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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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原來這樣美
● 我不知道故鄉原來這樣美。 浯江、浯島、酒鄉、仙洲:::一連串如幻似夢的名字,令我僅是傾聽已足醉。當然,首先是那濃濃的鄉情和人情。未到家鄉,僅是在台北作為旅途驛站的一日,就由楊樹清和林煥彰兩位安排,見到了慕名已久的爾雅督印人,著名作家隱地、參觀了幼獅;當晚,著名報告文學作家、金門鄉親楊樹清還在建國南路的老店蜀魚館召集了許多從事文學藝術創作、史料研究的金門同鄉聚餐,如畫壇大畫家李錫奇、︽幼獅文藝︾主編吳鈞堯、金門縣紀錄片文化協會理事長董振良、國史館的董群廉、鄭希平、陳勝宗、李福井、翁銘隆等等;在金門,鄉親陳延宗也是非常熱情,可說全天候相陪。參加旅行團最後一天,本來說好在國家公園,由陳兄來接我們,可是我們在酒廠參觀時他已來接我們了,在金門縣青年活動中心邀約了金門寫作協會的一群寫作朋友來飲敘。有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溫仕忠、陳為學校長、陳秀竹、陳榮昌、陳義誠、顏炳洳、蕭永奇、吳秀嬌、洪春柳、陳則錞等等。書香酒香融成一爐香。此行,楊樹清成了我們的「活字典」,陳延宗則全天候陪伴,不是這兩位鄉親,我的收穫不可能如此豐富。我打電話給延宗兄:「謝謝您介紹楊樹清先生給我們認識,你介紹得沒錯!」延宗兄在電話中則說:「我知道你東瑞,也是樹清介紹的。他是一群鄉親中最為熱心的!」回想還鄉前,延宗在電郵中告訴我,在台北有個楊樹清,十分熱心,並把他家的電話和手機電話告訴了我。我問:「我想在台北見見文友,想打電話給楊樹清,但我不認識他,會不會太突然?」「不會!他知道你。我知道你也是他介紹的!」我大膽打過去,楊樹清對我如同老友般親切,把我早期著作書名如背書般念出來,尤其那篇︽表妹自海峽那邊來︾:::真教我驚異萬分!而今,我讀楊樹清的文章,他至少在三本書中提到「南洋地帶原籍金門的作家」(其中都提到我),那是︽酒鄉之歌︾中他寫的︽在島嶼的邊緣發聲──金門文學地圖︾、︽金門詩酒文化節全紀錄︾中的︽原鄉與異鄉──南洋的金門籍作家︾以及他所著︽消失的戰地︾中有關的章節。並非是因為他提到我才令我對他好感,而是他重視、珍惜海外金門籍作家的鄉親感情令我萬分震撼,萬分感動。我原以為,此生默默地寫書,出一百多種書也不過如是,從不奢望哪一個地方來認同和肯定;而今,以寫報告文學著名的楊樹清的書中,竟出現那麼多我的資料,實在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種將我當金門原鄉子孫的感情,我認為是很美的,活了大半輩子,我在香港沒感受過,在異鄉印尼也沒感受過。在印尼,一些文友將我當協助他們印華文學復甦的「保姆」來感激,也引起另一些人的非議;在故鄉,大家把我當自己人來關愛。這種特殊的同鄉感情和文情,三十多年了,就在金門第一次感受到! 我真的不知道人與人可以這樣親切,人與人之間的心可以這麼接近。最震撼的是臨上飛機││只剩最後一個鐘頭了││前突然被通知縣長要接見!一個縣的縣長,有多少事要做!據說連老百姓的紅白二事都要參加,也常常要見一些海外回鄉的鄉親!在我幾十年的觀念和印象中,「長官」都是官僚,都高高在上,離平民很遠。我是那麼內向、低調。我戰戰兢兢地隨一大群人進入縣政府,才知許多報館的記者已在場等候。我害怕、厭惡談政治;李縣長則只談金門出了不少人才、年底「金門日」活動等事。氣氛、規格很高,那種場面使我受寵若驚和不習慣。李炷烽縣長還送我們上車。實在太令人難忘了!如果不回故鄉金門,我真的不知道人際關係、官民之間已發生了那樣天翻地翻的變化!第二天報上報導,很奇怪有關我個人簡歷部分竟是那麼詳盡,回台北,才知是楊樹清一獲消息,就用第一速度傳真給那些記者的! 我從未曾料到,不是在金門出生的我,今日回鄉,泛起那麼一大圈一大圈的漣漪,引起了一連串不大不小的驚動!一直到回港,仍餘波盪漾! ● 我不知道故鄉原來這樣美。 為了這是「第一次」回鄉,我們要多看一些景點,多走一些地方,不要辜負故鄉的美麗。朋友、台北的親戚建議最好參加台北的旅行團,這樣包了吃、住、行,花費而且可以省些。然後,多留一天,看看老屋,見見鄉情文友、探望姑表姐姑表妹:::不是挺好嗎?從台北飛金門的團友居然多達四十幾人。我如今才知道,台北到金門的飛機一天有十幾二十班次。金門儼然成了旅遊勝地!原來,台灣本土的人,對金門竟也有一份神往。這令我想到印尼人、印尼華人心目中的最佳本國旅遊勝地峇厘島,也是終年遊客不斷的。峇厘島被稱為詩之島、「最後的天堂」,金門島則被稱為汕洲、酒鄉。 兩天的跟團旅遊,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金門島輪廓、形態漸漸在我腦海中定影。半個多世紀來,我極少接觸金門的相關資料。雖然它在廈門對岸不遠,只有四十五分鐘的水程;從香港飛台北,再從台北飛金門,加起來也不過三個小時,但該是憑著甚麼機緣,讓我來一趟故鄉呢?當年在集美中學讀高中,假日常到廈門,這一岸的宣傳是「那邊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一岸的宣傳則是「那邊的人民生活在饑寒交迫中」,這邊要「解放」,那邊要「反攻」:::我們的思維因局勢而僵化而禁錮。我不敢想像金門,那種生疏竟至趨麻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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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戰地美麗女老師
民國五○年前後,金門是個貧瘠的島嶼,不僅物質匱乏,教育的師資更是匱乏,那時,我記得讀國中和高中時,老師幾乎都是外省籍或是商請部隊的預官來上課。 記得高二的導師,是一位來自台灣的年輕女老師,身材修長,青春活潑;尤其是一雙美麗的長腿,更是羨煞我們這一群荳蔻年華的青蘋果女孩,不過老師教學認真,而且親和力又強,讓我們留下深濃的印象,照片中是導師在軍用卡車上的留影,地點在太武山山腳下,那時我們去遠足,交通就靠阿兵哥支援;不知道同學是否有老師的聯絡資料,歡迎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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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三則─古史今說之十一
連帶關係 左傳.隱公元年載述:有魯惠公元妃稱孟子者。據考典,所謂「孟」子,應指長男或長女。而「子」乃父家之姓,子姓本家則為宋之公室。簡言之,古時因避諱多未直呼姓,以現今而言,「孟子」亦可稱呼為「宋公長子」或「宋大小姐」。 民初,商界聞人宋耀如與倪桂珍結為伉儷,生下頂尖子女(三男三女),依序為宋藹齡、宋慶齡、宋子文、宋美齡、宋子良、宋子安等。前四者才貌雙全,影響所及,足以在現代史佔有一席之地。此同時,更顯赫之政界名人孔祥熙、孫中山、蔣中正等,皆入幕為宋氏女婿,後二者則文武蓋世,驚天動地,五千年之中國為之風雲變色。而如今,政壇亂象紛至沓來,令人始料未及,而有彼一時也,此一時也之感嘆矣! 逐臭之夫 吾幼時,居金城圓環「精神堡壘」側,即現今蘇百祿宅旁,建有露天雙併(半身高)蹲廁二排,各為十五座,漆水泥灰色。吾每因內急走廁,則狹書以往,踞廁閱覽,縱使臭氣陣溢,亦不以為意。一日,春雨綿綿地多泥濘,嘗見廁內蠕蟲竄出,蟻聚出遊,向壁牆及踏磚緩緩爬行,然吾閱讀亦如往常也。惟光陰易逝,突覺天搖地震,如坐雲霄之飛車,處高點而懼低旋;思緒迴轉不已,心情幽邃飄渺,待久蹲驚起,身直後,然後始見蠕蟲已落滿地矣。 吾自忖,溷廁穢地,不得已而一往,豈讀書之所哉!但思曹植,與楊德祖書:「人各有所好,蘭茞蓀蕙之芳,眾人之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一文,不覺莞爾。 咬文嚼字 閒暇賞玩古銅錢,賤內持「開元通寶」一枚,詰以為唐明皇開元所鑄也!吾告以,切勿望文生義、須考典故始能斷之。據明.陸容所著「菽園雜記」載知,應為唐高祖武德四年所鑄為是。 賤內反詰曰:何浯島(金門)人口音怪異,少聞捲舌,多含糊語,且似鹿港人。吾證以,浯島人無輕唇音,或與民情風俗、生活習性、氣候有關,或囿身體發音結構不易導音所致,例浯島人閩南語唸「飛」之音,與臺省唸成「杯」,確有輕唇音之不同。再者,民風憨厚純樸,地區前處戰地時期,多謹言慎行者,此或與舌短肉厚,致不易激發捲舌之聲相關,是耶!非耶!見仁見智,何須有定論。 至於因體型互異,咬音有別。嘗聞家族喪禮,祭祝每遙呼曰:各位「師生」,唸成各位「輸星」,則此日應是打牌者所當忌。再如個人具英雄特質,致腔調特殊者亦有之,例有吾友東州殯儀館楊館長,其口頭禪為「沒有問題」,常唸成「還」有問題,故與之交往者,奉勸勿與之借貸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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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心漫談》話兒時一、二事
前幾日,騎機車被撞摔倒,所幸,僅傷及膝蓋,立即到醫院掛急診包紮傷口,醫生逗著邊掉淚邊述說出事狀況的我:「從來沒看過這麼乾淨的傷口喔!應該可以復原得很快,不過,小心不要碰到水,否則,情況就很難控制。」是夜,另一半調侃我:「老婆可能騎車騎太慢了,才會被旁車推撞,又再被後車追撞。」聽得我氣呼呼的,老婆受傷沒安慰,竟然還說起風涼話。 因為怕碰到水,所以,洗澡過程就要花比平常更多的時間,另一半就待在浴室外等候老婆大人差遣,為了表示有同理心,所以,他聊起自己兒時很頑皮,也曾經端著碗筷要跨過橫在簷廊下的長板凳,誰知道高度沒抓好,整個人摔得狗吃屎,碗摔破,碎片割到下巴,那年頭醫療環境較差,所以,導致他下巴留了個明顯的疤。學生時代,同學還幫他取了『刀疤曾』的綽號,服兵役時,同一艘艦艇的老鳥都不敢欺負他,以為他混道上的,所以,他自己笑著說:「所以,人家說「『禍福相倚』,是福是禍真的很難說。」 我也提起自己約莫小學二、三年級時,某一個晚上,去參加同一村莊的喜宴,吃罷喜宴回家,遠遠見到媽媽在家門口,興高采烈載欣載奔要跟媽媽說新娘子好漂亮,結果,路旁放置早期金門人養雞所使用的鐵籠子,因為時日較久,已斑駁生銹,露出的鐵條就直直插入右腳的大腳趾頭,當場痛得哇哇叫,媽媽曾擔任護理人員,立即幫我用雙氧水消毒,再用碘酒擦過後,馬上用紗布包紮起來,並叮嚀我千萬別碰到水。第二天早上,腳腫得穿不下皮鞋,不得不穿涼鞋上課,我所就讀的述美國小離我家一大段路,所以,這段路走得我苦不堪言,只是,媽媽的緊急消毒並沒有使傷口可以很快復原,因為,生銹的鐵條太髒了,竟然讓我的傷口腫了兩倍大,當時,也不敢開口要求要請假在家休息,只得每天跛著腳到學校上課。 因為在班上擔任班級幹部,所以,在受傷後約十天左右,某堂課上課鐘響,我才發現教具沒拿,只好忍著痛離開座位,打算一拐一拐走到辦公室幫老師拿教具,沒想到,在我走到教室門口時,班上體格最魁梧、體重近百的男同學,竟然在這個節骨眼由教室外衝進來,無巧不成書,這位男同學就一腳踩在我受傷的腳趾頭上,我當場蹲在地上放聲大哭,那種痛,真的是椎心刺骨,不知道如何形容,而噴得一地的血和膿,可說是恐怖至極。我大概在醫務室哭了兩堂課,然後,才自己走回教室,拿抹布去擦教室門口的血和膿,那位闖禍的男同學,不僅沒有跟我道歉,還只會傻愣愣的坐在位置上,我猜,當時他也嚇呆了。 放學回家,媽媽看我哭得眼睛紅腫,問我發生什麼事,在我淚流滿面、娓娓道來後,她打開我腳趾頭已經重新包紮的傷口,看過之後,她笑了笑跟我說:「應該過兩天就好了。」果不其然,不過兩天時間,我的腳趾頭就痊癒了。而那位踩到我腳趾頭的男同學,卻好長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正眼看我,大概是心裡覺得愧疚吧!而那個年代,男女同學需要保持距離,就連跳土風舞都要拿根小樹枝,避免直接的碰觸,所以,更甭提什麼談話了,也因此,當時我並沒有去對那位男同學致謝,因為,若非他的重力加速度踩了我那一腳,讓裡頭的髒東西都流出來,我的傷口還不知道要拖到何時才會復原呢? 此次騎車摔倒受傷,我輕描淡寫在電話中告訴老媽,我的寶貝女兒也由老媽那裡知道我受傷,據說,很難得的神色落寞坐在椅子上,好久好久都不說話。那個週末回娘家,寶貝女兒見到我,就對我說:「媽媽騎車跌倒了,好痛好痛。」我趕緊把已經結痂的膝蓋露給才兩歲大的女兒看,告訴她:「媽媽跌倒的痛痛都好了,以後會更小心騎車喔!」看來,往後我不僅要更注意交通安全外,臨場的反應也要做好,以免飽受皮肉受傷之痛,還要讓家人也受驚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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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媽媽,您辛苦了
也許,對於母親,我仍有大部分人一樣的心理,母親整天的操勞家事,為子女擔心受怕,是應該的,就如我們享有母愛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因為習慣,習以為常,母親的愛,就像空氣一樣,很難察覺到它(她)的存在,似乎也就不是那麼偉大了,或許要等到哪一天,突然無法呼吸,我們才會發現空氣的重要,就像「樹欲靜而風不止」時,才會有「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悲慟吧! 也許,我一直把母愛當作理所當然的事,甚至幼稚的以一些偉人的母親來檢視母親對我們的教誨。拿孟子的母親來說好了,媽媽沒有如孟母那般重視孩子的教育環境,可以為了培養小孩搬了三次家,又知道當孩子不努力,就算有一個好環境,也是沒用的,再把織到一半的布剪掉作比喻,教育孟子讀書要有始有終。母親也沒有像宋朝名將岳飛的母親一樣,在他背上刺上「精忠報國」四個字,會耳提面命的勉勵我們要成為國家的棟樑之材。也許,因為我的母親,一直是平凡的,平凡到只能管好我們這些小孩子一日三餐的溫飽,照顧到我們的生活起居而已。一定是這樣的,所以,我覺得沒什麼好寫的。:::也或許,是:::怕觸及母親及我們心中那份傷痛吧!十幾年了,從國三的寒假開始蔓延的黯淡傷口::: 提筆,是需要勇氣的::: 爸爸的驟崩是一記轟然的雷擊,除了帶來氾濫的淚水外,也劈得我們暈頭轉向。那時,大人哭,小孩也哭,媽媽的淚水是因為深沈的悲傷,而小孩哇哇的響亮哭聲,更多是因為看了媽媽哭而哭的。沒錯,那時弟妹都還小,最小的妹妹還不滿四歲,怎能知道人間的死別!在宏亮的哭聲中,她尋找媽媽的懷抱,而失了神的媽媽卻找不到依靠,永遠的。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是傳統女子千年的依靠,也是宿命。好一個「夫死從子」,望著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媽媽可以依靠的在哪裡?那一瞬間,媽媽或許只能退回、退縮到記憶裡去尋找吧。 媽媽的父親在她雙十年華中消逝,從小最疼她的父親,最有話聊的父親,也是走得匆匆。上天在她燦爛的年華裡開了一次殘忍的玩笑,聽外婆說,那時媽媽曾經「失魂落魄」過一陣子,但身為長女的她卻沒有資格從此墮落不振,日子,仍舊要過,不只是一個人的日子,更是一大家子的日子。二十四歲的媽媽遇上了溫柔善良的爸爸,人生的苦嘗了十幾年,應該也嘗得差不多了吧!至少,眼前的這個男人應該可以帶給她多一點的幸福。 媽媽的眼光果然沒看錯,爸爸是個標準的好丈夫。不只辛苦工作賺錢,家事也有一手。日子雖然仍然忙碌辛苦,但媽媽的笑容是燦爛的,心裡是溫暖的,因為,眼前的生活真是幸福,眼前的良人,是細心體貼的。今生若能再有所求,只願和夫君白頭偕老、廝守一輩子。 也許,上天不只忌英才、妒紅顏,上天也嫉妒太過於恩愛的夫妻吧!爸爸從發現病情到離世,只有短短兩三個月。上天要奪走一個人的生命,竟是如此易如反掌!父親的遺囑還未想好,氣息已斷,眼未瞑目,卻再也見不到他所親愛的家人:::母親和五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這一次,母親,再也參不透,上天,這步棋。母親哭傻了,在葬禮,在守喪期間,最多的,卻是半夜痴傻的望著窗外烏黑的天,以一雙空洞無神的眼。這一次的打擊,是重重擊倒了母親。 母親四十歲的消沈失落絕對久於且深於二十歲的那一次。那時,常常會翻到媽媽寫的東西,有對爸爸深深的思念,有對命運無奈的詢問,我甚至在字裡行間,哽咽的聞到母親輕生的念頭!小小的年紀哪懂得怎麼安慰人,況且,我們都籠罩在巨大的悲傷中。「日子,仍舊要過,不只是一個人的日子,更是一大家子的日子。」或許,二十年前的情形又在媽媽腦中縈繞。一輩子善良的爸爸是應該要有出息的子孫的,或者,至少要能走得安心。媽媽走過來了,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我們終究未被擊敗,跌倒了可以再爬起來。 時間一晃而過,這中間的辛酸不是筆墨所能形容,世情冷暖的品嚐,對於媽媽,感受更深吧!可是,十幾年來,媽媽仍然善盡她作為一個母親平凡、基本卻最偉大的責任:讓我們吃飽穿暖,更多的,更關心我們的品行與身體,她總是說:「成績不及格沒關係,做人善良最重要;錢不用賺太多,健康最重要。」她在意的,不是錢財、成績等身外物,最重要的還是我們的品德與健康。 總是走過了,最小的妹妹也高一了,比那時的我還大了,乖巧懂事,每一個孩子,都長得比媽媽高了,雖然我們目前沒什麼大成就,可是,每個人卻如媽媽所希望的,保有善良正直的品行。往事也許淒涼,不堪回首,但每一步我們都走得踏實,無愧於心。我也願意相信,上天安排給人的每一步都有他的美意存在,也許,包括爸爸的驟逝。我想:如果爸爸現在還在世的話,我應該不會回來教書吧,跟媽媽及家人相處的時間就不會如此多了;也許我們這群小孩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懂事,這麼珍惜彼此的情感:::也許有太多的也許,但有一件事絕不是也許,就是:「這十幾年來,媽媽,您真的辛苦了。」我們感受得到的。只想告訴您:「愛您的心不變。」未來的路,我相信,一定會更好,就像五月的康乃馨,燦爛的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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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原來這樣美──五十八年來第一次還鄉記
● 我不知道故鄉原來這樣美! 早知道早一點與老伴結伴還鄉。 我一百多種著作的作者簡介上,都明確無誤地寫著:「祖籍福建金門」。父親出生於金門,十七歲自金門出洋到印尼,開枝散葉,生下了我們。據說家鄉還有一間黃氏大家族的老屋。但我小時候很少從父親口中聽到有關那間老屋的情景,幾十年來腦子都是一片空白。在父親對金門的描述中,最清楚、最深刻的印象是這麼一句:「你有一對姑表姐和表妹住在金門。」除此之外,只是說到在家鄉吃番薯,大便不用紙擦而是用竹片子刮之類。我對故鄉再也沒有任何其他感性的認識了! 金門,於是對於我來說,成為一個多麼模糊又多麼遙遠的地方!我不相信此生還有機會還鄉,而且還有那麼深刻的感受!因為父親自年輕時候下南洋,在印尼掙扎拚搏,長達四十餘年,可說已經飄葉紮根。一九七三年他在印尼走完他的人生路,葬於雅嘉達的納納斯墓園。每一次,我們從香港到印尼,一定到他所在的墓園燒香拜祭。為此我還寫了一篇︽永恆的寂寞︾紀念。我出生於印尼,在印尼度過十五年,印尼,成了我童少年的難忘記憶,印尼,更也是父親流汗、躺下安息的地方,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印尼算是第二故鄉了。如此一來,金門,更變得遠上加遠。 我從不相信,此生還有機會還鄉。十五年的印尼,十二年的中國大陸,三十二年的香港,人就像一片落葉一樣,隨風飄泊。我從不知道那裡是真正的故鄉?金門,是父親兒時的記憶;而我兒時的記憶卻是在印尼。記得有一年,我在闊別幾十年後,回到雅嘉達,朋友駕車載我遊車河。她問我要不要回家看看?我搖搖頭婉謝了。在︽回家︾那篇極短篇中,我說我最怕觸景傷情:::沒有父母親在的家不算家!那個位於格魯骨的家,不知還在不在?縱然仍在也已人面全非了吧!幾次回印尼,我一直沒敢去看看,最怕喚起兒時的回憶而讓心頭流血!從母親口中知道,在金門的祖父去世時,父親曾經回金門奔喪。然而父親一九七三年在印尼去世時,身邊只有母親,我們滯留香港而不克奔喪。想一想,一部華僑離鄉背井的歷史,也堪稱中華民族的苦難史吧! 金門,於是變得那麼遙遠,那似乎只是父親兒時的記憶,祖父生活的地方,地圖上的一個名字。最為諷刺的是,從一九六○年至一九六三年,我一直就在父親年輕時候讀書的廈門集美中學就讀,多少次就在廈門胡里山遙看一水之隔的金門,但腦海中沒有任何概念。很長一段時期,我沒讀過有關金門的任何一字一句的資料。社會極度封閉,人也變得麻木起來。 八十年代,去金門要憑證明。儘管我人已來到香港,但終日思索的是:要在新的環境中立足。於是在人海中拚搏掙扎,一晃三十年過去了。千禧年,我們決定舉家去台灣旅行,方式是參加旅行團。辦理簽證時被提問一大堆問題,尤其是工作的履歷;還被要去了種種證明。這使我的情緒非常沮喪。所幸還是批准了。聽說只要第一次簽證順利,以後就容易得多了! 那一次跟團將台灣島從北到南遊了一遍。依然和故鄉緣慳一面!歲月已過了大半世紀。人人都在說尋根,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去尋?也許,我們就跟很多人一樣,做為黃氏家族開枝散葉的一片落葉、一朵小花,成為永不回頭的不孝子孫。走著的是父親的不歸路。 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那是素未謀面的陳延宗兄,他把一個文學計劃告訴我。不久,我就收到「金門大學」第一輯。裝幀十分精美的書用很大方美觀的硬盒裝住,翻一翻,一種濃郁的文學氣息撲面而來。陳延宗兄還把一本︽浯島跫音︾寄給我,裡面赫然收有我一篇小文章。僅是看到這些就使我心頭激動不已,故鄉的人居然知道我,故鄉出版的書內居然也收有我的作品,那怕那僅是一篇小文章! 我沒見過故鄉的真面目。又遇工作不太忙碌,我就和妻子說:回鄉看看吧!她是我姨表妹,她母親我叫「阿姨」,也是金門人;妻平時講著一口比我還地道的金門話──她也很有興趣還鄉。 回鄉的腳步,於是加緊和加快。是文學在召喚!是故鄉的文學吸引著我。跟我這幾十年北上南下,到印尼,到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菲律賓、中國的集美、廣州、汕頭、中山、上海、南昌、泉州:::一樣,無不都是與文學有關。此番決定回金門,真真正正是「文學回原鄉」。樹清兄說得好:文學太有魅力,太有凝聚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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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破蚵人
諺曰:冬水看蚵坵。又云:古寧頭查某囝會出身,古寧頭心富無了期。此在詮釋,身為古寧女人,為生活計,每日為破蚵而忙碌,日以繼夜週而復始,永無休止。閨女出閣之後,免再受嚴冬「破蚵」霜凍之苦;而古寧媳婦就必須伴蚵垂老終身。故昔日有意嫁於古寧頭為媳者,首先要問恁庴蚵坵有多少?由此,益然凸顯出「蚵鄉」生活的艱辛與苦切,願嫁蚵鄉為蚵婦,必須抱有勞其終生為「青蚵嫂」的大無畏的精神!因為,海蚵產收之期,時在農曆九、十月至翌年三月。在正月至二月尾為盛收時期,亦為海蚵豐腴味美時季,必須大量採收,為保其新鮮一到家即全家圍在「蚵仔」桌邊忍餓受寒,忙將蚵仔剝開,趁早挑往外鄉叫賣;最大銷售市場是后浦(城區)。斯時因價賤,經過忙碌竟日;所得無幾;嘗云:「一擔『蚵仔』換無二斤白米」的辛酸;溯古撫今,蚵價貴賤自不能同日而語。由於蚵仔營養豐富,不惟風味獨特,尤具有養顏美容功效,舉凡煎、炒、炸、煮無不適宜,因而普受大眾青睞,成為鄉土的特產美食;躍登為「傳統美食排行榜」,金門「蚵仔麵線」是時觀光客之所愛。如今一擔蚵仔可換得百斤米;若非對岸沿海大陸蚵的混入的影響,金門石蚵身價必然看好。遠景可期。 照片中破蚵人,亦是古寧頭媳婦,可是她只是在偷閒學破蚵而已!(攝於民國四十二年二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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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沒妳的日子
中年失業,對多數人來說可能只是別人的經驗,但對我而言,卻是殘酷的人生新體驗;在大環境的不景氣,及不得不的降格以求下,一種重新來過的心情,正引領著我的每一天;每天上班前的掙扎,亦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兩年多前,捨棄了人人欣羨的鐵飯碗,執意的西進大陸開去創新天地,做抉擇前,不是沒經過慎重的考慮,只是誘人的工作挑戰,及一種嶄新視野的期望,讓我難以自拔,在妻「想做就不要後悔」的認可下,我隻身踏上了新歷程的探險。 或有人不免竊笑,想又是一個受不了花花世界誘惑的台商吧!初始,或許真的有些憧憬,但在身為「拓荒牛」的本質下,類同seven-eleven的全天候工作,讓緊繃的神經從未真正的鬆弛過,每當夜半,在宿舍裏拖著被累垮的身軀,努力的思索的,仍只是工作上的遺漏,對妻兒的思念,有時真的不願透過電話來勾起,因為實在很怕聽得愈真實,愧疚感就愈重! 在奮鬥了兩年之後,負責籌劃的工廠,終於完成正軌的生產,與投資老闆的嫌隙卻也日益加深,在溝通無效的情形下,我只好選擇離開,來保全自己可憐的尊嚴;在收拾行囊的那晚,我依然沒有勇氣觸動電話,告訴我那兩年來聚少離多的妻我所做的決定! 如今,做回無趣的上班族,掂著比三年前薄了近一半的薪水袋,面對著可能連年終獎金都沒著落的事實,妻打趣的說:「後悔嗎?」 我輕擁著她,苦笑道:「我只後悔沒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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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居隨筆》建功嶼退潮時
我娘家位於金城鎮的「向陽吉第」社區,從這兒沿著田間的水泥路往南門海邊走,大約十幾分鐘的腳程,就可到達浯江溪口遠眺「建功嶼」。為了健身,爸爸在他的好友薛叔叔的慫恿下,每天傍晚五點一起散步至建功嶼瞭望臺,經過延平郡王祠,再沿著田間水泥路回家。後來,媽媽、弟弟和我都有感身材日益發福,散步的確是個很好的運動(兼減肥之法),所以就陸續加入了散步的行列。 這天下午,「散步運動」的「發起人」薛叔叔臨時有事無法成行,不過我們一家老小倒已準備妥當,於是仍舊按照慣例出發去也。 建功嶼在明清時代曾是集中隔離痲瘋病患、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地方,所以也叫「麻瘋嶼」或「痲瘋礁」;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後,因其能扼守浯江溪出海口,地理位置優越,故利用其地勢構築工事及碉堡,使其成為堅固嚴密的海島型要塞堡壘,這是世界各國軍事建築上所罕見的,建功嶼因此成為戒備森嚴的戰略據點。後來隨著兩岸關係緩和,部隊於八十七年撤走,金門縣政府斥資整修,並開闢出一條用金門花崗石砌成長約2300公尺的海底步道與夏墅相連,遊人可順著步道走到建功嶼,使昔日因醫療或軍事用途而蒙上一層神秘面紗的建功嶼,終於得以自然幽靜的面貌呈現在世人面前。不過,我們平常散步至此時,大多是漲潮的時候,海底步道被滿滿的潮汐淹沒,只露出兩排黃色的浮球標誌著步道的存在,所以我們一直沒有真正踏上建功嶼一窺其真面目。 這天運氣真好,還沒到瞭望台,遠遠地便可看到潮水退了,露出一條石板道,類似電影「十誡」中摩西將紅海中分、開出大道的情景,和前幾天滿潮的景觀相較,令人不由得興起滄海桑田之嘆;爸媽說這是很難得的機會,鼓勵我和弟弟不妨走一遭;他們本也有興趣一探究竟,但因媽媽膝蓋發炎不好走路,所以就由爸爸陪著媽媽先回家了。 我和弟弟在石板路上走沒多久就不禁驚呼:「幸好媽媽沒來!」原來這長期浸泡在海水下的道路不但濕漉漉的,而且長滿了青苔,走起來滑不溜丟;以媽媽的腳力若冒險前來,肯定跌個四腳朝天。我穿著運動鞋走,也緊張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弟弟更慘,他穿的「休閒鞋」在我看來簡直像「溜冰鞋」,這裡滑一下、那裡溜半步,真是舉步維艱、險象環生,讓我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在我們後面走著五個看似女大學生的觀光客,她們穿著漂亮的涼鞋,走起來也是花容失色、驚叫連連,穿對了鞋子的我有點得意地說:「有了這次經驗,下次就知道來這裡一定要穿球鞋」;「身處險境」的弟弟苦笑地說:「我看要穿釘鞋吧!」 石板路的兩旁,是退潮後裸露的泥灘,仔細觀察,可看到小巧的螃蟹在其間橫行,不知名的魚兒在小水坑間游泳。弟弟因石板路不好走,乾脆走在旁邊的泥地上。我見他挖寶似地在灘頭賞魚、拾貝,有點羨慕,就跟著踩下去;這下好了,一腳踏在又軟又黏的泥漿上,而且還愈陷愈深,費了好一翻手腳才像「撿回一條命」似地回到石板路上,一雙引以為傲的球鞋變得灰頭土臉,唉!這下子原本因穿對鞋子預備回家向父母好好吹噓一番的大話只好吞進肚了! 這樣邊走邊玩、邊說邊笑,不久就到了「建功嶼」,只見岸邊巨大的礁岩黝黑崢嶸,佈滿砂石的礫灘貧瘠粗獷,迷彩色的碉堡座落在灌木綠叢間。聽說走進碉堡可以遠眺小金門和廈門,但此時只見大門深鎖,大概是時間已晚。夕陽西下,彩霞滿天,映得海水斑斕;我們流連在這風貌原始、人煙罕至的蕞爾小島上,彷彿遺世而獨立,恍恍惚惚地作起桃花源之類的夢來。 天色漸漸暗了,我們再度走上滑溜溜的海底步道,在灰濛濛的暮色中踏上歸途。我覺得,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建功嶼其實是個可以讓人靜下心來、好好思考的地方;下次有機會,一定還要再度造訪這荒涼得恍若仙境的可愛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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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伊是阮安娘
衛生院骨科陳醫師和藹親切的問診:「阿婆,汝ㄟ腳有卡好嘸」!有喔:阮少年每這擺落海,「青腳」攏嘛掠規「勾籃仔」,安娘:唔係啦!醫生係問汝ㄟ「腳」,汝真「敖力答」,甲掠「青腳」嘸關係啦!真箇雞同鴨講,好在本土醫師修養耐性奇佳,視病猶親,最後不忘提醒一句:阿婆,汝愛照時呷藥、腳才ㄟ好!有啦:每一日攏嘛呷規落粒。 回程的車上,忍不住質疑?安娘:頂月日,拿一月日ㄟ藥,汝剩半月日ㄟ藥,明明講「白賊」,騙醫生嘛!夭壽死囝仔,卡細聲咧,藥愛儉儉啊呷,才 「打損」啦!當真被老娘打敗,殊不知所食藥量不足,會減損藥效,最後受傷害的不是別人,是我們摯愛的親人,是故與其叮嚀老人家,按時服藥,為免她的「儉食」捨不得「浪費」,倒不如多撥五分鐘,來個緊迫盯人,備妥並看著她吃,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傍晚時分隔壁「筆串」伊孫,提著宮內的輪值「香火牌」前來移交:「阿婆,阮公講換恁去燒香點火,「火牌」交乎恁」!明知她腳痛,走路不甚方便,然如此神聖的「工作」,任何人若與她爭,就是不孝,當然不敢忤逆,袛能順從並暗中偷偷的跟在身後,以防她不慎摔倒,當她進入六、七十年熟悉如「走灶腳」的宮內後,眾神明是她知交的心靈導師,那份虔誠恭謹,絕非年輕後輩所能及,單從她向一尊尊王爺跪拜的稱謂,都要冠上「王爺公祖祖」才能表達崇敬之忱,舉香祈求的內容,更令後輩折服,計有:「大細平安順俗頭殼硬」,「保庇阮子、阮孫、阮甘啊孫:::、阮台灣:::子孫好賺食,敖力讀冊,出門堵到貴人:::」長篇內容無一遺落,且歷時至少三、四十分鐘,若無過人的「口才」,超凡的記性,一般人是做不來的,有時候忍不住暗想:阮安娘,講那麼多,求那麼多,神明是否記得起來! 在炎炎的夏日,暑氣逼人,曬穀場的水泥地,被酷熱的赤日頭晒到冒煙,唯有「巷仔溝」是最佳的避暑所在,陣陣的南風吹來透沁涼,村人們「知空」大夥群聚,「椅條」、「勾椅」散置各角落,眾人默契十足,謹遵輩份找到自己的位子,唯一較突兀的是叔伯們,仍然喜歡雙腳蹲在「椅條」上,話匣子一開,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就連嚴肅的政治題材,也來上一段,從李登輝,一路到陳水扁、連戰,由於政治話題,鄉下婦人家普遍較為陌生,在一旁隱忍很久,又插不上話的「阮安娘」,憋不住了想要開口,又怕別人插話,脫口就是:大家好心ㄟ阮先講:「金門有十三陳,啊姓「陳」ㄟ阿扁啊唔知係唔係陳坑人,另外連戰可能唔係金門人,因為咱金門姓「連」ㄟ足少ㄟ」。語畢眾人莫不捧腹大笑,真擔心「阮三叔」一個不留神,會從椅條摔下來,此時的「阮娘」依然不解眾人何故大笑,又補一句:「咁阮講唔著,啊嘸大家嘛ㄟ「瘋坎」笑!眾人眾口一致:「對啦!汝講ㄟ對,對、對」。 今日天氣特佳,台金班機正常,十點不到,送信的郵差已開始送信了,「阮安娘」依慣例,不論有信件或無信件,總是會站在厝角邊,殷盼台灣的子孫寄來信件,此番的等候,果不令其失望,郵差扯開嗓門:「阿婆,有恁ㄟ批,擱這大封,可能係恁台灣ㄟ子孫寄錢,欲來乎汝開」。一邊的鄰居「添壽仔」插話:「嬸仔,可能係番屏寄鐳喔」!碗糕啦!光天白日,嘸聽著半隻「錢鼠」在叫,那來的番屏寄鐳?「壽仔」,緊幫阮看嘜,看是誰寄的,「嬸仔」,係台灣「××」縣市啦!喔,係阮大漢「新婦」寄ㄟ啦!伊就係住在「××」縣市,信中又附上一疊相片,「嬸仔」,恁「新婦」講恁孫已經生下了「甘仔孫」,汝擱做阿祖囉!恭喜喔!「嬸仔」汝看、恁「甘仔孫」ㄟ「南鳥仔」蹺蹺ㄉㄉ!斯時的「阮安娘」緊盯相片不放,深怕一閃神,「甘仔孫」ㄟ小小鳥會從相片中飛走,心中的喜悅難以形容,唯一想到的是走進雙落老厝的公廳,擺上相片,燃起三柱清香,又是一長串的稟報詞,二眼泛著興奮又滿足的淚水,重點袛有一句:「真係祖公有靈顯」。 而做「阿祖」的心情,是可喜可賀,是中三個字二佰元樂透所無法比擬的,但總不能鎮日隨身帶著「甘仔孫」的相片,逢人便要展示一番,更要請來人「品頭論足」,討來二句「呵咾」讚美的言語,才能平撫興奮的情緒,有時忍不住真要提醒他一下,恁「甘仔孫」嘸著褲,乎人看了了「歹勢啦」!然這一句話,始終說不出口,因為伊係「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