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一杯開水的懷念
將近十年了,一杯開水,永遠在我心田中,建構人性最溫馨的一頁;不因時光的推移,而漸次淡忘,相反的,深烙在心版的刻痕,益加明顯,更教人難以釋懷。 那年,我是小學六年級的級任導師,有一名學生,早上到校後,一定會主動為我倒一杯開水,放在我的桌上;我天天感受到這分貼心的禮遇,每當打開杯蓋,輕輕喝下一口水,就有一分濃濃的感激漣漪在我心湖湧動著。 有一天,當我踏進教室,碰到幫我倒開水的學生,和她的母親兩個人,不等我開口,她母親開口說話:「老師,我女兒今天感冒了,想向老師請一天假。」 我關心的說:「身體要緊,趕快回家休息,要記得去看醫生喔!」停頓了一下,我繼續說:「對了!請假打一通電話就行了,何必跑這一趟呢?」 學生的母親說:「我也是這樣告訴我女兒,可是她一定要到學校一趟,她說:『如果我沒到學校,老師今天會沒開水喝。』」 當我聽到這句話,好感動喔!我想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我還是開口說話:「妳不用擔心啦!老師如果想喝水,自己會去倒啦!不過還是真的很感謝妳!」 學生的母親藉這個機會告訴我:「老師我跟妳說哦!她回到家經常提起您,說您對他們很照顧;讓我覺得很放心,老師真的很謝謝您!」 「照顧學生是我分內的事,不用客氣;倒是要謝謝您,調教出這麼貼心又懂事的好孩子。」 「老師您真的很有辦法,孩子生病,都還想到學校幫老師您倒開水,表示老師您教導學生很有一套;我生她養她這麼久,從來沒有為我倒過一杯水呢?」 被家長這麼一說,我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只好安慰她說:「會啦!您女兒乖巧又懂事,在學校是老師的好幫手,在家也一定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然後我將臉轉向這位學生說:「回家要記得幫媽媽倒杯開水喔!」 大家笑開了,然後揮揮手,各自做自己該做的事。
-
小美人
「別人我不敢講,我是沒有那份雅興的。並非我自持清高,有時看她們一夥在餐廳裡面,嘁嘁喳喳的說個沒完,無形中心裡就會衍生出一份厭惡感。況且,我成天忙得要死,根本懶得看她們一眼。」我有些誇大其詞。 她聚精會神地聽我說,而後疑惑地笑笑。 變完魔術後,接下來是相聲,小美人似乎已提不起興趣,她拉拉我的衣袖說: 「時間不早了,相聲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回去吧。」 我點點頭,沒有向政戰官打招呼,逕自走出禮堂。 「林玲幾乎把每一首歌都詮釋得淋漓盡致,」走出士校大門,小美人神情怡悅地說:「她的聲韻簡直美得沒話說。」 「原來妳也是行家。」 「行家倒不敢,沒事時喜歡哼哼唱唱。」 「有一次在擎天廳演出,她曾經禁不起台下觀眾熱烈的掌聲,連續唱五首藝術歌曲,簡直是欲罷不能,讓司令官也拍紅了雙手。」 「人長得漂亮,歌又唱得好,你們營區一定有很多人追她。」 「追也是白追。」我故意說。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她與眾不同,是藝工隊少有的正經。」 「或許,聲樂造詣高的演唱家,有她高標準的擇偶條件。但愛情這種東西有時候很難講。」 「說來也是,再怎麼想、也想不到我們會在一起。」 「說不定有一天也會分離。」 我突然被她這句話怔住,是否她已知道自己和表哥指腹為婚的事,馬上就要面臨結婚的命運,隨時都會離開我,而對我的暗示。果真如此的話,我必須要有所警惕和心理準備,以免投入太多的感情而不能自持,最後落得滿身傷痕,那是不值得的。但仔細地想想,我此時的思維似乎太悲觀了一點,對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情絕對不能懷疑,除非小美人親口告訴我,否則,我是沒有理由做任何臆測的。 9 時序寒露過後是霜降,田裡的地瓜都已收成,淨空的地瓜田必須重新整地鬆土,以免雜草叢生,影響春耕。 為了實現對小美人的諾言,我和她約好這個星期日將先為她們家整地。但禮拜天也是街上生意最忙碌的一天,她必須幫老闆娘照顧生意,不能陪我上山工作,希望我能體諒她的處境。既然答應要幫人家的忙,對於這一點,我是不會計較的。 那天,我一早就搭乘公車來到小美人家裡,楊伯母也知道我的來意。 「要你犧牲假日來幫我們家的忙,真是說不過去。」她客氣地說。 「伯母,您不要客氣,禮拜天沒什麼事,閒著也是閒著。」我禮貌地解釋著說。 伯母牽著牛、提著一隻小竹籃,裡面放著一壺水,兩個小茶杯,還有一包餅乾,走在前頭帶路,我荷犁扛鋤跟著走。崎嶇蜿蜒的山路,是這個島嶼獨特的景象。楊家的農地距離村莊很遠,荷著犁和鋤頭走遠路,久了,肩上難免有點痠,但我懂得適時調整肩負的位置,儘管路遙,還是順利地抵達那塊零亂的蕃薯田。 「伯母,您去忙其他的事,這裡我一個人來犁就可以了。」我接過她手中的牛繩說。
-
藝文下午茶
─記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發表會 二○○六年四月八日,風和日麗,台北天氣涼爽,暖暖的陽光,加上微微的風,很舒適。因是週末,行人腳步不疾不徐;我簽完公司一場會議的到,信步行至誠品信義旗艦店,不愧亞洲最大書店,矗立在信義精華區內,周邊的A9、A8、A11等百貨,陳列各式各樣的世界名牌:古馳、凡塞斯、香奈爾、蒂芬妮::爭奇奪豔、眼花撩亂,世界繁華,盡收眼底。幸好有誠品,讓整個區域的氣質好了起來。 因著金門縣政府文化局的用心,大夥有幸在此舉辦新書發表會,心情愉悅! 驚喜的事情發生了,不知情的被安排在大畫家李錫奇身旁,感染大師的氣魄,也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緊接著大詩人弦現身,看不出有年齡,聲音爽朗,一點不拖泥帶水,腳步亦健履,詩依然是詩人的詩,大詩人朗誦一首「失落的島嶼」,與會者莫不甚感榮幸,何況詩人說金門是他第三故鄉,難怪如此熟悉,我是讀他的詩長大的呀! 我常想,現代的孩子,是幸,也是不幸。所有遊戲玩樂先進,卻缺乏與大自然為伍,年輕時候沒有卡拉OK、電玩、網咖、PUB,因此閒暇只能讀小說,舉凡武俠、言情、散文,有書可閱,不亦快哉!看電影便是極高級享受,許多名作家都是我們一路成長的良師:弦、紀弦、曉風、余光中、司馬中原、琦君,更早的張愛玲;林語堂的「精華煙雲」,膾炙人口,我們跟著書中主角歡喜、惆悵、悲喜交集,整個人融入小說的情境,那時沒有這麼豐富的藝文訊息,報章雜誌也少得可憐!每有一本小說、報紙,都爭先恐後搶著閱讀,現下藝文活動活絡優裕的環境,應是提升文藝氣氛吧。 而今孩子流行火星文、同音替代字,替代字不就是錯別字嗎?有朝一日,眾口鑠金,也就不清楚哪個字是正確的,唉!若是文言文再被取消,請你告訴後果哪堪設想!有一天小兒子小貝告訴我,他這星期讀了鄭愁予的「寂寞的人坐著看花」,我暗自竊喜一個禮拜,不求他是詩人、文學家,但求一點點氣息,若他能背誦一段「答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是過客,不是歸人」那就更美妙了!身為母親願望還真不大。 身為金門人是一種幸福,文化局眼光、格局都大,能排除萬難,整理出三輯叢書三十本,忝曾為藝文界一份子,雖曾逃兵一段長長的時間,重新整理過往舊作,心有戚戚焉!一股重燃的熱情油然而生,舊作有些零亂,全是剪貼;居住台北廿幾載,遷徙無數次,保存不全,有些字跡模糊,段落不清,心想幫忙整理的人員真要被蹧蹋了,內心著實過意不去,一度想撤回。待與陳延宗、副總編方清河聯絡、溝通;沒想到最後再接延宗E-Mail真的即將付梓,即便汗顏、猶豫,已經是過河卒子,只好前往。雖然有一部分後來找到的剪貼來不及整理,有些悵然! 人生至此,凡事都是過程,一路行來,酸甜苦辣、悲歡離合,每天都在上演,寫與不寫總有一些理由,「懶」比較大宗,中途不提筆,無非是要「拼經濟」,這是現實面,當經濟拼得稍好,再提筆寫作,內心感受不一,卻較踏實。 為了「五月的故事」這本書,遇到同學方清河、李錫隆,這是意外收穫,縣長李炷烽從小學起便是同學了,比較熟悉,改變不太大,其他同學、朋友,包含本人在內,只嘆歲月催人老。書中一起成長的同學、友人,當年都清純可人,這會兒不能說兒女成群,卻兒女均已成人;所有的主角們髮稍悄悄地藏了幾跟白髮,額頭也偷偷皺一下,眼尾不可避免地不能大笑,這是天然定律。上帝很公平,長相美與不美的在這時候得到的禮物都一樣,也就欣然接受! 在會場巧遇楊樹清,我一直是他的讀者,沒想到他曾經是我的讀者,還是別說得好,否則就變成上一輩了呢!哈:: 誠品會場,遇到的另兩位作者黃珍珍、吳慧菱,年輕、有氣質,令人讚嘆,英雄出少年,只要繼續握著筆,未來不可限量。 當然,過往的心血是過程的一部分,真能成為一本書,內心喜悅不可言喻,文化局的用心圓了我最美好的一個夢,縣長李炷烽、局長李錫隆、同學方清河、與我連絡的延宗,及所有編排的人員,感謝你們,縣政府能主導這件事對文化界是一大貢獻,尤其是聯經為我們出書,誰說不叫人雀躍!記得前陣子弟弟楊永斌很興奮打電話給我說:「聽說聯經要幫妳出書!」真是何德何能,聯經在我心目中是非常崇高的,感謝聯經為我們籌備這場盛宴,太完美了! 走出誠品,感覺台北天空特別高、特別藍,從來沒有這麼遼闊過;大夥往國父紀念館移動,去參加李錫奇大師的畫展吧!會場隆重、溫馨,認識的人不多,所以獨自欣賞,因是門外漢,不敢妄加評語,僅止於內心驚喜:氣象磅礡,很是震撼!同為金門人,與有榮焉! 結束這場藝文下午茶,開車回家,一路情緒起伏,寫文章是這麼優雅的事,怎麼可以放棄呢?因此,心裡盤算著一系列生活告白,若有幸應該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她是孕育「五月的故事」的主要園地呢!
-
柚花三月
爺爺一看到我,便開懷的微笑著。隨後,遞了一小杯溫熱的柚花茶給我,再轉身把還在爐火上煎熬的柚花茶,倒在保溫的大溫杯中。 果然沒錯,的確是柚子花煎熬的「柚花茶」。我從爺爺手中接了一小杯過來。深深吸一口誘人的熱氣,淡淡的柚花茶,芬芳的氣息,真是別有一番迷人的清香。 「你別小看這淡淡的柚花茶,它可是我前些天辛苦採集的。」 爺爺得意的說著,又一邊殷勤地幫我倒第二杯。 「辛苦採集的?」我一臉茫然的看著正伸手關掉爐火的爺爺。 「是啊!小老弟。你有沒有看到前院西側有個小門,門外那條不到三米寬的小巷,有一株柚子樹………。哎,就在你房間那個朝南的窗口,可以望見柚子樹油亮亮的綠葉。還有,正盛開的白色柚花啊!」 我當然看到了。昨天,一打開這個通風的小窗,我就不想關掉它。那油油亮亮的綠色柚葉、那花瓣白色帶淺綠斑點的柚花,小小的四、五枚;不,有的還七、八枚呢!成串成串地,就聚生在枝條的頂端,迎著南來的晚風,飄逸著一樹淡淡的柚香。 要不是夜晚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濃霧。我想,這淡淡的柚花香,這滿室浪漫的情懷,一定可以讓我一夜好眠。 「老弟呀!你不知道這柚花有多好。」 的確。昨天,我被滿樹串串白色的柚花,深深吸引。今天,我又被這一室柚花茶香與爺爺的熱情所感動。不到一天的光景,彷彿周遭全都變成有情的││柚花世界。 「今年的柚花不僅開得早,也開得特別繁密。每年,掉落一地的柚花,我都捨不得把它掃掉。今年也不例外。老弟,你看看………。」 爺爺邊說邊起身走向適才煎茶的小火爐。打開爐子上頭的櫥櫃,拿出裡面一個潔淨的大玻璃罐。然後,指著玻璃罐內,清楚可見又已曬乾的柚花告訴我。 「春天,是柚子樹開花的季節。每年三、四月一到,我便開始採收柚花。前些天,感謝老天爺的好天氣。我把才剛開始掉落的柚花,洗淨、曬乾,就都裝進罐子內。今年,這柚花茶出奇的清香可口。」 「這柚花,成串的開在枝頭,真是好看。」 我腦海想的,還是那一樹淡雅迷人的白色小花。 「是呀!真美。我會在這個大宅院,一住就是三十幾個年頭。小老弟,你一定猜不到,這一大半原因也是由於這株柚子樹!」 原來,爺爺江西家鄉的房子外圍,也有一大片陪伴他成長的柚子樹。只是動亂的年代,兩岸竟隔閡了大半個世紀之久。前些年,爺爺也趕上返鄉的熱潮,回老家探望故舊。兩趟的大陸行,親人故舊凋零殆盡,換來的只有滄海桑田的傷懷。 「你不知道這柚子樹除了美味可口的柚子,是中秋佳節不可或缺的應景水果外,它的好處可多得很呢!在我們江西老家………。」 爺爺帶著無限懷念之情,彷彿多少的陳年往事,一下子全浮現在眼前似的。 「先從柚子花說起吧!………這柚子花,煎湯內服,據說有行氣、除痰、止痛的功用。在江西,許多人家還拿它來與麻油一塊蒸,不僅是用作面脂,還用它來梳頭髮。據說,可以增加頭髮的光澤與亮麗。以前,老家的那些堂姐們,個個是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 爺爺一邊回憶著,一邊興高采烈地,為我細說他所認識的柚子樹。 「柚子嘛!不用說,大家都吃過的。許多人也都有這樣的經驗,剛採收的柚子可要多放幾天,讓它消消水分才好吃。」 「這我知道,平常家中長輩也是這麼說的。」 「月圓,人團圓。一講到柚子,就讓人想到中秋月圓時,一家人團聚一堂,在一起吃柚子的和樂………。以前,老家的那一大片高高的柚子樹,真叫人懷念。記得每年柚子成熟時,一顆顆黃綠的果實垂掛在高高的枝葉上,大人們個個眉開眼笑的忙著採收。二伯、三叔家的那些堂姐們,身手可是比我們這些高個兒的男丁好。大家一大簍一大簍的,堆得大宅院內滿是誘人垂涎的柚子。」 聆聽著爺爺細說他的陳年往事,我無意間望見臨近院子的窗外,也有著昨天乍見柚子花的美景。原來,在爺爺這個東側廂房,可以更清楚地望見││庭院西側外圍,那株綠葉扶疏、滿枝椏盡是白色柚花的柚子樹。 「老弟,你知道嗎?一株柚子樹的樹齡,可高達二十到四十年呢。」 「噢,真的?有那麼久?」 聽爺爺這麼一問,我馬上收回遠望的視線。禮貌地洗耳恭聽,當個專心的忠實聽眾。 「當然!這柚子的果實品質,可是和樹齡的大小,有著密切關係的。樹齡越高,結的果就越多。這果實品質,也就越香、越甜了。」 「在我們江西老家,這柚子的用途呀,可大的很呢!」 爺爺愈說愈高興,喝了一小口柚花茶,又繼續說著。 「這柚子,是芸香科柑桔屬的植物,可以止咳、解痰,又可抗病菌的。你知道嗎?一整棵的柚子樹,從樹根到柚葉,都是可利用的中藥藥材。它的功用,可多得很呢!養顏美容、降血糖,解油膩、去口臭、增進食欲……。」 爺爺如數家珍地,一口氣說了好幾種柚子樹的藥用功能,聽得我一時之間也記不得那麼多。 「小老弟,你在這兒會住上一整年吧?咱們哥兒倆日後有的是時間。等下半年七、八月柚子成熟時,吃完柚子後,記得把柚子皮留給我。」 「柚子皮?您要它做什麼?」我吃驚地問著。 講到柚子皮,就讓我想到小時候。我們把一個個的柚子皮,對半切開來當帽子,拿來玩耍。難道,爺爺和我們一樣,也有過相同經驗? 「對,柚子皮。許多人一吃完柚子,就把皮給扔了,真是可惜。他們不知道,這柚子皮的營養可豐富得很呢!它也具有健胃、化痰、解酒等功效。因為柚子皮順氣,又能去油解膩,在我們江西老家,可都當它是清火的上品呢!」 「以前,老家大媽就常用柚皮燉鴨。據說,能去油解膩、幫助消化的。我雖然不懂烹調,但是,我可以特地為你做道簡單的料理,做一盤什麼………叫什麼『清炒柚子皮』的。對,就叫││『清炒柚子皮』,我的家鄉小菜。如何?哈!哈哈!」 爺爺說到高興處,不等我回答就又接著說下去。 「還有,我喜歡吃辣。大媽常將柚子皮沁在辣椒油中,顏色深紅鮮美,看了就叫人不自覺的口水直流。放在口中,那綿綿的、那辣辣的口感,再加上柚子的清香相伴,可真是人間美味呀!小老弟,你是不知道的。在老家,只要有這一道美味,我就可以吃下大半鍋的粥呢!這我可是一點也沒有吹牛的囉!你信不信呢?」 爺爺好像打開塵封多年的話匣,滔滔不絕的,一口氣又說了好幾種與柚子相關的食物烹調法。 一個早上,淡淡的柚花茶,爺爺溫馨有趣的老家故事,豐富了我不少的見聞,也讓我對這個新環境還留有的一絲陌生,消除殆盡。 想不到,爺爺和我如此投緣。也想不到,原來爺爺是個如此健談、如此慈祥可親的長者。只是,這個廣大的宅院,是如此的冷清寂寥。平常,有誰會常來聆聽他的故事? 爺爺,您離家太遠、也太久了。我望著眼前││這位看似樂天知命,卻是滿懷孤單寂寞的老人,想到自己家中的祖父,心裡不自覺地,油然而興一股憐惜之情。 3 柚花三月,霧氣正濃。 早晨的濃霧,把窗外的柚子樹穿上一件厚厚的、水水的透明外衣。霧中的柚子花,點點霧珠凝結。成串成串的雪白,就依偎在綠葉中。花瓣上,映著朝陽閃爍著耀眼的亮麗,彷彿也披上一層美麗的五彩衣,相當迷人。 柚子花淡淡的清香,在濃霧籠罩的清晨,再次吸引著我。於是,我放下手邊正要開始的工作,走到院子西側的那一扇雙扉緊閉的小門。 拉開門閂,我輕輕推開小門,深怕這一院的寂靜,會被我趕走似的。門一推開,令我驚奇的是:滿地都是柚子花。一幕繽紛滿徑的花落美景,突然呈現眼前。走沒幾小步,我便情不自禁地,蹲下身來。伸手去感動,這一地雪白的浪漫花海。 「早啊,老弟。你看,這滿地的柚花,任他掉落、腐朽,不是太可惜了嗎?」 不知何時,爺爺已站在離我不到兩步路的身後。一向敏感度極佳的我,竟一絲兒也沒有察覺到。
-
弦情歸浯島等待落籍鄭珍飛往香江會鄭愁予
●弦情歸浯島再譜金門之歌 「如同我們擦亮一枝步槍我們擦亮這新的日子。/慓悍而粗壯,我們將走進歷史的盛夏;/在鋼盔中煮熟哲學,/自鐵絲網裡採摘真理。/堅定如一顆準星,燃燒如一條彈道,我們等待戰鬥如同等待一個女人,一個節日。:::」一九六○年,詩人弦(王慶麟)自金門前線歸來,寫下了四十九行詩︿金門之歌﹀,這首詩後來被收錄到朱西寧長篇鉅構︽八二三注︾作為鈔詩代序,時隔四十六年,經由金門縣長李炷烽的熱情邀請,繼鄭愁予之後,二○○六年四月八日,弦在台北︽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發表會上宣布:「我願意入籍金門!」著名詩人弦,去年甫與洛夫、鄭愁予等獲︽當代詩學︾票選為當代台灣十大詩人,一九九九年以︽深淵︾詩集入選「台灣文學經典」三十部作品之一。弦曾主編︽幼獅文藝︾、︽創世紀︾詩刊、︽聯合文學︾,並任︽聯合報︾副總編輯兼︽聯合副刊︾主編二十餘載,對現代詩,副刊文化的貢獻至深且遠,新作︽弦外之音︾配合有聲著,正委託金門籍視覺藝術家翁翁(翁國鈞)編輯設計中。一九三二年生於河南,當選過十大傑出青年的弦,一九九七年移居加拿大溫哥華,去年元月七日其摯愛的夫人橋橋過世,弦束裝返台,目前擔任育達學院駐校作家。弦早年自政戰學校畢業,服役金門下坑,今下坑改名夏興,弦說「下坑又不坑人,怎麼變成了夏興!」弦一旦如願入籍金門,加上之前的鄭愁予,醞釀中的洛夫、管管等,金門離「詩人之島」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邱光勝現在已是新金門人了 前︽聯合報︾副總輪輯弦猶等著入籍金門,現任︽聯合報︾總經理邱光勝搶先一步,今年二月間已悄悄遷籍至金沙忠孝新村,另服務於︽聯合報︾民意調查中心,有「許愁予」雅稱的許美繡也從台北遷籍到金沙塘頭,知名藝評家陸蓉之則遷到金城和平社區。至三月份,金門設籍人口已突破七萬一千人,藝文界也「貢獻」不小,從基層爬起的︽聯合報︾總經理邱光勝逢人就說:「我現在是新金門人了!」 ●王建章自古晉回到東珩老家 有人入籍金門,有人回原籍尋親。一九四七年離開金門赴馬來西亞古晉發展的王建章,離鄉近一甲子後,四月十二日回到了金沙東珩老家祭祖,也見到了兩位弟弟,八十多幾的王建章老先生,特別到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拜會,感謝該會致力於族譜保存,也提供海外鄉親尋根服務。王建章定四月二十日折返僑居地。 ●盧懷琪赴澎湖尋親兼提親? 農曆九月二十一、二十二日,賢聚盧氏家廟將舉行奠安,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理事、賢聚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盧懷琪,四月十五日啟程前往澎湖,赴西嶼鄉(漁翁島)的小角池、內峖、外垵等村落抄錄神主牌,並邀請族人返鄉參加奠安慶典。小池角的盧氏開基祖盧甫院、外垵盧氏開基祖盧克卿,都從從賢聚徙來,盧甫院之子盧仲卿也於永曆二十五年自浯洲遷澎,與盧仲卿有兄弟關係的南明兵部尚書盧若騰赴台發展途中歿於澎湖,清康熙再遷葬回賢聚。多次前往澎湖,透過抄寫神主牌,重新連結盧氏宗親的盧懷琪,近聞他服務於澎湖文化局的表弟、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正與一澎湖女子熱戀中,因此,此行被視為有尋親兼「提親」的意味。 ●呂榮和抗癌不減陶藝家熱情 「陶然歲月─呂榮和六十還曆陶藝展」,四月十五日至五月四日在金門文化局展出。一九四七年生於金湖蓮庵東村的呂榮和,是金門「金鼎窯」的創造者,甫於三月十六日結束在台中的「金門鄉情巡禮」陶藝巡迴個展,再移師金門、廈門。今年剛滿六十歲的呂榮和,去年檢查出了罹患攝護腺惡性腫瘤,四月動手術,至今已歷經了四十二次放射性治療,但仍不減他的陶藝創作熱情。玩陶,玩出人生哲學,呂榮和說:「要讓泥巴聽你的,不能讓你聽泥巴的」,「手拉坏千萬別看上它,否則就會迷上它一輩子。」 ●鄭珍攜視覺作品繞著地球跑 金門籍視覺藝術工作者鄭珍,偕詩人白靈、蕭蕭、顏艾琳,四月十二日飛抵香港,再轉進大陸參加「聞一多與二十世紀華文文學暨鄭愁予與二十世紀華文文學研討會」,這場由香港大學主辦,武漢大學與徐州大學合辦的研討會,四月十五日至十九日展開五天活動,鄭珍協力場地佈展,為落籍金門鄭家的鄭愁予盡點心力;去年九月六日至十七日,第一屆柏林國際文學節,鄭愁予為金門爭取到一個「金門詩酒文化之夜」,把金門詩酒文化行銷國際,鄭珍亦飛往柏林協助場地佈展。一九六四年生於後浦北門的鄭珍,金門高中、實踐家專社工科畢業,近年來為家鄉做了不少事,包括風獅爺文藝季,連續三屆金門縣運會CIS規劃,今懸掛在金門尚義機場的大幅「有味的所在─金門導覽地圖」,亦出自鄭珍之筆,此圖並入選文建會與中華民國畫廊協會主辦的︽二○○五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專刊。
-
小美人
那晚,為了想安撫她失怙的心情,我陪著她,順著太湖寬闊的柏油路,緩緩地漫步著。我們的腳步輕盈,木麻黃樹下更是一片幽靜,當我們朝著士校那條筆直的馬路前行時,驀然聽到遠方有一陣陣幽美的輕音樂聲,以及歌唱的聲音傳來。 「士校可能有晚會。」我隨興說。 「對我來說,晚會比電影更具吸引力。」她轉頭看看我。 「康樂業務是我們組裡承辦的,有時不想看也得看。坦白說,我是看厭了。」說後,突然想起,「答應要請妳到擎天廳看晚會,一直沒有實現。」 「以後再說吧。」她不在乎地說。 「除非有台灣來的勞軍團,要不,藝工隊那些三流節目,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可能是你們看多了,我認為藝工隊有些節目還是不錯的。」 「如果妳有興趣,我們現在就到士校看。」 「進得去嗎?」 「我跟他們主任和政戰官都很熟。」 她猶豫了一下。 「這段時間,妳的心情也夠沉悶了。」我愛憐地,「我們進去聽聽歌、看看表演,好讓妳紓緩一下緊繃的情緒。」 「我還在守孝,不知方便不方便。」她有些顧慮。 「又不是去參加喜宴。」 她點點頭,似乎認同我的看法。 來到士校大門口,我請安全士官向政戰官通報,因為彼此間有業務上的往來,不一會就把我們帶進大禮堂。雖然節目已開始,禮堂亦已坐滿著士校的學生和幹部,也有少數百姓。為了不願麻煩政戰官幫我們找座位,以及引起旁人的注意,我們索性站在後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觀賞。 小美人似乎獨鍾藝術歌曲的演唱,對林玲的歌聲稱讚不已。 「這位小姐不僅人長得漂亮,氣質也不在話下,她的歌聲,更如出谷黃鶯,比起上次台灣來的那些歌星,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叫林玲,是藝工隊的台柱,」我向她介紹著,「聲韻不錯,會唱的歌很多,舞蹈也沒話講,不僅觀眾喜愛,長官也非常讚賞,是一個非常清純的女孩。」 「你跟她很熟悉?」她好奇地問。 「我們同在一所餐廳吃飯。」我據實說,但也有所保留。不想告訴她,我們不僅熟悉,交情也不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那你天天可以看到她囉。」她笑著說。 「她吃她的飯,我喝我的湯,有什麼好看的。」我淡淡地一笑。 「大單位就是不一樣。」 「怎麼說呢?」 「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欣賞美女。」
-
柚花三月文/沐思圖
1 拎著簡單行李,在老徐的帶路下,我順利找到了位於城北大馬路旁,一棟閩南式建築的老舊大宅院。 雖然最近幾年,島上遠遠近近都可見西式樓房的現代建築,四處林立。我,還是比較情有獨鍾於這種││別具古典風格的傳統建築。 引領我們進大宅院的,是一位年歲雖高、身體卻相當硬朗的老先生。 老先生有一對慈眉,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散發著和藹可親的慈祥,讓我心中對新環境的陌生感,頓時消失了一大半。老徐說明我們的來意後,老先生微笑的點點頭,一聲:「請進」,隨即帶領我們穿過一個兩尺建方的小庭院,來到大宅院內西側的廂房,這間我即將與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朝夕相處的租屋。 放下行李,老生生始終笑容可掬地,一路陪伴著與我們。也許是初次見面,彼此還不熟悉。他的話並不多,但每一句卻都讓人滿懷溫馨。 老先生告訴我們他姓斯,大家都喊他:「爺爺」或「斯老」。他看看我們年紀還輕,笑著說: 「瞧你們的年紀,大概可以叫我一聲││『爺爺』吧!」 看到老先生如此誠懇、慈愛,老徐和我也樂得尊稱他一聲「爺爺」。令我驚訝的是,爺爺老家居然是在大陸江西,難怪他那江西口音的國語,一點也不像本地人。和我一樣,爺爺也是這棟大宅院的房客。不同的是,他已經在這棟大宅院裡,度過三十幾個年頭。比起在自己的家鄉,還來得漫長的幾十寒暑。因此,這裡的一切,他可說是瞭若指掌了。 這一棟閩南式建築,是一棟雙落的大庴。大庴東側外,又增建了一列屋頂圓脊形式的,看似「護龍」,卻又像是「突歸」的建築。一般而言,護龍本身有獨立的正面出入口,稱為「外門」,與大庴的大門是同一方向的。可是,這個大庴東側外增建的部份,僅在側面留設一個出入口,這個進出的門口,也就是適才我們進來的側門。它在大庴臨近大馬路的東邊,與大庴座北朝南的大門座向,截然不同。我想,這或許應該是屬於「突歸」的建築吧! 我邊走邊看,邊看邊思索。老徐瞧我想得入神,開玩笑的對我說。 「不用急,小老弟。一年的時間不短。以後,你有的是機會,可以好好的研究、研究。」 我看了老徐一眼,回了他一個會心的微笑,一起迎上走在前頭的爺爺。 大宅院前後兩落,分別有兩個大院子及客廳。前後客廳的擺設,簡單素雅、整齊潔淨,看得出屋主也是個愛乾淨的人。後廳正中間擺放著神龕,上面的牆上還懸掛著一幅「福祿壽」圖像。一看便可知││這是主人祭拜祖先神明的祖堂,也就是正廳所在。前廳,則純為主人待客之處。廳上,除了一張張坐椅外,便只有簡單的三、兩幅字畫,作為為裝飾。客廳兩側,都是主臥室。前後院子兩側,則分別是東、西二櫸頭,或稱掛兩房,也就是一般所指的東、西兩廂房。我住的西廂在前院,爺爺就住在對面的東側廂房。 看來,以後朝夕相處最多的,應該就是爺爺了。 我們在後院正廳,稍微停頓了一下。兩旁,一樣是兩間主臥房,分別是屋主和他大女兒的住處。東邊的主臥室房門上鎖,一看就知道主人外出去了。爺爺告訴我們,那就是屋主的房間。他和爺爺年紀相當。年前,住台北的大兒子才接他去小住。西邊主臥室的房門緊緊關著,燈光從門縫微露了出來。爺爺低聲在我耳邊告訴我,那是屋主大女兒的閨房。她平常很少外出,也不希望有人打擾。 禮貌上,我本來應該主動上前打聲招呼。爺爺如此叮嚀,我只好止住前去打擾的念頭了。 我們從前院走到後院,再從後院繞回前院來。偌大的宅院內,前前後後許多房門都上著鎖。除了屋主那位││門扉緊閉的大女兒外,不見其他人影。還好,春暖花開的三月天,滿是盆栽的前、後院,繁花綠葉相映襯。幾隻蝴蝶、蜜蜂飛舞著雙翅,忽高忽低地,忙著採集春天的花粉。這有點冷清的庭院,總算多少有了些熱鬧的氣息。 老徐陪我回房後,隨即告辭。我先打開面向院子的窗戶,讓清新的空氣隨風吹進屋內。看看一屋的潔淨,心裡著實感激老徐,幫我物色到如此安靜、幽雅的住處。 我一向生活簡樸,平常用品只看需要,否則一切力求簡單。因此,很快的便把衣物整理好。想到這一住,可能要大半年才有空回家,我把年前與家人合照的全家福,壓在書桌上的玻璃墊下。然後,順手打開衣櫃旁,一個朝南的木櫺小窗。一股淡淡的花香,隨著微風撲鼻而來。 「奇怪,什麼香味?這是那來的花香?該不是………。」 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引領探頭望向窗外。這才赫然發現,窗外小巷中,一株三、四米高的柚子樹,就挺立在我的小窗前。落日餘輝中,清楚可見繁密厚大的綠葉上,掛滿一小串、一小串的白色小花。 夕陽下,晚風徐徐,輕撫著柚子樹扶疏的枝葉,也把一樹的淡淡花香,吹到我的屋裡。真沒想到,三月柚花,就開在我住的這間西側廂房窗外。它不和前院庭落裡的百花爭豔,卻靜靜地獨立在小巷中,綻放著一樹淡淡的清香。 我在小窗前,佇立了好一會兒,竟久久不忍離開……。 2 「小老弟,要不要出來喝杯柚花茶?」 爺爺中氣十足的江西口音,從庭院東側的廂房傳了過來。 隔著紗窗,我清楚看到不遠處的爺爺,正滿臉笑容的向我招手。放下手邊正在整理的資料,我隨即站起身來。心想,柚花茶?柚花也能泡茶喝嗎?大概聽錯了。去看看再說!讓長輩空等不好意思。 推開爺爺房間的紗門,一股淡淡的柚花香,隨著滿室熱氣撲鼻而來。 「這三月天,早晚還是涼涼的。昨晚一整夜濃霧,一屋子都是潮潮、黏黏的溼意,真不舒服………。來,來來。這邊坐!」
-
小美人
「只要你有這份心意就好,」她眼眶有些微紅,「孤女寡母,總算把父親送上山頭了,往後母親勢必會更孤單。」 「妳也不必太難過,」我安慰她說:「人世間有生就有死,彷彿是自然界的定律,誰也逃不過這一關。」 「你不知道,一個無父的孩子有多麼地可憐,」她感傷地說:「以前不懂得珍惜,現在想孝順他也沒有機會了。」 「不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世間常有的事,身為人類的我們,又能奈何?」 「山上那幾畝田地不知要怎麼辦才好,」她有所顧慮地,「靠母親一個人是無法耕種的,一旦休耕,欄裡的畜牲要用什麼來餵養?陳大哥,為了這些事,我整整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 「俗語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太多無濟於事。」我頓了一下,而後看看她說:「田裡的工作是有季節性的,如果一些較笨重的工作能找人幫幫忙,其他的小事,相信伯母一個人是可以應付過來的。」 「農忙,大家都忙,誰會放著自己的工作不做,去幫別人家的忙呢?」 「這樣好了,」我突然想到,「假如妳和伯母不嫌棄我笨手笨腳的話,我願意利用星期假日,到妳家去幫忙。」 「真的?」她訝異又興奮地。 我含笑地點點頭。 「讓我先謝謝你,陳大哥。」她露出一絲喜悅的微笑,「你會犁田嗎?」 「不是在妳面前吹牛,」我滿懷自信地說:「對農耕雖然不是很專精,但田裡的工作,從整地到犁田,從播種到除草,從施肥到收成,幾乎樣樣做過。」 「陳大哥,我小看你了!」她高興地說。 「別高興太早,萬一不能讓妳們滿意,而淪為吹牛,那就糗大了。」 「我對你有信心。」她認真地說。 「但願如此,」我雖然有滿懷的信心,但還是謙虛地說:「倘若有不盡人意的地方,我們就相互包容吧。」 「陳大哥,您客氣了。」她露出這段時間,難得展現的笑容。 我陪她笑笑,而這個會心的微笑,是否能笑出往後的希望,還是隨著雲煙消逝?身處在這個多變的社會,一切都是未知數……。
-
好好看,不然讓你好看
公共場所為提醒出入人員注意,總是會出現警示牌告。簡陋者也許是貼上一張隨手寫的紙條,慎重其事者用精美的看板,再現代化者,以跑馬燈不停地重複告訴你同樣的事情。巧妙雖各有不同,功能應該都是一樣,想要在很短的時間裡,告訴你應該知道且必須配合的事,為講求效果,當然語不驚人誓不甘休,絕妙地把中國文字之精巧發揮得淋漓盡致,至於看不看得懂,那是你家的事,也就是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有事責任自己扛啦! 社區長巷右轉巷口,常有外來客違規停車,造成八米的小巷道進出更不便,且時有擦撞事件發生,影響社區居民的安全。熱心的社區民眾貼出「為維安全,請勿停車」的告示,語重心長彬彬有禮。但效果幾乎等於零,你貼你的他停他的。惱火了有正義感的民眾響應,接著的告示因心中有些不爽,口氣就改成了「違規在此停車,必定通知拖吊」。 社區地處偏僻,選舉時連候選人的宣傳車都懶得來,何況市政府未標畫禁止停車的紅黃線,內行人知道你拿他沒輒,壓根兒無人理會。不曉得誰出的點子,再出手可完全不顧人情味,內容通俗易懂毒辣威力無窮,比派個交通警察站崗還管用,只見長條幅白紙黑字寫著「喪車停放處」。同樣一張紙,效果竟是如此地大不同。 住家緊鄰大學學區,大樓分租的單身房舍特多,愛養寵物的人也不少,晨昏帶狗狗來社區遛狗成了習慣,話說是運動,其實順勢讓狗狗方便。有教養的人,一手拉著狗一手拿夾子報紙,大部份的飼主就任由狗兒自由發揮,走到那兒就拉到那兒。日子久了無人清理,小巷弄滿地狗糞,車輛碾過更把胎痕印出長長的紋路,住戶不勝煩擾。有天巷弄頭尾貼出好幾張告示,告訴狗主人「君子自重,遛狗請勿嗯嗯」。有無效果難以評估,但狗屎從未絕跡確為事實。有好事之徒在旁加註「狗看不懂中文」,兼具暗諷與警告意味,不知狗主人看了感覺如何? 有次陪妻赴一家總院級的醫院看病,內急上廁所。小便斗仍然是無自動感應器,便後需要用手壓鍵才能出水沖洗的老設備。一靠近就看到貼在小便斗上方磁磚彩色精印的小告示,貼心指導使用者「小便五步驟:拉、掏、瞄、灑、沖」。我很自然地隨著指示,一步一腳印往下執行,果然一切運作順暢,既衛生又簡潔,舉手之勞不礙事且能減少清潔人員的負擔,彼此兩便當然樂於配合。至今只要上廁所,必定想起五字訣,禁不住啞然一笑。 自助式餐飲店將一長排佳餚美味陳列在保溫的檯面上,食客上門端盤各取所需自找席位坐下來即可享用,不必客套不會喧囂,不用公筷也不需母匙,為忙碌都會人帶來簡便的生活方式。壞就壞在結伴而來的人,每每選菜色時,比手劃腳口沫橫飛,旁人看在眼裡,五味雜陳感覺不是滋味,但怕影響用餐心情,很少有人發揮道德勇氣當場勸阻。細心的老闆,發揮巧思在菜餚上設置懸空的弧形壓克力擋板,以攔阻食客的口沫噴到菜餚裡外,特別用壓克力大紅刻字「夾菜勿語」四字,貼在透明的擋板上,提醒大嘴巴的人暫時封口,以免滿後腦都是白眼而不自知。 前些日子報載南投縣魚池鄉大雁村山楂腳村落,將鄉間富人情味的「奉茶」改為「奉果」。村民把整芎香蕉掛在路邊的樹上,任由過往行人免費食用。這陣子香蕉外銷暢旺,國內市場價格暴漲,據說一芎可賣一兩千元,小偷竟動起歪腦筋整串偷走。善良的村民不抱怨,明知無力遏阻,依然心存善念「奉果」,只是在香蕉旁的樹枝掛個紙牌,溫柔敦厚地說「儘呷不外帶」,短短五個字,道盡人性最光明的一面,我不相信,誰會泯滅人性敢再下手,除非他是瞎子或文盲。 下次路過那裡,見到什麼好玩的怪招,請別過目即忘,記下來,讓我們好好看吧!
-
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
結婚已邁入第十六個年頭了,婚後,育有二女二男,旁人給了我兩百分,但有誰知道,這些年來,為了延續香火的使命,求神、問卜、尋名醫,飽嚐台金兩地跑,暈車、暈船的苦處。 起因於婚後,肚皮的不爭氣,接連生二女,夫家急了,長輩給了我些許的壓力,倔強如我,打了包票,如不生子誓不休,就算七仙女,也要再加油! 多次赴台後,一次偶然的機會裡,我得到了一帖生兒偏方,返金後,我照上面指示服用,不知是誠心感動了註生娘娘,還是那帖藥的神奇功效?不久後,我又懷孕了,起初,婦產科醫師告訴我,仍是女兒,這是第三胎耶,晴天霹靂,叫我如何承受?前兩胎的症狀又出現了,開始嘔吐、頭暈眼花、食不下嚥,身軀日漸消瘦,上醫院安胎已是稀鬆平常,又一段時間,醫生告訴我,是男嬰,我在心裡想,醫生大概是看我痛苦,故意安慰我的吧?但超音波那頭,男性的生殖器,清晰的在我面前呈現,是真的耶!我真的有兒子了,說也奇怪,從此,我再也不害喜了,而且食量大增。 記得生產那一天,婆婆站在產房外,以懷疑的口吻問護士:「是真的嗎?」護士告訴她,千真萬確,並亮了亮兒子的生殖器,婚後,這是婆婆第一次笑臉迎我,公公終於如願的當上長老,他更是興奮得合不攏嘴,給了我一個十萬塊的大紅包,兩個女兒呀,媽媽真是對不起妳們,但妳們也該檢討,要出娘胎時,怎忘了把那塊肉帶出來呢?害媽媽的雙眼都快哭瞎了! 三年後,我又懷孕了,這回又是男兒身,我又賺了另一個十萬塊的大紅包,前後二十萬耶,我哪需要再寫稿,這夠我花上一段時間的,不過,我不是自私的媽媽,既負起傳宗接代的任務,豈能獨吞?要不是兒子的配合演出,哪有今朝?我將那二十萬生兒獎勵金,存了下來,當做孩子的教育基金,這是爺爺奶奶的一番心意呀! 孩子越來越多,我離文壇越來越遠,只因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我要一路陪伴。這些年來,自從大女兒走了閩南語路線,我開始擔負起寫演講稿的任務,我把投稿副刊的精力,留給了她,每當夜深人靜,擺平了四個小孩,我開始埋首伏案,在燈光下,當起了夜貓族,從學校、全縣,再到全國的大小比賽,每年都要寫上好幾篇,作品完成後,再一字一句的向她講解,然後訓練,很慶幸的是,她從未讓我失望過。 年輕時,我寫新詩、散文和小說,為女兒改變路線後,很是辛苦,寫閩南語演講稿,為了獨樹一格,常要寫些俚語,再加入一些個人的創意,但識字不多,常用國語拚音直接翻譯,記得前些天,我的好友吳文秋醫師,他就告訴我,這是不正確的,不懂的,要查閩南語字典,所以近年來,某些學校的老師,他們鑽研於閩語創作時,希望能要到蔡媽媽的稿子,我不敢拿出去亮相,只怕錯字百出,誤人子弟。 認識文秋兄,是在十月的某日午后,小兒子哭鬧不休,旋即引發嚴重不適,醫院雖在住家附近,卻覺驅車前往亦感遙遠,我這狼狽的母親,近似崩潰的將他抱入急診室,顫抖地告訴他:「救救我的孩子!」這位陌生醫師給了我心理建設:「媽媽,妳不要擔心,孩子沒事的,等一下就會好!」看見拉了一身的兒子,我柔腸寸斷,多麼希望受折磨的是自己!而他呢?正不慌不忙地幫孩子上點滴、給氧:::等,在一旁的氣質護士亦為孩子更衣,並囑我先去掛號室掛急診,突發狀況,未帶健保卡,亦身無分文,印象中,掛急診,先繳一百塊,我告訴她,先生回家拿了,說到這兒,氣質美女就要變成潑婦罵街了,因為我說了一句,「身上沒帶錢!」一旁的助理竊笑也就算了,還笑出聲,不知道她有沒有丈夫?有沒有孩子?不想咀咒她的孩子亦有同樣遭遇,但起碼妳也幫幫忙,發揮一點愛心吧,誰曉得健保卡和急診費可以回頭再給? 這只是開始,住院後,在長長的坑道裡,當了三天受氣包,對象還是一位掃地、拖地的清潔人員,人要是倒楣,不吃香肉,也會被犬吠!話說第一天,我從洗手間出來,手上拿著剛幫兒子洗過的奶瓶,水珠滴到地上,此時,這位清潔人員正在拖地板,她說話了:「奶瓶洗好要擦乾,滴得滿地板!」洗過的小奶瓶,把人家滴得滿地板耶?心急病房中的小兒子,我不辯解,跟她道歉再三,保證下次小心;第二天的午后,餵完孩子吃稀飯,將剩餘的,欲倒入廚餘桶,當我掀開桶蓋,她又說話了,「就那一點,也要倒這裡!」「倒廚餘桶,沒錯呀!」我瞪大了眼睛看她。「就那一點,倒在水槽就好。」「那水管不會阻塞嗎?」「水沖一沖就下去了,妳平常在家裡不做家事的,連這個也不會?」她惡狠狠地瞄了我一眼。今天,兒子好多了,看我這雙因做家事而粗糙的手,妳就算沒知識,亦應有常識,趁這機會,就幫妳上一堂課吧,我告訴她:「我在家中,每天做好垃圾分類,一般垃圾丟入垃圾車,廚餘則倒入垃圾車後面的廚餘桶。」第三天的某個時間,生理時鐘告訴我,該蹲廁所了,我在裡面,她則在外面敲門,邊嚷著:「好臭喲,臭死人了!」聽出是她的聲音,她竟找了我三次碴!很想問這個歐巴桑,這世上,有誰的大便是香的?是她嗎?被她這一說,沒了心情,推開了洗手間的門,她看到了我,也楞住了,第四天,我的劫數已過,終於撥雲見日,她來病房拖地板,身子靠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耶,我告訴妳喔,這病房空氣很不好,不要讓孩子在這邊待太久,趕快出院吧,我是跟妳很熟,才要告訴妳,如果別人,我才不理她呢!」醫院不是旅館,當然知道空氣不好,但是歐巴桑,我跟妳很熟嗎?我有潔癖的,別亂碰我! 孩子病了,我心急如焚,長輩責備,默然承受,但坑道裡的三姑六婆:「妳這做媽媽的沒注意!」我怎會沒注意呢?孩子不舒服,第一天,我到縣立醫院掛急診,急診醫師說他腸子有大便,才會嘔吐,開藥回家吃,第二天見沒好轉,我又掛了小兒科門診,一位女醫師,聽了我的細述,她的回覆是:「腸子本來就有大便,妳就照急診室給妳的藥去吃。」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們都怪我吧,我這該死的母親,沒把孩子照顧好,是我的錯,但單純的嘔吐,會演變成拉肚子,以致電解質失去平衡,是我始料未及的,兒子呀,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四周的責備聲,一波接著一波,朝我襲來,疲憊如我,已無力招架! 此刻,病房裡,一位陌生人出現了,他穿著白色的長袍,亦即醫師袍,他說了一句讓我倍感窩心的話;「這不能怪媽媽,孩子本來就會有一些突發狀況!」 之前在急診室,一時慌亂,六神無主下,沒注意到,原來他是內科及小兒科醫生,看見白色醫師服上面所刺繡的字體,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就是你了,我兒子就靠你了! 從先前的忐忑不安,一如天下所有母親,擔憂孩子的安危,到最後,放心的把孩子交給他,一連檢查後,孩子安啦,再經治療,沒事了,我們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回家! 由陌生到熟識,只因孩子,現在的文秋兄,我們把他視為我們的家庭醫師,只是如此一來,我這過敏體質的媽媽,生下了過敏體質的兒女,最近找了他幾次麻煩,真不好意思! 靈感來自周遭,趁著尚未腸枯思竭前,多寫一些吧,今生的唯一興趣,就屬寫作了,能擇我所愛,人生了無遺憾,直到最近,翠賢老師找上我,鼓足了勇氣,拿出了全縣語文競賽的演講稿──「阮的故鄉」和全國河洛語講古──「下坑的發展與未來」共二篇,共襄盛舉。 為了陪孩子一路成長,我做了全職媽媽,如今,四個孩子,已有三個上學,分別為國中、小學、幼稚園,小兒子明年也可上幼稚園了,在政府的「德政」下,全職媽媽的津貼,剛好擦身而過。 兩個女兒都喜歡寫作文,作品常在中、小學生園地發表,我的心情是雀躍的,記得有一天早上,二女兒看到小學生園地一篇某學校小朋友的文章,她跑來告訴我,「媽媽,這篇文章是抄的!」隨即到家裡的圖書角,找來了作文範本,掀開那一篇文章給我看,接著,又將報紙和範本,一起拿到學校給老師和小朋友看。 其實,生女兒也不錯啦,只是,有兒有女,人生比較沒有遺憾,您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