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菜鳥教官筆記
上學期初,我才來這所商職當教官。 這所學校女學生佔大多數,報到的第一天學長帶我熟悉校園,在走廊上就被一群女學生圍住調查「身世」:問我幾年次的?有沒有女朋友?甚至還拉我的衣服說我好帥;以前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我向學長求助,他好不容易才幫我「驅離」她們。 學長說這樣的狀況至少會維持一陣子。他說他也曾那樣被包圍著::::噢嗚!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學長說的時候兩眼迷離陷入無限:::。「but ,這些女生:::唉!總之就是一個原則:為求自保你一定要保持距離,以免惹禍上身」學長一副有過切膚之痛的樣子。 我走在走廊上,塞在後褲袋裡的皮夾冷不防地就被抽走,那些女生笑得花枝亂顫:「教官,放學後在紅茶店等你來拿回皮夾,不見不散喔!」我當然不會赴約。後來皮夾還回來了,我女朋友「小甜甜」卻無故的說要跟我分手,原來她看了我的皮夾,皮夾裡她的照片上被畫了豬頭,還有一張「親愛的小賢賢我喜歡你」的紙條││是那些女生,不,根本是「女妖」們搞的鬼。好不容易才安撫了「小甜甜」,學長說的「保持距離」我終於弄懂了。 服儀檢查時,發現有個女生制服的上衣繃到胸前扣子快爆了,長褲低腰到都快看到股溝了,我要記她違規,她紅了眼眶:「教官,我知道我的制服和學校規定的不符,但我爸爸失業一年多了,家裡沒錢,這是我媽媽當了金戒子才幫我買的制服,我不敢也不忍心告訴她買錯了,嗚:::。」「真是令人同情!」我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的沒有追究。隔些天放學時,我看到那個女生拿著手機講電話,哇靠!那隻手機是最新型的,少說也要萬把塊,她家不是沒錢嗎?我才恍然大悟:我被她耍了。 這年紀的女生鬼點子特別多,光是請假的理由就可以讓我著書成冊 ,她們為了請假成功,不但可以讓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活生生」地「輪流出殯」;有一個女生更硬是讓她的姑姑在一學期裡「改嫁」三次。 還有更大膽的是和唸鄰校的男朋友穿著學校制服,公然地就在校門口前的公車站牌下接吻,有校外人士經過看到了向我們「舉發」,並說如此行為是「違背善良風俗破壞校譽」,學校應該記大過處分才是。查出是誰後找她來交給女教官學姐處理:「教官,難道接吻有罪嗎?妳和妳老公就不接吻嗎?還是妳要處分我不該穿著制服接吻?那穿便服就可以嗎?或者不該在我們校門口接吻?那換個校門口就可以了嗎?教官,做人為什麼要那麼『偽善』呢?」 我承認戀愛中的男女有時會情難禁,我和「小甜甜」約會時偶爾也會忽然地想親吻對方就親吻對方(可是我絕不敢穿著制服如此明目張膽啊!而且,他們才幾歲?)學姐被氣得快「發轟」了。後來通知家長來,沒想到那家長更是「驚爆」,就當著我們的面對學生說:「穿著學校制服時不要接吻,如果不能忍,至少等公車來了上了車再說,若是實在『忍無可忍』,那走進站牌旁邊那家7│11再接吻應該會好一點」。學生回答會儘量啦,我和學長學姐當場聽了差點就昏倒。 現在,我「對付」她們的功力已精進到和學長並駕其驅,但是學長要退了,這意味著有另一個新教官會來,她們會轉移目標,我終於可以「解脫」比較不會被「包圍」了,但是,我仍想問:我可以不可以請調到男校啊!督導回答說目前暫時沒有男校的缺::::
-
擺渡人生
阿珠年紀已大,大頭鬧起脾氣、發起瘋來,根本無法控制。鎮公所人員建議阿珠把他送往台省療養院,以防再生事端。阿珠總是覺得不捨,因此,遲遲未答應。 二兒子阿樹即將國中畢業,為減輕母親的負擔,阿樹決定要赴台唸軍校,阿珠考慮良久,同意接受公所的安排,將大頭送往臺省療養院照顧,她自己則決定帶著金生,舉家遷台,就近照顧大頭、阿樹。 到台灣,委實不便,辦好出入境證後,便等著船班上船。搭乘登陸艇是唯一的赴台管道,阿珠用扁擔挑起所有能帶的家當,帶著阿樹、金生,前往新頭碼頭候船。 登陸艇像一處大型的防空洞,艙口一開,所有人越水前行、蜂擁而上,偌大的艙底,髒亂污黑,充滿汽油味,上了船的鄉親,隨地一躺,就當是這趟旅程的床。阿珠回頭凝視,這個充滿了自己青春歲月的小島,卻只見背後的新頭,風沙一片。 金生還小,受不了海上顛簸之苦,一路嘔吐、嚎哭。阿珠也覺得反胃,但強忍著,口水中盡是苦澀的膽汁味。 撐了一天,繁華的高雄港終於遙遙在望,「到了!到了!台灣到了!」鄉親們互相走告,暈了一天的阿珠,精神又恢復了。 下了船,檢查行李後,大家各奔西東。大部份的鄉親,選擇北上。阿珠跟著在船上相識的鄉親,母子三人搭車上台北。 在麗月的介紹下,阿珠到麗月台北中和遠房親戚家幫傭。為了工作方便,在附近租了間房子安頓下來。 ※※ ※※ ※※ 嫁給王福全後,阿萍分別生了文娟、文彬、文輝。 王福全雖然忠厚,卻也有著讀書人的臭脾氣。喜歡看書的他,時常是手不離卷,即使在辦公廳,也擺放各種各樣的書。那年頭,只要長官喜歡,小卒也可以變大將,為了博得長官的青睞,各種明爭暗鬥、逢迎拍馬的事情,比比皆是。辦公廳裡的小林,就是這樣的人。 交代的公事,猛打太極拳,東推西擋,看到長官,鞠躬哈腰,極盡卑微。他的招牌動作就是,看見長官,立即起身,右腳朝左腳併攏,並用力蹬一下,然後高喊:「長官好!」 不知情的長官,會面帶驚喜、滿意的直誇好,相識的同事,總覺得不屑,有一次,王福全忍不住當著大家的面罵他「狗腿」,小林聽到後,自我解嘲、不以為意,心裡頭卻恨得牙癢癢的。 那天,家裡來了幾位便衣人員,指稱有人檢舉王家私藏匪違刊物。 是誰呢?故意想陷害他?王福全心生納悶。 東翻西找後,有人在書架上找到幾本社會主義的書。 「那只是一些有關思想的書啊!」王福全急著解釋,但便衣人員似乎不理會,連人帶書的,將他抓走。 「我們阿全又沒犯罪,你們怎麼可以亂抓人!」阿萍憤怒的擋在門口,小孩子們則怕得哭了出來。 「看共匪的書還沒罪?讓開!否則連妳一起抓!」便衣人員兇狠地看了阿萍一眼,看得阿萍渾身打哆嗦,整個人都傻眼了。 雖然多方陳情奔走,王福全仍被冠上匪諜罪名,送往台灣坐牢。王福全不是第一個,由於兩岸情勢惡化,風雨飄搖中的政府,像被下了魔咒一般,只要一有動靜,便刮起肅殺之風,各種白色恐怖事件,此起彼落。 少了王福全持家,阿萍只能靠著做小姐時所學得的裁縫本事,賺錢養家。 ※※ ※※ ※※ 阿珠赴台後,由於沒有甚麼親朋好友,生活相當艱苦。大頭在政府的安排下,送往台北近郊的療養院,阿樹則進入軍校就讀。大頭要被帶走的那天,哭喊著不要,看到大頭傷心樣,阿珠也覺得心酸,原本想打消送大頭到療養院的念頭,不過,縣政府的職員勸她,大頭有暴力傾向,個子又大,交由政府照顧比較妥當,才是長久之計,她想想也對,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大頭送上車,大頭探出車外,揮著手直喚:「阿母!阿母!」 (十四)
-
生命中的小天使
大女兒不知為何,一時興起,吵著問道我的結婚相本放在哪兒,她想要看。而一向拿姐姐做榜樣的小女兒也在一旁幫腔:「我也好想再看看爸爸跟媽媽的結婚照片哦!」我一邊敲著眼前的鍵盤,一邊告訴她們相本的位置,並要她們姐妹倆自個兒拿下來。心裡卻有個念頭閃過:哇!仔細算算,這結婚照已經有十年歷史了呢!想當初可花了我們整整一天,並用掉我們兩人合起來將近一個月的薪水,才換來那一張張美麗又動人的婚紗照呀!不過,花了諸多時間與金錢所拍攝而成的珍貴倩影,裝在那厚重的相本裡之後,好像只有在新婚的那段期間或偶爾有親朋好友來訪時,被慎重的拿出來亮相過幾次,時間久了,它就如同其它那些因著自己一時的狂熱而從店裡買回來的書本CD,在不斷的反覆看過聽過之後,失去了新鮮感,終於,落得同樣的最終下場││被我收起,束之高閣了。 不一會兒功夫,只見大女兒爬上高低床的上舖,費盡力氣的把那厚重的相本搬下來,我轉頭定睛一看,天啊!相本因為沒有裝在原來附的紙盒裡,封面上竟已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我停止了眼前的工作,拿了張除塵紙,心疼的輕輕拭去那層塵土,當塵土掉落,封面的深咖啡色原木框即有如重見天日般的閃閃發亮,再度顯現它應有的高貴質感,如果它會說話,我想它一定會難掩興奮且語帶抗議的說:「早就該這樣,讓我經常出來透透氣,也好保持我麗質天生的美貌啦!」 大女兒看著擺在封面外的第一張照片,高分貝的驚呼著:「哇│好帥的新郎,好漂亮的新娘哦!」小女兒趕緊將她的小臉湊了過去,看了照片後也附和著說:「喔!我們的爸爸怎麼這麼帥?媽媽怎麼也這麼漂亮啊?」原本在樓下玩的兒子,因為聽到了姐姐和妹妹接連發出的驚嘆聲,也趕忙上樓來湊熱鬧,他最怕自己因為沒有跟著姐姐和妹妹,而常常獨漏了些什麼精彩的重要事件呢!看到姐姐和妹妹兩人捧著爸媽的結婚相本在研究,他當然也不能錯過囉!於是,他們三人便逐頁逐頁的翻閱著相本,你一言我一句的對著十年前的爸爸和媽媽品頭論足。每翻頁一次,三個孩子的驚嘆聲就此起彼落一次,偶爾,三人看到畫面裡的爸媽有些略嫌親蜜的鏡頭時,還會大喊:「ㄜˋ啊!變態!」再不然就是大聲嚷嚷著:「你看│爸爸跟媽媽親親耶!」「還有抱抱喔!」忽然,小女兒把臉往我這兒湊來,陰陽怪氣的問道:「媽媽,妳和爸爸拍這些照片,感覺浪不浪漫啊?」我噗嗤的笑了出來,「浪漫?」這個小鬼靈精,不知從哪兒學來這語彙?我也裝腔做勢的回她說:「好浪漫唷!」女兒滿意的笑著轉身繼續看相本,嘴裡還喃喃的唸著:「男人喜歡享受,女人喜歡浪漫:::」。哇咧!我還真懷疑平常孩子們都從電視上學到什麼東西? 接著,大女兒突然跑來,而且冒出了這樣的問題:「媽咪,妳愛爸爸嗎?」這:::該怎麼說呢?說「愛」似乎挺肉麻的,說「不愛」又不知這個多愁善感的孩子會怎麼想。我便反問她:「妳呢,愛不愛爸爸?」她不假思索的立刻點點頭:「當然愛呀!可是妳還沒告訴我妳愛不愛爸爸!」她機伶的不讓我轉移她的問題,仍緊追不捨,我故意試探性的、小小聲的說:「不愛。」只見幾秒鐘前仍堆在女兒臉上的笑意頓時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緊繃的嘴角和寫在臉上的緊張與不安,她懷疑我的答案是否真實,認真的再問一次:「妳告訴我,到底愛不愛爸爸嘛?」我故做認真的再說了一次:「不愛!」沒想到,她的雙眼開始泛起淚光,瞬間,斗大的淚珠已然滑落她稚嫩的臉龐,然後她用一種極盡失望且悲傷的口吻對我說:「真的嗎?那你們為什麼還要結婚?」我意識到剛才的玩笑話可能太過火了,說不定對眼前這個已經上小三的女兒,造成了心靈上的傷害,於是趕緊伸出手臂,把她攬入懷裡,輕輕的說:「傻孩子,怎麼可能不愛嘛?如果不愛就沒有你們這群可愛的孩子囉!」女兒看著我,再度露出嘴角的笑意,抬起頭,輕輕的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後開心的和弟弟妹妹繼續吱吱喳喳的翻看相本去了。 我開始側聽並細細思量著三個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語,一股股的暖流自心底油然而生,幸福的感覺溢滿了整顆心。十年的歲月雖然帶走了我的青春時光,卻為我的生命增添了三個貼心又可愛的小天使!
-
《金門憶往》難忘金門歲月
難忘的移防 民國六十三年的二月二十一日,是我服兵役以來最難忘的一日。飢寒交迫的苦痛,第一次就讓我親自嘗試到,而且永生難忘。當天我們要和小金門的部隊換防;清晨兩點起床、著裝,由於太早起來,所以覺得胃口不佳,只隨意吃了一碗麵食,心想:小金門離此不遠,搭船過去就到了,到時候再吃也不遲。三時整,部隊全體官兵全副戰鬥裝備,準時摸黑出發。沒有燈光,也沒有聲響,整個營約六百多人,靜悄悄的從山外附近的駐地(南隘坑道)急行軍前往水頭碼頭。 部隊出發時,只覺得氣溫很冷,溫度約在攝氏六、七度左右。約走了一個多小時,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整個身體都被淋濕了。部隊軍紀極嚴,沒有接到長官的命令,連長也不敢要求大家穿上雨衣。不久,穿雨衣的命令傳達下來,但已經來不及了。雨勢愈下愈大,氣溫也愈來愈低,大家都咬著牙根,拖著凍麻的雙腿,急速前進。一路上,映入眼簾的,原來青綠的田野盡成了水鄉澤國,道路被大水沖刷、淹沒,也阻礙了我們行進的速度。 早上約十時許,當我們到達部隊集結地水頭碼頭,等待上船的地方時,積水已深及膝部,我們不得已就站在水中浸泡了三個多小時,不能、也無法活動休息,沒有飲水、沒有糧食。直到雨勢稍歇,海軍小艇才搭載我們過海,前往小金門,此時大家已餓壞了。 到達小金門,我們又冒雨行軍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終於到達新的駐地:::::埔頭山。連長立刻分配班兵碉堡及崗哨,並開始進入戰鬥狀況。 大家卸下隨身的裝備後,發現先遣人員還未抵達,想要吃一餐熱騰騰菜飯的希望完全落空。經過無線電的聯繫之後,才知道雨勢太大,載運裝備及先遣人員的小艇因傾盆大雨而進水,且裝備太重竟然沉沒了。連上的野戰廚具、全連的衣物行李、部分彈藥,全都浸入水中,損失慘重。連長宣佈晚餐也無法正常供應了,只能發乾糧應急。全身都溼透了,沒有衣服可換,氣溫又不斷下降,整晚就在又饑又冷的狀態下熬過。第二天,看到金門日報報導,才知道我們遇上金門幾十年來最寒冷的一天。 水鬼的故事 小金門距離廈門很近,所以來犯的水鬼很多。 水鬼,是大陸蛙兵的俗稱,經常在夜間摸黑出現,來去無影無蹤,行動神出鬼沒,殺傷力極強,站衛兵時大家都很怕會遇上他們。偏偏我們在此地就遇到兩次,幸被機警的哨兵發現,並加以驅擊,才能化險為夷。 民國六十三年五月的一個傍晚,吃完晚飯後,各班排按往常一樣回碉堡休息去了,連部只剩第一班的班兵及連上的行政人員。當時部分的官兵在餐廳裡,聚精會神的觀賞最熱門的連續劇「保鑣」,突然大門口的崗哨響起一連串的槍聲,那時候的我剛好在坐在文書室裡寫公文,立即拿起身旁的步槍往大門口衝去,只見衛兵兩人臉色蒼白,不斷的往海邊的草叢裡射擊。不久連長命令我帶行政人員四人,與第一班的班兵到海邊左右包抄。營區外雜草重重,高及胸部,離海邊又近,我們持槍逐一搜索並無所獲,只在沙灘上發現水鬼上岸遺留下的足跡。事後師部立刻派員來關照,並要求加強衛哨兵的警戒。後來據判斷,上岸的水鬼至少有四人,假若讓他們登陸成功的話,我們早就成了「冤死鬼」了。 第二次遇上,是發生在四個月之後。當時,班上有一位曹姓的士兵,離退伍的日子還有一個星期。凌晨二時,輪到他衛兵勤務,他習慣性的往海邊巡視周遭,突然發現朦朧的黑夜,在月光的照映下,海岸邊多了一塊不算很大的石頭。 海邊的一景一物,早都烙印在大家的腦海中,現多了一塊石頭,引起他心中的疑竇,於是兩眼繼續觀察,心想:是不是我看錯了。不久,他發現石頭有慢慢移動的跡象,立即端起槍準備射擊。這時候疊在一起的水鬼們,警覺到被發現了,立刻紛紛跳入海中。連續的槍響聲,劃破整個夜空,也驚醒了我們。(八之五)
-
向生命告別的年
從小到大過了三十多個年,令我最難忘的 竟是那兩個「向生命告別的年」:::: ※※ ※※ ※※ 那年,外子因部隊排假需等到年初九才輪到連休,所以那年我沒有返回金門過年。 除夕打了電話回去給公公婆婆,說年初九才回去並且帶倆老來台小住數日。「我十一月才去的,並不會十分想再去,等你們回來再說吧!」公公在電話裡如是說著。 年初二一早,原本綿密的陰雨天乍出冬陽,正欣喜這樣的好天氣正好帶孩子外出走走。金門卻傳來了急電噩耗:公公過逝了! 和小叔一家子們倉皇急奔機場,到了松山機場看到人山人海,每人穿紅戴綠地滿臉含笑,就連航空公司也播放著年節喜洋洋的音樂;只有我們和小叔一家子們一身沈黑,一臉哀戚。 「到鄉關,行路難」回家的路是如此的難,情感上是一難!交通更是一難!好不容易登上飛機:這飛機為什麼開得如此地慢呢?這回家的路為什麼如此漫遙呢? 我們跪著去見他老人家:他躺在大廳一角,遮蓋的白布下是一如沈睡的安祥容顏。婆婆已幾近崩潰,倆老自結髮以來情感親密,向來形影不離;對我們這些子媳孫兒們而言,我們失去的是摯愛的人,對婆婆而言:她失去的卻是生命的全部啊!她的傷痛我們沒能安慰,我們灼心的悲痛誰也不能代替,只有共同承擔。 聽著封棺時陣陣椎心刺骨的釘木聲,聲聲敲入心房,我們的摯愛和我們已永不再相見;想著去年此時,全家都回來過年,一家二十多口人齊聚一堂,一屋子的大人小孩樓上樓下歡言笑語和穿梭叫嚷嬉鬧;而今,門外隔鄰街道上唱片行音樂震天價響,大過年的歡樂和我們再也不相關。 折著紙錢,隨著錄音機裡誦播的經文覆念:若真有神靈,祈願佛陀牽引,並請將我們的祝禱傳給他老人家吧! 公公就葬在金沙公墓,看著棺木沈沈落在掘好的坑洞中,子孫每人抓一把墓前土回家來。我們送摯愛的父親上山頭,卻祇賸手心裡的一把黃土歸來,婆婆已泣倒階前,我們的淚又沿腮如雨落下。 那年,外子的年度記事欄裡寫著:新春 父喪 大慟。 ※※ ※※ ※※ 年底,我正懷著老二,阿嬤卻住進了加護病房!這一住,竟就住了三個多月。 過年時,我特意回金門要去探望她,我心裡明白:阿嬤已經八十多歲了,這一面有可能是最後一面了。所以即使是婆婆不贊同我去醫院探望她,因為老人家覺得孕婦去探病人是犯忌諱的,尤其又已是垂垂老人更是大不吉,我仍努力說服婆婆,終於勉強獲得同意去醫院探望阿嬤。 阿嬤全身插滿管子,她做了「氣切」手術,所以不能開口說話但意識仍清楚。她揮著腫脹的手,眼裡蓄滿淚水對我做出抱孩子的動作,我把大兒子帶到她面前讓她看看,並告訴她我又懷孕了,她先是點頭微笑又搖頭落淚;那意思彷彿是歡喜又將有新生命的來到,卻又感傷也許見不到她的外曾孫了。 看到阿嬤的頭髮受病魔侵擾幾已掉光,想到以前曾說要把頭髮留長,再剪下讓阿嬤續在髮髻裡,這樣的心願,阿嬤恐怕是不能等我實現了。 大年裡的花崗石醫院,加護病房的長廊盡頭,一名女子的嚎哭引人側目││那是我感傷追悔的哭泣啊! 阿嬤在那年的元宵節前夕辭世了,享年八十六歲。雖然已算是天年,但心中仍有萬般的不捨。 而今,阿嬤過逝五年多了,我不再蓄長髮,因為,那總會讓我想起那年加護病房裡的阿嬤;我心中那個未竟的心願,是我再也不能撫平的遺憾。
-
翩翩情人節
情人節又熱烈的、讓人充滿期待的來臨,而在那一天,我們究竟能做些什麼,又是否真的需要在這樣一個固定的日子裡做些什麼來證明愛情?也許,有更多人面臨的問題應該是:到底要送情人什麼東西好呢?但為了什麼而做不是遠遠比做了什麼還要重要的嗎?在你看到鑽戒廣告的時候,你真的不曾質疑一句擴及一生的承諾再加上一顆鑽戒就會讓愛情變成真實、化為永恒的可能性?我們是否更應該用「超級清楚的腦袋」去釐清自己的需要?以及對方究竟有沒有能力?有沒有意願提供你所需要的那些浪漫的元素? 我記得小時候住在附近的一個大哥哥,那時候大約是民國七十幾年,他每天都騎著台破腳踏車上下學,騎起來總是嘎嗄作響,好不擾人,不過我知道他總希望,那台腳踏車最好後面還能載著一個│「女朋友」,後來果真有了,我還記得她坐在後面,左手壓著自己的書包,右手輕環著他的腰,但她總是赧著臉低著頭,以致於我從來不知道她生的什麼模樣,但自那以後,我那大哥哥就老騎著腳踏車載著這個女朋友滿街兜風,這是我十歲以前腦袋裡對他的刻板印象,也是我對「愛情與浪漫」最初的定義,但是等到我長大了以後,現在大家都流行電子傳情,手機簡訊、E-MAIL,若是這樣還不夠,也可以上網路聊天室,甚至再裝個即時視訊,你現在坐在電腦前面什麼表情對方都一清兩楚,況且,情人們幾乎每天都見面,而且,天涯何處無芳草,馬路上都遇得到,而且最可怕的是,現在騎腳踏車的幾乎都是老人家,天呀! 在我爹媽戀愛的那個時代,浪漫雖然總是黑白的、老舊的、斜風細雨的手牽著手走廟口去吃一碗剉冰,但是,好~浪~漫~呀!而且,老爸沒什麼餘錢,但是天天一封明信片的手寫情書,從不間斷,我想像那送信郵差若有興趣讀,大概像是在讀一篇連載小說,我還記得父親連母親給他送了一碗加了滷蛋的麵讓他好感動都寫在明信片裡頭,我相信,父親曾經在那碗冒煙的湯麵裡看到幸福。而且這件事,他們彼此永遠都記得,因為那時候的父親,確實窮的連一碗加了滷蛋的擔仔麵都吃不起。可現在,事實上,有些人,尤其是男人,總是把浪漫看作是一件很嚴肅又很無聊的事情,而有些事情有些人永遠學不來,你不能逼他們,有人說,他們就像是木頭人,需要開竅。 我的父親在貧困的大學時代曾經拿著一個肥皂紙盒子,偷偷摸摸的在學校裡的相思樹下拾滿了整盒的相思豆,然後用了幾個晚上本應該唸書的時間,在那年的情人節串了一條刻滿「我愛你」的「絕無僅有相思豆項鍊」送給我的母親,她一直用乙只裝名貴手錶的絨布盒子仔細珍藏著,還收在衣櫃的最底層,而我一直裝作我不知道,我想,也許,浪漫是最不切實際的,也其實並沒有一定的面貌,而真正的浪漫應該就是這樣一件、一種雖然簡單但卻讓你到老都不會忘的感覺或事吧! 格雷葛瑞.科載曾說,浪漫其實是一種心態,沒有一種範本、一個典型,幸福也無絕對的定義,一些平常小事也往往能撼動對方的心靈,而實際上,為了浪漫所做的事情,例如貴得要死的玫瑰花束、情人節大餐……,這些事情絕大部份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也許,這正是「愛情」之所以被稱之為「愛情」,「浪漫」之所以為稱之為「浪漫」的真正原因。 所以,雖然世界越來越物質,大家都在講求效率與實際,但求我們對浪漫及愛情必須要有正確的體認,才有可能帶來真正的快樂。雖然我們愛情有的時候為愛情所做的事情真的是有點好笑,但,那裡,確實存在著未來。
-
擺渡人生
「真的,我不是那樣的人。」阿萍急著解釋。志俊他媽冷冷地:「是不是已經不重要,反正你們兩人不適合。」「我真的沒做對不起阿俊的事!」阿萍大聲的說。 「你幹嘛對我大聲!」志俊他媽不客氣地:「妳可以回去了,我不想聽。」 阿萍心痛至極,有種被強暴的羞辱感,氣得全身發抖的她,隨手拿起桌上的小刀,「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說完,刀子便往手腕一割,鮮紅的血汩汩地流出。 「你起啥米肖啊!」志俊他媽滿臉驚恐。 阿萍咬著牙、噙著淚,狂笑了出來。 ※※ ※※ ※※ 對於阿萍割腕自殺的舉動,志俊父母相當不諒解,二人的交往也正式告吹。 阿珠為阿萍做傻事而痛心,想到黃家的無情,更是氣憤。嚥不下這口氣,拉著阿萍奔向黃家討公道。 「我們阿萍是哪裡配不上你們阿俊?!」阿珠滿臉怒容的質問志俊爸媽。 「我們黃家雖然家貧,不過,幾代人清清白白。」志俊媽媽語帶譏諷。 「你們清白,我們阿萍哪裡就不清白?!」沒等志俊他媽說完,阿珠就吼了出來。 「跟阿兵哥勾勾纏,叫做『清白』?」 阿珠知道她指的是阿萍與組長的流言,想到這裡,心中更氣憤:「我們阿萍是被組長欺侮的,才沒跟伊黑白來!阿萍也是因為要幫阿俊找頭路,才會被人欺侮!」 志俊他媽一副看笑話的神情,嘲弄似的說:「無風不起浪」。 阿珠氣極了,「你們黃家一家口攏是沒天沒良、沒血沒目屎的人,天公伯仔有目啾有靈性,我們才免得跟你們這種澳郎結親成!」說完,拉著阿萍頭也不回地就走,遠處傳來陣陣宣傳砲彈聲響,「你們黃家不得好死!」阿珠沿路咒罵著,一邊催促著阿萍提防砲彈。 阿萍的事,成為街坊三姑六婆閒話的題材。一個有著和阿兵哥關係不清流言的女人,一般好人家是沒興趣招為媳婦。 志俊另娶他人,阿萍灰心之餘,整天渾渾噩噩,如同槁木死灰。 麗月有位房客王福全,麗月見他單純老實,又有份工作,知道阿萍感情生波後,為了幫助她早日解脫,好意充當紅娘,介紹給阿萍。 年近四十的王福全,在大陸原本是個大學生,國共交戰時,響應青年救國的號召,投筆從戎,三十八年跟著部隊從大陸退守金門,幾年後,自軍中退伍,轉到公家機關上班。 個性內向的王福全,是個好好先生,平常沒別的嗜好,就愛看看書、寫寫文章,同事對老大不小、卻遲遲未婚的他,背後都嘲笑,「書中自有顏如玉」。對於別人說三道四,王福全並不介意,仍是我行我素,自認家無恆產,因此對於婚姻,不敢強求。 仍癡戀著阿俊的阿萍,不同意這門婚事,阿珠不由得大罵:「妳卡有志氣ㄟ,妳愛也好,不愛也好,妳都要給我嫁出去,嫁給黃家看!嫁給阿俊看!」 不願看到阿萍鎮日為情所困,也為了賭這口怨氣,加上認為忠厚實在的王福全,其實是一位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因此,阿珠便自行代阿萍決定這件婚事。 ※※ ※※ ※※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結束後,金門進入單打雙不打的躲宣傳砲歲月,島民在歷經八二三慘烈戰役後,充份感受到砲彈的威力、戰火的無情,因此,島上部隊積極建構各種軍事設施、碉堡防空洞,民眾也開始在自家開挖地下室,做為單日躲避中共宣傳砲火的地下掩體。 阿萍出嫁後,照顧一家人的工作,全落在阿珠的身上。民國五十年,已經二十八歲的大頭,身強力壯,由於智商、個性像小孩子,因此常常打架鬧事,偶而會好奇地對街坊女子動手動腳,那天,又失手將人打傷,引起附近居民的反彈,對方跑去警察所報案,要求將大頭關起來,以免再傷害別人。
-
書寫的正確態度─讀舟衫《我愛吹毛求疵》有感
國小剛開始學寫字的時候,我總是很謹慎的將課本裡的生字難詞,仔仔細細的抄寫在作業簿的方塊格子裡,尤其是寫到了那種筆畫繁複卻外形工整的字,讓一個個新鮮的字詞塞滿一格格的綠色框框,總是可以讓小小年紀的我獲得一種安全感,那種安全感不是因為這篇作業會被評個甲上的虛榮感作祟,而是書寫這些字使我深感放心與滿足,讓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勤於播種的園丁,這些國字將在格子裡孵著,等待發芽。 後來,那些字確實開始長出花來。 在國文這一科,我被要求的,是寫字的正確性及表達的水準,尤其注重所謂的錯別字,例如白部「的」,ㄔ部「得」,「在」與「再」的用法、文法、綴字及書寫字跡的工整性。在經歷被這樣嚴格要求的時候,我從不知道我以後寫的將會是什麼,但在經歷過那一段被要求的時期之後,我卻很明白自己寫作的方式已經有很大的不同。寫字或寫作之於我而言,並非都是文思泉湧,一路流暢,我也有遇到瓶頸,甚至是不知道要寫什麼的時候,那都會使我的心裡加增了很大的負擔,因為我能寫,也會寫,特別對於文字及情緒之類的敘述,能加以刻畫形容,而這些文字確實也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鼓舞和安慰。 當然,用正確的態度書寫,這是必然的,因為你的文章會影響讀者,你的文字就代表著你人格的成熟度,當有人因為讀了你的某篇文章,而有所影響,你未必可知,所以真知酌字,變成一種理所當然的責任。 現在有很多年輕人慣用所謂網路語言,甚至用它來寫文章,像是用「ㄉ」替代「的」,用「ㄇ」替代「嗎」,這樣的新生代作家似乎變成了文壇中的中流砥柱,我想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支流末節,彷彿自己的寫字能力退步了,簡直就像小學生一樣,誰還用那些深邃的字句?太多讀者不要說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根本就讀不懂你寫的那個字怎麼唸。 也許我們真的不能把文字看成一個定格的鏡頭,我認為,也許只是時代變了。
-
《擂古鳴今》僵屍醫院
面對虧損累累的企事業單位、尤其是國營或各級公營事業,政府是該不斷的出手相救,或是任其自生自滅?大陸改革十數年,遭遇的最大難題就是『國營事業』去留、轉型或民營化的問題,面對成百上千萬的下崗或失業勞工的再就業考驗,挑戰不可謂不大。同樣的問題臺灣過去經歷過,現在還在面對,相信金門也一樣無法例外。 企業的本質是透過競爭而練就生存本領的。而國營或公營企事業通常是計劃體制下為了服務或維繫及固化政權而萌生的,出發點及目的自然不同。過去曾經是各大財團競相設立的新銀行,在短短數年內幾乎全數虧空完畢,成了燙手山芋,有些新銀行甚至涉及掏空,虧損竟然達數個資本額。金融風暴之後,更加速敲響了貸放結構不良的銀行的喪鐘。連老百姓一直深信的『銀行不會倒』的神話也岌岌可危,新一輪風暴隱然成形。然而政府一連串挹注、接管、重整,乃至金控法、金融重建基金等政策與手段相繼出爐,似乎讓銀行業重新嗅到春天的氣息。在此,不是要批評或指謫政府拿納稅人的錢去維護財團的利益的不當。而是說明即使民營化的企業,因為管理失當或人的因素,也可能面臨生存危機。 企業的盈虧當然有大環境的不可抗拒因素,體制的影響也很重要,然而更大的因素還是人的因素。國營事業的最大問題,就是:『外行領導內行』。也就是大陸所謂的『屁股指揮腦袋』,這當中的『外行』通常是經由官派或某種利益結構而晉身的,其任務並不是要帶領企業攀登高峰,這些人多半也沒有這種能力或意願。因此,『屁股』盤踞著大位,想的卻不是如何讓企業發展壯大,而是拉幫結派、阿諛奉承、鑽營苟且,甚至營私舞弊、貪贓枉法。賞罰制度不公,績效制度形同虛設,讓有心者感到無力、有力者感到意懶心灰。 大家或許知道日本的金融壞賬問題十分嚴峻,日本政府採取的金融改革或干預手段是不斷地給予稻草吸管讓已經淹在水裏的銀行可以繼續喘氣。其間有一些較為激進的改革派如竹中,建議日本政府要起訴做帳不實的銀行,不可再對銀行體系挹注公款,要用較激烈的手段淘汰並處理不良貸款客戶。這種聲音甚至得到美國白宮支援,而將竹中譽為優秀的改革家。據八百四十期商業周刊報導,日本大藏省並未採納竹中等主張,而擬由政府設立『產業再生機構』以決定哪些艱困的公司值得拯救。大藏省宣稱此舉有助於整頓,但專家卻把這個機構叫做『僵屍醫院』,因為看來設計的目的是要繼續支援脆弱的企業。 這些瀕死的僵屍企業(尤其國營企事業)效率低下,甚至虧損累累,領導者束手無策卻仍可高枕無憂、安居大位。明眼人不難看出其中問題所在,但又只能徒呼負負!回歸到金門發展的議題上來,金門是一個由三千多位公務人員撐起來的行政框架,每一個人都肩負著金門發展的重責大任,也都受到國家法律(公務人員保障法)的保護。但是,原本『保護』的美意,卻有可能變成阻礙進步的障礙。這種問題,其實在大陸的國營事業裏面是非常普遍而明顯的。前一陣子,兩位總統候選人互批對方是造成臺灣進步的那一塊『石頭』,這讓我不禁要思索今日阻礙金門發展的石頭到底是什麼?金門如果也有這種僵屍企業出現時,我們該如何來面對?如果我們的法律保障了這種僵屍企業,卻又沒有任何醫治僵屍的醫院,我們的出路又何在?這兩天,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連戰在澎湖提出的競選政見,提到要將澎湖設立成『特區』。這種講法,我不曉得屆時連宋來到金門是否還會再提出相同的競選政見,但是,在此我要懇切呼籲我們的省長、縣長及各級民意代表,如果有這樣的機會,一定也要再次向兩組總統候選人提出設立『金門特區』的強烈訴求。也許這是解開金門發展桎梏的良方。 一個沒有求生意志又不願壯士斷腕、自我了斷的企業是一種罪惡。溫世仁曾說:不賺錢的企業是不道德的。以往我們會唾棄唯利是圖的企業或奸商,但是今天,一個企業往往牽涉到數以百千計的家庭之生計,如果主事者沒有清醒的認識,則可能遠遠不是道不道德或罪不罪惡的問題。 我不相信一個只能遵循舊制,沒有絕對人事任免權的行政首長,可以有大開大闔的作為!解鈴還需繫鈴人,因『法』而結,還得由『法』來解。金門,想要走出尷尬的發展困境,也許,得先設法從挪開那一顆假『保障』之名而遺留的『石頭』開始!(寄自西安)
-
《金門憶往》難忘金門歲月
這時候我心中興起一個念頭:既然他家庭有難,何不做個人情跟他換單位呢?立刻拉著他找連長說說看,是否可行。連長面有難色說,抽籤已定,名冊不易更動,但對該弟兄的孝行,十分感動,願找旅部承辦軍官來商量解決。不久,連長帶來好消息,願意幫我們的忙,但唯一的要求,不准將事情洩露出去,否則會壞了大事。 十二月十一日清晨,在長官的祝福聲中,大家依依不捨的離開營區,各自前往新的單位報到。離開的那一個晚上,許多弟兄們都睡不著覺,紛紛起來打點行李、聊天,等待天亮。三個月的磨練和訓練,剛開始使得大家都想早點離開這個魔鬼的地方,因為訓練太辛苦了。有些人認為這種不人道式的訓練很不合理,太殘忍了,所以大家對連上的長官頗有怨言。但是今夜,一切怨恨都化解了,也許是要離開了,興奮沖淡了內心的不滿,大家互留地址,希望以後能夠再相聚。 當時有一位長官告訴我們,要求嚴格的訓練,是他們的良知,是要加強我們的求生訓練;現大敵當前,隨時準備應戰,在戰場上,尤其是肉搏戰時,誰的體力好、技巧好,誰就能夠存活下來,如果訓練不足,體能不好,上了戰場,當敵人比你強時,想後悔也來不及了,今天我們面臨的敵人,正虎視眈眈,等待機會攻打我們,沒有嚴格的訓練,我們怎能面對強敵來作戰呢?他的一番話,實在是說得很有道理。 當天中午,我們來到高雄,前往壽山的外島補充營區報到,這是新兵前往金門的中繼站。營區後面就是壽山公園,在山上可以往下一覽全高雄市鬧區的街景,十分漂亮。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天空繁星點點,大地萬家燈火,獨自坐在營區的草地上觀賞,恍如進入了人間仙境。 通常新兵在此停留的時間,幾乎不會超過兩個星期。在等待的日子裡,我們很意外的被留下來建築工事,白天構工,挖土石,搬石頭,砌擋土牆,晚間則被強迫留在營區看電影、上政治課。大家做得很累,也很辛苦,但唯一可以得到慰藉的是,親屬天天可以會客,這一點軍方還是做得蠻有人道的。 一個月過去了,工事也接近完成,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大家在睡夢中突然被班長一一叫醒,要我們搭車即刻趕到碼頭報到。事前沒有半點風聲,也沒有要異動跡象,何況再過幾天就要過春節了,怎會料到竟然會走得那麼突然、倉促,連想要跟親朋好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真是保密到了家。 搭乘的軍艦經過一天一夜的航行,我終於回到睽違三個月之久的地方,心中覺得好高興。景物依舊,只是換了不同的身份再次蒞臨。我被分配到野戰師,旅部的人事官到船邊接我們,然後乘車前往營地,旅長和營長親自到場點名並訓話,(事後才知道要遴選人員要到最前線的大膽島上支援及換防),當長官問到我的學歷時,我大聲回答:「屏師畢業」,此時來了一位中尉軍官,立即把我帶走了。原來他是連長(名字叫溫耀良),急需尋找一位文書兵來辦理全連的文書作業。後來得知跟我們來的那些弟兄絕大部份被調往大膽島時,實令我扼腕不已。大膽島離大陸最近,地理上屬於最前線,平時沒有機會前往,它是我最嚮往的地方,如今機會已失,再也無緣登臨了(除非開放參觀或兩岸統一)。 軍中文書,對師範生來說,做起來還可以勝任愉快,不會有多大的困難。當時野戰部隊的戰士學歷程度平均都不是很高,步兵連的文書一般都會受到士兵的尊崇和禮遇。當時同是師範畢業的同學大都分配在師、旅部擔任文書或政戰的工作,唯有我例外,運氣不佳被分派在最辛苦的步兵連上。 (八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