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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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防空洞的構建
本四月三日接大陸救災總會電報,民間防空洞之構築容量應變更為二十五人。除預定學校25座,及開始灌水泥八座外,其餘均暫停工,刻將每洞已分配之材料改建二個小洞(每洞容二十人),如次批水泥、鋼筋續運到時,再按二十人之容量計劃之。 八二三砲戰之後,大規模興建鋼筋水泥的防空洞行動因此如火如荼展開。李清泉先生回憶說:「八二三砲戰之後,政府及救災機構也開始配發水泥,有的是近親族人(例如祖兄弟)自行向村公所申請,經上核准後,水泥就配發下來;有的是個人出資,申請工兵部隊協建。」 許明鴻先生回憶說:「八二三砲戰過後的一段時間,我們家就開始興建鋼筋水泥的防空洞。我家原本是一個大家庭,房子為共有,伯公(祖父的哥哥)有二位兒子,早年赴菲律賓打拚,經商致富,家境不錯,所以逢年過節或祖先忌日都會寄錢回來,加上祖母勤儉持家,因此略有儲蓄。原本預備要重修住屋,水泥樁都已製作完成,後來鑒於金門砲擊頻繁,安全重於一切,所以決定將建材移做防空洞。」 八二三之後,砲擊事件仍不時發生,但較為激烈者應數「六一七」及「六一九」砲戰,民國四十九年六月十七日,中共因抗議美國艾森豪總統訪華,及十九日離華時發動砲戰,美其名為「歡迎」和「歡送」。據︽血仇血債︾一書載中共此次砲擊情形:「六月十七日下午○時五十分鐘內,即向我金門群島瘋狂射擊三萬一千三百四十餘發,十八日零時四十五分又發射五萬四千六百一十八發,十九日上午七時三十分再分三次射擊八萬八千七百八十九發。」 鄭慶利先生回憶說:「民國四十九年的六月十七日,美國總統艾森豪訪華,就在艾森豪總統訪華的當晚,中共以二十萬發砲彈當『賀禮』,對金門進行猛烈的砲擊。那晚學校剛好有晚自習,我正在教室督導學生晚自習,突然一陣砲擊,彈片四射的落地聲『賓賓!呯呯!』響個不停,教室到防空洞大約只有一百多公尺,我手牽著三、四名學童,向防空洞衝,到中途砲彈就到了,我趕緊拉著小朋友就地臥倒,那時四週都是落彈,幸好沒被打死。」「到了天亮,中共的火砲打的更厲害了,我們從防空洞口朝東西村舊機場觀看,只看到霧茫茫的一片,陣陣的塵煙擋住了視野,機場的樹木都看不到。那一次砲擊並不是零星一顆一顆的發射,而是類似砲彈從天上倒下來一般,震耳欲聾的砲聲,『呼嚕!呼嚕!呼嚕!:::』的聲響,有如排山倒海似的湧到,那時的落彈比雨粒還密。也是等到天亮之後,我們在太武山的大砲才開始反擊。」 吳貴海先生回憶說:「那一年,我剛好是小學六年級,那時還有會考和入學考試制度,所以畢業班同學晚上都在學校補習。學校設在一棟洋樓,那時學校也正在建防空洞,但還沒有完工。『六一七』砲擊時,最初我們就躲這棟洋樓的樓下,幸好這棟洋樓還很堅固,所以同學都沒有死傷。當晚我們一直等到砲擊稍為停歇,才跑到閩南工作處的防空洞避難。」 許明鴻先生回憶說:「這座防空洞就建在房子旁邊,它有二個出口,一個在屋外,一個在祖母房間。記得民國四十九年六月十九日早上,我母親剛好在屋外的水井打水,突然發生砲擊,有一顆砲彈就直接命中我家大廳,那時我祖母還在床上,聞砲聲立刻從屋內的入口衝進防空洞,屋外人也從屋外的入口進入防空洞,所以六一九砲戰砲火雖然猛烈,但我們家人都很平安。」 金門當局有鑑於民眾生命財產遭受鉅大的損失,乃極力向各有關單位爭取鋼筋、水泥,興建堅固掩體,所以防空洞的構建至民國五十年以後仍持續進行,楊世英先生於民國五十四年到民防總隊部任職,他回憶說:「民國五十五年我開始接辦該項防空砲洞業務,該年度構建九十四座,五十七年又建了九十二座。當時係由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大力支助在台灣採構建材(鋼筋、水泥)運抵金門,地方政府則編列配合款補助沙石款及兵工獎金。為節省經費,救總商得國防部同意以軍事用途的名義採購水泥,如此金門民眾興建防空砲洞的水泥可以免稅,唯水泥包裝上必須印上『軍事水泥』四個紅色字樣,運抵金門後每包水泥再貼上『民用許可證』,否則便觸犯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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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故鄉
憶及當時年少,一直好想寫下這樣的文章,無奈年少輕狂,心中總存在著一種不可言喻的矯情。而今處在而立之年,感覺自己夠成熟了,離開金門的時日也夠長了,終於願意鼓起勇氣,寫下我對故鄉的戀戀情懷。 求學時期,如同大多數的異鄉遊子,每逢過年或暑假,我都會和哥哥相約返鄉,因為旅遊旺季之故,一位難求的機票,更加堅定「我一定要回家」的渴望。走過千山萬水,心中的故鄉印象卻因此而變得愈來愈美麗。 戒嚴時代,讓金門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也讓外地人對金門衍生了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刻板印象。我永遠不會忘記初來臺灣時,許多人在知道我是金門人時,第一個反應都是:「不會吧?妳皮膚那麼白皙,臉蛋也蠻具時代感,一點都不像金門人啊!?」每聽到這樣不知是褒是貶的形容,我都會以激動的口吻回覆:「那你覺得金門人應該長得什麼樣?一定就是灰灰土土的鄉巴佬模樣嗎?」稍長,再面臨這般的應對時,我漸漸學會用一種寬容的心情,輕鬆幽默的回答對方的戲謔:「喔!對啊!我們金門到現在還過著飲冰雪、食茹毛、住山頂洞的原始生活呢!有機會的話,您不妨親自前往一賭究竟。」那是屬於我青春時期的蕭瑟回憶。 然後,再回到故鄉,又是另一個懷念的嚴冬時節。我喜歡金門過節的氛圍,家家戶戶因襲著傳統的習俗如:貼春聯、虔誠的祭祀祖先、至親朋好友家拜年、扶老攜幼前往太武山及各個寺廟朝拜等,都是年復一年不容刻忘的約定。孩提時期,最教人印象深刻的不外是駐守外島的阿兵哥們,總在「金門運動場」擔綱起舞龍舞獅的表演功臣,再沿街拜會每戶人家並討吉祥紅包,軍民同樂的熱鬧影像,這些年來總不時回盪在腦海中。 就業後,回家對我來說,又是另一番百感交集的心情。當我們都成為真正的大人時,望著長輩們白髮蒼蒼、齒牙動搖的模樣,任由無情歲月在臉上刻劃出的斑點與皺紋痕跡,心中萬般不捨。這些年返鄉的次數變多了,除了參加親朋好友喜宴之外,「奔喪」竟成為不定時的夢魘,無聲無息撼動著異鄉遊子的脆弱心靈。雖然明知生死流轉乃是自然界生生不息的常態,但總承擔不住親人為何走得那麼早的亙深遺憾。於是記憶中返家的路,有時卻是顯得格外艱澀而漫長。 從小到大,我都是朋友眼中所謂「幸福的孩子」,除了生命中無可避免的偶發挫折,大多時候,我都能巧遇貴人照拂,家庭環境如是,出外求學、就業亦然。感謝上天的恩典,讓我在婚姻的路途上,又幸運遇到了才華洋溢、個性體貼的外子,記得第一次帶他踏上金門的土地,便得到這般感性的回饋:「我覺得金門悠閒的生活步調、與世無爭的生命態度,相當適合我的個性。這裡看不見都會區車水馬龍的擁擠、卻蘊藏著豐富而內斂的人文瑰寶;還有著不受污染、充滿靈性的生態環境,讓我想好好探索原始的戰地風貌,未來有機會的話,我們可考慮回來居住。」對於他認同金門家鄉的摯誠告白,我真的心存感謝,開始揣想未來兩人帶著孩子回外婆家的心情,就因為難得走一趟,我想可愛的寶貝們一定也會懷藏著對媽媽故鄉的無窮想像,就如同我對金門老家的莫名惦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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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霧季的金門
時序進入初秋,金門的「秋」是極為涼爽的,這對土生土長南台灣的我而言,是一種新的體驗,一種對「秋」貼近了解的新感覺。北回歸線以南的南台灣,春秋二季是不明顯的,就連冬季也得等氣象台預報強大冷氣團即將來臨,我們才有機會,使衣櫃中孤寂的厚重冬衣重見天日。 待嘰嘰喳喳的孩子們上床睡覺後,今天為母者的任務才告一段落。沖過澡全身毛孔舒暢之際,推開落地門正想從二樓的陽台遠眺窗外夜晚的景致,猛然被眼下霧濛濛的景象,錯愕得掉落頭上的大毛巾。剛剛天地間還挺清明的呢!怎麼一下子「霧朦朧,鳥朦朧」? 像個孩子似的興奮跑下樓,把自己的「重大發現」告訴外子,哪知得到的回應竟是「大驚小怪」似的眼神,外子狀似平靜的告訴我:「霧季」來臨了,妳得和它相處好幾個月哩!到時候可別怨嘆衣服老是不乾喔!此時我打心底用力讚嘆,嘆賞「霧」將橘色的路燈潤飾成夢幻般的光澤,也讓這浯洲仙島散發謎秘氣息,這如中央山脈頂終年山嵐飄邈的境地,令人如夢似幻,哪管衣服乾不乾,這恍如山煙覆罩下的美景,即使好些天濕氣重,衣服不乾,應該也是值得吧!我倚著門邊向外瞧望,嘴上喃喃自語。 清晨,孩子們用過早餐,紛爭(一大早就開始鬥嘴)排解後,急忙催促她們上學。步行到村莊口遇到素霞的媽,正等公車欲去「後浦」看牙醫,與她寒暄幾句,轉身返回住處,才一會兒功夫,那「霧」姑娘已悄悄降臨了。髮際間已有微潤感,古厝牆上也正接受她的洗拂。她順著海邊,行到村莊,更堂而皇之登上太武山,她就這麼飄然墜地,整個島瀰漫在迷濛的煙氣之中,無一倖免。 真奇妙,她不再只是夜晚造訪,白晝即走,而是隨著天氣的冷冽,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常常不害羞的連續在浯島三天三夜,甚至整個星期整天逗留,島民睡醒之間,得日日夜夜與她為伍,終至眾人厭煩她所形成的不便,她仍如影隨形般黏膩著你。 島上為數眾多的物資靠空運,報紙「無機可乘」,豈不令人「面目可憎」?浯洲島民每日可是需要台灣的報紙(雖然金門日報已是我們的心靈補湯),這才警覺原來「霧」所帶來的負面作用,已然浮現。三樓曬衣間的衣服好像已經晾上三、四天,我得先收一部分以吹風機強力吹乾,否則孩子們乾的運動服就要「缺貨」了,晚上也必須建議孩子的爹買台烘衣機。 憶起多年前孩子襁褓之時回金省親,在尚義機場的情景。彼時也是正逢霧季,黑白格子巾上背著老二,外子牽著老大到櫃檯等待候補位。我們已經在此折騰一整天了,孩子哭著喊餓,我手上泡著牛奶,嘴巴叼著泡奶的「零件」,兩腳站立(沒椅子可坐)使勁夾住重要行李,神情緊張的忙上忙下,額頭上的汗不聽使喚的猛滴,心裡直掛念著,今天是否可以回台灣?是否有北風及時吹拂,讓這惱人的大霧遠颺。 經過那次「狀似逃難」的經驗,我們全家超過五年不敢回金門,實在真怕哪天又歷史重演呀!如今舉家定居金門,通常只寒、暑假帶孩子回台灣探望外公、外婆,算是錯開濃霧季。而孩子們也都上小學了,在機場候機時,我只需動動口管理她們即可,無須手忙腳亂,然後可以美美的拎著皮包,或站或坐(景氣低迷,遊客不多),靜待鐵鳥載送我們頓入寶島領空! 歲月忽忽而過,金門居已歷兩秋,而霧季不容易乾爽的衣服,我也已有妥善因應之道。 今朝,外子喚我起床,邀我迎著晨光海濱散步,順道去拜訪栗喉蜂虎(飛來金門的候鳥)土坡上的家。迅速梳洗後,一身勁裝,愉悅的推開大門,睜開近視大眼,才赫然發現,「霧」姑娘又來了!那就到山巔水窮處和她敘敘舊吧!看她是否儂妝淡抹兩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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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本是同根生,砲火何太急
拜讀 貴報數篇「砲火餘生錄」大作之後,心中激動不已,幾度潸然淚下,尤其處在當年的我輩鄉親,無不歷經砲火的肆虐、苦難的煎熬,看完之後,除了感同身受,更鉤起了許多傷痛的回憶。 近五十多年來,金門在戰亂中成長,在砲火下茁壯,根據國防部的統計,光是八二三砲戰這四十四天內,共軍便打下了四十四萬多發的砲彈,若再加上日後之濫射,「單打雙停」的宣傳砲,直到六十七年中美斷交止,中共射擊金門島群的砲彈,總數高達九十七萬多發,以金門這塊蕞爾小島的負荷量來看,其密度之高,應該冠於全球;而數量之多,更震驚全世界。有人說:每一寸土地都被打得翻起好幾回;因此,當年島上軍民,能夠僥倖存活下來的,人人應該均屬砲火下的餘生。印象中有三次經歷,感受特別深刻,如今回想,仍餘悸猶存。 一、八二三的那一天 憶當年,我只七歲,似乎有些模糊,只記得當天黃昏時刻,母親前往附近鄰家做菱型糕子,父親正在門口向一位魚販買魚,忽然砲聲隆隆,情急之下,魚販連帶魚貨一起躲進我家,躲了一陣,發覺情勢不妙,砲火不但未歇,反而更加猛烈,此時,母親也從鄰家奔回,於是魚販背著我,父親抱大妺,母親抱小妹,直奔就近的防空洞避難,防空洞已經擠滿了人,個個驚恐失色,洞內漆黑悶熱,只見大人屏氣凝神聆聽砲聲,小孩則是哭鬧不休。 忽起忽停的砲聲,實在教人無法捉摸,有時一躲就是一整天,有時才剛回到家又跑了過去,一日數回,反反覆覆,幾乎所有民生問題都在洞內解決,甚至只吃乾糧度日,還有人乾脆住在洞內,或有人晚上不敢脫衣脫鞋睡覺,整夜都是戰戰兢兢、忐忑不安,一邊睡覺,還要一邊注意砲聲,隨時準備逃難,這種生活,持續了四十四天之久,我輩小孩,尚且不識愁滋味,然而大人,卻極為可憐,全家生命的安危,一日三餐的張羅,全繫於父母之身。 我當時住在浦邊,本村受害尚不嚴重,鄰村洋山(今改名營山)則甚悲慘,由於臨近砲兵陣地,而遭池魚之殃,房屋被炸燬,有家歸不得,全村一時流離失所,不知所措,大部分都是遷至本村空屋、或寄居親友家中,國難當頭,大家都能互助互愛、共度難關。 二、無情的宣傳砲 我始終很懷疑,既然美其名為宣傳砲,重在宣傳,何以要傷害同胞?就在五十九年的二月三日,父親重病住院,母親與我在院輪流照顧,家裡就剩弟妹三人,本是上床睡眠時間,由於金章表弟自台返金,弟妹三人下樓暢敘離衷,此時,對岸來了幾發宣傳砲,其中就有兩發砲彈的後座擊中我家,一發穿透屋頂,直下弟妹睡覺的床鋪,一發正中我家豬舍,大人不在,弟妹嚇得魂飛魄散,不知言語,等到驚魂稍定,上樓一看,屋頂破一大洞,床鋪也毀了,感謝老天保佑,慶幸表弟來得正是時候,否則,弟妹早已身首異處,實不敢想像。翌晨再去察看距離一箭之地的豬舍,整座垮了,巧的是母親辛辛苦苦飼養的豬,因父住院,無暇飼養,提早在三天前賣了,否則,豬也完了。全村一百戶住家,整排七、八間豬舍,命中率應是微乎其微,而砲彈卻獨鍾我家,所幸沒有造成人畜傷亡,似乎是老天爺特別的恩賜,同情我家近已惡運連連,不忍陷之瘡痍,實乃不幸中之大幸。 三、小金門執教期間 初至小金門任教,學校對於遠來的教師相當照顧,安排民房當宿舍,孰料學校附近竟是落彈的標的,經常半夜裹著棉被衝往防空洞,幾經折騰之後,白天上課全無精神,不得不與同事商量,遷居軍隊廢棄的碉堡,雖不通風,但較安心,不必夜半驚醒,可以一覺天明,就這樣度過了數月,直到春天來臨,洞內溼氣日重,重到屋頂滴水,也因此造成我日後得了膝關節風溼病,三不五時就紅腫緊繃,蹲不下去。後來碉堡也住不下去了,只得再想其他住處,接著我們就改成睡在教室,每晚將課桌椅拼湊成床鋪,掛上蚊帳,無怪乎同事戲稱我們是砲火下的游牧民族。 走過漫長的烽火歲月,歷經無數的砲火洗禮,我們都稱得上是砲火下的餘生,也才真正體會出「戰爭無情,和平無價」的真諦。在此,我們得感謝當年保家衛國,犧牲奮鬥的全體軍民,以及披荊斬棘,流血流汗的無名英雄,由於他們的付出,才有安定繁榮的今日,才有「海上公園,地下堡壘」的美譽;而生長在戰地的兒女,也因此塑造出金門人獨有的特質─「生活不怕苦,工作不怕難,戰鬥不怕死」。希望這種精神,能夠傳承下去,綿延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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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官實習日記》王董全都錄
一、很愛小薇的王董 「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雙溫柔的眼睛 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這首歌是黃品源的小薇,應該大家都很熟吧。 派出所裡有一位十分資深的學長-登鴻學長,由於他姓王所以其他的學長都叫他王董。王董這個綽號的由來,根據小雯子向昌嶽學長考證,昌嶽學長說,因為每次去酒店喝酒的時候,酒店小姐都對登鴻學長王董、王董的叫,所以登鴻學長的綽號就叫王董。嗯!我怎麼覺得好像有一點在騙小孩的感覺,算了密蘭達語不是有說「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你有保持緘默的權利,:::。」當事人有保持緘默的權利,我們就不要去深究了。 王董的興趣是唱歌,沒事就喜歡在派出所啍上兩首。派出所的前方是一個平台,連接一條約三十公尺的斜坡,和車來車往的員山路直交,斜坡背面對員山路的店家隔成一條只能容兩輛車交會的窄巷。 一日下午,王董站在平台和斜坡的交界處,唱起了黃品源的小薇。「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愛你我要帶你飛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多美麗,摘下一顆親手送給你。」 王董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唱起歌來,他的音量不是只有自己聽到,或是只有派出所的同仁聽到就好,而是好像要整個員山派出所轄區的居民都聽到似的,肆無忌憚的引吭高歌。而且唱到「小薇呀,你可知道我多愛你時」,還要特別提高音量,好像怕別人不知道他多愛小薇,想要向全世界宣告他無可比擬的愛意似的。 王董的歌聲是不致於太難聽啦,不過為了員山地區居民的福祉著想,小雯子覺得有必要稍稍制止他一下。 「學長,你要唱歌就去好樂迪、錢櫃唱嘛!」正義的化身-小雯子開口了。 「去什麼好樂迪、錢櫃,那是你們年輕人去的,我才不去。」王董回答。 「對呀,他去什麼好樂迪、錢櫃,他都去有伴唱機的卡拉OK。」旁邊的學長也開口了。 「算了,這是老人家的一點興趣,我就不要再阻撓他了。」小雯子心想,於是三不五時的,你又會看到我們的王董站在派出所前的平台上,高唱黃品源的小薇,向全世界宣示他的愛意。 二、請叫我麥克傑克王 派出所裡有一項勤務叫交整(交通整理),也就是在上下班交通顛峰時間,在車流量較大的路口指揮交通。 一日下午,小雯子看到王董身穿反光背心,手臂穿著反光袖套,手上戴著白色手套,一身的打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要去交整。 「學長,他要去交整哦!」小雯子隨口和學長哈拉。 「對呀,你要去嗎?」 「好呀!好呀!你要帶我去嗎?」小雯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愛跟。 「你知道怎麼指揮交通嗎?」 「哦,不要看不起我。」小雯子什麼沒有,就是自尊心最強。 接著只見小雯子開始比劃起交通警察在路口指揮交通時所用的手勢,如「前方來車停止」,「右方來車左轉彎」等,一副很得意的樣子,其實我根本不會。 「你這樣不行啦!」王董看不下去了。 說完後,王董的雙手開始熟練的擺出如「前後來車停止,左右來車通行」,「右方來車速行」等手勢,而下半身時而左右快速搖擺,時而雙腳前後滑步,你只要想像一下交通警察的上半身,配合著瑞奇馬汀電動小馬達的畫面,或是交通警察在路口指揮交通時,跳著麥克傑克森的月球漫步舞的畫面就很貼切了。我想瑞奇馬汀或麥克傑克森遇到我們的麥克傑克王,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了吧。 而在一旁看學長表演的小雯子,有一種被徹底打敗的感覺。 三、當菜鳥雯兒遇到老鳥王董 在台北垃圾是不落地的,必須要等垃圾車來才能倒垃圾,通常垃圾車來的時候都會放音樂,提醒民眾該把家中的垃圾拿出來倒了,像少女的祈禱就是大家很熟悉的音樂。 經過員山派出所的垃圾車除了會放音樂外,還會加上兩段固定的口白。 口白一(台語版)「擱位鄉親大家好,哇是里長陳文昌,市公所的垃圾車要來了,請準備倒垃圾。」 口白二(國語版)「各位鄉親大家好,我是市民代表曹水成,市公所的垃圾車快來了,請準備倒垃圾。」 由此可知廣播的宣傳力多大,我才待在派出所沒多久,就把這兩段詞背得這麼熟。 在中和分局的轄區裡,機車失竊的問題非常嚴重,像員山派出所在我實習的一個月期間,就失竊了一百多部,在中和分局的七個所裡排名第二,而整個中和分局一個月差不多失竊五百部機車左右。學長說如果一個月失竊五百部,一年失竊六千部,一輛機車以三萬元計,一年下來光是在中和分局,民眾的損失就高達一億八千萬元,實在是很可怕的數字。所以每個禮拜一、禮拜三、禮拜五主管去分局開晚報的時候,分局長都會關心機車的失竊數,並要主管擬出具體的解決辦法。主管回到派出所開晚報的時候,就會針對這個問題,要大家一起想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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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水頭》酉堂命名之探討
一、前言: 吾國有句俗語曰:「名不見經傳」,這句常被用來不齒那些無名小卒之輩的諷刺語詞;但是這句俗語,也有其要求正名的意義。憶三十多年前,後浦東門有位私塾老師×先生,他在莒光路某金紙舖閒聊時,談起吾國以前的副總統陳誠字辭修,其名與字係取自五經中的「誠者辭之修也」的佳句,同時也顯出他是出自書香的家世。對於命名亦有採取紀念性的,如黃冀在清乾隆中葉時蓋有一幢私人學堂,定名曰「懋齋」,原因是黃冀早年喪父,受其三伯父牽成才發財的,為紀念他的三伯父,所以將他三伯父的諡號「懋齋」,定為該書齋的名稱。最普通的一種是隨意性的命名,例如某農友,結婚一年多育了一男嬰,命名曰「慶祥」,原因是自從他結婚一年多以來,有了內助幫忙,在種植的五穀、蔬菜以及飼養的豬隻,均比以前增加收穫量,所以他歡慶,這兒子帶來家庭的吉祥,直到慶祥唸大學將畢業的那一年,他自己想要取一個字的名,來配合他的原名,他自己感覺,一個人有名有字,好像他的家庭有書香的雅氣,他想著想著,偶然間想到有句「長發其祥」的佳句,但一時之間竟想不出此句是出自四書、五經、或對聯之類,唯知此句是吉祥的佳句就好了。他在宗族方面是「永」字輩,便取字曰「永發」,成為名慶祥,字永發。 二、探討: 酉堂這名稱很著名,在金門方面,因基礎建有園林池沼之勝,夠資格登入金門縣誌,所以金門人大都知道前水頭有一間酉堂。在南洋方面;清末民初時期,很多鄉僑在南洋營商發達,於僑地捐資辦理中華學校,被選為學校之董事會者,董事名冊學歷一欄,有的自編以「酉堂書院畢業」的名詞填入,反正南洋的番政府,是不會過問唐山的什麼書院的,這些在南洋的故事,均是歸僑們在鄉裡閒聊所透露的笑料也。 自從國家公園在金門成立時,即派有專員深入鄉村作研究,酉堂竟被列入研究對象,因此也引起在前水頭老一輩燃起了研究熱,究竟酉堂這名稱,是依據什麼取名的,參閱辭源的酉字部,中有酉仲、酉溪、酉陽,酉陽雜俎各條解釋,俱不得其所以。依黃俊的後輩云,黃俊夫婦情深,其妻逝於乾隆三十年歲次丁酉,因之採名酉堂,俾作垂後千百年為夫婦情深之紀念吧?據酉堂大門頂的石匾,上款是「丙戌荔日」,下款是「陳秉衡題」。翻閱萬年曆,清代有五個丙戌年,第一個是順治三年(公元一六四六年),第二個是康熙四十五年(公元一七○六年),第三個是乾隆三十一年(公元一七六六年),第四個是道光六年(公元一八二六年),第五個是光緒十二年(公元一八八六年),再查黃俊生於公元一七○二年,卒於公元一七八三年,其發財後大事建築,含在公元一七六六年前後,亦即乾隆中葉、荔月即是農曆六月也。至於陳秉衡是何許人氏,以我猜測可能是漳洲人氏,原因甲、金門、漳洲語言相通。乙、前水頭與漳洲被時有婚嫁,丙、黃俊在海澄置有田產,丁、黃俊的第五子如杜逝後的墓誌銘是霞漳蘇景湖手筆,按霞漳是漳洲薌城品的古代名稱,亦即漳洲府的商業中心也。憑此四點,聊供作猜測依據。 酉堂二字的意義何在。前年有友人告訴我,他旅遊大陸時,在北京的某街,有一家店號「老二酉堂」的書店,他便向該店的老闆,詢問店號的意義,老闆云,我老爸開的是「酉堂」書店,我是次子,所以自營的書店店號為「老二酉堂」,此甚有參考的價值。至於所謂以夫妻情深以其妻逝世之年號,或以該酉堂奠基的年號,均有一字酉字作採用命名的意義,此均難以成立,直至民國八十六年秋間,鄉人自新加坡寄回該地聯合早報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一日第六版的每日書漫畫一份(如附原剪報),以「書通二酉」之句為題,並有二酉山的說明,原投稿人是陳凌觀先生,見此我才恍然大悟,當時陳秉衡先生所題的「酉堂」,可能就是採用此「書通二酉」句的酉字,依該解釋云,小酉山上的石穴中有書千卷,此即謂藏書之多也,回憶當時黃俊擁有洋船十八艘,航運於廈門與天津、北平之間,在未建酉堂之前,一定買回來甚多的書冊,因此用酉堂來命名才合適也。 結論: 很多人都想要了解,當時這酉堂,其教學有多好,所培育的學生,其科舉得第否?很可惜,由於酉堂未有保存文獻,所以全然不知道。筆者現在來個「古事今判」的猜想法,預測酉堂建好後,並未曾辦理教學,原因(一)黃俊原有一間書房仔在教導子孫,址在前水頭門牌三十三號。(二)黃俊之原配蔡氏於一七六五年逝去,又在黃俊於一七八三年逝世之前,其長、次、三、四子的四名兒子均比黃俊本人逝得早,有黃俊的神主可作證明,其神主孝男一邊,僅書孝男如杜(五子)如棣(六子),孝男的下面即是長房孫、次房孫、三房孫、四房孫,這可證明長子、次子、三子、四子都不在人世間矣,酉堂在一七六六年建好,至黃俊逝世一七八三年,先後計十七年之久,家庭連續遭此偌大的變故,那有心情將舊的書房仔遷移入新完成的酉堂。(三)私學即家庭教育,並非有規定上、下課的時間,或如大家庭。請來一位管家的,掌管家用經濟、教教幼兒唸人之初、寫字、糾正兒童出門時衣履有否齊整,這些豈非隨機教育嗎?(四)酉堂的東面一半,屬於二房所有,酉堂的西面一半,屬於三房所有,難怪黃俊的後代云,酉堂清末、民初是住家。(五)如果當時已有教學的實際,那應該是列入公產之類,何可鬮分給各房,以上判測是否有理,請多予賜評是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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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職校點滴──獻給敬愛的師長們與素霞
難得有朋友藉由報紙一角表達對我的思念,看了「道歉─給我心中的朋友」事隔二年後的今天,我才敢提起筆但仍駐足片刻,竟不知如何下筆! 看了好友素霞這篇文章,讓塵封已久的記憶一一掀了起來:::彷彿:::回到::: *我看到了教室的講台上站著一位身著長裙、春風洋溢、笑臉迎人帶領著一群學生正朗朗唱吟著詩歌、四書五經,分享讀書心得的女孩:::那不是瑩瑩老師嗎! *操場上有好多班級正在演練軍歌、隊型,其中一個女孩正拉扯著嗓子大聲喊口令:::那不就是我嗎! *太湖畔有二個女孩,一個女孩正對著湖畔調嗓、吟詩,另一位則坐在湖邊正癡癡的、微笑的,時而鼓掌、時而嘻笑,戲謔地玩:::那不是我和素霞嗎! *實習大樓三樓陽台上有幾個女孩和瑩瑩老師正在:::正在練習朗讀詩歌─鄭愁予的野店、鄉愁:::對了,要比賽了。只見瑩瑩老師正指導其中一位同學告訴她要把感覺由心底發出;而不是用甜美的聲音就可以掩飾的,那女孩:::那女孩不就是我嗎! *金門高中大禮堂上有個女孩正站在台上獨唱,天知道她已經感冒二個月了,但:::她仍撐著直到最後一句唱完。她下台落淚了,因為她答應師長要奪回屬於金門高職的榮耀,但她卻飲恨得了第二名。她抬起頭來眼中泛著淚光:::那是我! *護理室旁傳來一陣聲音:::模模糊糊:::忽遠忽近:::「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為什麼不能像你學姐那樣優秀呢?在我的栽培下,沒有一個不成材。你看你,成績才平均七十幾分,又沒作班長了,比賽也失常,你怎麼能當選模範青年呢?現在竟惡劣到上電腦課將我的鞋子藏起來,你:::你實在太令我傷心:::」學金老師氣得說不出話來,女孩抬起了一張落寞的臉一句話也沒說:::天啊!那是我。 *轉角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瑩瑩,我好痛苦,我被轉來的同學排擠,我不想唸了!」一個女孩正像碧瑩老師訴說著:「哎!哭吧,孩子,哭出來比較好!」她輕拍著那女孩的肩膀,女孩緩緩地抬起略為紅腫的臉,無助地望著:::怎麼:::怎麼又是我! *「導的,不要難過,我覺得你做得很好,雖然是代導,可是你已經盡力了!她們怎麼可以拿你和之前的導師相比呢?太過份了,目無尊長:::。」女孩憤憤不平地直安慰進仁導師:::沒錯,依然是我! *「我說你頭髮太短就是太短,你跟我爭什麼:::」只見教官臉紅脖子粗、口沫橫飛對著一位短得不能再短頭髮的女孩說教。「教官,髮禁不是解除了嗎!既然可以往下長,那為何不能往上剪,我覺得學校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更何況教育部也沒有訂出一套標準來:::要不,你拿出來,拿出來看啊!」女孩正意氣風發、振振有詞對著脹紅腮幫子的教官,慢條斯理底發表她的高論:::哎!沒錯,很不幸的:::又是我! 差點忘了─ 曾經代表學校參加全縣獨唱、詩歌朗讀比賽 曾經是合唱團指揮 曾經擔任三年早晚升降旗的總指揮 曾經在太湖畔吟詩、調嗓,看著夕陽沒入湖中 曾經是叱吒風雲的人物 曾經辜負了阿貓老師的期望 曾經與瑩瑩老師互吐心事,流下青春年少的淚 曾經與代班導進仁老師相互勉勵 曾經為了一公分的頭髮與教官爭得不相上下 曾經與班上轉學來的大姐大相對峙而互看不順 有太多的曾經,太多的遺憾還留在那::十六年了,我竟不敢回頭想,我以為我不想,所以不會想,但其實恰好相反,正因為我太想了::裡面藏著太多年少的歡笑、淚水、憤怒、無奈、與::未完成的心願。所以,不敢面對,不敢踏入,不敢::想。 素霞,謝謝妳,解開了我心中多年的結。謝謝關心我的師長們、朋友們,你們認識的小貓,依然是樂觀、積極、進取;仍然是對未來充滿信心的。不同的是─小貓經歷了風風雨雨,已經懂得在失敗中要馬上爬起來,記取教訓,整好裝備,重新出發;小貓不再怨天尤人,不再被藍色低氣壓所困住。小貓相信─上帝如果關上了這扇門,必定會打開另一扇窗。 ─不完美的人生其實才是最完美─ ─有缺口的人生正等著你去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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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防空洞的構建
經過砲戰的洗禮,民眾有建造更為堅固防空(砲)洞的體認,稍為富裕的家庭,已有興建水泥的防空洞。李天送先生回憶說:「還好金門在『八二三砲戰』之前已經歷過『九三砲戰』,官方在『九三砲戰』之後,強制規定每一個村莊的民防隊都必須挖掘防空洞(壕),所以「八二三砲戰」百姓並沒有造成嚴重的傷亡。百姓都躲在簡易的防空洞(壕),那時的防空洞大都是土洞,我家的防空洞是水泥的,不過水泥很薄,幸好那時砲彈的威力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厲害。」 民國四十八年國防部有鑑於八二三砲戰的慘烈,及考慮未來武器的精進,為減少戰地民眾傷亡,特別訂︿金門地區民眾防空砲壕洞構築注意事項﹀,規定:壕洞構築由當地縣政府統一辦理,當地最高司令部應派專門技術人員協助設計;構築計畫依據當地全體民眾需要全盤統一設計,妥善運用當地財力及其他機關撥贈材料;按實際需要調派民防部隊分批輪替完成,必要時由防衛部調派部隊協助之;壕洞位置應在民眾住所院內或接近地點;容量應配合需要,不可過大,儘可能一戶一座為原則,數戶共用一座時應特別注意進出路;材料以鋼筋水泥為原則。 四十八年實際構建之防空洞容量分A、B兩種,A洞為五十人用,B洞為二十人用。洞分普通及加強二種,普通係指構於地下者,A洞補助水泥二○○包及鋼筋一.八噸,B洞減半;加強洞係指地勢低而構於地上者,A洞補助水泥三○○包及鋼筋二.七噸,B洞減半。各鄉鎮建洞數字之分配原則係以砲災之嚴重程度而定,例如古城村因砲災嚴重,僅於一村即分配A洞三個、B洞十二個,而金湖鄉砲災輕微,全鄉僅分配A洞六個、B洞六個。建洞設計及材料分配皆依工程專家規定實施。建材係接受救總及安全分署撥贈。構工方式係將材料及補助款分發各鄉鎮村里自籌建,經民眾議決各就便利分請部隊協助或交商承包或自行構築,而地方政府按每一A洞補助新台幣二○○○元,另以工代賑方式補助一五○○元之救濟品,合計三五○○元,B洞減半。 依據民國四十八年︿金門防衛司令部政務委員會簡報﹀說:大陸救災總會及安全署撥贈水泥1310噸、鋼筋235噸,計劃構築民用防空砲洞105座,自(四十八年)元月迄至目前(開會時)共計運到水泥480噸,鋼筋377噸。除水泥已平售一部390噸、鋼筋53噸外,現撥發構築民間防空洞者為13090噸,故目前開工只可建築82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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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飲水思源話從前
假日回娘家,在村莊入口的井邊看到白髮皤皤的嬸婆,乃趨身前往問候致意,並探頭往井底一瞧,哇!水好淺好清,彷彿手一伸就可以掬著喝,心底雀躍不已!這若是以前多好,汲水也不必那麼費勁辛苦了。 民國五、六十年,金門地區自來水還不普遍,「井」就是島上居民的生命泉源,民生用水靠它,作物生長賴它。根據文獻記載,當時大小金門島上的飲水井有二四四三口,灌溉用井六六九三口,總計九千一百三十六口,平均每平方公里六十一口,堪稱水井密度極高的地區。 只是筆者小時居住的后浦頭村,東面二十多戶人家僅仰賴兩口井,一口是圓形的,用人工印製的水泥圈砌成井垣,由井底至井口,約十二公尺深;另一口是方形的,用紅磚砌成的,也有十公尺深,井口上方有井欄圍著,以策安全,周邊則鋪了水泥,有石板供村民洗衣之用。也許是地勢高且靠海之故,這兩口井皆很深且水帶鹹性。時村民俚語:「浦頭水鹹(因臨近湖泊池塘,今榮湖所在)、浦頭路黏(皆是泥土路,天雨泥濘不堪)、浦頭家姑(婆婆)嚴、浦頭女兒沒人嫌(較勤快)」還瞞有意思的,也凸顯了當地村莊的特色。 每當清晨或傍晚,井邊就擠滿了人潮,有小孩兩人來扛水的、有大人自已挑擔的、也有剛從山上工作回來沖涼的莊稼漢,加上偶爾提著衣服來刷洗的婦女(通常是少量衣服,若是被單類或量多者,則移往溪邊洗,因為井水不夠用)、伴隨著來嬉戲、打水仗的囝仔,一時井邊談笑聲、流水聲、洗衣聲充斥,熱鬧滾滾!尤其一些三姑六婆的女性聚在一起,就東家長、西家短的聊個沒完,井邊也成了她們閒話家常、紓解情緒的好地方。 汲水的過程是很辛苦的,通常在村莊內的水井汲水,是將細繩綁在小桶上,置入井內,接近水面時,水桶得技巧地懸空側拋一下,水才能進入桶內,接著使勁的右手左手交換著,把繩子收回來,由於井深,繩子有一大綑,抱在胸前,很是吃力!尤其幾桶水打上來,再盈滿二大桶挑回家,通常已是手掌紅腫,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的,而若遇到枯水期,井裡打不到水(舀上來只有一小碗,且呈濁黃色,必須沈澱後才能使用),則得到一公里外的田野郊外去取水。這裡的井較淺、水量豐,一種是利用槓桿原理,由石柱架著竹竿懸掛水桶的汲水方法,就是鄉下所謂的「弔烏」;另一種則是用二根直立水泥柱橫插鋼筋掛上轉輪,綁著水桶取水的「加碌」,這二種方法比在村內井裡汲水省力多了。只是路途遙遠,往返不便,我常會在肩挑二桶之外,手上再提一小桶,搞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中途得停頓休息多次才能抵達家裡,所以小時鄰居都笑我說是被壓扁的,才會長不高。爾後懂得用手推車載著四個空桶去裝水,但因山路顛簸不平,車子晃來晃去的,桶內水溢出水來,到家裡只剩四個半桶,也是美中不足之處。 而由於金門降雨量少,集水區坡度陡,面積小,大部分降雨產生之逕流直接排入海,每逢旱季,井水接近乾涸狀態,此時就得展開「搶水戰」,這方面由於經驗累積,讓我成了個中好手,就是利用中午「日正當空」人們休息時,或是夜深人靜村民好夢方酣時,挑起水桶去汲水,此時井底「出泉」水量豐沛,很快的盈滿一大缸,並且因為憂患意識,家裡的所有容器都拿來裝水,包括大缸、小甕、臉盆、鍋子等,擺得整個天井都是,蔚為一大奇觀。只是中午燠熱難當、皮膚成了古銅色,深夜風聲樹影(沒有路燈)、膽顫心驚的,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走過從前,一口水井,解決了人們的民生需要,聯絡起人們的感情,是勞苦功高的無名英雄。而夏天的井水涼透心脾,冬天的井水溫暖心窩,以及「井水疼媳婦」的貼切說法也增加了人世間的溫馨甜蜜。尤其昔日泡在天然冰塊:::的綠豆湯、西瓜更是永難忘懷的消暑聖品,今日拜自來水普及之便,井水服務人群的任務已經功成身退,但我們仍應效法其犧性奉獻精神,做人做事飲水思源、滿懷感情。不但要感謝,更要發揚光大,回報社會,否則就白費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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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土浯民》洞中日月長
防空洞,總在校園最隱密的角落處,靜靜的,自成一方天地。它是兒時嬉戲的所在、傳奇的源頭。 早年,鄉親挖壕溝躲避戰火,但終究抵不住連綿的烽火。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戰役後,在「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的經費補助、軍方支援興建下,一座座的防空洞於焉誕生,洞口有水泥刻註興建部隊的番號及興建日期,洞內則用彩筆加註編號、興建日期、容納人數,並列入政府定期舉辦的「裝備檢查」受檢項目之一,負責管理的單位必須定時清掃、維護。 據金門縣志統計,若不計兩用堡、地下室等掩體,金門防空洞計有三千五百八十座,其中,金城地區一千二百七十五座,金湖地區八百一十五座,金寧地區五百七十一座,金沙地區四百五十九座,烈嶼地區四百六十座。這些無名英雄,是昔日炮火歲月下,金門鄉親最佳的守護神。 小時候,老家沒地下室,遇到單號打宣傳砲,必須跑往村口的防空洞避難。常常入夜就寢後,忽聞刺耳的砲擊聲,爸媽叫醒我們姐弟三人,一路摸黑奔往防空洞。砲擊聲從耳際閃過,由遠而近,生死彷彿只在一線間,我們曲身尋找掩體,直到進入洞中,方才安心。 搬進國民住宅後,因備有地下室,免去半夜摸黑躲砲彈的狼狽,只是,單日砲擊的噩夢依舊在。 為免進進出出地下室躲砲彈的麻煩,我們通常會在地下室另備床鋪,單日夜,便就寢於地下室,管它洞外的連天砲擊。曾有同學或鄰居不留神,來不及躲砲彈,成了砲火下的亡魂。 學校的防空洞,少去了悲愁的色彩,多了幾分歡樂的氣息,是下課時分,最佳的嬉戲場所。 每天,都有同學按時打掃,嬉鬧登場前,面對黑漆深凹的洞穴,落單打掃的人,戰戰兢兢,深怕一不留神,就會被捲進不可測的世界。 學校為安全計,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舉辦防空演習。演習警報一響,同學們飛奔進入分配的防空洞中避難,青春無懼,黑暗的世界,滿室的嘻笑,取代了昔日的驚惶。 它,也曾是戰地逃兵的最終歸宿,受不了操練、捱不過鄉愁的年輕生命,選擇與它長伴,為染了血的它,增添更多的悵然。 美匪建交、戰地政務解除,防空洞,成了廢墟。失去戰場的它,成了治安毒瘤。鄉親用沙包、土磚將洞口堵死,或用機具剷平洞體,也一併剷除那一段悲傷的記憶。 有人發出挽留的微弱呼聲,但畢竟抵不過現實的考量。其實,生於炮火的宿命,若強求殘喘於和平的繁華世界,對於這些失去舞台的防砲英雄,原本就是一種難堪。 但是,這些防砲的無名英雄,經歷過炮火的洗禮,見證了歲月的更迭,標記著半世紀的悲歡故事,每一座掩體,都是記憶的源泉,歷史,因它而不朽,世界,因它而豐厚。 留與不留,對它,都是一種折磨。 村子的防空洞,終究還是一一剷除,路,拓寬了,世界,卻變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