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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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水頭的私塾老師
清末民初,前水頭有一位著名的私塾老師,他姓李名式矜,號印山,祖籍古寧頭李氏,其祖上於清初遷居前水頭中界,住宅為一幢一落四櫸頭的古厝,現編為前水頭門牌七十五號,依古寧頭李氏輩份,也曾寫成李錫欽,出生於光緒八年(公元一八八二年),少時聰穎認真,十六歲即考中秀才(邑庠生),原可青雲直上,焉知清末甚亂,科舉停廢,因之前程受阻,村中諸老輩,莫不為其惋惜,所謂生不逢時者,實令人徒嘆奈何耳。 宣統三年清亡,中華民國成立,其年三十一歲時,始在前水頭設館授徒,初當老師時,若有文字不盡了解者,均到頂書房仔(原名卓齋)找黃乃理先生研究請益,黃老先生長他二十多歲,亦算是他的老一輩,且其識之多,乏人能比,康熙字典的古字,讀音和解釋,他講的清清楚楚,因此兩人有忘年之交的情誼,可是黃老先生雖識字很多,而每上考場,均是名落孫山,實在使人不能明白其究理也。 民國初年,前水頭在南洋的鄉僑,多數都有獲利,寄回接濟家眷的金錢也有餘裕,因此李式矜塾師亦有意向南洋發展,在三十五歲那年,他便辭去學生,到南洋去謀生,初到新加坡,即被鄉僑聘任為崇正學校的校長職務,時常自覺薪水階級,那有發展機會,只任一年便辭掉校長職務,招友人投資,在新加坡營商,可是新加坡土地狹小,沒有土產,大多是經營出入口轉運的生意,但是初步經營,那有什麼外埠的客戶,致生經營困難結束營業,復經友人介紹,轉往印尼蘇島巴東光務埠,與友人合作經營土絲芬販售生意,一兩年以來,頗有獲利,正在駿業宏發之際,蓋受人眼紅嫉妒,在四十歲那年(公元一九二一年),中了番人的蠱術,致發狂病,無法在商場繼續經營,同夥們只得結束營業,設法使其還鄉治療。說也奇怪,在南洋中蠱術的人,只要回到唐山故鄉,不再使受外來的刺激,安穩靜養,逐漸會自行痊癒,他在家鄉靜養三年餘的時間,所患狂病,得到慢慢復元,至四十五歲那年(公元一九二六年),其精神舉止,與一般人無異狀矣。則想欲再設帳執教,在後浦覓得北門四空井傍王姓住宅,租得一廳一房的古厝作臨時學堂,同時聘請後湖村人許荊侯號原洲為助教,設帳招生授徒,經一兩年之久,東門模範街已建築完成,並分發給各出資業主使用,他才放棄北門的舊厝,租得模範街門牌三十三、三十五號連棟二間,一樓闢為學堂,二樓則為客廳和休息場所。 李式矜塾師的教學方式,亦有其獨特之處,(一)對學生品行的選擇非常嚴格,一旦發現有涉足風月場所的學生,一定立即令其退學,對稍有遲鈍的學生,亦會立即往訪其家長,並婉轉的勸說:人生不必一定要求學問淵博,若能專責一途,行行出狀元,將來亦會立足於社會求發的,同時將所交的束脩當面退還。因之在無形之中,提高了學生們的聲望。(二)清晨早餐之前,來校唸書,凡教過的書,清晨一定要默唸,首先由打√、打○選段、選節的唸起,繼即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半、全、一本書總共唸了十四遍,最後的半、全就是一次唸半本與一次唸全本,才算完滿。古人如此唸法,使人永記在心中。(三)早餐後上午則教書,學生們除應帶的書本外,還要帶一部綱鑑,俾便在講課時講到有典故的字句,他會立即令學生翻閱鋼鑑的某卷某頁某年代發生的往事,使學生們立即洞悉一切。這就是他教學獨特的好處。(四)下午是作文,訂定每週一、二、四、五四天的作文是信札,因清末民初,科學還未發達,沒有電信、電話的設備,金門尤其是僑眷,多用書信和僑地聯絡,所以「家書值萬金」成為當時教學必須的一項。他因時制宜,使學生們多習寫信的功能。週三則是作對,作對聯也是作詩的基礎。週六則是作詩,學作詩之前,必先學音韻和平仄,這些過程,他都教的一清二楚,所以在他門下讀過二年書的人,則作詩、作賦是常事也。(五)他的學生不論在故鄉或者出國謀生,均享有學問高深之盛名,如前水頭黃啟澍先生,他於戰前在李式矜門下就讀二年,日軍侵金輟學,民國三十六年他間往新加坡謀生,遂參加該坡的新聲詩社為社員,該社定每年的元宵節為詩社的節慶之日,每逢節慶之日均聚集會員,舉辦作詩、作對的競賽,黃先生經常參加節慶的競賽,其成績常得評為甲等,其中有兩個年度獲得第一名,第一次是在己巳元宵(公元一九八九年),詩社題出上聯:「節慶元宵八表英豪共競秀」:其題續下聯:「人歡吉旦九霄星月互爭輝」。這對聯答續的夠妙,我們把它分開來研究:「節慶─人歡」、「元宵─吉旦」、「八表─九霄」、「英豪─星月」、「共競秀─互爭輝」,其字義與節詞,有密不可分之形勢。第二次是於辛已元宵(公元二○○一年),詩社題出下聯:「鳳厲笙歌醉太平」:其題答上聯:「獅城建設開鴻運」:(獅城即是新加坡的別號),這對答詞最為適合時宜,能把新坡加的建設來啟開未來發展,對上了笙歌醉太平之詞句,是夠絕妙的佳句也,至於李式矜的其他學生在各地的表現,多得不勝枚舉。 李式矜的事蹟,金門縣志卷十二人物志,第五章文苑,在中華民國年代登載的一段,有其事蹟可稽。中有一句「印山桃李滿浯洲之頌」,證實了他的表現,又在縣志卷十三藝文志,第三篇詩詞選輯,亦有其多首的詩作選錄可請參閱。他著的印山詩草分上下二小冊,於多年前自馬來西亞寄回前水頭,時村中有人建議,請金水寺財團法人出資,印製五百本,分贈村民閱讀,會場有人反對,恐其子孫會控告翻印盜版,故該案形成否決,誠可惜也。 民國二十六年金門淪日,學生們各自逃避分散,被迫停止教學,因此遂想欲逃離日治故鄉,到南洋去與其子李雲水一家團聚,焉知搭輪船駛至汕頭海域,午夜後遽逝在船上,時年已五十六歲矣。民國廿六年歲次丁丑(公元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前水頭有痛失賢才之感嘆。 本文承蒙南門里許丕謀及馬來西亞李漢槎二位先生提供有關資料,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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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乾一杯,乎乾啦!
說起應酬喝酒,只有兩三杯酒力的老公,每次參加了喝酒應酬,回家後常是搖身一變為「紅臉關公」,瞧他扮起關公那痛苦不堪的模樣,每次問他一定要喝嗎?得到的答案總是老話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向視喝酒為畏途的我,在酒席中更常扮演著「陪客」的角色,那噤若寒蟬,深恐一句不慎的言語,就會遭到池魚之殃─罰喝酒。那戒慎驚恐的模樣,有時想來還真感到悲哀。 說起金門的特產,除了菜刀、貢糖,我想金門高梁酒是不能遺漏的。來到金門,不喝點高梁酒,那真是虛此一行;就像來到別人家門口,卻未進門一般。說起金門高梁酒之聞名,曾聽過一位識杯中物的前輩說了一個笑話,大意是:有人想知道三種有名的烈酒孰優孰劣,就拿老鼠當實驗,老鼠喝了第一種烈酒後,走了十步後就倒地不起。喝了第二種烈酒後,走了三步後就倒地不起。喝了第三種烈酒後,不但沒倒地,竟然還跑到廚房拿菜刀,大聲追問:「貓在哪?貓在哪?」我想前二者烈酒是啥牌子不重要,重點在第三種烈酒是哪種牌子?答案是金門高粱酒。金門高粱酒真的那麼「興」嗎?就一向只淺嚐的我所知,從那嗆鼻辛辣的感覺去揣測,答案應是八九不離十。 有一次作「陪客」招待遠來辦研習的客人。席間九主一客,主人杯杯皆勸遠來客,客人在不好推辭之下,一杯一杯勉強飲下。坐在鄰座的我,瞧他為了應付那此起彼落的「乎乾啦」,真有不勝招架之勢。客人的酒量不佳,但主人的盛情實在難卻,最後客人只好演個「臨陣遁逃」,主人的面子盡失,客人的心裡又作何感受,我想用膝蓋想也得知,喝酒壞了賓主關係,我想莫此為甚。 有時學校辦活動,活動後少不了犒賞一下員工的辛勞,同事間聚聚喝喝酒,是常有的事。多次的觀察,平時上班,同事間個個是認真本份,各忙各的,彼此之間總覺得好似隔了層紗般。但一喝起酒來,每個人的「本色」都顯露出來了,席間話最多、聲最大的,就是酒量最好的人;那種默默埋頭苦食、斯文吃菜的,都是不喝酒,或是酒量差的。有時賣魚尾、對雞頭,酒量差的不得不強灌一杯,那扭捏作態的痛苦樣子,實在是醜態百出,讓人倒盡胃口。有時更為了你的酒少了一點,我的酒多了一點,也可以爭吵個不休,當然對擅飲酒的人而言,那一口即盡的豪爽,又讓人興起無限敬佩的情懷。更有豪飲的,一大杯一大杯的,像在喝白開水般的痛快,還真讓人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稱讚。喝酒少不了划划酒拳,為原本就已音量沸騰的吵雜餐廳裡,更增添了無數「喧鬧」的氣氛。喝酒可以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是無庸置疑的。 小時家窮,沒見過老爸喝酒。漸長,倒曾看過哥哥喝酒後,用臉盆吐穢物的模樣,那醜陋的模樣,再加上什麼酒女、酒廊::::,反正跟酒有關的都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對喝酒就不存什麼好印象。更記得那時村中從台灣回來了一個我們小孩眼中的「酒鬼」,每天一大早醒來,就把酒當白開水喝,臉上永遠是紅通通的,那紅臉上的酒糟鼻是如此的誇張。有一次我們問他,如果有一瓶酒掉到糞坑裡,他會不會跳下去拿,結果他給我們的答案竟是肯定的。我們一群小孩聽後都掩鼻、一哄而逃。聽說後來他死了─死於酒精中毒。 有些人喝了酒,就倒頭呼呼大睡,即使天塌下來也渾然不知;但有些人就不同了,喝了酒就發起酒瘋。印象中就曾看過兩個喝醉酒的打起架來,一個竟把對方的手指頭咬了下來,那個被咬的不但不知覺,還倒頭一睡到天亮,任那血淋淋的指頭血流不止,直至天亮才被發現,所幸傷不在腕部,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看喝醉酒的人打架,那真是「泥菩薩過江」,運氣不好的,恐還要遭到池魚之殃。因為喝醉酒的人,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除了有理說不清外,更是膽大包天的,平時做不出來的事,說不出來的話,此時對他而言是輕如反掌。無怪乎武松能打虎,因為他喝了酒,壯了膽的緣故。 喝酒不全然是不好的,它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是「升官發財」的最佳途徑。當然酗酒是不好的,偶爾品嚐一下,對身體的健康應是不無小補。若能「隨意」、「隨興」喝酒,把喝酒當成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我想製造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係,「喝酒」應是最好的催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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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刻骨銘心的八二五
金門西扼廈門的咽喉,東障台澎安危,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中共自民國卅八年十月廿五日進犯古寧頭,全軍盡墨,更視金門如眼中釘,必拔而後快,經多年處心積慮的圖謀,於民國四十六年春,完成東南沿海各機場修築,鷹廈鐵路全線通車,澳頭至大嶝堤壩的構建,及調重兵進駐金門對岸,復叫囂:「登陸金門迫在眉睫」。 當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際,先總統蔣公晉升胡璉將軍為陸軍二級上將,賦予金門防衛司令官的重任,並於同年九月七日,軍事會談裁示:「金門太武山坑道擴建案,應斷然不惜鉅資,達成戰地要求」,於是金門地區六個工兵營所屬十八個戰鬥工兵連,每天二十四小時作業,全力開鑿坑道。八月廿日經國先生陪同總統蔣公蒞金巡視坑道工程。 而誠實師工兵營長俞南屏中校,係於八月十五日到職,當時營部及工勤連住下堡,其所屬戰鬥工兵連,則因任務關係,住得很分散,第一連一、二排分別在玉章路口,及太武山南麓打坑道,第二連則在塔后打坑道,第三連在武揚區打坑道。戰事發生,全營則須執行「太武計劃」。 所謂「太武計劃」,是以大金門島五個工兵營,堅守太武山,並適時支援山下步兵營作戰,並以我誠實師工兵營為核心居中,左翼友軍為四十一師工兵營,及六十九師工兵營,右翼友軍為二十七師工兵營,及第十師工兵營。 八月廿三日十八時卅分,中共以廈門、澳頭、大嶝、蓮河、深江、圍頭等地,各型遠射程火砲,三百五十餘門,猝向我金門島群,展開全面性瘋狂式的轟擊,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對面積僅一七八平方公里的金門,竟發射了五萬七千餘發,創戰爭史的空前紀錄。 當晚俞南屏營長遵師長指示,囑副營長崔星平少校,率部份官兵留守下堡,自己則率主要幕僚,及勤務士兵於「八二三」深夜,冒著稀稀落落的砲火,在暗淡的月色下攀登太武山,進駐營作戰指揮所。這座指揮所位於「毋忘在莒」勒石及「海印寺」之間的山凹處,是一寬約四公尺,長約十公尺,以塊石砌牆,頂蓋為二十公分RC,上面積土厚有五十公分。 可能是廿三日這天中共砲彈消耗過巨,須待補充,也許是火砲全面射擊甚久,必須擦拭保養,也可能因我方反擊遭受損失重。總之廿四日這天,僅有零星砲戰。俞營長是位著名的軍中作家,各大報章雜誌,經常刊載他的作品,此次來前線任工兵營長,既是工兵部隊的指揮官,又是師長的工兵幕僚─工兵組長,身兼兩職,任務繁重工作忙碌,好不容易,今天獲得半日清閒,藉巡視之便,參觀「海印寺」、「毋忘在莒」勒石,及「鄭成功觀兵奕棋處」等勝蹟。 廿五日清晨六時卅分許,大家正準備用早餐,中共又發起猛烈的砲擊,「八二三」那天,對方是全面性的轟擊,也可說是盲目濫射,而今(廿五)日,則是朝向太武山、鵲山、雙乳山等處。作重點式的射擊,而俞營長指揮所恰好在載波台,及全島最高的四○五觀測所之間,正是敵人鎖定的射擊目標。說真格的,中共砲兵訓練的確差勁,打了老半天,載波台、四○五觀測所,仍然屹立無恙,而俞營指揮所可真沾光,挨了數以百計的砲彈,直到下午四時許,能見度漸弱,中共知道,再打下去祗是白費砲彈,乃悄然停止射擊。此時驚魂甫定的俞營長,偕同指導員馮元達、情報官許傑、訓練官李熙春等一行,來到本排第一班陣地,稍事休息,此時才感到飢腸轆轆,可不是嗎?幾乎一整天粒米未進,筆者乃著范才樟班長,取出豬肉罐乙廳,煮了些麵,四位長官吃得津津有味。 俞營長見到陣地旁那條長約十二公尺,寬一公尺,高一‧五公尺,祗有一個進出口的土坑道,指著它說:這比營指揮所安全多了,說罷立即動手,擺了四張單人舖,四位長官隨即就寢憩然入睡,次日一早營長接電話,匆匆去見師長、馮指導員、許情報官及李熙春兄三位,在我陣地裡住了三天,始交涉到營指揮所的新址─成功坑道,這才遷離土坑道,搬進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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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砲彈來時,百姓們恐懼聽著窗外傳來的聲音,依此判斷該不該躲進防空洞了,他們縮在桌腳下,掩上窗戶,緊閉大門,甚至連走出去查看的勇氣都沒有,小孩子比較不怕,但還是不敢開門,而是爬到窗口上去看的。近年來,曾有一度台海關係緊張,那陣子我對自己特別慷慨,想買什麼我就買,因為萬一中共的飛彈打過來,我可能會懊惱我沒買。 洪根福,小金門烈女廟的廟祝,他和他的親族擔任的是當時運補駐軍與米糧的任務,他自己也是船隊部屬,但是,他怔了一下,說:洪正端死了,洪格死了,洪慶瑞也死了:::他面無表情的掰著手指頭一根根的數,他們一個個就是任務中糊里糊塗的犧牲了,彷彿很多東西就是這樣,安安靜靜、點點滴滴,就滲走了。他一個人,回到家裡,軍人在,敵人也在,城市在,木麻黃也在,很多東西都還在,彷彿他只是出去了散步了一會兒,但當他再回到原來的生活裡時,像鑽回了一只睡袋裡,且喜於發現,離開時的體溫還在,但實際上的故事版本卻是,「夕還家,見雞狗牛羊,一時暴死」的情節,這樣的故事情節也許之於在金門年輕的這一代太過於離奇,但當時卻也極高發生的可能性,於是洪根福先生仍清晰的記得,誰永遠的離開了,而這些回憶在他的心裡生了根,只要你問他,他就可以算得出來,誰走了,誰殘了,因為當他鑽回他的睡袋時,以為一切如故,他竊喜,但實際上巨變早已生成,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時時發生著。 一位昔日船夫的女兒回憶到:軍管時代,有船的,統統出海,不聽話的,槍托一把打下去,父親被槍桿子抵著胸口,毋論出不出海都是死,更何況,步槍子彈的動能非常高,連打中牆壁反彈後都還能飛得很遠很遠,更何況是直接抵在你的胸口?所以,擁有漁船,反而是一種危險,因此,許多青岐的漁民們都棄船了,但誰料想得到,現在對岸的漁船可以自由航行到你的領域來,偶爾還跟你說上一兩句話,大家見怪不怪了。 我不忍心再往下想,但在心裡,比文字更深的地方,彷彿有什麼東西就這樣滋生了,於是我覺得寫下這篇導讀,讓無緣看過這部片子的讀者們年輕一輩金門人對於金門有一些基本的認識,因為這裡叫做「家」。 島上的民與兵,有些同住一個屋簷,百姓得讓出一半以上的空間供國軍使用,因為來的國軍實在太多,安置不及,而且他們什麼都要,什麼都缺,而島民雖然愛他們敬他們,卻也恨他們,怕他們,因為同樣是中國人,但為什麼他們總是左一句「死老百姓」右一句「死老百姓」的文攻武嚇,想,大夥兒心裡不都很委屈的嗎?解嚴之後老村長說,阿兵哥的老爸不也是死老百姓嗎?現在?啍!沒人怕他們了。周來成老師憶到,就算幸運和進駐的阿兵哥和平相處,但總得拿著槍桿子的他們總是象徵著地位崇高,幼年的他不明白,金門人出力、委屈的不可數計,憑什麼還是矮人一截?我記得,金門有位長官蒞金他就趁機陳情的鄉親,後來長官來,他就先被關進防空洞裡,等長官走了再放他出來,唉!無奈啊!但現在的阿兵哥已悄悄的卸下了草綠服,換上了迷彩服,寬大而且舒適,在站哨時,彷若輕靈的鳥脫出迷彩困住的現實,悠悠地想起遠方的人,不管是家人情人或友人,總之,不會是國家。但仍請記得,後方同胞、家人朋友、情人的平安幸福,是因為前方曾經有著他們的存在,更是因為他們用青春、血汗、甚至生命去守護著我們所愛的一切,這片土地上的一切事物,才得以永保安康。 但他們現在到底在捍衛什麼,想必他們自己也未必清楚。 金門自國軍撤台後就一直被塑造成反攻跳板,前線尤其不可失守,但之於金門人來講,戰後變成落後地區,砲火無情的凌遲他們的身心,他們其實不想做什麼毋忘在莒的反攻基地,他們只想好好的過日子,但國軍一來,數十年來的軍管歲月,卻只能讓他們無語的淚流滿腮,因為國軍的需求若是都要滿足,之於百姓而言,多少難免有些殘忍-掠地、運補、拆房、棄船、逃兵:::。也許是年代已經久遠,也無謂委屈不委屈了,但他們只是沒有看到,百姓鄉親們心裡面的那個小孩在哭泣。也許那個小孩子只是如常一樣的蹲在那裡玩著葉子,然後國軍來了,局勢大變,不知怎麼的,就只知道彷彿就快要反攻大陸了,只要反攻大陸,一切的犧牲都會獲得加倍的補償,是呀!很多人都是良善的這樣相信著,劇中的阿遠就是這樣一片痴心的相信著。 八月十五,月正圓呀! 但反攻大陸,是遙遠在萬水千山之外的呀! 也或許正是解嚴前後將金門,瞬間切成兩個切面,也難怪,現在的孩子不瞭解。就拿我自己來說,民國五十年時,我必須在十五年後才出生,然後是七十年、七十五年,我的童年,因為台灣的經濟起飛而水漲船高的無慮無憂,金門的,和我的生活,雖然都是一種過程,卻是兩個切點,沒有任何一點交集。尤其在金門開放觀光後,頭幾年,經濟是逢勃的發展起來,但這幾年,削價競爭、不求上進的結果是傷勢嚴重,而觀光客們穿著T恤牛仔褲,戴著遮陽帽、太陽眼鏡,在他們這些觀光客自以為裝備齊全的同時,似乎沒注意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為什麼反而不戴帽不戴墨鏡?我想,也或者是這麼穿戴好刻意凸顯他們與這個環境有所區隔?就像我出門還要打傘遮陽一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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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芒草中的拇指精靈,芒冬
「芒草」這種植物在金門島上四處可見,常常也是牛隻的食物。不過耳尖的朋友,一定不難聽到從芒草堆中傳來悅耳的鳥叫聲。有時會聽到聲音像似小貓咪的「咪、咪、咪」叫聲,有時則是相當有節奏的「啾、啾、啾、啾、啾」一長四短,聲音上揚的鳴叫聲。本地人稱牠們為「芒冬」,而牠們的真面目則有兩種不同的種類,「褐頭鷦鶯」和「灰頭鷦鶯」。 褐頭鷦鶯的學名為Prinia subflava,英文名字則是Tawny-flankedPrinia。從英文名字來看,就知道這種鳥與台灣(Taiwan)有相當的關係,因為牠是台灣特有亞種鳥類。而灰頭鷦鶯的學名則是Priniaflaviventris,英文則是黃色鈴鐺鶯(Yellow-bellied Prinia),可想而知牠的叫聲和鈴鐺一樣清脆悅耳。關於這兩類鳥種,筆者還有些疑問。因為根據調查,大陸東南沿海一帶,以灰頭鷦鶯的分布較廣,而褐頭鷦鶯則以台灣分布情形較為普遍,其他區域並不常見。不過筆者所拍到的照片卻明顯的是褐頭鷦鶯,叫聲方面則同時包含了這兩種鳥類的叫聲。所以筆者只能假定,這兩類形狀、種類相近的鳥,大概普遍存在於本島四處。 這兩種鷦鶯無論牠們的習性、體型、顏色、叫聲都很相近,差異性只在灰頭鷦鶯的頭部呈現灰色,而褐頭鷦鶯則沒有明顯的「頭色」。關於鷦鶯的叫聲,筆者經過多次觀察,發現牠的叫聲主要有四種,並且分別在不同的狀況下發出。若不相信,請讀者發揮您的觀察力,在自家附近的草叢中找找,並仔細聆聽牠們悅耳的歌唱聲。 一般,當您聽到聲音像似使盡吃奶力,發出「啾、啾、啾、啾、啾:::」的清脆聲音,這時的鷦鶯多半雙腳側抓在芒草桿上,並且是接近芒草枝頭上高聲歡唱。甚至,筆者曾經看見一隻鷦鶯,停在電線上開口高鳴,發出這種叫聲。當牠們引喉高歌時,看起來像似向蒼天吶喊,也是最容易觀察的機會。而隱藏在草叢較低矮的位置,則常常是發出貓叫聲聲般的「咪、咪、咪:::」。這時就必須非常仔細,才能在錯綜複雜的芒草堆中找到牠們。而您常常會在日正當中的中午時刻,聽到「啼、啼、啼:::」單音節的聲響,可別誤以為是蟬鳴聲,這是牠們的另一種叫聲。如果當您追蹤到牠們的芳蹤,並且亦步亦趨的逼近牠們時,大部分牠們會飛離現場。不過,如果附近有牠們的巢穴,牠們就會發出像轉動中的電扇被卡住的「嗲、嗲、嗲、嗲」聲,不過聲音稍微低沉些,這類警告聲則較少有機會聽聞。 對牠們的外型,筆者稍作描述。牠們的身體部分,大約只有一個成年人大拇指的大小,而牠們的尾巴則和身體一樣長。也就是牠們的體長大約只有5~8公分長短,加上尾翼全長則約為10~16公分。在野地的草叢中(特別是芒草),或者窪地的蘆葦中都很容易發現牠們的蹤跡。牠們常常將巢穴就構築在較深遠、不易被發現的草叢中,巢穴大小約莫只能容下牠們的身軀。 有關這種鳥類的單純,也許大家可能聽過或看過相關報導。和鷦鶯同屬鶯亞科的蘆葦鶯,常常不知不覺的當了杜鵑的褓母而不自覺。在金門,這種將自己的蛋下在其他鳥類鳥窩的杜鵑,筆者目前則追蹤發現過兩種。較常看到的是體型與喜鵲相仿的番鵑,另一種則是媒體曾經報導過,會棄養子女的噪鵑。關於這兩種杜鵑,筆者有機會再行介紹。就是因為筆者曾經在電視上看到噪鵑總是將自己的蛋下在蘆葦鶯的鳥窩中,而先孵化的小噪鵑其惡行惡狀,則讓筆者為鷦鶯們感到擔心。先孵化出來的小噪鵑毫不心軟,會趁著蘆葦鶯父母不在時,將未孵化的其他蘆葦鶯鳥蛋,一顆一顆的推出巢外,任其曝屍荒野。可是身為父母的蘆葦鶯似乎並不知曉,看著自己的小孩慢慢長成一隻比自己大上數倍的大怪鳥,也毫不在意。真不知道該說蘆葦鶯父母太偉大,還是不夠聰明。話雖如此,但大自然總是有其運行法則,不能因此就責怪杜鵑父母的不負責任,或小杜鵑的殘酷無情。 而筆者寧可相信,這類鶯亞科的鳥類對自己的子女慈愛非凡。筆者曾經逼近褐頭鷦鶯的巢穴,看到鷦鶯們焦躁不安的在草叢的某個定點附近上下跳躍,並且努力的唱出動人的歌聲,暴露自己的行蹤;想盡各種方式,希望能將威脅吸引到別處去。不過筆者為了考驗這對父母,硬是不願離開該處。除了發現該鷦鶯有時會躍上枝頭高歌,一會兒則又潛到草叢底部發出警訊聲;此時,則伴隨著另一連串「咪、咪、咪」微弱的叫聲。這時就看到鷦鶯們更加焦急,恨不得飛到筆者眼前。後來筆者還是選擇退下,畢竟騷擾其他生命的家庭總是不妥的。 另外,鷦鶯貪玩的模樣,也是令人激賞。金門冬天時,強勁的北風常常是吹得令人不寒而慄。不過,這個時節也是油菜花滿地金黃的季節。如果讀者曾經為冬天黃澄澄的花海駐足,或許您就有機會看到拖著長長尾翼的鷦鶯們。您會先聽到田裡「啼、啼、啼」短促而清脆的叫聲,接著您會看到田的中央,會有幾個身影從花叢中一躍而起。這時會正好刮來一陣強風,於是鷦鶯們就可以停滯在半空中。這種鳥類似乎對於可以像凍結般的停留在半空中,而感到樂此不疲。幾隻鷦鶯,就在油菜花田的中間玩起了「放風箏」遊戲,風箏就是自己本身。 這群生活在都市邊沿的鳥種,只要讀者用心觀察,變可輕易的聆聽到自然界的天籟,欣賞穿梭在芒草堆、蘆葦叢中,這群世間小精靈的身影。不過,請記得尊重「野地倫理」,不要傷害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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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祖厝草在住─和金門楊媽輝鄉親同題詩(故鄉的古厝誰在住)
那一年,在遙遠的南太平洋 在驕陽烘照的赤道邊 游子曾經天真地問母親: 故鄉的祖厝誰在住? 母親說,祖厝無人住 母親辛酸地說:祖厝草在住。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今天,歷經六十年漂泊, 游子終於踏足故鄉土 游子終於面對故鄉的祖厝 蒼老的祖厝呵 久違的祖厝 我向您問候了 我向您致敬了 您是那麼地陌生又親切 您是那麼地熟悉又神秘 只是這一次 游子真的看見了: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久仰的祖厝呀 您是那樣地古樸又堅強 您是那樣地脆弱又淒涼 我再向您致敬 我再向您問候 祖厝──只默默地回答我的問候 我知道──我明白 您沉默中包含著多少淒涼與悲蒼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翠綠歡樂的野草呀 你們果真住滿了天井,住滿了迴廊 你們果真住進了前廳,住進了後堂 草兒呀 是你們讓祖厝有了生氣 是你們讓祖厝有了歡笑 笑聲在迴廊裡激盪迴響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我要感謝你們了 翠綠的野草: 多少個春夏秋冬 幾許的冷暖陰晴 是你們陪伴著荒蕪的祖厝 陪伴它度過風吹雨打的日夜 陪伴它度過歷史的漫漫長路 是你們讓祖厝不孤獨 無寂寞 是你們讓祖厝無寂寞 不孤獨 是的,游子真的看見了: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寫於二○○三年春訪金門故鄉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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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搭兵仔車的童年
後SARS時代,好像大家都在家憋怕了,所以,電子郵件信箱裡開始被塞滿著各種旅遊行程的簡介,在我還來不及計畫如何運用公司提撥的旅遊補助金時,妹妹們已經瘋到花蓮去了,我的另一半提議再回金門走走,因為,對於這個小島的美食,他懷念不已,不過,我這個土生土長的金門人,最喜歡旅遊金門的方式,不是騎車、不是開車,當然,也絕非步行,而是早期那種軍用大卡車載著我們在這個島嶼內逛來逛去的方式,哇!這種玩法現在可是有錢也享受不到的。 五、六○年代,提到要遠足,當然不可能像現在去租遊覽車,學校會很有本事去幫我們向部隊洽借軍用大卡車,遠足前的雀躍心情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坐在軍用大卡車後座,哇!那種飛揚的心情,簡直是亟欲掙脫線的風箏,抓都抓不住,天氣稍差,軍用大卡車的棚子當然是遮風避雨用的,可是,如果天氣晴朗,棚子可以打開時,小朋友熱情的嘰喳聲,可比路邊的麻雀還要吵人。 雖然當時年紀小,不過,人小志氣高,所以,在每回到達目的地要下車時,哼!阿兵哥伸手要來拉一把時,才不要呢!因為,學校都說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可以把手交給陌生男生呢!事實上,當年這些服兵役的軍人,壓根兒不會把我們這些小丫頭看在眼裡的,現在想來都要覺得好笑。那個年頭,好像有軍用大卡車載著我們出去郊遊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反正,我們要去遠足了,自然軍用大卡車就會到學校來報到。只是,小學生們都窮沒相機,沒能把我們搭軍用大卡車出遊的盛況用相機記錄下來,這可是屬於我們許多金門五年級生共有的回憶喔! 那個年頭,一般家庭最多的交通工具,大概就是腳踏車,到鎮上去就非得等公車,小孩子是不可能身上有錢可以坐「包車」的,不過,幸運一點的話,倒是有軍用的吉普車或中型的軍用卡車偶而會停下來問需要載一程嗎?有時候天黑了,要從鎮上回家,最後一班公車沒趕上,只好鼻子摸一摸乖乖走路,路上木麻黃搖晃著,冷冽的海風從耳際穿過,想起同學間流傳的各種怪異傳說,都要驚恐得疑神疑鬼,不過,適時的軍用卡車或吉普車經過停下來載一程,那真的是像當年大人們中愛國獎券一樣的開心和歡喜。 那一年盛夏,我突然的腹痛如絞,痛得冒冷汗在地上打滾,媽媽正想著該怎麼辦時,從田裡工作回來的阿公,又心疼又心急的衣服沒換打著赤腳,想都沒想的揹著我一路跑到車站(官澳),一輛中型軍用卡車正巧從當年馬山播音站出來,連問都沒問的讓阿公、媽媽和我上車,忘了當時是先送我到金沙衛生所看醫生,還是直接到山外衛生院住院,可是,印象深刻的記得如果不是那部車子停下來載我們一程,我一定要多捱痛好一段時間。 是金門人,應該都上過太武山,上太武山用步行是司空見慣的,當然,一定會有某些貴賓可以用禮賓車直接到︻毋忘在莒︼拍張到此一遊的照片,表示曾經到過這個島嶼遠眺對岸,也藉此機會近距離的觀看金門的地標│雷達(冰淇淋)。那個年頭,從不敢奢望可以搭車上太武山,只因為平民百姓怎麼可能有貴賓級的享受。某一年,媽媽的朋友從台灣調到金門某單位服務,有軍用吉普車可用的他,在過年期間到我們家拜年,看一票小孩興高采烈正要出門,問起要不要搭順風車,小孩們點頭都來不及就全鑽上車子,這位長輩當下不知道怎麼辦,因為,他上車點了點人頭,才發現含司機和他,哇!共有13個人,還好,都是小孩和小小孩,所以,只得面帶難色的出發,沒想到我們更提出非分的企圖,想要一舉攻上太武山,這位長輩大概心想過年期間,就好人做到底吧!所以,在每回上坡時,吉普車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都要發現這位長輩的右手緊緊的抓住拉環,或許因為年紀小,所以,不知道這是很危險的行為,反而又笑又鬧的要駕駛先生「加油!用力!」現在回想起來,真要感謝那位長輩冒著生命的危險,滿足我們這些小孩的虛榮心,也讓我每次看見︻毋忘在莒︼時,都要會心一笑的想起這段回憶。 距離那個「軍愛民,民敬軍」看見軍官要敬禮的年代好像很遠又很遠了,在金門旅遊的交通工具已經有許多的選擇,可是,每回聽到有人提起要來點不一樣的旅遊行程安排時,我都會回想起孩提時代那段有『兵仔車』可搭的時光,心裡其實除了感嘆光陰飛逝匆匆之外,還有的是充滿感恩的心情,因為,坐『兵仔車』 ,有『兵仔車』可以搭便車到鎮上或回家,是屬於我們那一代難忘的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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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圖騰與禁忌———論黃振良的《金門戰地史蹟》
綜觀上述,它或許只是︽金門戰地史蹟︾裡的一些片段,但何嘗不是生長在這方島嶼的每一位人們最熟悉的一環?然而,作者以十三萬言的文字配上三百餘張圖片來詮釋這本書,但自始至終沒有用一句激烈的言辭來批判時政、或對現實有所不滿;僅僅以一個文史工作者的誠實態度,來紀錄這份戰後遺留下來的史蹟。或許,每個人對人世滄桑都會有一份同情和關懷,身為一個早期的作家、現在的文史工作者,他的感受勢必比其他人還強烈。因此,他花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到處訪談、蒐集資料,每一個章節更以影像來彰顯它的真實感;而後詳詳細細記下每一個片段,並以五十五個「註」來引證它的出處,絲毫沒有掠奪他人之作據為己有之差池行為,這是一個文史工作者「文字誠實」的可貴處,亦是作者文品與人品相互映輝的展現。 除了五十年戰地歲月的陳述和記錄,作者更將文史工作者的觸角,向前延伸到明清時期的金門,讓人從金門的過去和現在,進而期許金門的未來。烽火歲月裡,金門人苦於兵禍,承平的年代,又心悸於來自內地和海上的盜寇,就如同現代的金門一般,駐軍的增加可以為百姓帶來收入,卻必須以戰亂的生活和恐懼作為代價;等到和平的日子來到,卻又得面臨駐軍減少為民生所帶來的衝擊,難道這就是小島子民的宿命? 倘若以文學的觀點來說,顯然地,︽金門戰地史蹟︾除了是一部浯鄉文史外,更有報導文學的磅礡氣勢。作者從文學的路途走來,曾經在報刊雜誌發表無數的散文和小說。筆者在三十餘年前評論他的散文︿溪流的懷念﹀時,曾經引用約翰‧科克德對早熟的天才作家拉提葛下過如此的評語:「他是屬於嚴肅的種族,用不著等待歲月的成熟,就以渾身的智能燦爛地開花結果。」三十餘年後的今天,重提這句話的用意明朗,足見爾時的我並沒有引用錯誤。雖然他由文學創作者轉換成文史工作者,然他並沒有放棄對文學的熱衷。 在寫完︽金門古式農具探尋︾以及︽金門民生器物︾二本鄉土文獻後,幾趟祖國行,卻毫不考慮地放下另一部文史資料的蒐集。以他清新細膩、節奏明快的生花妙筆,以及豐富的想像力,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寫出︽掬一把黃河土︾一本讓人印象深刻、生動流暢的散文集。 然而,在過去的時光裡,他歷經過艱辛苦楚的農耕歲月,親眼目睹漫天的烽火和硝煙,親身體驗到社會的變遷和世道的莽蒼,卻始終不願以這些珍貴的題材,經營成一篇有血有淚的大河小說。誠然構成小說的要件繁瑣,但惟有像作者如此熱誠、真實、下筆嚴謹的文史工作者,方有資格、有能力、來寫下此一篇章。 總的說來,︽金門戰地史蹟︾是一本文學與文史相互交融和結合的作品,無論讀者從任何一個角度來閱讀,必能從其中獲得讀後的快感,更能領會到一個文史工作者所付出的心血和代價;進而再從他的每一個章節,看到金門戰地的原始面貌。從早期或近代,從反攻備戰到後勤補給;從海岸工事到陸空防禦,從自衛民防到軍事管制;從官兵休閒到紀念性建築,還有幾乎被人遺忘了的聚落、地名的更改,書裡都做了最完美的詮釋。作者為這塊曾經被戰火摧殘過的島嶼,留下的不僅僅是十三萬言的文字和三百餘張圖片。他最終目的是讓讀者更深一層地去瞭解、去體會、去包容、去寬恕在這個島上所發生過的每一件事,也同時為那個悲傷苦楚的年代做見證。 此時,兩岸的軍事已不再對峙,疼痛的歷史傷口也逐漸地癒合,戰爭已遠離這個小小的島嶼,兩岸人民已開始互動,小三通的船隻也已啟航。做為一個文史工作者,更應秉持千秋之筆,運用父母賜予的智慧,寫下不朽的篇章,把它記錄在浯鄉的文史上。為這片土地盡職、為時代盡責、為永恆的歷史做見證;用筆完成時代使命和歷史任務。 今春應邀擔任贊助鄉土文獻評審,在讀完︽金門戰地史蹟︾這本書的初稿時,我在評審意見欄裡寫下:「從歷史的回顧,到成長的軌跡,作者以嚴謹的筆調,優美的文辭來闡述即將被遺忘的金門戰地史蹟。文中見解卓越、引證廣博、段落分明、結構嚴密、圖文並茂,為不可多得的文史佳作。」今天我以這短短的幾句評語,做為本文的結束,似乎並無不妥之處。 相信這本書的出版,必定能在文壇上生生不息、久遠流傳;也是二○○四年預定在浯鄉召開的「國際島嶼會議」不可或缺的史蹟導覽。它足可讓與會的國際人士和兩岸三地的同胞,更深一層地去瞭解金門文化的特色、傳統聚落和古厝的風華,以及戰爭遺留下來的歷史痕跡。(下) 二○○三年六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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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人民的記憶,歷史的聲音 螢火蟲映像體在︽人民的記憶、歷史的聲音︾序中提及,上千名著迷彩服的居民們舉著「沒有金馬,就沒有台澎」的鮮黃旗幟,情緒高昂的在街上遊行,卻突然覺得一陣可悲。你必須眼見自己辛苦建築安全而且溫暖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崩塌粉碎,為了建構工事,挖壕築哨,於是門板被拆、牆磚被拆、最後連墓碑都拆了去,這無疑地直接造成了日後前方百姓習於沉默的原因,然後,他們必迫做著一些必要和不必要的事情,最後他們被無奈的捲進戰爭往後的數十年,經歷了和對岸之間的無數場衝突,我相信,那一定是種之於心理,酷厲的撞擊。但是對於台灣人在他們遭逢困難的時候,無法適切的施以援手,讓他們當下理解,如果那些人沒有去面對過某些人或某些事,事實上真的很難去要求別人能夠感同身受的理解他們。 軍管歲月中,百姓們總是服從口令做事情,真情相待,卻換來台灣人漠然的訕笑,衷心冷冷的,於是他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的犧牲沒有太大意義,於是漸漸的,也變的麻痺了,命嘛!認吧!老人們這麼說著,我想著,如果今天遊行的主角換作是你,你會不會哭?你痛不痛苦?這使我想起,我在民國八十九年獨自出遊馬祖時,夜間恰與西莒某長官吃飯,我瞥見,幫他提公事包的還是個中校,桌邊坐的都是些西莒有個什麼頭銜的老百姓,還有一個馬祖日報的記者,我特別記得,他只是來馬當兵的小阿兵哥,因為娶了馬祖姑娘而留了下來,他該已有五十多歲了。席間,長官站起來,將酒杯高高舉起,他只說一句話:「這杯我敬你們,因為國軍欠你們的實在太多了。」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也太懵懂,直到我到金門生活之後我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喝下了那杯酒,寫到這裡,不禁莞爾一笑,臉頰酸軟,卻有著泛淚的欲想,不曉得有沒有人能夠理解,這是種多麼複雜的情緒? 這些前方良善的百姓們將用何種心情去接受你們軍方的道歉? 書中提及,金門人董群耀在金馬二度戒嚴的民國七十六年間,曾為家鄉百感交集的寫了一首歌:「我的家鄉是戰地」這歌在渴望自由、期望解脫的金馬普遍傳唱,即使從未獲得太大的迴響,但比照當時已經解嚴,經濟起飛的台灣,金馬的悲情怕是台灣人不曾想去瞭解的。我曾想,是否,太長久的痛苦伴隨著憂傷,平生的抱負也受到太多的抑壓,於是他們變得認命而且認真的活著,就像我在︽金門學︾中曾看過一首歌,歌名我已記不清楚,但大意就是說,十六歲的金門百姓就得加入自衛隊,男生直到五十五歲方才除役,女生以結婚為除役期限,晚上還得槓著槍睡,那首歌說的正是,金門的男孩子都去當兵了,那金門的女孩子,是要去嫁給誰?不過我問起不少人,但卻沒人知道這首歌。 國軍一來,全民作工,男孩子儘量躲在家裏不出門,怕就怕一出門就被逮個正著,挖壕溝、築防空洞、建崗哨,架構工事,工作壓力大,工作時間長,生活卻貧乏的不得了,這些其實都還好,最怕的是被抓去運補,你能想像,冒著生命危險,給逮著的國軍送火葯到前方去,瓊林的老村長回憶到,鄰居說,我來來回回扛了四、五趟了,心裡怕的不得了,彼此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和同樣也是被逮著的鄰居抱著一起蹲在街邊上哭了一場,誰也不知道再去運補,能不能夠再一次僥倖逃過敵人的炮火,彼此心裡想的都是,要不「逃兵」吧!我揣想,也許,他們一直是靠著兩種力量存活下來─忘記過去和不知道未來。那時候,國軍就這麼突然湧進島上,百姓們被要求以性命捍衛國土,但誰也不知道這樣到底值不值得?他們只知道,叫你做什麼你就做,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值得不值得,只要戰事沒有擴及全台,全民遭殃,就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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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圖騰與禁忌———論黃振良的《金門戰地史蹟》
沒有歷經過戰爭的人,不知戰爭的恐怖。沒有在戰地政務體制下生活過的人,何能領會到島民內心的痛。雖然作者所欲表達的意象不在此,他只是站在一位文史工作者的立場和角度,跳脫史料的引述,從民間的訪談與觀察,以及親身體驗、小心求證的結果;用鏡頭、用文字,留下彌足珍貴的文史供後人閱讀和參考,也同時為走過烽火歲月的島嶼做見證。或許,這才是作者編撰這本書的原委和初衷。 不可否認的,實施近四十年的戰地政務,在島民長久的期盼下,終於宣告終止;居民真正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相對於軍管時期、戰地政務體制下,「自由」二字離他們很遠,他們背負著「戰地」的包袱,肩挑著「前線」的重擔,單行法壓彎了他們的腰,戰備米的黃麴毒素奪走了無數的性命。然而為了先民留下的這片土地和田園,為了不願流浪異鄉成為一片無根的浮萍,他們忍氣吞聲,承受著心靈與肉體的雙重煎熬。 憲法規定人民有居住的自由,對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無辜的島民只能夠在鐵絲網下、在雷區裡求生存。從「五戶聯保」、「留宿條」、「流動戶口」、「烈嶼往返同意書」、「台灣金門往返許可證」到「蠔民證」、「灘民證」、「漁民證」、「夜間通行證」::等,一個家庭擁有十證八證者並不稀奇。因為這裡是戰地、是前線、是反攻大陸的跳板,是保衛台澎不沉的戰艦! 為了安全,為了防止敵人的滲透,不得不設限來防堵,不得不懷疑他們的忠貞。因而在發證之前,少不了要經過一番安全查核,通過後再造冊列管,最後始能蓋章領證。甚至「穿衣」要管制、「燈火」要管制、「路線」要管制、「汽機車」要管制、「照相機」要管制、「收音機」要管制::;竟連印著國父孫中山肖像的鈔票也要管制。除了「限金門地區通用」外,一般居民匯款到台灣也有一定的限額,商家向台灣採購貨物,其貨款則必須向財糧科申請匯款單,始能全額匯出。生長在這方島嶼的居民,的確是中華民國的次等國民。雖覺可悲,但也無奈。 或許,在那個高喊著:「一年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四年成功」充滿著美夢的時代裡,島民能體會當權者的心態。然而,一旦接到集合通知,他們必須放下田裡的工作,管不了放牧的牛羊和家禽,管不了家中的妻小和老幼,自備簡單的糧食,在限定的時間內,在炮火或烈日下,參與搶灘和運補、參與訓練和演習,倘若有所疏失,必以軍法大刑來伺候,「人權」二字對他們來說是陌生的。多少無辜的島民被送到軍中私設的「明德班」管訓,或移送到太武山谷的「軍事看守所」坐牢。他們並非流氓或地痞,更沒有犯下滔天大罪;倘若說有,那只不過是玩玩紙牌,排遣長久壓抑的寂寞;或是閒聊時說幾句牢騷話,抑或是查戶口時,被查到一雙軍用布鞋或一罐軍用魚肉罐頭;這些芝麻蒜皮小事,終究還是逃不過那些安全人員的眼線。他們在明德班所受的折磨,在軍事看守所所受的苦難,只有身歷其境者,始能領會到它的苦楚。 不錯,有戰爭就有和平,有破壞就有建設,遭受攻擊就懂得防禦。居民雖然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但自從兩岸軍事逐漸地和緩,無情的炮火不再蹂躪這塊島嶼,駐守在島上的十萬大軍,的確是為它帶來不少商機;居民的生活顯然地有了重大的改善,島上的建設有目共睹。 從造林鋪路、擴建機場、濬深港灣、慈湖築堤、太湖疏濬、榮湖圍堵;重闢榕園和中山林、建造東美亭、經國紀念館、俞大維紀念館、八二三紀念館::等等;企圖把金門塑造成一座中外皆知的海上公園。這些傲人的成績,不得不歸功於戍守在這方島嶼的國軍弟兄們。 然而,為了要讓這些二年始可輪調或退伍的官兵,在精神上有所寄託,在身心上能得到慰藉,幾乎每個師或海空指部,都設有文康中心。除了電影院、百貨、冰果、撞球外,金防部也在各地中心點,設立「官兵特約茶室」,甚至偏遠的離島也派遣侍應生做不定期的巡迴服務,慈湖築堤施工期間,也臨時租用民房,在安岐設立「機動茶室」讓日夜趕工的官兵,能紓解一下壓抑的性。同時也在金城總室開放設立「社會部」,讓無眷的公教員工有一個發洩的地方。特約茶室的設立,除了解決十萬大軍的性需求外,無形中也減少了許多軍民之間的感情糾紛,這是值得肯定的地方。 在休閒方面,每月由各單位遴選優秀官兵到位於成功村的「官兵休假中心」休假一週。 除了欣賞電影、藝工隊演出、參觀金門各景點,其三餐伙食也是一般部隊所享受不到的。每三個月再遴選一梯次的「前線有功官兵」接受國防部的表揚以及軍人之友社的招待和總長的歡宴。在十天假期裡,軍人之友社會派遣專車和服務小姐,讓這些來自前線的有功官兵,遊覽台灣的名勝古蹟。官兵一旦被遴選上,其興奮的程度不言可喻。時值筆者服務於金防部政五組,雖然承辦的是「福利」,但「民運」、「康樂」、「造林」、「戰地政務」、「慰勞慰問」::等,都屬政五組的業務範圍。攸關這部份,該書涉獵和著墨的章節不少,故而略做一點小小的闡述和補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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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年少輕狂話童玩
最近這幾年,宜蘭縣的「國際童玩節」,每一年都辦得有聲有色,叫好又叫座,不僅小孩子喜歡湊熱鬧,連許多童心未泯的大人,也幾乎都為它驚艷、癡狂;不僅國內的大人與小孩,爭著想方設法躬逢其盛,一睹它的廬山真面目、多采迷人的風姿,就連遠在世界各地的國際友人,也難擋它無遠弗屆的誘惑和真情流露的邀約,不遠千里的從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全心投入、盛裝參與,可見「國際童玩節」已經打響了名號,已經與人們的童年記憶結合,就像候鳥一樣,到了時候,不用別人吩咐,生理時鐘就會提醒自己––來去宜蘭的時候了! 以下所述,是試圖紀錄我小時候的童玩活動,它跟宜蘭縣「國際童玩節」的規模比較起來,當然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它永遠是最具份量的;因為,我覺得:有心人如果把這些童玩,有計畫的組織起來,它們絕對有資格辦一場「金門童玩節」的,如若不信,諸君不妨一起來回味看看! 兜轉鐵箍,是屬於男孩子的運動,我們在課餘閒暇,時常會三五成群的比賽兜轉鐵箍,看誰兜轉得最遠、最久;一般來說,兜轉鐵箍是需要些技巧的,重心要抓得穩,急也急不來,更要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平衡感也要好,才能兜轉得又遠又久。 打陀螺,是表現男孩子英勇氣概的最佳時機,可惜,因為我從小就笨手笨腳的,自製的土陀螺,往往旋轉不到幾秒鐘,就不聽話的停了下來,所以每一次比賽,往往是輸多贏少,很是洩氣。 製作陀螺的材質,有所謂的朴樹、瓊木、苦苓樹,用它們製作的陀螺,內行人只要一聽聲音,幾乎就知道它是用那一種材質製成的。當年有所謂的「朴仔號、瓊仔走、苦苓樹,吊死狗」的俗諺,實在是製作與辨識行家的經驗之談。 玩竹蜻蜓,除了用來比賽誰飛得遠、飛得高、飛得久以外,小學老師也時常在勞作課堂上,要我們製作去交,並當做一次平時分數,所以,我們都樂此不疲,因為可以一舉兩得呢。 記憶中的童玩三輪車,是有一天晚上,我夢見第二天醒來,自己會擁有一部夢寐以求的三輪車。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把前晚的夢境向四嬸婆訴說,四嬸婆長嘆一聲說:「憨嬰仔,你為什麼要那麼傻呢,我們家怎麼能跟別人比,我們連度三餐都成問題,那有可能給你買三輪車呢?」 可是,奇蹟畢竟出現了,當我像往常一樣的走在鄉間的小路時,無意中,發現眼前的垃圾堆裡,突然出現一部紅色的機件,走近一瞧,是一部別人丟棄的三輪車,我急忙上前去,把它給牽了出來,並下意識的試著騎了一下,沒想到它的輪子還能轉動,我高高興興的把它一路牽回家,那輛三輪車,還陪我度過了好幾個月的歡樂時光。 一直到現在,我一想起這件往事,夢裡都會笑。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美夢成真的故事吧?因為在那個苦哈哈的年代裡,對像我們這種一貧如洗的窮苦人家而言,昂貴的童玩,幾乎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酒瓶蓋,最主要的來源,是從人家喝過的酒瓶取得,再來,就是爸爸喝過的空酒瓶了,如果想要收集得更多,就要花時間到外面去撿拾;通常,我們都是用酒瓶蓋取代彈珠玩;平時,酒瓶蓋都用空罐殼裝著,外貌越新,大家越爭搶著要,因為,酒瓶蓋極易氧化生鏽,所以,常常當我們拿出來玩時,其表面往往已經生鏽了。 小時候,我們無論擁有甚麼東西,總喜歡和同伴比較,同伴說:「我家有一罐酒瓶蓋。」我一定會說:「我家有更多、更多!」然後是十、百、千、萬,吹牛吹到最後,沒辦法再吹下去了,只好說:「我家有整座金門山的酒瓶蓋!」或是說:「我家有整個地球的酒瓶蓋!」在屬於我們的那個年代,整座「金門山」所代表的意義,往往就是整個宇宙,它所代表的是天文數字,任何數目都沒辦法超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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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詩鈔》歷史切片———題金門菜刀
你一直是內在熊熊火熱壓縮 外表冷峻尖刃的絕情物 無物比你更冷更酷更無情 從焰火裡來的,又從火裡回去 這是無法更改的宿命,注定要在水深火熱 輪迴,無論一雙充滿羈權的焰火 熱溶燒烤冷鑄,蓄勢待發 每逢單日夜,向著自家兄弟 砧板一般的土地無情擊落 無論八二三、九三充滿敵意的火花 奉命熱力四射,日以繼夜 以其準確無誤墜落之姿,承載歷史重量 射落被詛咒被意涵的彈丸之地 而現在則淪為人家掌中物,只好 浴火重生,命運扭轉記憶打造 而無論被迫或無奈 這一切都瘋狂,都是一時火燥性急 這中間果然都須經過水的冷卻 霜露的覆蓋,或土的沉埋出土 陽光灼射,石的磨難刨光 也唯獨真槍實彈烈焰打造的歷史切片 砲戰燒灼紋身烙記的刀刃 方為真品,無法複製倣效 君請認明 所以,給我一把金門菜刀 銳利無比的利刃 以便切準豐饒的烽火意象 餵飽歷史的貪讒、腥膻 無休無止的巨大飢餓 二○○三年四月十六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