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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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空間專業者的信
矛盾的年代 「金門這幾年變了好多!」這是一句令人五味雜陳的觀察與評語,普遍存在於許多人的心中。 政治方面,相對於戰地政務時期的威權政治,現在確實民主多了,民選首長取代司令官,施政抓緊民意趨向,每個人都可以在各種場合表達自己的意見,民間社團紛紛成立;不過,也有些人明顯覺得社會不再『井然有序』,代議政治的品質有待提升,人民的法治素養與公民意識仍相當薄弱,宗族部落主義而非公共政策的良窳決定了金門的前途,整體還停留在「前現代」的階段。 經濟方面,開放觀光的初期確實為地方帶來榮景,裝潢富麗的餐廳及特產店裡觥籌交錯、人聲鼎沸,幾乎讓人忘了這裡曾是戰地,連7-11都有好幾家了;金廈「小三通」的對渡,更讓尚義機場熱鬧滾滾,台商絡繹不絕。不過,昔日仰賴軍需消費的經濟並沒有被觀光收益填補,做阿兵哥生意的店家幾乎停擺;傳統漁業更不必說了,只剩上小額貿易的買賣;小三通的磁吸效應發酵,許多人帶著資金前進大陸,或置產或旅遊,反而是廈門泉州受惠。幸好天佑金門,還有高粱酒一枝獨秀,挹注了財政,延緩了經濟蕭條困局的發生。 文化方面,十餘年來地方文史工作蓬勃發展,中小學設備大幅翻新,國家亦設立了高等教育學府,取得大學、碩士及博士文憑的人愈來愈多;同時,傳統祭祖及宗教儀典延續古禮,社會人情味仍相當濃郁,「文化立縣」成為縣府施政的口號。但是另一方面,傳統與現代的對立與拉扯持續發生,文化主體意識尚未完全建立,文化活動流於形式,文化產業遙不可及;加上研究與創新的能力不足,夾在兩岸強勢文化之間的金門,似乎顯得進退失據,無所適從。 這是個充滿機會的年代,也是個盲目失落的年代 金門的優勢還剩多少 這幾年,愈來愈多人瞭解到金門歷史文化底蘊的豐厚及生態多樣的可貴,不論是「閩南文化研討會」、「世界島嶼會議」的籌辦,到申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世界遺產」想法的提出,或是國家公園的設立、生態工法的推廣、古蹟與歷史建築的指定及登錄等相關政策的到位,按理講解除戰地政務這十餘年來,金門應有條件成為國內外知名的觀光勝地啊!事實上卻不然。 「沒有文化敏感度的建築師所蓋的房子,比八二三砲戰的破壞還要嚴重」,這是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論壇裡,成大建築系傅朝卿教授說了一句發人深省的話。讓我們試著檢討看看:機場附近的環保公園,成了島上投資最大的閒置空間;縣立體育館旁的海濱公園,幾乎沒有發揮休閒功能,完全不能與提升宜蘭縣民生活品質的兩個運動公園相提並論;金城、沙美與新市城鎮天際線日益凌亂,頂樓鐵皮加蓋仿若台灣;部份公共建築大而無當,成為景觀上的頭號殺手;許多古樸廟宇被翻新,蓋成台灣式的俗麗風格,令人唏噓不已;傳統聚落的建設沒有用心與創意,只會做水溝與地坪舖面,早期打上水泥或連鎖磚,現在則舖上大陸進口的花崗石,把原本各具特色的聚落風貌搞成千篇一律的單調,夏天飽受「熱島效應」之苦;不少古厝荒蕪傾頹,或者乾脆拆除蓋起了與環境不相融的獨棟建築物,也不管什麼「宮前祖厝後」禁忌或「不超過祖厝高度」的傳統規範了;明代歷史名城金門城,在酒廠回饋金的補助下,四個城門蓋成四不像;新式社區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大多數公共設施不足,且毫無特色;撤軍後閒置的戰地設施任其荒廢、崩塌或拆除,聚落裡的防空洞前幾年被居民與警察局急急忙忙封存或打掉;反空降樁無人聞問,軌條砦身處異處;路燈過度使用,天空光害嚴重,不再是觀星族的天堂;當然,更不用提林蔭大道的消失,昔日「海上公園」何在:::。 傅老師說的真好。試想:金門是不是在「自毀武功」?為何解除戰地政務迄今,不是「黃金十年」,而是「褪色十年」?政府部門、民意代表、專家學者、社區意見領袖、建築師與規劃師、營造商,是不是形成一種制度上的「共犯結構」,摧毀著歷史風貌與生態環境?這個年代的建築水準,是不是就映照了我們這一代人共同的「集體價值觀」、「美學素養」與「環境意識」? 不用心的空間專業者 一般人會想,環境景觀的問題,若居民不懂的話,還有空間專業者啊!這些人不都是科班出身、領有證照的嗎?怎麼會出這麼大的問題? 其實,在台灣的空間專業界,長期以來被詬病的即是「重形式主義的設計,輕人文生態的關懷」,與國外的建築師相比,我們的訓練缺乏理解空間形式背後的人文意涵之能力,也沒有學會尊重環境的謙卑之心,再加上多數成為掠奪式資本主義的馬前卒,作品的理想性往往蕩然無存,工作態度也缺乏專業倫理。近年來,學術界反思這種問題,提出了「參與式設計」、「社區營造」、「生態工法(或稱近自然工法)」等新的理論與工作方法,試圖有所改變。幾年下來,固然有少數案例得以因為專業者與居民的良好互動而改頭換面,但多數仍未見成效。在金門的實際案例中,我卻觀察到「由下而上的參與」反而成為專業者怠惰的理由,「這條水溝是居民要建的!居民就是喜歡舖水泥與連鎖磚!業主要宏偉的建築造型,我得配合啊!:::」當我質問時,他們經常會有這樣的回答。只是我會再追問下去,「如果你的手被居民或業主牽著走,而無從判斷這些意見是否正確或適當時,專業者是不是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是我嚴苛,從過程與結果來看,十餘年來在金門執業的專業者,大多數不夠用心。羅馬帝國時期的建築師維楚維厄斯(Vitruvis),在西元前25年寫的︽建築十書︾(西方最古老的建築文獻)中提到「建築物必須能滿足堅固、實用、優美三大要素」,也就是說房子要能安全無虞、符合所需且美觀愉悅。這兩千多年前所提的標準,一點也不落伍,至今仍是西方建築追求的目標。若以這個標準檢視,我們的專業者做了多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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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渡人生
阿樹鍾情於楊琳,阿珠也有意與好姐妹麗月結親家,託人向楊家說媒。 「阿樹想要娶我們阿琳,我是不反對,不過,要給我們招。」楊母表示,大兒子振東滯留廈門,音訊全無,就只留下這個女兒跟麗月相依為命,為了延續楊家香火,她要求阿樹必需入贅。 「他們要傳續香火,我們陳家難道就不要?」聽到媒人婆的傳話,阿珠覺得未免強人所難,她認為丈夫阿木也只留有大頭、阿樹這二個兒子,大頭智能不足,娶妻生子有困難,未來他們陳家還是要靠阿樹延續香火,如果阿樹入贅楊家,陳家豈不斷了後?因此不同意入贅的要求,兩家人未能達成共識,成親的事就被耽擱下來。 楊母認為二家人歧見頗深,因此,私下又幫楊琳物色適當對象,希望讓自己孫女有較多選擇,乖巧聽話的楊琳聽從祖母的安排相親,認識了在另一個學校教書的孫姓年輕老師,孫老師個性溫文忠厚,楊琳並不討厭,在祖母的居中牽線下,二人開始交往。 金門、馬祖時空的間隔,加上二家家人的反對,使得阿樹與楊琳二人的愛情逐漸變淡。 雖然阿樹企圖挽回這段感情,無奈時空阻隔,舊愛難抵新歡,楊琳在家人做主下,與孫老師成親。阿樹失望之餘,不久後,也與軍中學妹結婚。 ※※ ※※ ※※ 金生高職畢業,當完兵後,進入台北的電子工廠工作,工廠生活枯燥,每到周日,幾個同一部門的年青小伙子,都會呼朋引伴,約著女孩子,騎著機車,到戶外兜風。 大伙將機車鑰匙往地上一丟,再由女孩子隨意挑選,挑上誰,就搭乘誰的機車,挑上金生機車鑰匙的是一位清秀的女孩。 「妳好,我叫金生。」金生靦腆的請女孩上車。「妳叫甚麼名字ㄚ!」要發動機車前,金生回過頭問。「我叫阿蘭,張玉蘭。」女孩輕聲的說。 「抓緊ㄛ!」金生發現女孩的手只抓著後座,並沒搭著他的腰。女孩有些猶豫,最後還是伸出手搭了金生的肩。金生覺得有趣,嘴角泛起一絲微笑,踩了幾下腳踏板,將車子發動。 中午烤肉時,主辦人阿財特別跑過來,「金生,阿蘭是你們金門同鄉,你要好好給人照顧,不可以欺侮人ㄛ!」阿財捉狹地看看兩人,金生用手肘頂了他一下。 「妳金門那裡?」金生有些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金沙。」阿蘭說完後,又繼續低頭認真的幫大伙烤肉。 「阿蘭,一起去玩水吧!」同行的女孩拉了拉她。 「不了,妳們去玩吧,我負責烤肉。」阿蘭笑著向她們揮揮手。 「有阿蘭真好!那我們去玩水囉!」女孩們笑鬧的跑開了。 阿蘭抬頭看看金生:「你不和他們去玩水?」 金生搖搖頭:「我怕水。」 「真的?」阿蘭有些不可置信,生得高頭大馬的金生,竟然會怕水? 金生低頭竊笑,自己怎麼會怕水ㄚ,只是想多一些時間和阿蘭相處罷了。 回程經過中和圓通寺,一行人又前往燒香祈福。金生許下願望,順手抽了張籤詩。「一見鍾情生愛意,情路漫漫終將離」金生看看手中的籤詩,心裡感到有些觸霉頭,不過,只是好玩嘛,何必太迷信,他笑笑,隨手扔了它。 ※※ ※※ ※※ 金生休假時都會約阿蘭出來散心,希望能慰藉思鄉之苦。阿蘭說,她是家裡的獨生女,父母在金門經營中盤生意,原本還有一位哥哥,唸國中時,有一次單號為了隔天月考開夜車,呆在樓上唸書,中共打宣傳彈,不幸被擊中去世。 本來爸媽不願意讓她來台灣,她跟他們說要參加大學聯考補習,爸媽才勉強讓她留在台灣,與在台北的表姐同住。第二年還是沒考上,就跟著表姐到工廠工作,就這樣留在台北。 「你呢?爸媽還在金門嗎?」阿蘭偏過頭問。 金生搖搖頭,眼睛飄向遠方,「我爸爸:::」山上風大,金生的話像凝住一般,斷斷續續、似近若遠的飄向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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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
一 在戰爭的年代裡 我誕生了 伴隨著砲火的哭嚎 一出生 就成了母親 餵哺著,膽戰心驚的村民 二 在和平的盛世裡 我們漸漸凋零 那一天 又一個弟兄 被挖土機剷平 無聲無息的 他唯一的遺憾,是 未能馬革裹屍,戰死沙場 三 我們的青壯年 大部分 是被遺忘的 只有幾個較幸運的手足 成了戰爭博物館或美術館之類的 而我,不起眼的我 仍在, 仍在沒沒無名的村落裡 等待, 等待最後一線 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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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理性」與「感性」的擺盪
夜闌人靜,四周杳無聲息之時,望著牆上滴答滴答、擺盪不停的鐘擺,在有節奏的滴答聲與搖擺中,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和諧與靜謐,它絕不會在瞬間有突兀的改變,或頓時讓人產生錯愕的情景發生,因為鐘擺的兩端是如此的平衡啊! 一個「理性」與「感性」平衡的人,散發出來的氣質,也是如鐘擺一般予人親切和諧的感覺;他的生活也必是中規中矩,合乎中庸之道。但是這種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的人不是太感性了,就是太理性了。因為要處在「理性」與「感性」的平衡木上,這實在是一門很難拿捏的學問與技巧。 與我熟識的人中,十個有九個都會認為我是一個較趨「理性」的人,當然這也明白的說在我身上是欠缺「感性」味的。在下意識裡,我也常用「理性」的字眼來形容自己,甚至有些許的沾沾自喜,畢竟在「理性」與「感性」的權衡比較下,理性給人的感覺是多了那麼一丁點的智慧與成熟的味道。 但我真的是一個「理性」的人嗎?我又為何會選擇「理性」來詮釋自己呢?舉很多生活的例子來說。像電影情節中常有的劇情,當有人發生意外時,一群人圍著那受害人呼天搶地,嚎啕大哭時,我閃進腦海的第一念頭卻是:「哭什麼啊?趕快打電話求救啊!」當周遭發生災難時,我也絕不是像一般人聲嘶力竭的大聲喊救命,而是趕快尋求解救的方法。猶記得唸國中時的一個暑假午后,我與鄰居小我一歲的男孩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當他轉頭衝進我家廚房時,即使不明白他是去拿菜刀?抑是做什麼?閃進我腦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當機立斷,馬上衝出家門,在酷暑的午后,站在一面照滿炙熱陽光的牆前,因為那是我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後來那件事被老媽知道了,那男孩當著老媽和我的面前長跪痛哭,雖然至今我仍不解從頭到尾是怎一回事?但直覺告訴我,在危險的情況下,我絕對是一個「理性」的人。 唸大五那年,有科實習學分要修,教授出的作業是訪問一所國小的校長,然後寫成報告。那時我是在半工半讀的狀態下,所以與那所學校的校長做了聯繫後,訪問那天特地向上班地請了假,與同組的同學準時赴那學校訪問。誰知進了校長室,才知道校長臨時有事,留下的是「改天再來」幾個字,聽了那一句「不負責任」留言的我,有如五雷轟頂般,臉色馬上為之一變。事後同學形容我那時的臉色是「青一塊、紅一塊」,所以他們都低聲不語,不敢再惹我。現在回想起來,記憶猶新。由此可知,「堅守原則」、「不知變通」是我的致命傷。 七十年代,從台灣學成,準備回鄉尋求一職。在金門同鄉會候船時,一個素不相識的阿嫂,就當著我的面問我:「妳是老師,對不對?」我一直不解,那時剛從學校畢業,一點教學的經驗都沒有,臉上更不可能寫著「老師」兩字啊!結果她回答我:「妳就是老師樣;老師就像妳這樣。」聽罷她的解釋,我的內心暗自高興。後來想想,那不是擺明了我就是一副道貌岸然,一本正經的模樣了嗎?這是該喜?抑是該悲?如今誤人子弟已近廿個年頭,我想我在「老師」這一大罈的醬缸中,一定被「醬」得更是道貌岸然、一本正經了。 乾妹錞是一個「感性」十足的女孩,瞧她的生活方式,與我是截然不同的格調。她常掛在口頭上的話是:「好玩嘛!」、「高興就好!」而我卻常扮演著煞風景的人,當大家在興高采烈時,先從中間潑一盆冷水,然後再給每人頭上棒喝一下。從好的一面來看,我好像是個隨時充滿了危機意識的理智者,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生活態度太認真,塑造了我一板一眼的個性,這何嘗不是件很悲哀的事?而錞卻是無處不自在,無處不快樂,她的每一天都是高潮迭起,就如一杯濃郁的咖啡,有時香醇,有時苦澀。而我的生活就如一潭死水,水波不興,清清有如一杯白開水,既無色,更無味。太感性,生活充滿浪漫,就如一叢枝節橫生的百花,繁花雖令人為之目眩,但卻有雜亂無章之感;太理性,生活有如緊繃的發條,條理井然,卻處處是死胡同。今後如何在「理性」與「感性」之間取一個平衡點,這實在是我今後必須努力鑽研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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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難忘金門歲月
砲彈渡海的故事 在這一年當中,發生了幾件大事,令我終生難忘。 記得那是當年的五月初,突然接到一件緊急的公文,上面印著︹特急件︺,打開一看,原來是要我們從彈藥庫裡找出某一批號的七五式無後座力砲的砲彈,然後取出一顆,立即送往營部待驗。︹七五無後座力炮是當時打戰車的最佳武器,砲身輕,翻山越嶺搬運方便,是野戰部隊最佳的重裝備。 看完公文,立即報告連長,連長告訴我,特急件就是要在兩個小時內完成,要我立刻找彈藥士︹管理彈藥的士官︺趕快去查查是否有此批的彈藥,並立刻送往大金門的營部。我看了一下手錶,離下午從小金門開往大金門的最後一班船還有兩個小時,事不宜緩,馬上拉著彈藥士趕往彈藥庫去尋找。 連上共有六個彈藥庫,分散在蓮山四周,距離很遠,查起來很費力。在戰地,因隨時要作戰,所以各單位的彈藥都要分散,避免集中在一起,如果遭到炮火的攻擊,損失會比較小;再則作戰期間,部隊來回作戰,彈藥也比較容易就地獲得。 當我們找到這批的砲彈時,已是離開船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鐘了。打開彈藥箱,長長的箱子內裝有兩顆砲彈,抬起其中的一顆,發現還蠻重的,匆忙之間,忘了自身的安危,抱著砲彈立即回連部了。 回到連上,連長立即打電話給旅長,要求派一輛吉普車送我到碼頭,要我把這顆砲彈送到大金門。我心裡十分納悶,送彈藥的差事,怎會落在我文書的份上?內心雖然百般不悅,只好聽從了。 到了碼頭,我背著這顆大砲彈等候上船︹很後悔當時沒有拿報紙或其他的東西包起來︺,大家看了都紛紛走避,唯恐我跟他們在一塊會發生什麼大災難似的;負責碼頭勤務的憲兵也很緊張的跑過來,要求我出示證件,並質問我為什麼背著砲彈要搭船:::。 當憲兵檢查完我的證件後,用很驚異的口吻問我:「難道你不怕嗎?」我只有對他苦笑,誰叫我們這一連比較倒楣,被孤單的放逐在小金門的海邊。 上了交通船,大家也都離我遠遠的,不敢坐在我的四周,不久,來了一位中校,問明了我的單位、姓名,他才告訴我要檢查這批砲彈的真相。 原來這批砲彈在不久之前,在大金門一次的演習中,因發射時發生意外,造成許多官兵的傷亡,所以師部要求各單位必須抽取一顆砲彈檢驗,並作實彈射擊,檢驗砲彈本身是否有瑕疵::::: 到了大金門的水頭碼頭,下了船,又引起一大堆人的注意,也是一樣人人紛紛走避。我招了幾輛計程車,他們也都不願意做我的生意,深恐砲彈在車中不斷的晃動,造成危險。碼頭的憲兵也不斷的要求我趕快離開,以免他們遭受威脅,真令我感到欲哭無淚。 在碼頭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一輛肯載我一程的計程車,司機原來是砲兵出身的,知道砲彈的保險栓沒取下是安全的。 到了營部,交出了砲彈,滿身汗流浹背,是驚?是怕?:::::總算是達成空前絕後的任務了。 小兵的故事 在這一年當中,也發生了幾次槍擊事件,令我印象深刻。 記得是當年五月天,有一天晚上約十點鐘左右,我正要睡覺,突然離我住的碉堡,約二十公尺遠的第一排排長房間裡,傳來兩聲震耳欲聾的手榴彈爆炸聲,與自動步槍的連續射擊聲,當我們趕過去看時,才知道是一個小兵,因不滿排長的管教,犯下持槍要殺排長的暴行。 原來該排有一位姓方的小兵,當兵前是台北萬華某幫派的一員,平日為人豪爽、有義氣,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不太好,容易衝動,又喜歡喝酒,喝完酒後就會滋事,所以前科累累。當天晚上,他站六點到八點的衛兵,可能因白天做工,實在太累了,體力不濟,就在崗哨內打起瞌睡來,很不幸的被排長碰見,排長基於職責及大家的安危,就責罵了他幾句。方姓的小兵受到刺激,心中很不滿,遂引起殺機,下了衛兵,就到村莊商店買了幾瓶啤酒,一口氣就把他喝完。回到連上,拿了槍枝,兩顆手榴彈,五個裝滿一百發子彈的彈匣,走到排長的房間,用腳踹開大門,順便投進兩顆手榴彈,接著一陣掃射,想一舉把排長炸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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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來「吹毛求疵」?
拜讀金門日報舟衫先生大作│「我愛吹毛求疵?」一文,因受其感染,雖才疏學淺,不免大興討論之雅興。一時五味雜陳,於其做學問之堅持,佩服者有之;對問題之深究,聯想者有之;其存疑,再探討者有之。 按:「吹毛求疵」,指專門尋找別人的小毛病。文中指出,在閱讀一篇文章時,發現了「偷機」一詞。舟君認為,只有投機取巧的「投機」,或是偷雞摸狗的「偷雞」,「偷機」的「偷」,肯定是錯別字。那知道,作者卻回以:「偷機」意為「偷取機會」。並認定「作者可以定義使用文字」。換言之,作者有權解釋字意。碰上一鼻子灰後,自認栽了。這事使我聯想起::: 前些日子的拙作:為說明送殯的人潮之多,稿裡用了「車水人龍」一詞,幸得編輯高抬貴手,留給讀者思維空間。試想,如果編輯認為「車水馬龍」才對,那也就沒輒,但心裡總不免嘀咕:現在馬少,當然馬排成長龍的情景,就不太可能多見了。 又有一次,我在某項刊物上,寫到祖上係來自福建,馬鑾,結果編輯先生毫不猶疑的大筆一揮,改成馬巷。不錯,福建是有個馬巷,但也有個馬鑾,奈何編輯大人腦中未曾出現過馬鑾,於是連關乎地名這麼重要的字,也要一改為快。提這件事,算不算「吹毛求疵」? 再來,舟君認為,公文稿中「惠請 同意」,用法有所不通。明明是「請您惠予 同意」,主格是您,受格是我才對。換言之,請對方同意,是第二人稱給第一人稱見惠,除非你認為請人同意是「施惠於人」才用「惠請 同意」。 上述一點,足見舟君做學問的認真態度,但我未敢苟同。按:「惠請 同意」中「惠」字乃是敬語,係為修飾補助「請」字的副詞。而「施惠於人」的惠字是名詞大不相同。「惠請」連用,一如「敬請」,字異功同。有句客套話說:「我請教您」,漢話當唸「ㄨㄚ ㄑㄧㄥ ㄍㄠ ㄌㄧ 」,意思說「我請教益於您」;如果唸成「ㄨㄚ ㄑㄧㄚ ㄍㄚ ㄌㄧ」,那就是成了「請讓我來教你」,讀音之差,意思也就完全走樣了。如此,就不得不「吹毛求疵」,而要堅持到「鑽牛角尖」的地步了,其實,讀慣白話文的現代人,聽到「請教您」三個字,很不習慣,這跟舟君看到「惠請」就起過敏原一樣│彆扭。其實,文法既然說得通,就當它是公文用語吧?否則,再不只是「吹毛求疵」而已,而是「鑽牛角尖」了。 關於「惠請 同意」,本人試為英譯:For the mercy of God, please agree with my opinion that:::,既是以上帝的慈悲,那自然是惠你惠我惠群體的公宜公義,故不在乎我惠你或你惠我;而上蒼之惠,乃係彼此蒙恩的共同議題。因此,「惠請 同意」一語,既簡潔,又意涵深廣,對追根究底而實事求是的您,是否重新認同? 走筆至此,連想到搞笑TV節目中,有個「怪」女老師說:「學英文要用到3P(別想歪了)!這3P可不是A片三人行中的色情用語,而是:1.passion(熱情),2.parience(耐性),3.performance(表演│說唱跳)。另者,學英文還要輔助以「ㄧㄥ ㄐㄧㄥ」及「ㄧㄥ ㄉㄠ」│即英經(英文聖經)和英道(英文文法)。老天啊,碰到這麼提神的老師,那個學生不全神貫注的受教呢?何也?無它,不拘泥、不刻板、不吹毛求疵,不鑽牛角尖。 舟衫君又提到他的一個好朋友,才氣縱橫,文章寫得生龍活虎,又快又好。一日友以所撰文稿相請益,當下,即一本客觀,傾其所知,指點一、二,否則,覺得「如果沒有給予一些意見,那是無法交代的」。日後那位朋友果然大有精進,其率直性情,目前實難多見。從一篇好文章裡,雞蛋挑骨頭,幫助剛踏入寫作之門的友人,提供精益求精的建議,應不算吹毛求疵,而是真誠與使命感,是文化人晶瑩剔透的赤子之心!值得加分。 最後談的是「八二三金門落砲彈數」共計四十餘萬發。媒體文宣報導,常說平均每平方公尺落彈四發,舟君存疑,認為果真如此,人畜盡亡,草木不生。於是,我就所知資料:大小金門總面積為一四七平方公里,去除四○萬發,怎樣也不符媒體文宣的每平方公尺落砲彈四發,數學奇差的我,不信之下,借用計算機,結果仍是相差甚遠。舟君以每一千平方公尺落彈四發概算,較能符合所知數據資料,也稍近情理,但仍不符常理。試想每一耕區為一千平方米,即三一點六米乘以三一點六米,連棟可蓋約七棟住宅,兩發砲彈似乎可以全倒了,何況四發?故上述數據資料之正確性仍不得不令人存疑。此系以做學問之態度作探討,無乎政治宣傳,也該不算是「吹毛求疵」。 其實,不管數據資料未盡詳實,八二三砲戰之慘烈卻是事實。或許,我們只須講落彈總數,不必說平均數,以避免自相矛盾。總數一出,再強調:幾乎把每寸土地都翻轉了,不但沒打沉金門,卻打出個世界上最堅強堡壘的名號。 時代遷移,人們的價值觀也在改變,主義與主義的鬥爭已漸趨模糊,反正一切向錢看,接下來的,是以數據為指標的經濟世界,在引領人類的每日生活。我想,將會有更多的人們,指著數據論輸贏。阿拉伯數字1放在首位只是1,若放在第九位便是一億,當你將數字放錯位置而被指示時,便不是「吹毛求疵」,而是「代誌大條囉」! 舟君在開場白即自許說:關於己利再大的事,也不一定要計較,看似與己無關的小事,卻會橫梗於懷,一定要說清楚,講明白,才肯罷休。實則,人世間有此看似小事,卻關乎大是大非,又有看似公是,也未盡全對,這時,就將別需要像舟君一樣,具有實事求是的堅持,以及那獨排眾議吾往矣的大勇精神,再加上先總統蔣公名言─「注意就是學問」│所以能夠見人所不易見者,也來「吹毛求疵」一番,不亦快哉!到時「吹毛求疵」的同志又增了幾許,這社會也就減少了許多,「馬馬虎虎」、「人云亦云」以及「大概」之類的老兄老姐了,看來,這「吹毛求疵」還真隱藏著不少益處哩!末了再次感謝舟君的觸動,使我能在寒冷氣候中,運動手指增進血液循環。又得另一收穫│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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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渡人生
阿珠不忍心看,別過頭痛哭。「沒事!沒事!」縣政府職員摟著安慰她,要她寬心。 每天一早,阿珠送走唸小學的小兒子金生後,便趕往雇主家工作,因為同是金門人,又是麗月的好姐妹,因此,雇主對阿珠還算客氣。 晚上幫完傭,阿珠還會拿些家庭代工來家裡做,補貼家用,星期假日再煮些營養的東西,帶到療養院看大頭,阿樹念軍校住在學校宿舍中,家裡只有她和小兒子金生相依為命。 民國五十幾年的中和,還是一處待開發的處女地,除了幾處工業區外,還可見到一畦畦的稻田,阿珠住家附近就是一處新發展出來的小型工業區,因為區內住屋租金較便宜,因此,不少出外人選擇該地定居,偶而,在市場中,還可以聽見熟悉的鄉音,交換著遙遠的家鄉事。 麗月女兒楊琳高中畢業後,因為功課好,赴台考取大學,暫住阿珠家。阿樹已經在唸陸軍官校,休假返回中和時,也會帶著小一歲的楊琳到百貨公司逛逛走走。兩個來自同樣背景的年青人,有著相同的童年往事,因此,談起話來十分投機。 溫婉的楊琳,一如母親麗月,因為書唸得多,氣質比起母親更勝一籌。阿樹看著女大十八變的楊琳,好感日增。 福全被抓,阿萍因為怕母親擔心,並沒有立刻讓母親知道。阿珠是在中和市場中,與金門鄉親閒聊時,不經意的聽到女婿福全被當匪諜抓去關的消息。台金交通不便,她又放不下正值青春期的金生,只能藉由電報,瞭解事情原委。 除了擔心外,似乎也無能為力,軍管時代,長官的一句話,就是一個命令,可以定你罪,也可以判生死,老百姓只能認命地接受。 ※※ ※※ ※※ 王福全入獄後,親朋好友都不敢再來往,怕被貼上標籤。阿萍罹患貧血,隨著年紀,愈趨嚴重,常常會沒任何預兆的就昏倒,每次昏倒,大女兒文娟、大兒子文斌,只能跑到麗月家求助。 那是個單日晚上,吃完晚飯後,夜空中,斷斷續續傳來中共宣傳砲彈的響聲。「咻││蹦!」砲彈聲由遠而近、由小變大,阿萍叫喚孩子們快躲防空洞,突然覺得渾身無力,眼一黑,便倒了下去。「阿母!」七歲的文娟,抱著二歲不到的文輝,帶著五歲的文斌,趕忙跑過來。 怎麼辦呢?文娟將文輝交給文斌:「阿斌,帶阿輝去躲防空洞,阿姊去叫人來幫忙。」文斌害怕地點點頭。 宣傳砲彈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就在不遠處,文娟壓低身子,朝街上狂奔。 麗月知道後,找人叫車,趕緊將阿萍送往醫院救治。車子裡,三個小孩偎在阿萍的身邊,天空一片漆黑,只有一陣陣刺耳駭人的砲彈聲,劃破這一片死寂,車子因加速而搖晃著,文斌抓著文娟的手,沉沉地睡去。 ※※ ※※ ※※ 阿樹與楊琳二人感情日增,楊琳唸淡江文理學院中文系,為上課方便,租住在淡水,休假的時候,阿樹會搭著北淡線的火車,到淡水一探楊琳。火車一路從中山北路,經圓山、士林,穿過廣沃平坦的關渡平原,一小時後,才抵達淡水河口的這個飄雨小鎮。 楊琳習慣在車站出口等他。 「不是叫妳不要下山嗎?下雨還來!」阿樹疼惜的拍拍楊琳身上的雨珠。 「累不累?」楊琳甜蜜的問著。 阿樹笑著搖搖頭,接過楊琳遞的花傘。 阿樹輕摟著楊琳的腰,二人撐著小花傘,沿著上山的小路,向前行。淡水學生多,上山的街道兩旁,盡是供應吃喝的商店。 爬上淡江文理學院數十級石階的克難坡,淡水的風情盡在腳下。校園的宮燈道,是二人最喜歡散步的地方,富麗堂皇的閩南厝,加上古色古香的宮燈,在昏黃夜色中,隱隱發亮。阿樹牽著楊琳的小手,慢慢的走過這條杜鵑花徑。 ※※ ※※ ※※ 阿樹軍校畢業,分發到馬祖部隊。楊琳隔年自淡江畢業。在祖父母強烈的要求及安排下,楊琳返回金門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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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心小札》年外的聯想
(一)這兩天,娘家大弟要到越南,把「回娘家近一個月」的老婆給接回來;讓我想起之前,這位弟媳曾邀我同她至越南一遊的事,我謝絕了她的好意,因這段期間適逢「中國人的農曆春節」,可也是她們「越南的過年」呢! 當時我覺得過年理應全家團聚一起,(此乃近來深有感觸的領悟)所以有那決定。但娘家父母思想還頗開通又好商量,不過份干涉與阻撓年輕人的生活,故讓媳婦可於此時回娘家過年,因父母曾說過:「媳婦也是人家的女兒嘛!」咱家要全員到齊,來個閤家團圓;但人家女兒嫁了過來,難道就從此不能有全家人聚在一塊兒的機會嗎?所以偶爾一兩年替換個一二次,在兩家輪流過年一下,讓媳婦也能在除夕夜前回娘家,應該沒那麼嚴重吧! 說的極是!我十分敬佩及贊同父母的這套說辭與思想。仔細想想,這要真能想通,又「確實執行者」可不多見吧!一般人可能基於愛「面子問題」,這個面子還不僅是「夫婿一人 」的面子,還關係到全家族的面子呢!問題來啦│媳婦回娘家不在婆家了!誰來煮食三餐?誰來祭拜祖先和神佛?誰來整理家務?誰來照料一家老老少少?::::這一堆媳婦平日處理的雜事,真是「繁不勝煩」呀!(不知如此一說,會不會引起某些人的反彈及不滿ㄛ?) 其實這事說來讓人搖頭又點頭耶!搖頭的是:兩老必需自個兒辛苦點,父母年紀雖大,但身子骨倒還差強人意,生活自理也沒問題;可這親戚五十.朋友一百的都說:你爸媽頭腦不靈光有問題!「怎會給媳婦回去那麼久?又選在大過年的回娘家去,會給人家笑話ㄌ!」他們之後想想又點頭說:可是你們家的媳婦也很乖,在家中也幫了不少忙,是讓左鄰右舍豎起大拇指稱讚的外籍新娘喔!:::哈哈哈!有個「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傳統美德的好媳婦,確實是比堅守古板老舊的思惟,要來得值得。所以更改一下一些較迂腐落伍的想法,應沒那麼困難吧?我想! (二)過新年的前一天,小叔回金過年了。全家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展現一番新氣象,其中最樂不可支的就屬婆婆啦!她可是每日笑得合不攏嘴,自從知悉小叔要回金之後,逢人便要提上幾回這得意的事了;可見婆婆多麼地在乎傳統的老習俗呀! 除夕的前一天,小叔全家回來了。這天彷彿就是除夕般的熱鬧與興奮,到了夜晚時刻,大伙兒雖已酒足飯飽,但心情還很高漲,有人提議來去唱卡啦OK吧!而且全家大大小小全部都要去喔!這一大串像肉粽的人潮,一往視廳城擠去,差點沒把別的客人給嚇昏!店家老闆笑容滿面很是高興,但最「得意忘形」的尚屬一群小孩子了,蹦蹦跳跳得穿梭在整個舞池裡,大人們總算稍可輕鬆片刻,來幾段小曲或流行歌曲,真是再快活不過了! 結束今天的歡唱活動,在回家的路上;我盤算著距離上次歡唱,至今已好長一段時間呢!記得在孩子還牙牙學語的時候,偶爾會帶他們到那個有點喧嘩,但又熱鬧非凡的場所去,兒子雖滿臉稚嫩的不解所以然?但被飛揚的氣氛包圍住,還是玩得很high呢!搖頭晃腦.隨歌起舞.擺臀扭腰.亂轉一通,應是感受到當時當地的熱情有勁吧!想到這兒,我突然發覺那次好像還有用Hi8,把兒子們的一舉一動拍下來了,於是馬上翻箱倒櫃,尋找那帶子放了來看,這簡直笑破我肚皮,看著影片中的一景一物.一顰一笑,整個人陷入N年前,情緒頓時開懷又暢通了不少啊! 藉由這次的歡唱,令我相當懷念全家人聚在一起活躍筋骨的時候,更珍惜這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大家能夠暫時拋開平日的忙與盲,加入這閤家歡聚一下的當下,真可說是人生一大樂事!所以,偶爾來放鬆一次,來個另類家族聚會,不管「男女老幼」,通通放下身邊的「一點事」,暫時卸下平常武裝的面具,大伙來開心熱鬧一下應該無妨吧!我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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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難忘金門歲月
我們照例展開警戒搜尋,也是一無所獲,只看到沙灘上遺留下水鬼上岸的殘跡。這一次發生的地點,離我睡的地方不到三十公尺,慶幸自己又躲過一次劫難。曹姓士兵退伍時,我們都買了許多禮物幫他送行,連長也送他一筆不少的獎金,謝謝他的機警,救了我們連部的人員。 自從民國六十三年二月二十一日,我們這一連駐防小金門起,直到第二年的三月八日,才依依不捨的回到大金門。在這一年又十六天之中,我們一共移了三次防,每次約四個多月。在金門前線,也有第一線和第二線之分,以我們野戰部隊來說,駐守在第一線的部隊是最辛苦的,必須和第二線的部隊按時輪流替換,否則對長久守在第一線的官兵來說,是極大的不公平。 在第一線,每天要面對著崎嶇不平的海岸監視,廈門近在咫尺,我們不知道敵人什麼時候會來,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在黑夜中,不准點燈,一片黑漆漆的,大家都經神緊繃,時時刻刻,都要隨時注意海上的一舉一動。睡覺時,每一個人的槍枝、彈匣、手榴彈,都要隨身放在床邊,以方便作戰。加上每天不斷的聽到對岸的喊話聲,讓第一線的我們有點受不了。尤其是在寧靜的夜晚,吵得讓大家無法安然入眠;對岸口口聲聲的對我們叫囂、恐嚇、謾罵,說什麼要血洗台灣啦,要血債血償啦::::,聽了有時候會感到恐懼和不安。 我們初抵小金門是駐在埔頭村旁的蓮山,位於小金門北方,離海岸線很近,夜晚經常有敵人蛙兵上岸,是個屬於很危險的地方。當時我們整個營駐在大金門,唯有我們這一連被派到這裡守海岸線,所以很多官兵心裡很不平衡。唯有我最高興,因我是連上的文書,每個星期至少要搭船回大金門三、四次,到舊金城營部辦理一些文書業務,所以日子過得很快樂。 接受營測驗 四個月後,我們從第一線退了下來,搬到離東林村較近的西方村,與我們這一營會合。東林村是小金門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商業興盛,也是師部的所在地。我們營區就在村莊右側,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金陵山莊,環境幽雅,陣地集中,是部隊訓練的好場所,我們就在這裡養精蓄銳,再接受另一層次的考驗,要在這兒加強訓練,積極準備接受營測驗。 營測驗是考驗一個營的平日訓練成效,也是考驗它獨立作戰的能力,每個營每年都要受測一次。所以在金陵山莊三個多月的訓練當中,我們不斷的接受超高標準的體能訓練、跑步、打靶、野外射擊、急行軍::::,上級要把我們鍛鍊成一支能攻善戰的軍隊。因當時越南戰爭正打得激烈,對岸的共軍也不斷的放話,要發動戰爭,解放台澎金馬,抵抗美軍的侵略,所以訓練特別嚴格,雖然很苦、很累,但是大家都能夠接受。 經歷三個多月的嚴苛訓練後,整個部隊就像脫胎換骨似的,所以我們很輕易通過了營測驗,接著就移防到小金門的最前線:::::湖井頭。 再進駐第一線 湖井頭位居小金門西北方,距離廈門最近,是軍事上最重要的據點,在這裡可以把敵人的動態用望遠鏡看得一清二楚。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當時的師長郝柏村將軍就是在這兒指揮作戰的。我們的任務除了防守海岸線外,最重要的是保護播音站的安全,並且經常協助心戰單位施放氣球,將我們的國旗、日常用品、收音機、手錶:::::,附上傳單,用氣球送上天空,飄像大陸。 說到心戰喊話,以前在埔頭蓮山,我們還只是聽到大陸的廣播聲,現在呢?則要被迫聽雙方高音貝的喊話,雙方你我每天幾近二十四小時不斷的進行著,實在熱鬧非凡。我的碉堡,就位於八個巨大的喇叭下方,所以初來的那幾天,幾乎無法安心入眠,真是苦不堪言。沒料到開放觀光後,現已成了很著名的觀光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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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是生命的覺醒
旅行是一種閱讀。旅行是持續繁衍今生與前世滄浪中圓滿的轉境。覺醒。開拓生命的深度。 步出疆域大界。挪移生命,在另一個開始。救贖自己。跨越自己。在一杯咖啡裡安靜享受存在。沉澱的心。欣賞。滿庭春花艷麗的駢儷文。風吹草動的絕句。海嘯細浪歌詠的詩聲。華麗愛慾的男女情歌。歷史新舊建築的語彙。一句句一篇篇飛揚的自己。一切將在夢境醒來。村上春樹醒來。卡爾維諾醒來。一切美麗和記憶都醒來。 旅行,是另一種學習的開始。它使生命呈現張力,它讓自己完成許多不同的「我」,然後透過這些「我」,慢慢醞釀自己動人的故事。人生就是故事,故事的精采又像一首歌,唱給自己聽,唱給別人聽。就像我現在一樣,我每天的人生都是別人的,聽不到自己的歌,一無所有。所以。我必須尋找。尋找廣闊的秘密。因此。想流浪。想旅行。想一個人帶著心情去漫流自己。所以。或許。六十歲後的故鄉會是在布拉格的月台候車站。或許。六十歲的故鄉會是在巴黎的一家小旅店。或許。六十歲後的故鄉會是在西班牙某白色小鎮街上。或許。六十歲後的故鄉會是在我忘了地圖的地球某一個地方。很多或許。或許我找到一瓢清淺觀月窗口棲所。獨處安頓。 旅行。是預謀的出走。流浪。是無處的放逐。兩者都在告訴自己。唯有準備好自己,就緒。從閱讀開始。收購藍天碧海,在不確定的位置放下不確定的生命,從古典樂章到草率手稿,我們都曾經留下,小小的永恆。我的朋友在淡水一家小店,找到他八十歲後想要的東西。在荷蘭小鎮看見美術史裡遺漏下的木雕,在小島金門坑道找到戰爭的覺醒。我們常常會在不經意的旅途中,發現偉大和想要的寂寞。例如:科隆教堂的巨大斜影絕對超越一部電影背景的淒厲遼闊,永康街兩岸造景像極了一部「浮生六記」。左岸。那些黃昏後每盞從窗戶亮起的燈火,晃動每個旅人心事窩藏的一首詩。旅行是閱讀。從細微不斷的發現中找到我們想要的意象和感覺。然後。拍照。筆記或手繪腳本,記載某年某月某日曾經的步履,曾經的城市。曾經的海洋。以及曾經的心情過往。 也曾經有夢想,當夢想被現實拉扯時,只好在一個固定棲所就位。當有一天,家人都離開了,窗外陽光依樣燦爛,嘈嘈擾擾的人事依樣擺在眼前,而我那一點點的存在僅只能像抹布用來擦拭一些貪婪的完成。剩下的。老了。這世界又屬於別人的。所以。有時候,我們可以迷惘。可以放肆。可以淨空。沿著我們的下一站,找鬧春。找花落。找那些虛實之間屬於盎然的燃燒。遙遠。再遙遠。有大片荒脊的饑寒。有無數烽火的內戰,有盛產卡夫卡、莫爾克、普希金、拖爾斯泰不同人文國度的桂冠。有可以探索恆久的希望和關注。在那遙遠的地方,有心的動魄。有生命的啟示。 旅行,是不斷事件的重演。是不斷搜索的開始。請把心一起帶走,丟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度。去觸碰。去修補。去認知。去學習。去拉長整個局促短窄的人生。甚至是對抗舊的現實,挖掘永遠的新。從旅行中探訪各種存在的秘境,蒐集各種無法再獲得的喜樂。縱使只是窗前一蕊小花的盛開或一盞霧燈的明滅或火車鄰座聽不懂的法語腔調或蹲居地下鐵的那位長髮挑逗的吉普賽女郎,甚至晚歸回旅店的一聲問候。感動。這些感動。囤積我們活著的能量採集。 很多人把生命交付給旅行。給航海。給流浪。他們或許在尋求壯志未酬的理想。或是顛躓在坎坷的命運裡。或許是在收搜一種人生的態度,旅行讓我們持續奔走。尋索獨立,打斷生活固有的形式,發現不必承諾的負擔,把自己自由自在的從現實囚牢裡拯救出來。旅行是非形式的出走,不求很多的解答,留些疑問。留些欠意。留些懷念。留些遺憾。繼續搜索未發現的發現。或許。六十歲。我的故鄉會在旅行途中,找不到永遠的家。然後消失。然後甚麼也沒有。剩下。我旅行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