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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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重返13號碼頭
———寄昔年皇冠旅社的兄弟們 出大禮街左轉經華王過愛河右轉 兄弟,今夜風緊,我又回到昔日的碼頭 不見鐵絲網環繞,不見士兵崗哨 只有亮麗的遮陽棚,只有咖啡座 只有水岸花香的憧憬,只有歡笑 整座城市正訴說著希望 這是我們的13號碼頭嗎 我們過往的辛酸呢 已成秋夜風中的落葉 冷戰的年代 我們被刺刀切斷了臍帶 家鄉成戰地,是軍人粉墨登場的舞台 船首只能東向,因此 有人從耍頭出發,那是鷹,眼神驕其鄰里 有人從料羅啟程,那是兔子,有舒適的窩 有人從新頭登船,那是豬仔,圈在污濁的艙底 (兄弟,我們永遠是被開口笑吞噬的豬仔啊) 蹣跚的船是老舊的搖籃 任憑黑水溝風浪的拍擊呻吟 躺在一塊塑膠布上的宿命是 二十小時不吃不喝 二十小時嘔吐翻滾 深夜,13號碼頭終於接納了疲憊遠返的船 只見岸上燈火昏黃,士兵持槍監視 我們提著行李蜿蜒排隊等待蓋戳入境 猶太人被卡車押往集中營 我們被卡車丟在凌晨的火車站 舉首凝望椰子樹梢孤寂的晨星 家鄉戰地,你何嘗疼惜過你的子民啊 過年是返鄉的季節 兄弟,我們搭不起莒光復興特快 深夜的平快是我們的選擇 火車輾過鐵軌 一聲急似一聲都是家鄉的呼喚 窗外陌生的田野在黑暗中起伏 未晚先投宿 從大月旅社的統鋪到皇冠旅社的床鋪 (兄弟啊!多少無奈,於今我依稀嗅到統鋪的灰塵) 返鄉如逃難 13號碼頭依舊是一九四九年黃浦灘頭的景致 歷史冷冷俯視 發出諷刺的笑聲 水陸千里,而我們只為了燈火下溫暖的團聚 走過歲月,年年如是 弟兄,誰叫我們是台灣海峽的孤兒 三十年後,我又來到這座城市 兄弟,皇冠旅社已經熄燈 巷後自助餐店的小妹已成老闆娘 今夜風景,我又回到昔日的碼頭 聽說台籍老兵披紅掛綵結束了碼頭的冷戰年代 聽說碼頭將成為親水園區 但,兄弟,我們的歷史呢 唉!我們的歷史是岸邊咖啡座上咖啡杯裡的沉澱 無人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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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人的失蹤
荒界。病。歷史是眾生墳場 日月鑿刻。殘骸。看見十年一覺揚州夢 時間不斷擄獲我跋涉行履狼煙。翻卷。雨和日子 伊達‧那慕爾說:「我將穿越,但我永遠不會抵達」 這城市。傾斜。沉重胴體 一聲嘆息。流亡年代的黃昏。巨大精神迷惘 累了旅人。找位置。找記憶的十七巷口。北北西。朝南 家。闔上眼眸。一頁頁斷層晒乾的童小 風箏和笑聲都不懂的世事。山重水複,悄悄入夢 人生風景。忘了站牌和自己 撫摸心旌搖蕩的溫度。熱的麥芽糖。熱的招呼 啊。旅人。久違。英雄和年少都死了 湧動謳歌冷洌過往。轉身。一個哈欠 盛世璀璨版圖冉冉升起。忠孝東路。名牌。提案。戰場 盡頭。又是我們共同沉甸甸的大荒 瞬間輝煌。蹣跚割捨。一齣人的操練主業 那旅人。把洗滌枯竭的心放下 空盪盪。內裡乾坤。還給太膩的混沌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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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歐厝海灘
身心的交流 鳳和為學的溝通一直是為學說了算,鳳就是聽話照做,從來沒有想去反抗或怎麼樣,因為鳳的母親就是如此,造成了這種刻板印象,女人就該是三從四德,不該有任何意見,但是家穎所講才是鳳覺得是對的,她不想以目前這種模式和為學相處下去,沒結婚就是這樣,結了婚更不可能改變目前的方式,她決定要爭取自己的權利,自己並不是誰的附屬品,要跟為學好好談一談。這天吃完飯又如住常的回到鳳房間。鳳沒有笑容的說:有些事要跟你談一談。 為學:要嫁給我了嗎? 鳳:我不喜歡你什麼事都以你為主,完全沒考慮到我的感受,我也是個人,我要你尊重我的身體和我的想法。 為學:你是覺得我對妳不夠好還是怎麼樣,能不能講明白一點,我聽不懂妳在講什麼? 鳳張大了眼說:「我討厭你每次來找我都只是為了跟我上床,把我當成你發洩的工具,我要的是愛不是單純的性,我是愛你才跟你發生關係,我覺得你把我跟你上床當成我對你的承諾,跟你上床不表示我就是你的附屬品,就是會嫁給妳!」為學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不像是溫柔乖巧的鳳口中講出來的話,也不是他所認識的鳳,他不明白為什麼鳳會把他們之間講成這樣,停了幾分鐘之後,開口說道:「我知道妳的想法了,沒事我先回去了。」反而留下不知所措的鳳。連著幾天為學都沒來找鳳,鳳心中有些傷感,難不成家穎講的都是真的,為學是這樣子的男人,還是自己把話講的太重了,她把自己跟為學的對話告訴家駿,家駿淡淡的問說:「妳跟為學的關係真的走到這個地步了嗎?」鳳放聲哭了出來,一下子家駿不知說什麼話來安慰她,只好隔著聽筒等鳳哭累了再聊些別的。家駿打電話給家穎要她趕快去歐厝家中找鳳,什麼也沒講,也要家穎都別問,就陪陪鳳就行了。 出國潛逃的學長 這天家駿接到銀行的電話,說今天有一張二十萬的支票到期,要他下午三點半之前要把錢匯進去。家駿立刻問其他員工今天有沒有看到學長,知道都沒看到學長,就馬上打電話去學長家,伯母說他昨天晚上的飛機出國去香港了,要三天才回來。又不好意思跟伯母講發生存款不足的事,連忙趕去美茹公司找她,在告訴美茹此事之後,美茹不發一語,過了幾秒之後叫助理進來,要家駿把銀行的資料和證件給她,去銀行把帳調出來,問起家駿公司的帳是誰管錢和印章是放在那兒,家駿一問三不知,發覺事態嚴重了,閉上眼睛躺在沙發上,好像被打了一記重直拳,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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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國中邁進四十春──祝賀建校四十週年慶
金門縣立金沙國民中學,創立於民國五十四年八月,初期校名為金門縣立金沙初級職業學校,首任校長為盧錫銘兄,因成立時新校舍,由仲景元營造承建,新校舍未竣工,暫借金沙國民小學開學授課,至同年十二月七日遷入新校舍現址,故校慶訂為十二月一日之由來。 民國四十九年夏,筆者國立台灣大學畢業,十月十六日奉召入伍,服預備軍官役(預九期),先至政工幹校分科教育,五十年元月分發陸軍第三軍七八三通信兵營,任少尉連幹事兼代指導員,五十年十月十五日役畢退役,在高雄縣立阿蓮初級中學,任教師兼管理組長,五十三年八月返金,受周建齡師(時任文教科長)之邀,出任中教股長,以初生之犢不怕虎之心情,毅然擔任中學承先啟後業務,五十三年九月金城國中,首先以延長義務教育為九年,全國首創,至五十六年八月,全國才開始實施。 余初至金門縣政府文教科服務,與政務委員會民政組袁科長袁志琪,及秉承縣長王玉白、科長周建齡之督導,從無到有進而有備,幸當時在阿蓮初中任教,攜回「高雄縣立阿蓮初級中學手冊」乙本,內載有教務、訓導、總務有關辦法規章可供參考,對編擬金城國中歲出預算,及訂定清寒學生免繳什費辦法及收費統一標準,學校家長會設置辦法等切實可行,策劃金城國中籌備開學事宜,督導五十二年學年度國校畢業生升學、入學率達百分之九十二點三,督導金湖國中、金沙國中新校舍構建,及教學設備之採購,使兩校順利於五十四年八月設立,曾獲司令官兼主任委員王多年將軍記功兩次之獎勵。 筆者於五十五年五月,轉任金門縣黨部第三組組長,五十六年八月出任金沙國中第二任校長,(任期五十六年八月─五十九年七月卅一日)。在五十─六十年代,當時尚無電力及自來水設施,操場黃泥土灰塵滾滾,校長室設於二樓,以小布幔屏風間隔,日辦公夜充當寢室,被單枕頭布三─五天則需洗滌乙次,夜間以蠟燭照明,斯時大多教師延聘都來自台灣,甫到校後,即須忍受單打雙不打,對岸宣傳砲彈的威脅,老師異動極為頻繁,最短者半年、一年、二年、三年者已是鳳毛麟角了,單身教師集居侷促在二樓禮堂權充寢室,生活品質極為貧乏,每年暑假則需遠赴台灣延聘教師、是苦差事乙樁。 筆者在任校長三年期間,重要建設及設施,列其犖犖大端者有: 一、增建教室含特別教室二棟原一字型,變為H字型,內普通教室廿間,特別教室四間、(工藝、家事、理化實驗室、音樂)各乙間。 二、新建教職員宿舍乙棟(十六間),及盥洗室洗手間。 三、構建防空洞五座:供全校師生緊急避難之所。 四、闢建運動場乙處:僅有不合標準之跑道用煤渣舖設之簡單式充數。 五、設計製作「校旗」:由「筆者小學老師和義哥台灣省立台南二中美術教師謝守欽設計。 六、創作「校歌」:盧文溥師,張奇才兄及余共同撰歌詞,史承陽師譜曲,校旗校歌均報由金門縣政府核備在案。 七、新置校大門鐵門,國父瓷像精神堡壘,增添激勵標語,「做一個活活潑潑的好學生」,「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八、五十七年六月,本校畢業學生普通班,職業班各乙班八十四名,參加高中聯考,初試啼聲一鳴驚人,創五所國中升學率第一,並獲聯考榜首狀元(則現任金中數學教師─楊成家。 九、創一學年五項冠軍佳績:參加高中聯考升學率第一。三月四日音樂節全縣歌曲比賽第一。參加「五一」正氣中華報創刊紀念女子籃球比賽第一。全縣國中生活須知話劇巡迴金沙縣轄區八村里比賽第一。全縣國中美化環境種植樹木花卉比賽第一。 金沙國中創校迄已歷四十寒暑,歷任校長計十一人,首任校長盧錫銘,後曾任金門中學校長。第二任校長謝炳南後曾任金門縣黨部書記、國民大會代表二十年(三任),福建省政府委員十二年。第三任校長何之,第四任校長黃武仁,後任金城國中校長、金門高中校長、金門縣黨部主任委員,立法院委員(二任六年),福建省政府委員八年。第五任校長張仲達。第六任校長王添富,後任金城國中校長、金門高中校長、金門高職校長。第七任校長李增德,後任金門縣政府民政科長,現任金門縣議會主任秘書。第八任校長楊清國,曾任金湖國中校長、金寧國中校長、烈嶼國中校長、金城國中校長。第九任校長翁志勵,曾任烈嶼國中、金寧國中、金城國中、金湖國中校長。第十任校長王世宗,曾任烈嶼國中校長、金寧國中校長、現任金湖國中校長。第十一任校長鄭啟超(現任),曾任金寧國中校長。 金沙國中創立於民國五十四年九月,原校名經司令官兼主任委員尹俊(字傑夫)上將核定與金湖國中同年同步為初級職業學校,故該校成立時,學生二○五人有來自金寧鄉學區,金寧國中五十五年創立,首任校長呂水涵先生,分編五個班級,(農業、商業、家事各一班),附設普通科兩班。五十五年金寧學區同學回金寧國中續讀二年級,故五十七年六月第一屆畢業生八十四名,五十八年六月第二屆畢業生一○三名,五十九年六月第三屆畢業生一四八名。五十九年有三年級四班,二年級四班,一年級五班,共計十三班,學生五○一人。 金沙國中歷屆傑出校友,本文僅列舉第一屆至第五屆,因筆者五十九年七月已離開,以後各屆傑出者,恕不列入,特此致歉: 張雲羽(第一屆):曾任金門縣自來水廠長、金門縣政府建設科長、金門縣委員會主任委員、經濟部水資局專門委員副組長。 楊成家(第一屆):現任國立金門高級中學資深教師。 陳清波(第一屆):曾任中等學校上校教官兼主任督導。 王金鍊(第一屆):金城國中優秀國文教師。 黃奕炳(第二屆):陸軍官校四十五期畢業,曾任金防部第三處處長、烈嶼守備區指揮官兼一五八旅旅長、國立陸軍高級中學校長、現任陸軍步校訓練指揮部指揮官,兼陸軍步校校長,今年六月二十九日晉升為陸軍中將。 鄭瑞堅(第二屆):政治作戰學校二十三期畢業,曾任航空特戰司令部政戰部主任、國防部總政戰局處長,現任陸軍第六軍團政戰部少將主任。 許怡仁(第二屆):曾任金門縣警察所長、台南縣新化分局長。 許應強(第三屆):政戰學校畢業,曾任空軍總部上校組長,現任退輔會金門榮民服務處專員。 蔡福祿(第三屆):曾任金湖鎮鎮長。 鄭根陣(第三屆):曾任台中市英語補習班主任、台中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 張遠東(第三屆):曾任金沙鎮代表會主席。 陳清寶(第四屆):曾任立法委員三任九年。 張蒼波(第四屆):曾任金門縣警察局長,現任警政署通訊所所長。 楊肅凱(第四屆):曾任金湖警察所所長,金門縣警察局督察長,現任金門縣警察局副局長。 蔡春生(第四屆):現任金沙鎮代表會主席。 張輝明(第五屆):國立師範大學美術系畢業,現任三采出版社公司發行人。 楊應雄(第五屆):現任旅行社董事長,金門縣議會議員。 李子恆(第五屆):流行歌曲創作人,製作「遊來遊去」得到第十二屆金曲獎佳作詞獎。 欣逢沙中建校四十週年校慶,四十歲生日,孔老夫子曾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回顧筆者於役沙中三年,一千零九百六十五日的艱辛歲月,五味雜陳,午夜夢迴,歷歷記憶猶新,蓋因我責任心重,榮譽感強,求好心切,樣樣追求卓越美好,校際各項比賽都想拿「第一」,所受的壓力,自然綦重,所以當時體重僅有五十三公斤,已到了瘦皮猴階段,幸教務主任蔡世炎、黃武仁、訓導主任蔡永堅,事務主任洪當福、陳宏章諸兄鼎力協助,荷蒙家長會黃章歲先生、黃應城先生、張海傳先生之支持,家長鄉老之愛護、民服社主任許英仁多方照應。全校教師同仁通力合作,推誠相與,和衷共濟,稍有成效,幸無隕越。教師們以「傳道、授業、解惑」諄諄善誘,同學們以「知恩、惜恩、報恩」拳拳服膺,欣見歷屆校友,不論從事士、農、工、商、政、教、民意代表等,皆有傑出的表現,良深欣怍,今天我以「沙中」為榮,明日「沙中」以你為榮。茲達校慶佳節,謹祝賀金沙國中校運昌隆,鄭校長啟超先生,諸位主任教師們,暨同學們健康,快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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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慈母心
母親習慣把食物切成一份一份,一只蘋果對切成幾等份讓三個小孩分著吃,如此一袋水果可供一家大小吃上個好幾天。 那年對台北的天空早已心生嚮往多時,再加上小叔的百搬慫恿,學校畢業後我便義無反顧的離開南部老家,獨自北上投靠開麵包店的小叔,在我的勸進下弟弟妹妹們也在幾天內陸續「逃家」。這個家的窮酸簡陋不曾讓我有過歸屬感,它只有一盞看了會令人難過掉淚的泛黃燈泡,搖搖晃晃守著孤單守著空洞。 無時無刻我想逃家,逃離這個沒有生氣的空屋,逃離那枯槁老朽的背影,更想逃離把每樣食物對切幾等份的一雙老手,及吃下肚裡從來不曾有過飽足感的空虛。 我不能害了弟弟妹妹們,因為再待下去,每個人都不會有前途,每個人都可以遙見將來自己也會在這空屋裡變得枯槁老朽,那麼我的弟弟妹妹們會不會責怪我這個作大姐的當年沒有好好照應他們? 那天從布簾子裡窺見母親從生鏽的餅乾盒裡拿出一只發霉的槓子頭,在用刀子反覆刮除上頭的青霉後,握緊刀子的手極其顫抖又吃力的將它對切成四等份。每每刀子劃過切菜板所發出的清脆聲響,我的心就隱隱抽痛一次,再一次的,我感到眼前一陣昏暗,並欲痛快抽離窒息的牽絆。 「阿妹啊!出來吃東西,別給餓著了。」 母親的聲音黯啞又遲緩,透出空屋的死寂。此時的我正躲在布簾子後頭不作聲。待母親腳步聲遠颺,我即刻收拾行囊,衝出布簾子,不屑的瞄了盤子上那塊窮酸可憐的槓子頭一眼後,即快意敞開大門,追求嶄新的人生::: 初來台北,是人生夢想的開端,多麼慶幸著自己已脫離貧窮,來到這金錢堆積的城市啊!於是我打了通電話給小叔,見到他的黑頭轎車駛進,小叔露出頭來熱情的招呼揮手,我雀躍著美好的未來指日可待了。 「來阿妹,包包給我提。」小叔一手接過包包:「妳還沒吃東西吧!走!我們去吃大餐去,順便去買幾件衣服穿。」 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小叔話匣子一開,講得全都是生意經,他說未來根本無需我賣麵包,當他辦公室的私人秘書就夠了。小叔的話聽得我心花朵朵,想到將來一片光明似錦,我早已樂昏了頭! 不知不覺黃昏將至,黑頭轎車駛進山上百坪大的高級別墅前。 「哇!小叔!這是你家嗎?」 大理石圍牆上方編織的高聳圍籬在斜陽下透出晶彩,陽台上擺著兩張狀似悠哉的沙灘椅,一旁則是一片青嫩的草皮圍拱著池水,兩隻天鵝盪漾其間曬日光浴,還有噴水池綻放的花式噴泉,巨樹迎風掀起波瀾,一切的一切,彷如置生夢中::: 我隨小叔朝屋裡走去,難掩興奮的一窺豪宅裡又是生得什麼樣?然迎面而來的景象卻令我愣在一旁啞口無言::: 放眼那偌大的豪宅簡直是座大型的垃圾堆,小孩的衣褲、書包,掩蓋了地毯與沙發,讓我寸步難行。腳下踩的是又黏又黃的地毯,它曾經是雪白色的,粉牆上佈滿黑色小手印。經過洗衣房,裡頭的臭襪子及小孩的球鞋塞滿了洗衣槽,這還不打緊,更可怕的是洗碗槽裡浸泡著起碼一週以上的碗盤。 「四個孩子呢?」我問小叔。 「喔!他們都在補習還沒回來。」 「小嬸!」 我禮貌性的打了聲招呼,小嬸在一旁鐵青著一張臉電話不離手。 「小嬸!」 我又喚了一回,她仍舊沒正眼看我一下,只顧著聊天、磨指甲,我有種不祥的預兆,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股奇怪的感覺。 「阿妹啊!去樓上洗澡去,早點睡,妳的房間就在洗衣房對面,明天一早要早起。」小叔邊說邊調轉手中的鬧鐘然後遞給我。 「喔!」我答得乾脆。 睡的這間臥房根本是雜物間,我只能在有限的空間裡棲身,一片草蓆、棉絮擠向一堆的單薄被子,就是我的禦寒食糧。這個夜晚,我老睡不好,心裡有太多的疑問。我真的很怕黑,這裡的黑夜,小叔、小嬸卻捨不得亮盞燈,母親知道我怕黑,幾乎整晚都為我開啟小燈泡的。 黑暗侵襲整晚,我緊張得不敢闔上眼,冷不防那要命的鬧鐘急急催魂般的驚醒了我,恍然間已天亮了!我揉了揉眼睛,想趕著跟小叔一塊去麵包店,傾刻間房裡的電話驟然響起,那頭傳來小嬸的聲音...... 「阿妹啊!大家都上班上學了!睡那麼久該起床了!把家裡的東西都收拾乾淨,地上的衣服全丟進洗衣機洗,洗好曬院子,洗好的碗擱在旁邊的籃子裡晾乾,記得!吸塵器就在妳房裡,庭院的落葉一定要掃,肚子餓了冰箱有吃。」 「那麵包店的事:::」我吞吞吐吐的還沒問完,那一頭已掛上電話。 我匆忙跑出大廳,發現偌大的廳堂四下無人,小叔的家在經過一天的「革命」後,眼前的場景只能以「雪上加霜」四字來形容。 「怎麼辦哪!?」在老家從沒做過家事的我急得焦頭爛額。 現在可沒閒情想多餘的,開起水龍頭,那冰透刺骨的水簡直把我的手給凍僵了。我忍著痛開始一天的清掃,趕在小嬸回家前儘快作完。 時間不聲不響的過去了,忙了大半天怎知就天黑了,我竟連口飯都沒吃。於是一口冰饅頭配上一杯水我湊合著吃,望著窗外群起瑟瑟的樹林,我安慰著自己,這樣的日子只是暫時的,不出幾天苦日子就過了。回想母親是從不讓我做家事的,就連偶爾跪在地上拍隻蚊子她也不捨,就只怕我把膝蓋給跪髒了。 想到這兒,泛黃燈光下,母親枯槁老朽的身影悄悄映入眼底,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雙將食物對切幾等份的背影,此時對我來說,卻異常的懷念::: 不出兩天,小叔、小嬸開始對我頤指氣使,單看他倆的眼神就已令我噤弱寒蟬,更何況是提起店裡工作的事。 連日工作下來,我的雙手多處凍傷破皮,全身起了奇癢難耐的疹子,又因搬重物引發全身肌肉酸痛。想到小嬸的後娘嘴臉可令我徹夜難眠,這樣辛苦的日子接踵而至,令我痛不欲生。 小嬸的責罵與使眼色是每天的家常菜,從沒做過家事的我把家事做得一團糟又豈能怪我?茫然的未來我已忙得沒時間去擔憂了!例假日還要費心照料四個孩子,這新來的代理媽媽並不討好,任由他們對我使喚自如,小叔和小嬸也只會在一旁冷眼旁觀未加阻止,我又豈有反抗的份? 有一天我發現背包裡頭僅存的百元大鈔還有車票竟不翼而飛!?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有人想限制我的自由? 無時無刻,我沒有想逃離的念頭,這股衝勁隨時待發,只是欠缺金錢,個把月下來,我不曾得到一分一毫。如今,只要想到母親的背影,幾令我崩潰決堤::: 身處在了無人煙的山上,見不著任何可談心的對象,日日守著冷清宅院。內心的孤寂難耐是無人能體會的,我宛若被囚禁的籠中鳥,雙十年的我,正是展翅高飛的年紀,想到傷心處不禁悲從中來::: 無數個夜裡,我為自己的愚惷及自大懊悔不已!就算哭斷腸,又流乾了淚,豈能見到獨守空屋為我奉獻一生的老母?又是多麼想輕撫母親的手感覺它的溫暖,同時跪在其跟前細訴積壓在心中那無限的悔恨!::: 一個無風無雨的黎明,我逃離小叔的家,看到餐桌上孩子忘記收起的千元大鈔零用錢,見有機可趁,我拿了就走,甘冒做小偷的風險,收起背包,一無反顧的從窗口一躍跳下::: 踉蹌一跌,於是我不顧腳傷的痛楚,開始不斷的跑!拚命的跑!死命的跑!奔放的汗水已淹沒心中的恐懼,儘管前路遙遙又不知身在何方? 很快的,我高舉著手招來一輛計程車,順利搭上我的回鄉之路,我揚起精神,一家老小在磚瓦房的熱絡歡愉,彷彿輕快跳躍於路樹青草飛逝而過,當下濕潤的臉龐不知是喜悅的淚珠還是疲憊的汗水? 時間一分一秒的奔走,那久違的街道已近在不遠了,貼滿雜亂廣告的歪斜燈竿,又見那滿眼綠意的稻田已換上新裝,我再也忍不住激動的流下淚來。輕快的爬上那再也熟悉不過的羊腸小徑,一眼望見老家,在大感暢快之餘,遠遠看到門前正迎風搖曳青綠的垂柳,那宛若是迎接我的到來呀! 「媽!媽!:::」一個箭步衝進家門,我迫不及待的想見到母親。 「媽!媽!:::」我喊岔了嗓子,呼喊迴盪滿屋,就連偶而露臉的蟑螂都顯怯生,我的滿懷喜悅逐漸回冷。那玄關處徐徐飄搖的布簾子隱隱透出幾許寂寥。 「母親在哪呀!?」我裡裡外外走一遭「奇怪?怎麼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我呆立著好一會兒,心頭竄湧著莫名的恐懼。 於是我跑去母親的菜園子,放眼那平日朵朵碩大的青花菜早已發爛發臭,竄插著高聳濃密的芒草堆,平日盛水的木桶子早已乾涸見了底。在我感到不明所以的時候,一陣風打來,見到老榕樹鬚頻頻攀附著底下從未見過的方石子::: 當下所見的一切恍如情天霹靂!那上頭刻著字字句句,它字字嵌入我的胸膛!也句句痛徹我的心扉! 「母親走了!?母親走了!?」遙望遠天,我搖頭吶喊著:「她怎會捨得丟下我?母親不是這種人哪!老天爺!您是開什玩笑啊!?」 我渾身攤軟不支倒地,抱著母親的墳墓痛哭。原來,母親迥然一生貧苦的來,就連死後的墓碑亦是卑微的令人鼻酸。那一刻,母親戴著斗笠在菜園子裡澆水、施肥,又跪下來望著手中肥美的青菜露齒微笑的畫面於腦海雜亂紛至,我彷彿仍能聽見她的聲音: 「阿妹啊!這菜長得真好!今天又有好吃的菜了!:::」 這時候李媽媽、杜阿姨還有紹奶奶們紛紛上山來,見到我後忍不住搥打我,除了痛罵我的不是,更是不捨得抱著我痛哭。 霎時風雲變色,並下起了傾盆大雨,這,我一點也不意外,也許上天垂憐,與我同悲! 進入磚瓦房,生鏽的餅乾盒四平八穩的擱置案台上,睹物思往昔,我的心一陣抽痛::待我不安的打開來,一股難掩刺鼻的酸臭冒沖,只見一個小花碗裡塞著滿滿發霉的水餃,一旁是張已呈泛黃的紙條歪歪扭扭的寫道: 「孩子們啊!你們快快回來!這是好吃的韭菜水餃,李媽媽家拿來的,希望你們快點回家,免得我著急!」 怎知母親竟天天為我們留吃啊?平日不動紙筆的她,卻難得寫出那麼多字來,一陣心酸湧上心頭,眼淚不聽使喚的流出,想起弟弟妹妹們在我的勸進下如今下落不明,母親千盼萬盼最後在入土前仍未能見著孩子們最後一面。 無數個等待的日子最後竟是一場空!?上天無情的捉弄又何其殘忍!?:::滿腹的千言萬語又將向誰傾訴!?再多的眼淚與無盡的吶喊也喚不回離世的母親!無限的悔恨交織著難忍的痛楚,終將緊密纏繞著我這罪惡的一生!::: 「媽!我回來了!我會永遠守護著這個家,屆時將好好教導弟弟妹妹們,您儘管放心哪!」 來到母親墳前,獻上一炷清香,遙向遠天,只有將這份對母親的思念化做永恆的追憶,願她老人家永遠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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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黑與白
撕裂 黑暗在硬撐下呻吟 內部拉扯緩緩 神經點滴敏銳刺痛 覆蓋許久 光明漸進洶湧 凝聚越來越多厚沉彤雲覆手反撲 窒息妖墨恣虐 抹層層闇亂抃舞 沉壓怒濤在藕覆下逐漸沸騰 噤聲是這塊頭頂著的姑息 曾經是地 已忘了那片綠茵如碧 捨掉青天 黑暗裡的星子不敢掉淚 稍微一點的亮 都是淚光微閃的藏 今夜 秧苗在水影中垂憐自己 月寒寒地縮在裡面發抖 除此 背景是塗了無盡無垠的炭 還有多少黑 等著為這塊土地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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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歐厝海灘
自從家駿幾乎每天以店為家之後,相對幫美茹開車的時間少了許多,也拉遠了彼此的距離,但是雙方都忙於事業,對於感情似乎看的淡了,好像兩人的互動變少,少到沒時間談心和溝通觀念。看起來是戀人的他們心中的陌生感是與日俱增,可是兩人又不想開口提這件事,就先擺著放一邊。 因為工作上的關係,美茹認識了許多身世背景相似的朋友,其中不乏對美茹有好感的男士,只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名花有主的,沒約到她也不奇怪。這天美茹在工作有些困境而心情煩悶,她找了一個常對她示好的小開王泰成一道晚餐,因為家駿在晚飯時間是客人最多的時侯,她不想煩他。就這樣有了開始,而且這個小開的處境跟美茹類似,聊起天來是心有戚戚焉,不小心的也把她跟家駿的問題講了出來,自此之後兩人就偶會見面吃飯,討論工作上的事。 而家駿則把店當成老婆一樣疼愛,幾乎忘了美茹的存在,以為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兩人的關係就會有所改變,價值觀上的差異應該不會影響兩人的感情進展。兩個人也都各忙各的也沒時間再討論和溝通,反而是美茹跟泰成愈走愈近,美茹沒有刻意去迴避,在泰成的安排,兩人相約去香港商務考察,準備進軍大陸市場。家駿也不問美茹是跟誰去,只當是工作的需要,而家駿竟沒發覺美茹沒要他一道去,還是全心在店裏努力忙著。 事業和愛情 金門和台北的電話終於可以直撥通話了,不用像先前要透過人工轉接才能通話,鳳和家駿也從寫信變成常用電話聯絡。鳳和為學的一如往常,外出吃飯回歐厝家中,為學就迫不及待帶她進房間,鳳心中不是滋味,但是已經答應的事又不能反悔,又不敢拒絕為學的行為。雖然在學生心目中,鳳是個活潑開朗的好老師,可是一下課想到要跟為學見面,做一些自己心不甘情不願的事,短期內沒有改善的可能也就算了,真的要嫁給這個男人一起過下半生,那可是想到這件事就睡不著。她鼓起勇氣寫了封信給家駿,描述了這些事和自己心中的痛。家駿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了電話說:「我自己太忙於工作,與美茹的關係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尤其雙方雖不談,可是問題仍在,要鳳跟為學講實話,把心中的話跟想法和他談一談,有談有機會,如果一直是如此,以後成習慣了就不好處理了。」 家駿告訴鳳說:「要小心處理這件事,為學不見得聽進去,重點是如果要跟為學結婚過一輩子,那就更不能不提了,又不是說發生了關係就一定要嫁給他。」鳳聽了更不知如何是好,這種比較新的觀點不是沒聽過,只是從小家人給的觀念就是如此,而且金門人又保守,如果真的沒跟為學在一起,那別的男人能不能接受鳳呢?這一連串的問題和衝擊,使得原本就不太開心的鳳更蒙上一層陰影,感情上的不如意,即若工作順利,同事之間也相處的很融洽,可是父母的態度也傾向她跟為學早日成婚,卻不知她跟為學之間的裂縫是愈來愈大,只是不便明講出來,怕沒跟為學達成共識,兩個人鬧翻了,對雙方家人的面子是一大損傷,可總不能為了面子問題,犧牲了一生的幸福。 家駿在工作上小有成就,跟客人的互動良好,有更多的客人介紹來買電腦,建立在信用和親切的服務上,也證實了家駿的理想和實踐的可行性,對自己的未來的人生方向有了更明確的指引。可是美茹在行銷企劃上的短期效益更是驚人,加上跟泰成的互相印證廣告宣傳的效果,努力的方向跟家駿的務實和誠懇大相逕庭,不一樣的不只有價值觀,連溝通的機會都變沒有了,因為溝通已經沒有用,想法上的差距有如兩支不同的箭,想收回都不知從何收起。 人都是如此,開始的時候觀念差異不大,工作之後所接觸的環境不一樣,加上原我的個性使然,人選擇了不一樣的生存空間,或者每個人能生存的時空都不太一樣,當兩個人的交集多時,自然會在一起,當時空改變,交集愈來愈少時,想留住對方或是想做些努力挽回,就好像逝去的流水,任憑大羅神仙再世又能奈何,或許這就是人生,我們只是個凡夫俗子,擋不住命運的力量,能做的可能是認清趨勢為何,順應這個力量去走,並非隨波逐流,可能是不得不妥協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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摃貢糖
小時候,姨丈曾在金門山外開貢糖店,常帶給媽媽加工後的殘料,用來餵雞、餵豬。媽媽不知道,我常趁著左右無人,打開麻袋袋口,小心翼翼、心頭雀躍,伸手,在不知混著花生糠、還是米糠的殘料裡,摸索已結成硬塊的貢糖。被我取出貢糖不再是一塊一塊,而黏搭成碩大、黏糊的糖條,我滿懷歡喜取出,單是握著那沈沈的重量,就讓人無比幸福,儘管味道已變了樣,入口後依然甜美。 花生跟糖,是製作貢糖的兩大材料,金門空氣新鮮,水質好,加上島上風大,造成土壤乾沃,花生結粒雖小,卻堅實甘美。我的家鄉昔果山,地多紅壤,花生印著自然的紅土色澤,煮過曬乾或賣給貢糖店,價錢都特別好。 製作貢糖時,需先炒過花生,再與麥芽糖混合,趁熱取出花生糖敲打,直到變成花生酥,然後再包餡、壓平、切塊、包裝。人力敲擊後,糖質綿密細緻,貢糖也被稱為「摃糖」。 我少時搬遷台灣,民國七十幾年,金門尚為戰地,加以觀光尚未開放,回鄉,除了辦理「離境」手續麻煩,還得搭乘海軍艦艇,歸鄉被視為畏途,所以,在台北而能品嚐貢糖美味,是極為難得的。 要不是民國九十一年,出版︽金門︾散文集,跟家鄉以鄉愁之外的方式聯繫,金門對我,仍會是遠的。後來參加詩酒藝術節、碉堡藝術館以及文藝營等活動,漸漸找回昔日金門,認識金門其他風貌,這才領略,故鄉也在大步邁進著。 九十三年冬天,特地偕岳父回金,他克服搭機恐懼,重返三十年前服役舊地。金門變化大,幸運的是,他服役處居然還沒變成廢墟,加上文友林媽肴權充導遊,很快找到營區,岳父興奮地跟駐守的士兵說,「我以前,就是宿在這裡的啦!」 金門變很多,有些東西卻留存下來,且變得更好,像是高粱、貢糖。岳父還記得金瑞成貢糖店就在八達樓子旁,只沒料到,規模已變得輝煌。老闆洪松柏出面接待,岳父舊事重提,不忘試吃貢糖。 貢糖口味演變繁多,金瑞成貢糖則以「竹葉貢糖」獨享盛名,製作竹葉貢糖,是先把砂糖跟麥芽熬成糊狀,加花生粉攪拌,然後取一糰,將其輾成片狀,再捲成條狀,內包花生粉,整型之後,切割成小塊狀,裡襯麻竹竹葉,不止吸掉油份,還有竹葉芳香。 我愛吃各種貢糖,有茶一杯,便能仔細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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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嘛說聲對不起
暑假裡每天早上,慣例要頂著火熱的炎陽到菜市場轉一圈,順便打點一下全家早餐。甫打開大門,但見門口那輛陪我東奔西跑,已有十年悠久歷史的老爺車後,竟多了一輛摩托車,我正覺詫異,此時巷口就有一個頭戴工作安全帽的中年人,直打躬作揖的向我道「對不起」,一時我還會不過意來,直接反應就是微笑回說「沒關係」。後來仔細一思量,他的意思大概是他的車擋住了我的車,所以深感歉意。衡諸一般人在他人先矮身化後,直接的反應也會「退一步」海闊天空起來。所以即使他的車真的礙著了我,我也會寬宏大量的不與他計較,何況他的車根本就沒礙著了我,雖然自始至終,我壓根兒就不認識他,但對這個人的印象就特別的好。 暑假期間「英英美黛子」,跟著兩個女兒成了中視午後一齣韓片的忠實觀眾,明知連續劇就是那種調兒,但吸引我的是那齣戲裡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方式。戲中常見兩個意見相左的人,他們會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叫杯茶或咖啡,面對面的把問題說清楚,過程當中一定是「對不起」、「對不起」聲不絕於耳,要不然就是「請原諒我」說個不停。那種祥和、理智情境絕不是很多國產連續劇那種暴戾充斥,又摑耳光,又摔東西,要不然就揪頭髮、拳打腳踢,不拚個你死我活的可以比擬。所以對不常看連續劇的我而言,日、韓片給我的印象普遍還算良好。 中華民族向來就是一個較含蓄的民族,感情常內藏而不易顯現出來,外國人的擁抱親吻,在中國古時候那是「天方夜譚」。古有明訓「男女授受不親」,所以更甭提什麼親暱的話語與動作了。這幾年來,西風東漸,街上才可見牽著手或擁抱的情侶,但對於親人間的感情表露,還是未及西方的先進。近年來,由於科技的進步發達,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又較過去更為疏離,年輕一代冷漠的人際應對更是令人詬病。學校課堂常教的「對不起、請、謝謝」,已成了牆上教條。說「請」道「謝」或許還偶有耳聞,但「對不起」承傳於中國「死不認錯學」,仍為年輕一代繼續保存,而且有發揚光大之勢。 日昨家中小犬生日,這年頭生日,尤其是小孩子生日,不買個蛋糕應應景的,似乎就落伍了,所以這個做老媽的早在兩天前就去民生路那家店面不小的麵包店,訂了一個店員介紹的芋泥蛋糕,聲明兩天後自取。孩子生日那天,帶小朋友吃了一餐豐盛的晚餐後,叮嚀小朋友先去取蛋糕,待老媽辦好要事回來後再切蛋糕。結果待老媽忙完要事回家後,竟然發現桌上蛋糕與自己預訂的不合,這下子怎麼是好?蠟燭都已插上了,難不成再拿回去退還?箭已在弦上蓄勢待發,到口的蛋糕怎能再收起來?所以只好勉為其難的把蛋糕給切了,大夥分而食之。祥和溫馨的氣氛下,老媽我的心頭卻似乎梗著一塊石頭,不去除後心不快,所以吃完蛋糕,抹淨嘴巴後,我直奔麵包店了解情況。年輕的女店員明白了我的去意後,直稱是拿錯蛋糕(不知是他拿錯?還是我們拿錯?),而我們是何其有幸拿了一個別人預定的「加料又特別裝飾」的蛋糕,所以蛋糕雖比原尺寸小,但卻貴了五十元,:::,一連串的搶白,沒一句「對不起」,也絲毫沒有「道歉」的意味。其實自始至終,只要她說聲「對不起」,我或許就會面帶笑容的離開麵包店,因為蛋糕都已下肚了,難不成還吐出來與他交換?但「死不認錯」的態度讓我很火,所以最後我不但面帶慍色,而且嘴巴喃喃自語(只差三字經沒出口)了一大串,才悻悻然的離開麵包店。 無獨有偶,前陣子借了件衣服給一個連姓啥叫啥都不知道的人應急,這種太過熱心的雞婆個性卻讓我惱了好一陣子。借衣服之前,我已先跟她聲明用完馬上就還我,因為接下去我會連著兩個禮拜雲遊四海而不見蹤影。不知是她小姐沒聽清楚,還是另有他因?衣服就這樣失蹤了整整一個月還未回轉。直至昨日,再見到她那熟悉的身影時,我突然想起了要跟她要衣服,我想她可能壓根兒都忘了有向人借衣服這檔事。向她表明意思後,她直截了當的說她帶衣服來要還我,可是沒看到我。就這樣簡單的理由?沒有一句「對不起」或「不好意思」的意思。後來經過我再三的提醒,她是把衣服還了我,還「補」說了好幾聲的「對不起」,但是在我的腦海中早已刻印的不佳印象,不知何時才能抹滅?我想今後我那「雞婆」的個性更會因而收斂些。 有人說:「生氣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那是修養道行高超的人才可以領會的境界。像咱這種凡夫俗子,遇到這種不順心的事,難免要嘀咕好一陣子才能釋懷。西諺云:「假如別人責備你,是對的,那你就沒有資格生氣;假如別人責備你,是不對的,那你又何必生氣呢?因為是他錯了!」我想那種永遠「不生氣」的高超境界,是我今後應努力修煉的課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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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安古代的石坊
三、貞壽坊 這是為長壽老人樹立的牌坊,是封建時代歌頌太平盛世,宣揚禮治孝道的產物。古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能夠活上百歲實是鳳毛麟角,封建統治者也就借此宣揚他們「治國安家」的政績。康熙九年規定:婦女守寡壽至百歲,題明給予「貞壽之門」匾額及建坊銀三十兩,聽本家自行建坊,歲數越大,賞銀越多,而且不分男女。民國版︽同安縣志︾收錄清代百歲老人衹有三十七位(其中女壽二十四人)。而有資料記載最長壽的老人是宋代許厝建寧府通判許衍的母親洪氏,享壽一百一十一歲。原來沈井、隘頭、東門外都有表彰百歲男壽的「升平人壽」坊,但都已經毀掉。清代乾隆年間,廈門水師提督吳必達(同安溪邊人)的母親王氏雖然沒有活上百歲,但在她九十一歲壽誕時,乾隆皇帝御賜「萱壽延祺」匾額,還營造一座「萱壽延祺」坊。現在木刻匾額還保留在溪邊提督府,石坊則在文化大革命被毀,「萱壽延祺」石匾額還好被徵集到孔廟保護,上面還鈐有皇帝的玉璽。現在同安境內被保存下來的貞壽坊衹有三座,一座是頂溪頭道光二十一年(一八四一年)為傅士淵妻吳氏一○二歲樹立的石坊,一座是汀溪五峰乾隆五十二年(一七八七年)為許承宰妻江氏一○一歲而立的石坊,還有一座是城區後爐街乾隆五十六年(一七九一年)為奉直大夫(從五品)高育茂妻洪氏一○六歲而立的石坊。這座石牌坊因為保留在私人圍宅內,所以構件完整,是目前廈門地區保護最為完整的清代石牌坊。高育茂的父親高奇聰,兒子高以彰,一門三代都是急公好義,樂善好施,因此祖孫三代皆貤贈奉直大夫。高育茂的妻子洪氏受封太宜人,建坊時還恩賞帑金,欽賜龍緞,十分榮寵。這座石坊用材上乘,雕工精細,褒聯講究,書法工整,有較高的藝術觀賞價值,僅次于被譽為「閩台第一坊」的金門邱良功母節孝坊。 四、節孝坊 閩南有句罵人表裡不一的話叫「既要當裱子,又要樹牌坊」。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樹牌坊,就要守節到底。封建時代,文人以「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為氣節,婦女備受「三從四德」的束縛,更以改嫁、再婚為「失節」。因此,婦女從一高壽為貞壽,守節事姑為節孝,未婚殉夫叫貞節。這類的婦女都可以立坊旌表,但立坊的婦女有限,多數是由地方官送節孝匾,同安孔廟還設節烈祠四時供祭。同安受朱子教化,所以地方志書說「同為禮儀之邦,節烈最多」,︽同安縣志︾收錄明清時代的烈女節婦就有一五二一人,建造石坊二十五座,現存八座都是節孝坊,除鋪前明代蔡宗德妾楊氏節孝坊外,其餘都是清代樹立的節孝坊。 蔡宗德是明代金門人,是光祿寺少卿蔡獻臣的祖父,鄉賢王道顯的外祖父,嘉靖十年(一五三一年)中舉人。他為人寬大仁厚,在廣州、台州任職時,曾經放走救活一些被倭寇擄掠的福建人。後來調任廣西梧州府通判(正六品官員),不久在京逝世。他的妾楊氏是金門楊禮室之女,少通經史,十八歲嫁蔡宗德,二十三歲守寡,因自己沒有子嗣,先後三次自縊殉節,但都被正室洪氏(洪敏孫女)救活,祇好守節協助洪氏撫養洪氏所生四子一女成人。萬歷十二年(一五八四年)楊氏逝世,享年六十一歲。蔡獻臣上疏為庶祖母旌表,柯鳳翔、陳榮弼等鄉賢名宦也參與推薦,院、道、府、縣各級也都勘結明白,但因是側室身份未准。萬歷三十二年,蔡獻臣再呈︽祖妾孤貞難泯微臣遵例直陳乞賜旌表以裨風化疏︾,其中說到「妻之事夫,猶臣之事君。臣之盡忠,既無分于大小;妻之立節,又何閒于嫡庶」,結果獲准,更例為其庶祖母楊氏旌表。萬歷三十八年(一六一○年),地方官為她在舖前漳(州)泉(州)驛道修建這座石牌坊。石坊為兩柱單間,規模比其他節孝坊小,可見還是有「嫡庶之分」,但畢竟開啟了封建時代為妾樹坊的先例。其他現存的節孝坊都是清代的建築。汀溪五峰,新店澳頭,五顯第一橋頭,洪塘石潯以及城區渡船頭、溪邊街、祥露街等地都有這類的石牌坊,這些石坊的構築基本相同,明間寬都在二點五米左右,次間寬也是一米左右,立柱前後都有達官仕紳或親朋至友撰寫的楹聯,大多是頌揚節婦「守節完貞」、「玉潔冰清」,孝敬公婆,撫孤成人之類的頌詞。花板上的人物浮雕,也多取材于忠孝節義故事內容,整座石坊充斥了封建禮儀的說教。 五、墓道坊 封建社會等級森嚴,連死人墓葬也分等級。明清時期,一般正四品以上官員的墓葬,除主體墳丘外,還有墓碑、墓手、墓埕、墓池、石獸(包括翁仲、羊、虎、馬)、石坊、望柱等,組成一群肅穆莊重的墓園,而且依照官員的級別,各個構件的尺寸也有所不同。同安和翔安境內現存明清時期的墓道坊有七座,加上洪朝選和林希元墓重修的墓道坊共有九座。這種墓道仿構造比較簡單,一般也是四柱三間,但橫梁上不起樓,稱為衝天式石坊,多數立于墓前,但也有立于墓地一段距離的交通路口,如新店董水蔡貴易(蔡獻臣父親)和洪厝武進知縣洪覲光的墓道坊就屬這種情況。其他如美人山三省參政林一材父親林瀠川墓、過溪誥授太僕劉靜軒墓、井頭江南提督林君陞墓的墓道坊都立於墓前。五顯鎮後燒村明代三郡知府陳健墓前的墓道坊,是目前規模較大,保護較好的一座墓石坊。這座石坊為四柱三間,總面寬六點六四米,小額坊鐫「嘉靖丙辰陽月吉旦立」,花板各嵌鐫有「錫恩褒勸」、「厥績益懋 令譽孔昭」、「進階大夫」、「出守三郡」、「司寇郎中」、「榮登甲科」等字匾,顯示墓主一生獲得的榮典爵位和官階。明間大額枋上置廡殿式屋頂,牆柱間安置供牌狀的「恩榮」匾,四根方形立柱前後各夾以半邊葫蘆狀抱鼓石。這座墓石坊的形制與金門陽宅會山寺前陳禎(陳健父親,誥贈刑部員外郎)的恩榮坊基本相同,也可能當時由同一工匠建造,從中可以看出金門與同安同一文化的脈絡。 古代石牌坊是一個地區歷史和人文的見證,當時立坊的意圖和宗旨,雖然有許多歷史局限性,但畢竟是勞動人民創造的精神財富,仍然具有珍貴的歷史、藝術、科學文物價值。其中宣揚封建倫理、婦女守節等內容雖然不合時宜,但是尊老愛幼,勤儉持家,和睦鄰里,孝敬老人這些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還是應該繼承和弘揚。像洪敏的科舉坊、孔廟的「興賢育才」坊,既是當時「文教昌明」的標志,對於今天重視教育,培育人才也有借鑒意義。「績光銅柱」坊是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生動而具體的鄉土教材,而「岳伯」坊、蔡宗德妾節孝坊則是研究無金不成同」的實物資料。因此,保護和利用這些歷史遺留的石坊,對於倡導良好民風,構建和諧社會,發展旅遊觀光仍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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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傷
原來,它無所不在。
就像,秋天的落葉掀起遊子的鄉愁;冬天的白雪飄落老者的嘆息。或者當,池裡的春水吹皺少女的眉頭;夏日的鳳凰花染紅青年的雙眼,每一個地方,都有輕輕的嘆息隨著微風飄散過來,在太陽底下又悄悄蒸發,成雲,落雨,隨四季一起循環。
可是,我們總不敢勇敢的面對它,就像早晨起床時不敢正視斑駁鏡子,黃昏回家時不願回望落寞影子。我們藉著繁雜的事物排除它,以擁擠的人潮阻擋它,日以繼夜的工作、行走,試圖在五光十色的城市裡遺忘它。終於,決定到遙遠不知名的國度旅行,以為它再也不會翻山越嶺的黏附著我們。
直到那一天,不經意的點了一杯伏特加,望著那支發愣許久的雪茄,古老的旋律正在蜿蜒的煙霧裡瀰漫,幻化成蛇妖,張牙舞爪擴張地盤。那時,突然發覺那首熟悉的歌曲竟啣著一滴水越過繚繞的雲霧,在杯中滴落,聲音響徹雲霄。
是「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這首歌嗎?
原來,我們的感傷都一樣,只是,攀附在不同的東西上。 -
文學海岸
近年來,到后湖這一白色沙灘來的人日漸增多,看見金門日報副刊、小學生園地常有人提及,它似乎也是大小孩子們的最愛,全家人一起來的可多了,而新聞呢?那天才如火如荼的要在這裡辦活動,推廣海業及休閒,連慶賀花圈都擺了二個在那裡,萬事俱備,卻因龍王颱風的攪局而延期,龍王跟水有莫大的關係啊? 近來,喜歡爬山的我偶爾會漫步走向后湖海邊,白天、晚上不一樣的感覺,沿途蟲鳴鳥叫,配合著海水一波波的浪聲,自有一番寧靜。我想給它另一個名字「文學海岸」,起因於這陣子在那兒相會的人、談的話題,挺有另一種風味。 今年七月,文化局辦第一屆金門文藝研習營,三日結束所有課程後,大概所有大師陸續返台,天色漸暗,手機突然響起,陳大哥帶著詩人顏艾琳母子來到海邊,我前去會了面,小孩子玩得不亦樂乎,大人們則是大談金門文學的未來;九月某日青年文藝講座的課程結束,我已然回家吃完晚飯,家中電話響,他帶著上課的老師路寒袖來到后湖,我匆匆來會,路大師笑稱在文化局時還以為我是國中生呢!他們談現今文壇動向,我則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著講自己的家鄉,他羨慕我住在一個不錯的地方,可以看大海、聽浪聲。 十月了,秋高氣爽,天氣冷熱通常一夕間轉換,課程結束後,約定一會兒海邊見,我手機打給陳大哥,他們已在觀景台,聯合報記者陳宛茜對金門的種種感興趣,連我們的祖先最早從哪裡來都問,訪人無數的她,滔滔不絕,辯才無礙,知道的還真不少。 海,有容乃大,希望它的美大家一起來珍惜! 突發奇想的我,見過如此多來造訪后湖海岸的人,玩水的、挖貝類的、烤肉的(也許也烤現成的海鮮)、開聊的、散心的、開同學會的、船上交易的,是不是也可能在這裡來個「讀書會」,與文學相遇,在天氣適合、時間恰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