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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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副主教—訪費峻德神父
輔仁大學神學院的怡福園,是年老而病重的天主教神職人員養病的場所,就像剛被診斷出癌症的費峻德。今年五月十三日剛滿七十八歲的他,在療養病房裡與老朋友們聊天;這些朋友今年剛上大學,全是二十不滿的青年學子。稱他們為老朋友,因為他們認識了十年之久,從小學四年級那年起,這群孩子便跟費峻德學習英文,直到一年前離開家鄉求學。他不喜歡住在這裡,費峻德告訴孩子們,只要有能力,他還是想要自己照顧自己。畢竟這不是五十三年前,離開祖國的他預料之中的。 1951年的這個上午,二十五歲的費峻德讓朋友拍了幾張照片,他意氣風發,心情愉快,舉起帽子,向阿根廷道別;下午,他坐船離開。「我要出去傳教」,他說。1981年八月,五十五歲的他繞了半個地球後,來到戰地金門,從此成為島民口中的「副主教」。 副主教原是天主教教會職稱,是教區內僅次於主教的第二負責人。金門因地小人稀,與馬祖同列入台北教區,由教會調派神父出任管理,名為副主教。然而在島民意識裡的副主教一詞,卻已成為費峻德的專名;像春秋,從史書的通稱轉而專指孔子所寫的魯史。是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的。 來到金門前,他已經走過許多地方。 費副主教出生於1926年五月十三日,我偷偷地算了算,金牛座,該是個是務實的人吧。可出生後二十天就受洗的他,18歲時入耶穌會,發願不妻不子,倒成為老中國傳統裡最不務實的人。 他放棄醫學院學業,改讀古典文學。1951年,拿到古典文學學士和碩士學位後兩年,他決定離開故鄉。先是到了美國,學習科學、心理學,並於四年後拿到心理學學士和哲學碩士學位,然後再次啟程,到了台灣,待了兩年;第一年學會國語,隔年任教於新竹省中,負責英文會話課教學;兩年後,又立刻離開台灣。這次他要去菲律賓,拿他第三個碩士學位。 「在天主教,為了做神父,至少要讀十年書,」他說,「我屬於的耶穌會,是神父讀書最多的,要讀15年。」他唸得又更多了,一共唸了19年書。他說唸書是因為需要,為了成為神父。可33歲被升為神父後,他還繼續唸書,到35歲才結束正式學位的攻讀,之後到葡屬帝汶島(Timor)教書,還是不停止學習,因為一直遷移的他,總得不斷學會新的語言。 費副主教有些得意地告訴我,他會說八種語言。 家鄉說的是西班牙文,他說因為是母語,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用西班牙文唸出自己全名─Ricardo Ferreira,花俏的小舌音,在唸到r時自然輪轉,略知西班牙文發音特色的我立刻相信那是標準的西班牙文。 手邊翻著的是拉丁文神學。「拉丁文!現在還有人會拉丁文嗎?」我驚呼。費副主教有些得意地說,那是他學古典文學時用到的語言,同時期他還學了希臘文呢! 葡萄牙文是費副主教在帝汶教書用的官方語言,泰頓語(Tetum)則是該地的地方方言,我私自猜想這兩者他都已經忘記,一半因為我希望他永遠記住現在在金門用的英文、中文和閩南話。 費副主教的國語仍然有很濃的外國腔,反而是閩南語說得順口些。所以他老是在不標準的國語中,穿插清析正確的閩南話。閩南話是二度踏上台灣島後,跟鄭在發神父學的。鄭神父來自廈門,閩南話說得好,費副主教終日和他作息,自然也說得好,總用閩南話在台灣行走。 我並不信教,但我十分感謝他的神,把他從遠遠的南美帶到地圖上無影無蹤的金門孤島。 副主教當然是因宗教而來的,只是多數島民只當他是個「很好的老人家」,或者「托兒所的副主教」;我先以為我認識了一個「教英文的副主教」,後來才發現他是「最快樂的副主教」。 頭一次見到副主教他,是1984年,他到金門的第四年。那年我三歲,進入私立天主教育英托兒所。五十八歲的副主教像個老小丑,拿著紅色打氣圓球在小朋友腋下噴氣。那天陽光燦爛,我不記得他有沒有說話,只記得他堆滿笑容的臉。他是托兒所的負責人,也是娃娃車的專屬司機。離開托兒所很多年後,我對他的印象都還停留在「那個開娃娃車的副主教」。 同樣信奉宗教,副主教和佛教出家人的慢條私理卻是大相逕庭的。他雖然面皮已經皺塌,英挺的鷹勾鼻也成了酒糟鼻模樣,圓溜的大眼睛卻依舊生意盎然;它們或張或瞇,或高或低,深刻的抬頭紋跟著或揚或抑,或上或下;表情豐富,像極喜劇演員,很精神,很明朗。大部份時間你會忘了他是什麼髮型,甚至不確定他有沒有頭髮,只記得他常戴的各色鴨舌帽。除了開娃娃車,他經常穿梭在金城車站附近大街小巷,出去拜訪教友吧。他是個老紳士,永遠著襯衫和西裝褲,天冷時再加件夾克,有時把手放在外套口袋,但更多時候是高舉著向迎面的朋友打招呼的。他會圈起胖胖的拇指和食指靠到嘴邊,吹口哨呼喚對街的學生,又響又亮,他像當年離開阿根廷的二十五歲少年,意氣風發。 副主教身體一向健康,七十歲時還紅光滿面,二十五歲小伙子也不過如此。有一回去做健康檢查,他從一樓爬到五、六樓,臉不紅氣不喘,連醫生都大大吃驚;他的肺活量很大,甚至能憋上一分多鐘的氣。這都是後來成為他學生後,在他班上聽來的。 副主教免費教學的英文班很有些歷史。 民國七十年,他剛到金門時,這裡還是個民風保守、安全第一的戰地,不可以開補習班,不可以隨便聚會。為了開英文課,他得特別得到司令官的許可,呈報上時間及地點,並配合九點的宵禁,在八點半下課。就這樣,第一個英文班開班了,學員以地區英文老師為主。陸續,以一批金門女自衛隊為學員的第二班,和以一群地區男青年為學員的第三班接連開班。 第二年,副主教為這三個班的學員舉辦了一場烤肉大會,在聖誕節前夕。當時烤肉活動也得向警察局報備,必須在宵禁時間前結束。幾位女學員向副主教表示,這是她們最快樂的一個夜晚。 我成為副主教學生時,也參加過一次烤肉活動,副主教親自領著幾位男同學到托兒所後方撿木材,在空地堆起一座營火,已經沒有宵禁了,漫天的火光還是燃得大家心喜萬分。副主教並不和我們一起烤,或者吃,他只提供一個安全的場所,用擴音器放上一點流行音樂,或者替大家拍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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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
天脈 一 滿天飛揚的黃沙 在眼目之外 無限延伸 千年屹立的石刻 在時間之外 仍然挺身 而我 在艷陽的鞭笞下 如螻蟻 卻仍頑強而熱切的匍匐 只為啣起一把黃沙 在心中 沸 騰 二 一粒沙 在沙漠裡形成永恆 一滴水 在赤陽中不再輪迴 這躍馬的滾滾黃沙啊 少不了意氣風發叱吒風雲的豪情 擎起弓 有后羿射九日的軒昂 昂起頭 有秦王滅六國的霸氣 天地之間 已沒有揮灑的空間 直到 一聲 梵 音 打破沉寂 從天地之外 遠 遠 傳來 歲月 你是個富人 有千金不易的資產 可你卻把那財富撒在遊樂上 那東西 可不是這樣使用的 你用紅潤的雙頰 炯炯有神的雙眼 睥睨著我 宏亮的笑聲立即 掩埋我蒼老嘆息 你太年輕了 就像昨日的我 一覺醒來 才發覺 已一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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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烽火中的幼苗
有道是「一旦烽煙起,就無好日子。」中共繼民國卅八年十月間進犯古寧頭戰爭失敗之後,復於四十七年間挑起台海海空戰火;因此本島首當其衝,而陷於風聲鶴唳之境;因而爆發史稱「8‧23」戰役。中共採行對我島際砲擊封鎖,八月二十三日午後,以密集砲火對我金門群島連續發射岸砲達四千餘發。並持續歷經四十四日之久!嗣騎虎難下而採行單打雙停之策,每於凌晨即聞砲聲隆隆,居民長久受砲火淬煉,不憂不懼。生逢戰亂,何其悲愴!看圖中無數民族幼苗,為延續文化傳承,在烽火中挺立,處處絃歌不輟。校園防空防砲演習,成為莘莘學子,安身立命必修課程。憶昔撫今,我們不禁要說沒有戰爭的日子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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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童稚情懷
金門─一個充滿我兒時回憶的地方,這裏的一景一物都再熟悉不過;每每重遊孩提時嬉戲的地方,兒時快樂時光猶如底片影像般迅速閃過腦海,而這片刻的回憶也總是令我打從心底發出會心一笑。 聽母親說,我是在育英托兒所旁的小診所出生的,那間診所就位於今日天主堂的地下室。我和妹妹因年紀相仿,後來還一起進入天主教育英托兒所就讀,開始了生平以來首次的「學校生活」。記得剛開學時,我還會向媽媽吵著不要上學,總以我一貫的哭功威脅她,但詭計終不能得逞,到最後還是得乖乖就範。 以前每逢假日,爸媽總會帶著我們這群孩子去「兒童樂園」野餐呢!那座「兒童樂園」就在以前的莒光小學正對面。樂園的正對面原有一座由兩隻粉紅色、脖子交叉的長頸鹿水泥石雕門;後來不知為何原因被拆除了。我們一家大小常常就這樣快樂地在樂園裡吃著媽媽親手作的愛心三明治,接著又和姐姐、弟妹們盡情地玩著專屬於我們小朋友的石製溜滑梯、紅色木製翹翹板和漆上紅漆的盪鞦韆。這座樂園裏的遊樂器材所用的材料皆是傳統的石材、木材等,雖不如現在小朋友玩的器材來得炫目華麗,但卻也保有一份傳統、樸實的美感;它們身上刻有我珍貴的童年回憶和無可取代的快樂。 小時候家住金城東門里,左鄰右舍皆是年紀相仿的死黨玩伴。常常一聲吆喝,就全體總動員前往我們口中所謂的「秘密基地」。這個秘密基地就在我們住家後方的一片大草原上,我們一伙人常會在草原上堆起紅石磚,烤起熱呼呼又香噴噴的烤蕃薯呢!我們每個人吃著手中燙手的蕃薯,儘管手都黑了,但純真的小臉旦上盡是滿足幸福的笑容。 小孩子的遊戲鬼點子最多了,我們當然也不遑多讓!我們這群孩子最常玩的不外乎是彈珠比賽、跳房子、敲貝殼比賽、紙牌比賽、還有抓蝌蚪。記得每次只要一下大雨,舊家大門前的騎樓總會淹水,這時我就會和妹妹一起摺紙船,光著腳丫子在雨水中開心地玩起水紙船。我們一群死黨有時也會一起跑到住家後面的沙地上玩起彈珠比賽和跳房子;還記得每次只要我贏了許多彈珠回家,總會笑得合不攏嘴呢!小時候玩遍鄉村野地,其中最令我著迷的就是到田野小池子裡去抓蝌蚪。記得我總是會帶著一個透明玻璃瓶去裝我的「戰利品」。穿著短褲的我,會彎下身子,一手拿著瓶子,雙眼巡視著小池子裡的動靜。嘻!往往一把就抓了兩、三隻小蝌蚪呢!但最後我還是會把這些「戰利品」再放生回池子裡啦! 一想到孩童的購物天堂,則非「柑仔店」莫屬。一伙人總會三不五時去「消費」,買的不外乎是糖果、冰水。「柑仔店」通常還有提供「抽仔」的服務。所謂的「抽仔」就是一盒盒扁紙盒裝的各式零食,內附一張抽籤紙(洞紙),其中「蕃薯Q」和「綠豆糕」至今還很受歡迎喔!記得有一陣子「柑仔店」賣彈珠汽水,好奇的我也買了一瓶嚐鮮,那時還深怕彈珠會掉出來卡住喉嚨噎死呢! 兒時回憶無限多,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透過照片與腦中的記憶,乘著時光機,我又再度回到了那充滿草香、蝴蝶、小水池的金色童年,而小時候的我彷彿也正對著現在的我在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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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戀曲》夏日遣懷
在一年四季中,我最不喜歡也是最害怕的是夏季。偏偏我是南方人,南方的夏季特別長,幾乎長達五、六個月。無論是以往客居台灣東部的花蓮,或是現在居住的家鄉金門。夏天一到,便得在炎熱的日子裏忍受煎熬! 曾經在花蓮住了三十多年,從住家到學校去教課,有一段蠻長的路程。最初我都是騎單車去的,遇到夏天,不管早上或下午,一路踩車需要半小時以上,抵達學校已經是熱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把車放置好。我常需要在水龍頭下,用毛巾抹臉拭汗,然後躲到休息室吹一會兒冷氣,等鈴聲響,才進教室授課。後來我學會駕駛摩托車,可是到學校仍然需要十一、二分鐘,碰到上下午都有課,就要來回奔馳,經常烈日當空,衣衫盡濕。 夏日炎炎,出門就是一項苦事。為了教學,每週需到學校幾次。有時還必須到機關去辦事,或者到農會超市、遠百超市採購魚肉蔬果。街上的柏油馬路,熱氣如火。每一次從學校或市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入浴室沖涼,用冷水罩頭淋下。一天裏大約都得沖洗冷水澡兩三次,這可是夏日生活中最過癮的抗熱良法啦! 夏日在家,也甭想清涼,屋子裏一到中午,常常燠熱難當,家居時我穿著貼身汗衫,先是有袖的,再熱些,便換沒袖的背心。鄰居斜對面有位林先生也是怕熱的,常常赤裸上身,只穿一條短褲。看看,看看,我也不知不覺的有樣學樣,很熱的時候也跟著赤裸半身,做了野人!但是,客人突然來訪,這時野人便得急忙上樓,手忙腳亂的加件衣服,方能見客。午後,樓上的房間比樓下更熱,雖然裝有冷氣機,卻因年紀大,不敢通宵開著睡覺,整個漫漫夏季的夜,都只能在樓下的房間「避暑」! 夏日氣溫高,蚊蟲滋生。常時入侵家屋的有蚊子、螞蟻、蒼蠅、壁虎、蜘蛛。雖然每一個家庭都做紗窗紗門,但是常常連蚊、蠅都擋不住,牠們照樣有本領鑽空隙進屋,公然登堂入室。蒼蠅在你的食物上搓腳,蚊子叮你的肉、吸你的血,吵得你夜不能安寢。花蓮有一種很微小的黑點蚊子,叮在肉膚上又紅又癢。螞蟻成群結隊入屋,牠們是勤勞的家族,你的食物若不小心收藏,一旦被牠們光顧,便要遭殃報廢。晚間,蟑螂在天花板,牆壁上飛翔,有時你在看電視,牠就在頭上飛過來、飛過去,放肆得毫無忌憚。壁虎也是在牆壁上活動的惡客,牠邊追小蟲子吃,邊發出叫聲,最討厭的是牠們到處拉屎,連書桌上的書本都不例外。 回到家鄉,這些昆蟲大抵皆有,只是蒼蠅較多,蟑螂、壁虎較少,我還發現,家鄉的壁虎不會叫,與花蓮的壁虎不同。螞蟻也不少,小螞蟻甚至會咬人,被咬時一痛,過後紅腫,很癢很癢,過兩三天才能消去。在家鄉,蜘蛛也較少見,蛇、蜈蚣更少。在花蓮,小蜘蛛常有,大蜘蛛、蜈蚣偶而也有,妻就有一次收衣服時被蜈蚣咬到,只好趕緊到醫院急診打針消毒。蛇也曾經進屋兩次,記得有一條蛇進屋,竟盤旋在飯廳的地磚上,仰首兇狠地瞪著我們。我是家中唯一的打蜘蛛、打蜈蚣、打蛇的英雄,但我這個英雄卻沒有英雄膽,打死蜈蚣或蛇之後,就會嚇出一身汗,手都微微發抖。我家不喜歡用噴效藥水,這些害蟲,在夏季特別活躍,騷擾我們的生活,甚至影響到我們居家的衛生及生命的安全,所以我更不喜歡夏季。夏日的陽光很強,又酷又熱,田地很容易被曬旱,被燒乾。遇到下雨時,一陣陣雷吼,一陣陣電閃。催得急時,大雨即刻傾盆而下,氣勢兇猛,驚天動地,有時下幾個小時就停止,有時夜裡下,天亮就停止。來得急,去得快,這即是夏雨的特性!台灣每年夏季都要遭受多次颱風雨的侵襲,今年七月二日的敏督利颱風,又造成一次大災難。在電視上看到颱風帶來的豪雨,滔滔滾滾,夾泥沙土石俱下,淹沒了許多民屋、農田,奪走了許多無辜的生命。看到台灣各地的災情報導,真替受災的老百姓難過! 夏日的雷雨、颱風雨傷害地方民生很大,卻也有利益民生的另一面,常因它的雨量豐沛,解除了乾旱的危機。夏日氣溫偏高,但也是樹木、花草、蔬果生長最快速的季節。清晨或傍晚,是夏天一日中最好的時刻,最適宜走出悶熱的屋子,走向郊外。這時,太陽光較為稀薄,野風拂面吹來,放眼眺望,遠遠近近迎風搖動的樹林和叢草,在夏季裏長得特別的高大蒼綠,特別的茂密。夏日的蔬果,如不遭受水災,常常盛產且價格便宜。花蓮是西瓜盛產地,每年夏天,只要西瓜上市,我們便開始吃西瓜。我們一家人都愛吃西瓜,西瓜水分多,是夏日的最佳水果。回到家鄉,金門也盛產西瓜,妻每次到市場就會買兩個回來,水果攤的老闆都熟了,看到她去,就自動為她挑選兩個好西瓜。每天近中午,妻把西瓜切好,每人一盤放進冰箱。下午,我們就有冰西瓜吃,這是炙熱的夏日裏另一快事。西瓜若有幸遇上金聖歎,金聖歎大概又要提起筆來寫「西瓜賦」,大呼「不亦快哉!不亦快哉!」了?家鄉出產角瓜,今年產量豐富,每斤約十幾二十元,青菜、南瓜、胡瓜、蔥、韭也是夏日的好蔬菜。 最近連續讀了「夏日戀曲」中幾篇好文章,使我不敢輕率再寫。而且因為我極怕熱,極怕夏季,從來對這個暴躁易怒的夏沒有好印象。所以寫出來的話,都對夏季沒有多少好話,褒少貶多。但都是深受其苦的老實話,一定也有不少人同意我的話吧?我還這麼想呢,如果老天仁慈,每年只有春、秋二季,人類一定可以減少疾病,長命百歲。漫漫的酷熱夏季,實在是一個整人的季節!老子說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千真萬確!糟!忽然又記起另外一位先賢說過:「怨天者無志。」這句話又好像是預留罵我的?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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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的雲台山
—憶金門支援馬祖造林育苗 縣長第一次來視察時真令他不敢置信,這三個年青人的工作效率這麼好,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我們還親自動手下田和工人們一起打拚,技術性的工作,我們都親自操作,這些事很快的傳回到康技正那裡,技正還來信再三鼓勵期許。我們在這裡白天工作忙碌,倒沒有什麼感覺,到了下班後,工人們回家,留下我們三個和尚山中靜坐,沒有電視機,也沒有收音機,那種日子是年青人過的生活嗎?唯一可打發時間的就是下山,到介壽村山 的撞球室打撞球,但每天工作下來,筋疲力盡,想到要走二十分鐘的登山步道,像小時候上太武山那樣的困難,來回兩趟,實在有點吃不消,所以常請廚房老伯買菜時,幫我們帶條新鮮的鯧魚,一瓶老酒,自娛消磨無聊的時間,老伯煎鯧魚的技術很好,但我們酒量不佳,在那種環境,也只有這樣自得其樂了,星期天常到下游海邊釣魚,但我們技術不好,年青人沒有耐性,常常空手而歸。 苗圃育苗是要搶時效的,首先我們選了兩塊地勢較低,較避風的的苗床播種木麻黃覆蓋稻草,過不了幾天發芽情形相當良好,接著是播種想思樹、苦棟樹和鳥 ,選兩塊地勢較高,排水良好的土地播種馬尾松,剩下的土地留看等待移植木麻黃,苗木出土後,我們小心努力澆水,定期施肥、除草,苗木生長相當迅速,成續超出預期,不負我們付出的代價,農復會帶領台灣省林業參觀團,來苗圃參觀時,團員當場讚不絕口,康技正看到各種苗木生長情形良好,更是高興萬分。 在馬祖期間最不習慣的事,要算交通問題,道路崎嶇不平沒有轎車,也沒有機車可代步,出門時連最起碼的公共汽車也沒有,軍方調派一部軍用大卡車,行駛山 到四維間,沿途售票讓民眾搭乘,每次到縣政府洽公,都要花費很多時間,如果有緊急要辦的事,唯一可行的是要自行步行下山,到美軍顧問團叫一部出租的吉普車,這種高級享受又不是我們能負擔的,所以在馬祖期間很少出外走動,禮拜天頂多步行到山 街上,打撞球和吃小吃,或到復興村(牛角)的馬祖酒廠找梁心能鄉親聊天,酒廠廠長和製造課長都是由金門酒廠調任的人員,製造出來的高粱酒,都有金門高粱酒的口感,最出名的馬祖老酒,是馬祖傳統酒品,香醇可口,來到這裡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另一位鄉親葉耿漢記者,他是到馬祖服兵役的預備軍官,調到馬祖日報服務,由於路途比較遠,要找他比較困難,但他常利用出來採訪之便來看我們,這也是我們在異鄉感到最溫暖的一件事,永難忘懷。 就在我們稍可適應的同時,縣政府卻在這時又發下派令,派春樹兄接南竿苗圃主住,派我為東引苗圃主任,老林為北竿苗圃管理員,又要把我們分開在三個小島上,人生地不熟又怕寂寞想家,能不令人心酸嗎?不過既然接下這項任務,當然沒有自己的自由,首先送老林到北竿板里村,苗圃所在地安排住宿,他是福州人,和當地居民相處上比較沒有問題,我們可以放心,第二天春樹兄和農會陳總幹事陪我到東引就任,我們到福澳港搭乘花蓮輪,那是一艘客貨兩用的商船,是馬祖地區租用的交通船,定期行駛基隆、南竿和東引間,從福澳起程到達東引南澳港是四個小時的航程,這天天氣很好,風平浪靜,我們都沒有暈船而平安到達。 船在外海拋錨,用小舢舨接運上岸,鄉公所張幹事來碼頭迎接,步行走在一條四十五度坡的石塊步道,兩邊都是商店,這裡就是東引街,到達最高的地方,有一棟兩層高由石塊砌的大樓,正面向海,南澳碼頭一舉一動盡收眼裡,這裡就是東引鄉公所,我的辦公室和宿舍就在裡面,一間小房間,兩張辦公桌和二張單人床,我和軍事幹事湛樹東先生共用,他是戰地政務大隊派來的上尉軍官,做人很率直,他一直以老大哥的姿態來照顧我,所謂無巧不成書,到達後的第三天傍晚,天氣突然大變,天上烏雲密佈,狂風大作,島上立刻發出颱風警報,漁船紛紛歸航避風暴,港內泊滿了船隻熱鬧非凡,初到的我們非常錯愕,難道我們每到一個新環境,老天爺都要用這種方式來考驗我們嗎? 東引地方不大四面環海,海水拍岸、浪花飛濺全島,颱風過後,所有草木都變成枯葉,這點也是我們今後工作上最感到苦腦的地方,苗圃育苗工作上,在選種方面要特別注意苗木本身的耐鹽度,否則一次颱風後,所有心血都將泡湯,春樹兄因颱風的關係和船期的延誤,在這裡住了半個月,這期間因有他的幫忙和工人的配合,很快就把苗圃整理妥當,並播下了木麻黃、相思樹、苦棟樹、鳥 和黑松種籽,苗圃不大在平常的管理並無困難,但最怕的還是颱風,海水會侵襲苗木,所以每次颱風後就得清洗苗木,一不留意就全部枯死。 我到任不久,有一天防區副指揮官,麻心全將軍驅車到苗圃來視察,他以前駐防金門時是金東師師長,金門的造林工作他曾親身參與,東引的造林業務正好也是他督導,當他知道我是由金門調來支援的,他非常意外竟有人願意,從大老遠來此參與造林工作,待人十分親切的他,一直誇獎金門軍民合作,造林綠化的成果,他希望在東引也能看到相同的情形,那時正是造林的季節,他希望今年造林不要缺席,我當場答應他先從台灣運苗木來種植,他非常高興,立刻交代他的隨從官全力配合,務必做好這件工作,由此可見他重視的程度。 過了幾天正好有船開往基隆,我隨即登記船位趕赴台北,將麻副指揮官的意見轉告農復會康技正,並連絡返航船期,他派車帶我到基隆市暖暖苗圃,挖掘黑松樹苗,用麻布袋包裝妥當,運到基隆港裝船,我也隨船押運返回東引,真是老天保佑,船靠岸時,天上正下著毛毛細雨,地區官兵早已等在碼頭上,當場分發樹苗給國軍弟兄,因為麻副指揮官是行家,種樹的洞穴早已開挖等待,不到幾小時光景,就種植完成,由於彼此配合得宜和天公作美,這批樹苗成活率很高,後來康技正來視察時,看到這種成果也高興無比。 一年的工作期滿,春樹兄返回金門林務所,因康技正和麻副指揮官再三挽留,我才答應再多留任一年,南竿苗圃一直沒有派人來接任,因此我要兩邊兼顧,經常要往返南竿和東引之間,造林育苗工作都還順利推展,此時適有陳榮華兄剛由中興大學森林系畢業來馬祖服兵役,駐防在苗圃附近,他是預備軍官,空閒時或星期天,都來苗圃找我,這段時間我們相聚的機會特別多,彼此也化解了許多思鄉情愁。 四十年前的往事,如今回想起來,點滴在心頭,這也是我人生重要的一頁,雲台山是否已經全面綠化,馬祖的一草一木,對我來說是永生難以忘懷的歲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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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鳥鳴是我的另一種鄉愁
小時候住的村落有東西南北四個門,南門臨海北門依山丘,因家在北門,所以對那片越往北走越高的坡地,較為熟悉也深具感情。母親仙逝後,墓園在姊夫家的花生田裡,北方的高地更是我常獨自流連的地方。父親說:「既然你那麼喜歡去那裡陪媽媽,買隻小羊讓你牽去吃草好不好?」於是我成了小蘇武,天天牧羊母墓邊。 夏天的傍晚天色尚早,牽著我的小羊去吃草,出村落走進一條大山溝,兩旁亂葬崗很多古墳破洞露出棺木,裡頭枯骨清晰可見,令人毛骨悚然!我總是拉緊小羊,低頭快步通過。也許人羊六隻腳的亂步聲驚動了安靜的荒郊,十次有八次,從墓穴黑洞裡,突然噗噗飛出一種奇怪的鳥,只見牠頭戴高冠穿著色彩鮮豔的羽毛,雖然華麗高貴又漂亮,但想起外婆說這種叫「墓壙鳥」是不祥之鳥,全身起雞皮疙瘩驚嚇不已!所幸很快就到了母親墓園周邊的草地,同樣是墓園,但母親在的地方像天堂,心境馬上平靜下來,把羊放了就是我對母親自言自語的歡樂時光。 童年的記憶深植我心,想起那隻彩色鳥依然渾身不自在。直到成年後旅居他鄉,有天翻閱家鄉出版的刊物,在家鄉禽鳥專題報導中,赫然發現牠美麗的身影,我才恍然大悟,原來牠是家鄉獨有的鳥類,不但稀有珍貴而且有一個很古早味的名字叫戴勝。整整錯怪了牠幾十年,內心興起莫名的歉疚與絲絲的不忍,無端讓自己在山溝裡嚇出滿身冷汗,也只好怪自己的無知了! 我家老二照中出生後好發氣喘,看過很多醫生都難根治。家鄉長輩得知,認為孩子出娘胎時可能嗆到羊水,據說有種偏方可試試看。有天二哥千里迢迢搭機趕來,手中提著一個四面都打洞的紙箱,他壓低聲音說:「我這樣不知算不算偷渡,裡頭六隻家鄉斑鳩,配上爸爸找老中醫抓的藥去燉,具有神效,可信度很高,不要不信邪。」他瞭解我很「鐵齒」,特別加強語氣補最後那句話。 二哥轉述並再三強調,一定要遵照偏方古法步驟去處理才有效,連如何宰殺的手法都須講究,也不知是怎麼流傳的,宰殺的方式實在太殘忍,讓我比劃很久卻下不了手。無計可施的狀況下,只好買個長方型的大籠子,先養起來再從長計議。有天夜裡,被一陣好熟悉又很遙遠的鳥聲驚醒,以為在夢中,仔細聆聽鳥聲來自後陽台,記憶裡這應該是戴勝的叫聲,此時此刻牠怎會到訪?輕輕摸到後陽台,鳥聲瞬間停息,不死心蹲下去等看看,沒多久籠子裡的斑鳩,「咕嚕咕嚕」的聲音再度響起,內心的震撼難以言喻,長久以來,總認定屬於戴勝的叫聲,竟然是發自斑鳩的口中::::: 六隻斑鳩養得肥嘟嘟,全家大小都喜歡,越久越有說不出的感覺。每當鳥聲響起,我聽見的不再是「咕嚕咕嚕」,反倒像老母親倚門望海喊著「回家回家」!離鄉背井的歲月原本心靜如水,早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鄉,想不到這陣陣的鳥聲,叫我想家想到心疼!終於我再也忍不住了,對妻說:「把牠們放了吧!」妻滿臉狐疑說:「那孩子的病怎辦?」我想了老半天:「改用雞隻取代應該可以吧!」我們決定,選在一個孩子們還在夢鄉的清晨,聽完牠們最後的一次啼聲,放牠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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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土豆鳥的傳奇故事
許久以來,民間傳說著這麼一則非常傳神動人的︽土豆鳥︾的故事。 ︽土豆鳥︾,說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國家叫「蘇俄」。蘇俄這個王國的國王和王后年紀也都不小了,尚未生育。國王心裡也開始耽心王位傳繼的問題。國王和王后討論、商量後,於是,向民間一戶百姓分得了一個小孩,以備日後繼承王位。 後來,王后懷了身孕,產下了自己的小孩,國王和王后莫不欣喜萬分、寵愛有加。小孩漸漸長大,兩兄弟相處融洽,感情非常好。但是,國王也日漸衰弱蒼老,國王和王后即計畫從兩兄弟中物色一位人選來繼承王位。 國王和王后商量討論,討論商量以後的結果,終於得到一個很好的辦法,叫兩個孩子去種花生,然後就各給他們一包花生種子,並且告訴他們說:「你們把這包花生種子拿到田裡去種,那一個的花生種子先發芽,就是繼承王位的人選。」兩個孩子聽完了王后的話之後,也都認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也就一起走向田裡準備進行播種。兩兄弟把地整好後,打開包包裡的花生種子,弟弟發現到哥哥的花生種子特別大,再仔細一看,這花生種子分明是被煮過的,弟弟發覺事有蹊蹺,暗忖,這花生種子要如何發芽呢?於是就對哥哥說:「您的豆子特別肥大,種出來的花生一定很快就長芽,將來收成的花生定也特別肥碩,我要和您交換。」哥哥聽弟弟這樣說後,起先是不願意的,經弟弟一再懇求,也就答應了。 兄弟兩人各自把花生種子播種好後,就先住在田邊的草寮裡,等待花生長芽。過了一些時日,哥哥的種子發芽了,弟弟知道自己的花生種子當然是長不了芽的,也就叫哥哥先回家去。 哥哥回到家,王后一見到他,心裡非常不高興,生氣的問道:「你為什麼回來呢?」哥哥回答說:「我的豆子已經長芽了。」王后又問:「那你弟弟人呢?」他說:「弟弟的豆子因為還沒有長芽,所以還在田寮裡。」王后聽了之後,更是氣憤,命令他趕快回去田寮裡把弟弟找回來。 早在哥哥從田寮回家時,弟弟就跑掉了,所以當哥哥再到田寮找時,就是找不到弟弟的蹤影,此時,哥哥內心甚是痛楚悲愴,終於徹底絕望了,一頭撞到一塊大石頭上,結果死了。他的血竟變成了一隻鳥,在空中盤旋叫著:「蘇俄!蘇俄!」(叫他的弟弟趕緊回去蘇俄繼承王位。) 他弟弟從田寮跑掉後,跑到了荒郊野地,想到王后想害死哥哥,事先把花生種子煮熟,越想越難過,又想到花生種子根本不能發芽,回去也是死。真是越想越悲傷,在百般無奈下,就跳下山崖死了。非常奇怪的,他的血竟也化成一隻鳥,在空中盤旋飛翔叫著:「哥哥呢!哥哥呢!」 年復一年,皆是如此。每年從要種花生開始,一直到花生收成的季節,都會出現這種鳥,所以民間百姓把這種鳥叫做「土豆鳥」。 過去,民間曾聽說過有關「後母苦毒前人子」的悲慘故事,最淒楚感人的,恐怕當屬這「土豆鳥」的故事吧! 「土豆鳥」這個故事它所蘊含的淒楚,是那王后處心積慮、私心甚重,欲把王位傳給自己的孩子,所以加害大兒子,心腸惡毒、簡真叫人髮指。 「土豆鳥」這個故事它也蘊含著友愛,兩兄弟非常和睦,感情佳,弟弟頗富仁愛之心,哥哥溫順,對弟弟亦是照顧有加。 「土豆鳥」這傳奇的故事,在孩子們的內心裡,總會激起多多少少對邪惡的強者的憎恨,對善良弱者的深切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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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書劍千秋一釣竿
丘葵有詩云:「庵小偏涵新世界」,金門這座小庵,有唐朝的奠基,宋朝的立礎,明朝的樹柱上樑,再經歷代「主持」的接力經營,已脫胎成一個「新世界」了。 從「大智樓」下來,「陽明亭」翼然於盈盈秋水之濱。一湖粼粼,滌去多少塵囂。 陽明湖最佳的寫照,是「清幽」二字。半島上那間茅草蓋的「心廬小築」,如詩如畫,太醉人了。只因要捕捉那根釣竿,忍痛割愛。 陽明先生有「書劍千秋」之譽,蔣總統對他景仰萬分。民國五十年秋,蔣總統在陽明山邀請海內外菁英,舉行兩次「陽明山會談」後,與會者訪問金門前線。因感「陽明山會談」深具歷史意義與價值,便捐資興建了「陽明亭」,小湖就以「明潭」命名,以誌不忘。 釣客之享高名,大概自姜子牙釣於渭水起。圖中這個小夥子,假日不去打彈子,跑特約茶室,獨愛寧靜的陽明湖,沉浸於書劍與釣台的古風中,雖昧平生,但仍禁不住要「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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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尚愛吃的物件
俗語說:民以食為天,又擱講:飢寒(夭寒)起盜心,可見人的一生攏離不開吃,所以人對吃的要求,是先求有,再求飽,最後,才會要求吃飽又擱吃巧,生活的金門這ㄟ所在ㄟ人,底阿公嘿時拵,是求有的時拵,每日為三頓底走從,到老輩這時拵,是求飽的時拵,阿那到咱這拵,因為經濟發達,社會富裕,所以是吃飽又擱吃巧的時拵,生活底這代的人,是幸福ㄟ,講得我尚愛吃的物件,底小漢ㄟ時拵,是漢堡、三明治,因為裡面有我愛吃ㄟ肉、肉鬆和雞蛋、到小學的時拵,是炸雞+薯條,因為吃起來又擱香又擱甜、乎人如吃如沙嘴、那到這時拵,我已經到大漢、知樣這些問件攏是高油脂、高熱量的問件,長期吃這些問件對人體並沒好處、這麥我尚愛吃ㄟ物件、是媽媽煮ㄟ飯介炒ㄟ菜、稱像講、青椒炒雞蛋、大蔥炒肉絲、炒高麗菜等等、因為我相信媽媽煮的物件,每一項攏是尚好吃又擱尚營養ㄟ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