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很可口但價格不低，一斤約在四十左右。一顆十元的也有，但不常見。通常遇到一斤三十元的價格，如同股票，便可進場買低。上星期去一家蔬菜店買菜，大芋頭一斤三十九，小芋頭一斤二十九。我買了些小芋頭。小種與大種味道沒差。前兩天去同一家蔬菜店，發現有一大籃框切去壞處的碎芋頭，約六、七斤，賣五十元。削這些芋頭需時甚久，單是工錢也值回票價。收銀小姐了解我喜歡吃芋頭，大概想到這回讓我這饞鬼賺到過過癮，不禁嫣然一笑。她平日看來並不起眼，但現出酒窩後，就像臉上霎時綻開紅暈花朵，顯得特別俏麗。   買了這一大堆芋頭，一下子吃不完，首先想到的是應如何保存以降低因腐壞所遭受的損失。芋頭的好處是腐壞多數僅限於局部，而且顏色會變暗，有的呈暗橙色，有的呈暗紫色。只要把變色的部位切除，其餘部位的味道不致受影響。所以削切後的碎塊與整顆芋頭吃起來沒差。決定先將大塊芋頭削皮切成小塊後放進冰箱冷凍室，其餘置放冰箱下層。在削皮切塊時已知芋頭是否新鮮，若硬而脆，皆是上品；若軟趴趴一捏就扁，乾脆馬上丟棄，否則吃進嘴裡，怪味也會逼人將其吐出。   芋頭的長相很特別，旅美時想吃芋頭得去東方店買。一次進韓國店找不到芋頭，又無法查字典，英文名稱說不上來，卻不難描繪。見到老闆娘，我問有沒有「sticky potato with mustasche〔有鬚鬚的黏馬鈴薯〕」。聰明的老闆娘一聽就懂。   芋頭不禁煮，容易散。若煮了一段時間，未及時撈出，很可能就化掉了。〈贈漁翁．韋莊〉云：「水甑朝蒸紫芋香。」古法蒸芋頭是好辦法，保形保味。蘇過曾為其父以芋作羹湯，蘇軾嚐後讚曰：「香似龍涎仍釅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芋羹湯濃稠如豆沙泥，又富黏性，入口香軟滑膩，猶如玉液瓊漿，是凡間極品。《紅樓夢》中大觀園的賞雪吟詩盛會裡有蒸芋頭暖身助興。古代詩人墨客欲表現農、漁、樵等家庭生活的樂趣也常以芋香作代表。在現代食品中，芋頭仍是大眾喜愛的風味，例如有香芋剉冰、冰棒、冰淇淋、捲心酥及威化夾心酥等。   李香玉是林黛玉的原型，也是曹雪芹的青梅竹馬玩伴。《紅樓夢》七十二回云：「咱們從小耳鬢廝磨，你不曾拿我當外人看，我也不敢怠慢了你。」兩人間的柔情蜜意、纏綿悱惻，於此可見一斑。一次賈寶玉說笑話為黛玉解悶：一天，老耗子叫眾耗子分頭去偷……瓜果辦臘八粥，一小耗子自薦去偷香芋。眾耗子笑它身體瘦小，小耗子……說：「我變成香芋，滾在香芋堆裡，使人看不出……用分身法搬運。」眾耗子叫它變成香芋看看。小耗子就搖身一變，卻變成了一個最標緻美貌的小姐。眾耗子說：「變錯了。」小耗子現形道：「你們……只識得這果子是香芋，卻不知道鹽課林老爺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由此看來，林黛玉很可能是李香玉的化身，而《紅樓夢》是曹雪芹懷念其女友之作；至於以香芋比作香玉，想必是取其人美心更美之義。

  常常聽到有人說「居心地」，然而，「居心地」在日語中的意思是心情、心境、感覺；可以理解為，在空間中心靈的安身之處。   我的居心地是我的書桌前─看小說的地方，因為看小說可以讓我感覺到身心靈皆很放鬆；也是在我學生時代，在繁忙的課業與考試壓力下，可以放空腦袋的地方。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小說就是「金庸」和「哈利波特」；常常幻想自己像金庸筆下人物一樣有武功，尤其是吸星大法和北冥神功最深得我心；或像是幻想自己擁有哈利波特裡面的魔法、魔杖、飛天掃把，和朋友們一起去冒險。   最近，我在看的小說是「延禧攻略」；羨慕著魏瓔珞（女主角的名字）的霸氣和她有個真心守護她一輩子的好男人和對她以惡制惡的能力感到佩服不已。   閱讀小說，可以讓我暫時脫離現實生活的壓力，到小說人物的情境裡去享受，也可以讓我體驗不一樣的人生，所以我很喜歡這個「居心地」!

  在文藝青年的歲月，曾對桂冠詩人余光中的名詩句「海藍給你看」、「海藍得可以沾來寫詩」神馳著迷，但也有所存疑，是否詩人感動之餘過分美化？及至地中海卡布里島的「藍洞」與希臘愛琴海，才證實的確如此，詩人並無恣意誇飾。我們乘遊艇前往藍洞，海水寶藍，沿途山壁令人一再驚艷——曾沉入地中海的卡布里島，海浪把島體的石灰層侵蝕成琳瑯滿目的洞穴和峭壁，升上海面後，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加上義大利人的慧心巧藝，將岩壁鑿成如一個個綺麗的大花瓶、花盆及活靈活現的人物、動物雕像，彷彿就是一個戶外石雕博覽館。   接近藍洞時，看到許多小船已聚集洞外等候進入，我們從遊艇下來，改坐六人共乘的小船，由一個哼著義大利民謠的帥哥船伕操舟，加入等候的行列。   好不容易輪到我們的船可以進藍洞了！船伕要我們放低身子，因為洞口只有一公尺高而已。哇！六個異國人士居然擠在一條這麼小的船上，有人還得躺下，一陣海浪衝來，船伕壓低身子，幾乎已貼在我們身上了，才將小船划入藍洞。   天啊！裡面呈現的是一片真的藍得可以沾來寫詩的海水宮殿！海水湛藍透亮如鏡，甚至可看到洞底的白色大理石，陽光從洞口照射進來，再由水底大理石反射到洞壁，才形成這藍寶石般神祕海水。洞內划著十多條小船，船伕們引吭高歌義大利歌謠——回來吧！蘇連多、聖達露西亞、我的太陽……在藍洞裡迴響，這不是海洞，是海上■嬛仙境。    船伕個個歌聲宏亮、悅耳，連船伕歌都唱得這麼好，難怪卡布里島素有「音樂之鄉」的美譽，「一代歌王」卡羅素即是卡布里人。小船在藍洞藍光中悠游幾圈後，再輪流划出洞口，我們彷彿品嘗了一餐藍海仙境的視覺饗宴。   藍洞海水的亮藍有其道理可講，而希臘愛琴海的海水則藍得毫無道理，卻又藍得霸氣、浪漫。前往愛琴海三小島的海域，不僅如余光中詩中所描寫的那樣湛藍，而且天空也是蔚藍的，兩相輝映，藍得不是詩人也想寫詩了！   我們在藍天藍海中航行，希德拉島（HYDRA）到了，上岸時照眼而來的景象教我一陣驚喜——成群結隊的貓群有的在岸邊、有的在岸邊古代砲管上列隊歡迎我們，隻隻和善可喜，遊客禁不住彎下腰逗著貓玩，這個島本就以貓多聞名，島民特別喜愛貓，我們也「貓」著身子進入希德拉島尋幽訪勝。   島上屋宇白牆、紅瓦、藍門、鮮橘色屋頂，在碧空藍海映照下巧麗可人。   小弄、短巷迂迴曲折，小屋亮麗吊花貼牆，鮮艷盆花拾階而上，門前大陶甕栽種巨型仙人掌，路旁則是成排成排的橘樹，橘子任其自結自落，這哪是滾滾紅塵？這是現代桃花源！   繞過一個山坡小弄，一間小屋藍窗豁然而開，迎面而出的是一位慈祥老奶奶抱著一個漂亮、可愛的金髮小男孩，一老一小都笑盈盈地和我們打招呼，小男孩眼珠如愛琴海般澄藍，生活在這麼詩情畫意的藍色天地裡，眼睛看藍、洗藍了，連性情也被這藍海陶冶得如此溫煦熱情。   返回遊艇，表演廳正演出希臘民俗歌舞秀，兩個穿古典白襯衫、白短裙、金線刺繡鑲邊紅背心、厚棉褲襪的帥哥舞者正在表演高難度舞姿，一人手抓另一人手中的紅棉短繩騰空跳起踢腿、快速拍腿、交叉劈腿後落在舞台仍抓著紅棉短繩，緊接著弓起身子離地如陀螺般旋轉……在船窗映入的藍海襯映下，舞得盈溢力與美的迷人神采。   同行女生都癡迷地凝視這幾位鼻梁高挺、舞藝高超的希臘帥哥舞者，喃喃自語：「好帥喔！看得我們都快流口水了！」、「他們鼻子好『希臘』喔！」、「天空也好『希臘』」、「海也好『希臘」、「我的心已留在愛琴海，我不想回台灣了。」……啊！見色忘友的女性同胞。   經由這番藍海的洗禮，我才真切體悟了「海藍給你看」、「海藍得可以沾來寫詩」的意境，夜晚望著璀璨星空又吟詠起余光中珠璣詩句：「就發現神話很守時／星空，非常希臘……」讚！讀萬卷詩，也得行萬里路才相得益彰啊！

  現代人飲食不均衡，缺乏蛋白質、胺基酸、維生素、礦物質，都可能導致頭皮提早老化，睡眠不足及精神壓力過大也容易促使白髮生長。   滿頭青絲，是少年的標誌，青春的象徵。而白髮初生或滿頭霜雪，則警告你生命已屆秋天或是冬日了，它總是撩起芸芸眾生年華不再的感嘆。大詩人李白的生命意識強烈，對逝水流光特別敏感，早在〈將進酒〉一詩中，他就曾經浩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青春，是詞典中最美的話語，人生中最美的季節！遠在周代中期名為「吳尊」的酒器上，就有了「青」字的金文，它由上「生」下「丹」兩部分構成，本意是草木萌生和草木的顏色；而見之於甲骨文中的「春」，原義是春明撫照，萬木滋榮。在《楚辭．大招篇》中，就有「青春受謝，白日昭只」的詩句，遙啟杜甫「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的先聲。   擁有青春，就如同擁有了無價之寶。愛因斯坦發明《相對論》時，才二十七歲，他為後來者開啟了新的智慧之門；而初唐王勃和中唐李賀，乃至俄國的萊蒙托夫，他們的生命雖然都在二十七歲劃上了句號，正值青春年華，但他們的詩歌卻活到了今天，並將流傳永恆。   世上的人多如恆河沙數，不可能都成為聖賢、成為人傑，但一個人年輕時，只知追逐吃喝玩樂，醉心於狗苟蠅營，那才真是可憐亦復可悲了。   如此說來，青春不再的人，就只好嘆老嗟卑了嗎？非也。人，有生理的青春，也有心理的青春。有的人正當年少，卻胸無遠志而暮氣沉沉；有的人年華已老，卻壯心不已而朝氣勃勃。後者，是德國詩人歌德說的「第二屆青春」，德國哲人尼采說的「達到的青春是持久的青春」。懷往傷逝，嗟卑嘆老，確實是許多人所共有的情意結，對此也無可厚非。   古人云：「髮蒼蒼，視茫茫，而齒牙動搖，謂之老矣！」人們會隨著年紀的增長，頭髮根部的色素細胞的功能也會逐漸老化，無法再製造出黑色素，此時白頭髮便冒出來了！一般人都會認為髮蒼蒼者，是身體老化的象徵。沒錯！白頭髮的確與身體的老化有著密切的關係。但是長有白頭髮，它絕對不是老年人的專利，在現今的社會芸芸眾生中，也有很多中年白髮、少年白髮的人，更是隨處可見。由於頭髮在現今的人際社交生活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年紀輕輕就一頭白髮，單從外表看起來的第一印象，就是缺乏自信並顯得蒼老的感覺。不知您是否有白頭髮的困擾？如果「沒有」！那非常恭喜您！至少「三千煩惱絲」的大千世界，您已少了一大煩惱事，您認為該不該恭喜呢？   日本有學者專家，針對他們國人，白髮出現的時間做過調查，發現日本男性白髮出現的時間，大約在三十歲到三十四歲之間，而女性出現白頭髮時間稍晚幾年。在這個尚未衰老的年紀，就開始長出白頭髮，學者專家稱為「早發性白髮」。早發性白髮不一定代表身體有任何的疾病，一般人大多認為與家族性的遺傳有關。也有人認為年紀輕輕就長出白頭髮，是因為太過操勞、或用腦過度或是情緒壓力過大、生理產生挫折、或經常煩惱或是常處在恐懼當中，也會很容易長出白髮，甚至一夜白頭亦有其可能性。在我國古代春秋戰國時期「伍子胥過昭關」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詳，他一夜之間滿頭白髮，如同七老八十的老頭，令守城緝拿兵士認不出來，才能順利的逃離齊國，這或許是天意，也是伍子胥命不該絕，一夜白頭的伍子胥，救了他自己一命。   根據醫學報導，毛髮的生長週期、從生長期至衰退期、最後會進入休止期，然後毛髮會自然脫落，又重新進入生長週期，週而復始。生長期每根毛囊的根部，大約有100個極為活躍的黑色素細胞，這些黑色素細胞，不斷的製造黑色素，才會呈現出烏黑亮麗的頭髮。但在一定的期限之後，人體中合成黑色素的細胞數目，每十年就會減少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這也是造成白頭髮的最大原因。至於，毛囊的黑色素細胞的消失，到底是暫時失去功能？或是死亡？科學家至今仍無法確定。（上）

  沉默是金，是一句耳熟能詳的名言，意思是少說一點話，多做一些事，能夠學習了解更多，如同得到金子般，在這裡，我想提出一個問題，沉默，究竟是好的作為，還是其實是壞的做法呢？   遙想兒童時代，當大人在討論嚴肅話題時，身為兒童的孩子們，若吵吵鬧鬧，會聽到「囝仔人有耳沒嘴」，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話語，就應該用耳朵聽，嘴巴要閉起來，避免打擾到大人們，孩童期的經驗，再次驗證沉默是金。   回想國小時期，懵懵懂懂，有了上次的經驗，沉默，成為一種隱藏式的習慣，不知不覺就開始沉默，一個下過雨的午後，剛睡完午覺，慵懶的伸個腰，「碰」的聲響，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我，原來是我不注意將媽媽最愛的花瓶打破，頓時不知所措，想要把碎片黏回去，卻是徒勞無功，一心想著媽媽失控生氣的表情，就讓我不停的害怕，將混亂的場面收拾一下，手中只剩下一袋碎玻璃和一個無奈的我，晚餐時間到了，媽媽還沒發現花瓶的慘劇，我也繼續沉默著，現在我不願意說出口，等一下我更加不願意去表達，之後這件事將石沉大海，直到爸爸的餘光發現，垃圾桶旁的塑膠袋，這件事才因此曝光，大人們用極憤怒的語氣問著我，為什麼不說出口？為什麼發生這麼久，現在才說？一個個為什麼，充斥著我的腦袋，原來我應該要說出口，才是正確的，我不應該沉默。   沉默，兩個字，在我的頭腦中揮之不去，充滿著疑惑的問句，沒有解答，沒有對錯，究竟該怎麼做？高中那年，有一個頭腦較為差的男孩，他是資源班的學生，個頭稍小，講話有點不清楚，帶著細框的小眼鏡，待人十分誠懇，是真真切切的好學生，卻時常受到其他班級男生的欺負，時而說話調侃；時而亂丟東西；時而把人關在廁所，使得男孩不願意上學，甚至不願意與他人說話，每個人都歷歷在目，卻始終沒有人願意為他發聲，歲月的拖磨，他的世界是度日如年，直到他崩潰的向大眾怒吼，我才真切的感受到，有些事情，是不能沉默，有些事情，要勇敢說出口，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為他站出來，他的淚水不能停止，有些事情，不該沉默。   德國牧師Martin Niemoller寫過一小段文章，內容如下：「當納粹來抓共產主義者的時候，我保持沉默；我不是共產主義者。當他們囚禁社會民主主義者的時候，我保持沉默；我不是社會民主主義者。當他們來抓工會會員的時候，我沒有抗議；我不是工會會員。當他們來抓猶太人的時候，我保持沉默；我不是猶太人。當他們來抓我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能替我說話了。」沉默，是時候該為他、為其他人發出聲音，不是一昧的將沉默當作害怕的藉口，因為我不會受到威脅，所以我保持沉默，今日不說，明日不提，後天可能就沒有機會發出聲音，沉默，不是絕對，而是一項工具，一項看清的工具，一項看清事態的工具，但別沉默太久，有些話，是不能等待的。   現在我成年了，看見許多是是非非，人生無常，有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才發現很多事情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是看的角度不同而已，沉默是金，並沒有錯，這是從古至今不變的名言，看見事情時，要先沉默，觀察了解事情的變化，確定這件事情的真實狀態，在決定下一步的動作，沉默是金，是正確的，只是後面要補一句話，點石成金，遇見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就該勇敢去執行，讓平凡無奇的錯誤，成為發光耀眼的金子。為他人發聲，為他人多做一點事，為了他人，反過來，是為了自己和所有人的未來，為世界做一點點的改變，為世界做一點小小好的改變，明天，世界會更好，比現在會更好，未來，會擁有更包容更好的藍天。

  時序進入盛夏，幾乎每天都是豔陽高照，火傘高張；難得那天午後下了一場雷陣雨，熱烘烘的天氣，頓時涼爽了許多！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時雨就停了！   薄暮時分，趁著天色還明亮的當兒，我騎車漫遊於向晚的農村，在暮色蒼茫中，飽覽農村風光！ 　 放眼望去，但見農田裡的稻子成熟了，金黃色的稻穗，翠綠色的稻葉，在晚風中翻飛起此起彼落的稻浪，形成「早禾黃交錯；晚稻綠扶疏」的景象，蔚為奇觀！ 　 再往前騎，驀然看到果園裡結實纍纍的柚子，碩大無朋，可以預見今年必是大豐收，農民將會笑逐顏開！ 　 在山坳處，不經意望見紫蟬花、重瓣扶桑花、木槿花盛開，在晚風中迎風招展，搖曳生姿，好像在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夏天正是紫蟬花盛開的季節。路過一戶農家院子旁邊時，望見一朵朵紫紅色如漏斗形的紫蟬花，綻放在樹枝上迎風招展，搖曳生姿，引人興起無限遐思。彷彿眼前看到的是，暑熱正熾時，一隻隻紫蟬，棲息在高高枝頭上，振動薄紗般蟬翼，或引吭高歌，或淺唱低吟；不知道是在歌頌一年好景君須記？抑或悲嘆，生命如彩虹，美麗卻短暫？ 　 就在我游目騁懷左顧右盼時，道路旁一朵朵重瓣扶桑花，深深吸引住了我的目光，禁不住下車觀賞優雅綽約的花姿。但見五片橙紅色花瓣，層層相疊向下垂懸，狀如筒鐘，賞心悅目。扶桑不僅枝繁葉茂，而且幾乎終年花開滿枝，紅花綠葉相烘托，顯得特別鮮艷照人。 　 據我所知，扶桑品種很多，可分為單瓣、重瓣和與裂瓣三類。扶桑花的名稱，最早見於李時珍著的《本草綱目》。有名的花卉園藝專書《廣群芳譜》曾經解釋它的來由說：「東海日出處有扶桑樹，此花光艷照日，其葉如桑，因以名之，後訛為佛桑，乃木槿別種。」 　 除了扶桑、佛桑之外，它還擁有不少雅號。最常見的是朱槿，其次為赤槿、日及、宋槿、照殿紅、二紅花等。 　 在我國描述扶桑花的許多古籍裡，尤以稽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狀》最為詳盡逼真。他說：「朱槿花，莖葉皆如桑，葉光而厚，樹高止四五尺，而枝葉婆娑，自二月開花至中秋節即歇，其花深紅色，五出，大如蜀葵，有蕊一條，長於花葉上，綴金屑，日光所爍，疑若炎生，一叢之生，開數百朵，朝開暮落。」 　 回程繞經圳頭，轉道公路回家，看到一處荷塘裡的荷花，雨過天青後別有一番風情！極目望去，田田荷葉顯得更加清新翠綠，而一朵朵奼紫嫣紅的荷花，亭亭玉立綻放於荷葉縫隙旁，彷彿凌波仙子般，是那麼的超然脫俗，那麼的飄逸出塵，極目望去，充滿詩情畫意，真是美麗極了！ 　 正在全神貫注觀賞時，空氣中傳來一縷縷清新高雅的幽香，沁人肺腑；驀然，我發現距離池塘畔較近處有三朵荷花，花姿各異其趣。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半掩半開；而那朵已然盛開的荷花，一片片潔淨的粉紅色花瓣，紋路細膩鮮明，金黃的花蕊透著迷人的風韻！ 　 看到荷花總會讓人聯想起古代詠蓮名句：「蓮，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在擊節讚賞之餘，也對於荷花飄逸出塵，超然脫俗的聖潔情操，油然而生崇敬之心！  　 當我回到家時，暮色逐漸深濃，都市裡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

  高齡88歲的李老太太於九月底過世了。在大家的眼中她是一位傳統的賢妻良母，一輩子相夫教子無怨無悔。   當年老太爺還在時，脾氣暴躁、說起話來就像敲起堂鑼鼓般響亮，生氣時會追打那個如同用他自己當模子印出來的二兒子，每次老太太只能哭哭啼啼跟在後頭跑，深怕父子倆不小心傷到彼此，那是她最傷心的事情，她恨不得代替父子倆去死。   暴躁的脾氣導致老太爺在過世前一年中風了，大兒子苦勸老爸要收掉壞脾氣：「阿爸，二弟沒那麼壞，您不要看到他就罵，他的孩子都那麼大，幫他留一點顏面吧。」   當下老太爺不聽兒子的勸也不行，他只剩左半邊手腳可以一拐一拐地移動，用餐時還會把飯菜掉滿地，老太太注意到老伴紅腫的眼眶，心中著實不捨。於是找兒子們一起去幫老伴訂做一輛三輪車（里阿喀），讓老太爺能在家的附近巷弄裡練習活動，算是幫他復健。老太爺的笑容這才慢慢多起來，他勤快地練習騎里阿喀鍛練身體，家裡不再有叫罵聲，取而代之的是熱鬧的歡笑聲。   好景不長，老太爺還是抵抗不了疾病的侵襲，他花了整整一年的練習，卻讓各種併發症以半個月的時間快速終結。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他眐眐地望著與他同甘共苦一輩子的老婆，眼中有著深沉的歉意。老太太抱著丈夫逐漸冰涼的身體嚎啕大哭。幾十年來夫妻間的恩怨情仇就這樣蕩漾在她悽涼的呼喚聲「我的尪婿啊、我的尪婿啊……」中畫下句號。   老先生走後，大兒子以開計程車維生，舉家搬到市區賃屋居住。李老太跟著二兒子夫妻同住老家。身材瘦小結實的李老太每天還是忙著幫兒孫洗衣曬被、擦桌抹地，整個以照顧兒孫的生活為依歸。兩個嫁出的女兒每個月送孝親費回家，就警告她：「母阿，您年紀大，不要爬上爬下、搬弄桌椅，很危險。」「呸、呸、呸，我手腳靈活得很，妳們少詛咒我……」或許這是她僅存的尊嚴，寧願多做一點家事也不讓子孫看扁她老而無用。   這之後，她每天綁著束腰跟鄰居太太們到附近的公園做早操，利用一點時間放鬆心情確實很愉快。李老太是這一群人的老前輩，但是她從來不會倚老賣老，大家都喜歡她的溫暖。那時候的李老太樂意與大家用正面的心情迎接每一天。   2017年夏天，接連幾日都沒見李老太的身影，經過鄰居的詢問才知道李老太在上下樓梯晾曬衣服時跌倒，把髖關節給跌斷了，兒女們急忙送她去急診、開刀、住院、休養……。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一次的骨傷卻是老太太靠輪椅生活、失去健康的開始。   出院回家後的老太太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原本就纖瘦的身軀坐在輪椅上顯得更是小了一號。兒女們幫她在一樓的樓梯間擺上一張單人床方便她作息，老太太沉默地接受這個安排，但是她無法忍受二媳婦煮飯時油煙直衝腦門、燻黑床褥的煎熬，她抗議、生氣。對她而言，那是個不見天日的牢籠。兒子見她不高興，就要求妻子在地板上鋪床陪母親過夜，可惜二媳婦「粗腳重蹀」伺奉婆婆的心意不被珍惜，老太太發起脾氣就喊著要尋死，二媳婦搞不清楚狀況，也只能跪在床邊哭道：「阿母，都是我不對，請您不要這樣，嗚……我不是故意怠慢您……」。就這樣好幾回在半夜裡把另外三個兄妹給哭回家排解難題。   大兒子皺著眉說：「母阿，你這樣會吵到鄰居睡覺，不好啦。」   二兒子有苦難言：「母阿，我老婆有幫您換尿布、擦澡，您這……」。   兄弟兩人不曉得應該如何安頓老媽媽殘破的身軀和悲傷的心。   大女兒問：「母阿，您到底要我們怎麼照顧您，您才願意？」   老太太淚流滿面：「我不要你們來照顧我，我要去找你們老爸，嗚……」。   四兄妹沉默下來，思考自己的能力和現實的生活。   小女兒開口說：「母阿，我們幫您申請一位外傭來照顧您，這筆錢我們兄妹會一起負擔，您只要把身體照顧好，不要難過，這樣好嗎？」   兄妹四人得到母親的首肯，乾脆把客廳的桌椅、電視、櫥櫃清空，只擺著老太太和外傭小莉的兩張單人床和小桌椅，從此李老太的生活起居都由小莉負責。兄妹輪流回老家探望母親，日子總算平靜下來，夜裡不再聽見任何爭吵或哭鬧聲。   那之後，大家看見的都是外傭或李老太的孫子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她去散步或做復健的畫面，二媳婦幫她洗衣曬被、二兒子幫她清理便椅……。李老太氣管不好，喉中總是卡住一口痰化不去，跑了幾次急診後，醫生幫她插上鼻胃管以防飲食噎著危險，床邊再擺一個氧氣筒隨時幫她維持良好的呼吸狀況，李老太身上圍繞著兒孫的愛和外傭細心的照顧，可惜她說話的力氣卻越來越細微。   來不及過今年的中秋，李老太像一朵雛菊在溫暖的旭日中分解於無形……世間上，極少人會記取這樣的女子的來去，然而她盡責扮演了這輩子的所有身分：女兒、妻子、媳婦、母親、阿嬤、……，當戲文結束，她瀟灑離去，不留隻字片語，讓人敬佩。但細雨輕拍大門口那一對喜喪的紅燈籠，忽而東、忽而西……無怨也無悔。   註解：「好命」是閩南人稱長者「死亡」的詞彙，表示他（她）已完成這輩子的功課，順利回到仙界修行。

  日子總是很輕易的過了。就像掛在牆壁上的日曆紙，一張撕過一張，有時有痕跡，有時沒痕跡，就這樣又過了一天。每一天，可能是按表操課，也可能是突然來一個措手不及的事情要處理，然後時間又過了。起床、刷牙漱口上廁所、買早餐、騎車去上班，然後工作，接著午休，然後繼續工作，接著下班，直到下班的時刻來臨，太陽也悄悄落下，只剩月光與路燈照耀大地。回到家，吃晚餐，洗澡，接著睡覺，又是一天的完結。然後，隔天又是起床，又是重複一樣的事情到晚上。   這樣看來，日子其實變化度不大，生活也算是平淡，而這樣的平淡也算是一種幸福，因為不用擔心許多事情，只要好好度過就好。當然，在每個人的人生當中，總會被掛上一些社會期待，或者是自己給自己的夢想清單，而這些都是可以去努力的，努力過後，會發現日子過得不一樣，有其他的目標出現，不用只是執著那些千篇一律的流程。有些變化總是好的，畢竟比較不會覺得人生太過無聊，也不會覺得那些事情總是一直重複，重複到覺得心煩。至少在這當中，插入了新的事物，多了新的東西，可能就會覺得不太一樣，或許那也是個引子，帶領我們創造不同的人生。人生要過得怎麼樣，就是看自己，自己想怎麼過，人生就會怎麼過。   不過，也有些人希望過的平淡，希望過一成不變的生活，因為這樣就不用擔心太多，或是要去應對太多的未知數。所以，也有人認為平淡是幸福，破壞平淡的生活，就會迎來痛苦。這也是一種人生觀，不見得是不好，畢竟，過精準的人生，不見得是太多計畫的人生，或許人生計畫就是很簡單，可以簡簡單單的過生活即可。所以，與其過得驚濤駭浪，每一天都要為生活而煩惱，我想也有些人希望過得平淡，反正許多事情遇到再說，在遇到那些事情之前，過得平平淡淡的就好。   光陰似箭，我們總像夸父逐日一樣，追著日子走，追著時間跑，希望那些日子可以好好度過，希望那些時間可以善用，而讓他們變得多采多姿。只是，逐日者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光陰不待人，隨時都會從我們身旁溜走，也隨時都不會給我們太多機會反悔，只能默默接受它的改變，然後默默地承受它所帶來的種種事情，既然接受這樣的想法，那就要去執行，當著逐日者，好好的過好自己的日子。   有了這樣的使命，日子自然也會安排更多的事情，也會找更多的事情來填滿，為的是要讓我們與日子可以貼近。所以，會想善用時間，把過去浪費的通通補回來，也不會遺忘當下的使命，或是當下想做的事情。只是，太多的時間仍然被浪費，太多的事情仍然有困難，我們只是努力的面對，不要逃避，但會演變如何，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而當個逐日者，不只是把日曆撕掉那麼簡單，或是按表操課，可以從生活體驗中去過日子，進而讓每個日子都變得很有意義，然後把握每個當下，那是很重要的課題。因為我們不這樣做，日子就離我們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那天有些匆忙的出門，平時習慣到北上月台等待，就這麼剛好，我走向北上月台，過了3分鐘，再看看時間，咦！我走錯月台了！   緩緩的走到南下月台，拿起手機和朋友們說聲抱歉。   緩和情緒後，在車上看到一對情侶，十指緊扣依靠在彼此身上休息，想著：他們應該很久不見了吧。也看到一位媽媽帶著三個孩子搭車，在某個車站火車短暫停下時，看到一位台鐵人員和他們說話：「最近比較冷，有帶外套嗎？」當火車門要關上時，孩子們說：「到了新竹再跟你說。」那畫面令人動容，珍惜那五分鐘，關心著彼此。   回程路上，明明走到車站只需6分鐘，當時不知道腦袋怎麼了，硬是帶著她們走了15分鐘，她們也沒怨言，謝謝妳們。   她們到台北家時，已經23：30，當時我早已洗澡好休息著，辛苦妳們了。   平時在家中和大多朋友面前，總是習慣扮演著姐姐的角色，但在她們面對，我就像是妹妹，享受著彼此給予的愛。   曾經在宿舍半夜2點玩撲克牌被投訴、搭火車環島、因錯過末班公車，計程車也不願來，只好在路間招車搭乘、租戲服在西門遊蕩、一日騎自行車26公里。   我們，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嗎？

  民國七十九年的暑假，台灣各大專院校學生所組成的金門前線戰鬥營為期2個月4個梯次；如同夏令營一樣，因須派駐支援醫師及固定護士一名進駐營內，且沒有假可集存，要與學員同樣作息，直到活動結束才可回家；既不能計假又不能回家，當然不會有人願意。對我來說恰恰相反，我喜歡過這種團體生活，自告奮勇，自願出來支援，免得讓護理長難做人，派誰都不是；也不必抽籤，我去吧！能跟年輕人在一起會使自己年輕許多，也能更了解年輕人的資訊，偶爾也能學新生代用語，潮一點，顯得再年輕一回。   開訓的前一天就要整理裝備（臉盆、牙膏、牙刷、毛巾，一星期的換洗衣物），入住國防部金門陸軍幹訓班訓練營（陸軍第二士校營區）。報到領裝備（棉被一床、軍毯一件、枕頭一個、野戰大夾克一件、寢室號碼牌一張），分發寢室，我屬幹部人員，4人一間，室友之一是政治大學新聞系2年級的隨團文字記者，叫孫曉芬，嬌小玲瓏，一點都不像印象中的山東姑娘。另一位是攝影師，是實踐大學服裝設計科3年級的李文芳妹子，人高馬大的北方妞，爽朗直厚，是一個值得做好朋友的人選，多年後依然書信來往，直到她結婚後移民加拿大，每年過年仍越洋來電拜年。第三位是政治作戰學校畢業的學姐，官拜少校，由金防部政五組派來支援的分隊長；忘了她的芳名，年齡與在下相當；一看就是雄赳赳的軍人氣質。一寢來自四面八方，不是緣份是什麼？「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寢宿」，睡同寢，食同桌；緣有多深聚有多長。四人四個樣，高矮胖瘦代表各一。我屬環肥，分隊長名副其實的燕瘦；高矮不同由記者分。瘦矮睡上舖高胖睡下舖，安排得宜。 　　報到第一天糗事就開始了！幹部的寢室洗手間多一台脫水機，真高興衣服有救了！因（冬天夜長晝短）厚衣服不易乾，能脫水就不怕曬不乾了。整理好分配的床位，打理好基本單位後，已是卯時。將洗好的白色護士服趕緊拿去脫水。這一脫不得了，取出來不是白色護士服，而是黑白彩繪的流行服飾。脫水機會變魔術嗎？白色衣服沾染全是黑嚕嚕的油脂，這下可好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營區又這麼大，上哪去求救？還好是我身先士卒，後者免於招難。經勤務班前來修繕，才知該機已是年老失修，潤滑油釋出。它不是魔術師啦！哈哈！   集訓開始的第一天，全體學員由10部大卡車載往中央坑道，進入鬼斧神工的擎天廳禮堂，作宣誓儀式。長官訓話後，依課程安排，第一堂課單兵基本教練（左右轉、向前看、向後看）左轉走、右轉走、齊步走。你相信嗎？有的學員搞不清左右，一轉兩人的頭就相碰——我真是昏了頭！還不只一對！一轉就哇哇叫，調皮搗蛋。第二堂課當晚夜行軍，真正部隊夜行是走戰備道，我們也走了一小段，是高陽戰備道，是沒有路燈的紅泥土路，兩旁全是芒草。小合歡樹灌木和木麻黃樹黑壓壓的，沒有鬼影幢幢，只有學員胡說八道，繪聲繪影，製造緊張。戲鬧間，有同學摔跤，為了拉他一把，連我自己也滾下去。一陣笑聲，原來是他們在戲弄本姑娘！那晚他們這群小鬼就給我取了外號，叫瓜呆大嬸。這雅號直到結訓，在營火晚會的短劇演出時，劇名叫「古道熱腸的——瓜呆嬸」。劇情中描述著我在這兩星期裡對他們的照顧及一連串的糗事，以及他們如何戲弄我這二楞子護士的種種片段，讓我好感動。此時我才知道原來瓜呆嬸是在下我！能捨才有得，有愛更是樂陶陶。   因為支援，才可能讓我走遍金門一些極為美麗的戰地禁區、山頭碉堡、海域據點。太武之秀擎天峰、海域之美寒舍花；南海白沙淨如綿，北海岩岸多嶙峋；這座美麗的島嶼，拜戰地政務所賜，才能保持著如此純樸自然。隨著戰地政務解除開放，而今的浯州島是一座海上公園，再也沒有煙硝，只有無言的碉堡觀望著來來往往的觀光客，或是曾經中金馬獎來此地服兵役的後備軍人。回來舊地重遊，是否景物依舊，人事已非？曾經年輕，盡自己應盡的光榮義務，男兒此生應無遺憾！   兩個月匆匆而過，卻留下青春年少最美好的回憶，不用資產仟億，只要有美好的記憶與回憶兩個憶，足足有餘！

  經過上級調查的結果，衛兵並沒有用槍不當，因此並沒有受到處分。可是打死一個無辜的婦人，即使是一個瘋婆子，內心也深感不安，而是否會來向他索命呢？擔任衛兵、開槍把她擊斃的充員戰士，已經好幾天睡不著覺。畢竟，營區不比戰場，在戰場，每一場都是殊死戰，你不殺他，就會被殺，滿山遍野的屍首已是見怪不怪。   然而，充員兵服役的期限只有兩年，即使是金門戰地，但並沒有遇到拚得你死我活的戰爭，亦非碰到漢賊不兩立的敵人，而命喪在他子彈下的，竟然是一個可以當他母親的婦人。尤其她只是闖入軍營而已，並非是來刺探軍情的匪諜。雖然他喊了口令，但一個精神失常的平民百姓，怎麼懂得什麼叫口令？開槍警告，亦只會增加她內心的恐懼，非僅於事無補，更平白犧牲一條人命，說來可憐啊！因此，衛兵內心的自責不言可喻，難怪他會睡不著覺。   為了表達對家屬歉疚之意，全連發起募捐，一塊兩塊，三塊五塊，十塊八塊，總共募得五百多塊。惟獨獨伙伕班長不願意捐，因為這個瘋婆子不僅偷吃他的肉、偷喝他的酒，還在伙房拉屎，讓整個伙房臭氣沖天，一連沖洗好幾次，都無法把「臭屎味」沖走。伙伕班長氣憤地說：「操她媽的，這個瘋婆子罪有應得，死得好，沒什麼好可憐的！要他捐錢，門都沒有！」   紅珠出殯的那天，全連官兵幾乎全員到齊了，不管怎麼樣，先死為大。況且，死者是被他們連上衛兵射殺而亡，因此去向她行三鞠躬禮也是人之常情，更是軍人敦親睦鄰的展現。但伙伕班長不去就是不去，甚至說：「這個瘋婆子對國家有什麼貢獻，你們竟然全體總動員去向她致哀、行禮，連一點革命軍人的格調都沒有，還談什麼革命軍魂！你們願意去，你們就去，老子可不吃這一套！」連長深知他這個東北老鄉的剛烈個性，也知道紅珠在伙房拉屎讓他極端的氣憤，所以並沒有以長官的命令強迫他服從。   紅珠的出殯場面非常冷清，當連上官兵公祭後，開槍把她打死的衛兵，竟然又下跪向她叩首，似乎在請求她的原諒。而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從那晚起，他倒在床上就一覺到天明，再也不會睡不著。反而是「老子可不吃這一套！」的伙伕班長，當他一早進伙房準備蒸饅頭時，總覺得裡面有一股陰氣，而且已過去好幾天了，也清洗過無數次，竟然還飄散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屎味」。   向來不信邪的伙伕班長，開口就是：「操她媽的，難道是紅珠那個瘋婆子陰魂不散！」於是他拿出菜刀，在磨刀石上劃了兩下，氣憤地警告著說：「操妳媽的，妳這個瘋婆子，如果敢來跟老子搗蛋，就給我看刀！」然後刀尾使力地往做饅頭的木板上剁下。形成刀尖朝上、刀尾緊緊地插在木板上的情景，其氣憤的神情不言可喻。但氣憤歸氣憤，百餘個饅頭還是要蒸，一大鍋稀飯也得煮，當開飯的哨子一響，大家都會集中在操場等吃飯，一刻也不能耽誤。   然而奇怪又離譜的事又發生了，當了一輩子伙伕從未出過差錯的炊事班長，當他掀起蒸籠的蓋子時，蒸了將近半小時的饅頭竟然還沒有蒸熟。於是他又加了煤炭，用大火再蒸十分鐘，原以為沒問題了，想不到還是半生不熟，而且已到了開飯時間，簡直讓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不得已的情境下，只好先把稀飯挑到操場，並據實向連長報告。   「怎麼會這樣？」連長不高興地問。   「煤炭燒掉一大堆，饅頭就是不熟。」伙伕班長無奈地說。   「張得標，你跟炊事班長去燒燒看。」連長指著擊斃紅珠的那個衛兵說。   「報告連長，我從來沒有燒過煤炭。」張得標據實說。   「沒有燒過要去學，跟著炊事班長學。聽到沒有！」連長高聲地命令他說。   「是。」張得標不敢怠慢。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伙房，伙伕班長囑咐他用鏟子把煤炭送進灶裡，然後關上灶門，煤炭自然就會燃燒。   「你聞到一股大便臭味沒有？」伙伕班長問。   「沒有。」張得標搖搖頭說。   「有沒有感到裡面有一股陰氣？」伙伕班長又問。   「沒有啊，裡面挺暖和的。」張得標看看四周說。   「他媽的，難道我活見鬼？」   「班長，你不要嚇人好不好！」   「你看，你看，你看看，被你開槍打死的那個瘋婆子，就躲在桌下拉屎。」伙伕班長神情慌張地指著做饅頭的木板桌說。   張得標聽到瘋婆子這三個字，趕緊睜大眼睛，仔細地朝桌下看了看，但並沒有發現什麼。於是笑著說：「班長，你真是活見鬼！」   想當年，班長跟著國軍部隊在大陸南征北伐，可說殺敵無數，從未讓他驚恐過，也未曾有冤魂糾纏著他，難道今天真是見到鬼？因此向來不信鬼神的伙伕班長，趁著連上弟兄出操沒人看見時，偷偷地到鄰近的小舖買了紙錢，帶著事先準備好的三個饅頭，逕自到地裡還殘存著紅珠血液的鐵絲網旁，為不幸被衛兵擊斃的冤魂焚香行禮。從此以後，伙伕班長已沒有蒸過半生不熟的饅頭，散發在伙房裡的亦非是噁心的臭屎味，而是菜香和飯香。班長是見到鬼？還是活見鬼……。（七／全文完）

  一個毫不起眼的洗腳盆，勾起了我一連串的童年記憶。   小時候，我與四嬸婆同住，在與她老人家同住的歲月裡，與其說是我陪伴她，還不如說是她照顧我。四嬸婆是一位愛乾淨、重體面的和藹長者，儘管手頭並不寬裕，時常要靠嫁到新加坡的唯一女兒接濟，儘管如此，但是他每次要出門，還是數十年如一日，始終從頭到尾的刻意打扮一番，即使只是到村子裡的井邊提個水，也是要穿著齊整、梳理頭髮，並抹上她專屬的地球牌髮油，一臉自信的邁向井湄。   這種好習慣，她從小養成，一直到她年紀大了，即使身體再不舒服，她都要我扶她起來，幫她拿髮油和梳子，倒電罐裡的熱水、遞毛巾給他洗臉，等一切都打理妥當，照照鏡子，覺得滿意，才肯出門。   四嬸婆已過世四十年了，她遺留給我的東西不多，而這個銅製的小小洗腳盆，卻陪我搬了四次家，從她去世以後，它就一直伴我東奔西走，我搬到哪裡，它就跟我到哪裡，看著它，就好像看到四嬸婆的慈顏再現。   很久很久以前，老家是沒有衛浴設備的，夏天如要洗澡，我就和諸弟、玩伴，端著臉盆、肥皂、小舀子和換洗的衣服，到村郊月尾橋的溪流邊洗澡兼嬉鬧打水仗，一次澡洗下來，往往耗去許多時間，有時候，還要勞動爸媽來催，然後眾人才悻悻然、意猶未盡地離開那迷人的月尾橋溪流。   秋、冬的晚上，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想要洗一個熱水澡，往往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因為這要勞駕母親或四嬸婆煮洗澡水，然後一個個提著水壺，拿著大臉盆，到隔壁水鎮叔公的故居，栓門栓戶的在天井將就將就，尤其是在冬天，金門的氣溫本就很低，所以我們兄弟喜歡選擇在周末或周日午後，太陽露臉的日子，按照長幼排序，一個一個接龍洗去煩憂，雖然當時我們年紀尚小，但基本的隱私權還是要顧的。   其餘的日子，就是四嬸婆的洗腳盆發揮功能、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每逢秋、冬的傍晚時分，四嬸婆固定利用灶裡的餘燼，倒進半鼎的井水，讓其自然煮沸，等到就寢前，再把溫水舀到洗腳盆裡，四嬸婆做事嚴守規範、絕不馬虎，因為是洗腳盆，所以絕從不讓其放上灶頭，只是隨手搬來一張小板凳，先把洗腳盆放置其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瓢瓢的溫水，放進盆裡，然後就在灶腳一角泡起腳來，四嬸婆生前常說：「當兩隻冰冰冷冷的腳，慢慢地放進剛好相容的空間裡，那從腳底升上來的一股暖流，實在讓人非常舒服」，對四嬸婆來說，那是她在寒冷的冬日裡最大的享受。   四嬸婆平生大氣、從不藏私，她舀起來的溫水，只是鼎裡的一半，那剩下的一半，當然是留給我的。我小時候貪玩成性，往往玩瘋了，還不想回家，而四嬸婆總是把廊道的側門虛掩，待我回得家來，只消雙手輕輕地向裡面一推，門就可以輕易開啟，那一道縫隙，剛好可以容下我的身軀進入，我輕巧地栓上門，再用右腳的巧勁，推動重重的石臼就定位，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要上床睡覺，才剛要脫鞋，這時，四嬸婆出聲了，只聽得她微語說：「為啊，鼎裡還有洗腳水，洗了腳，好睡覺。」   我又依樣畫葫蘆的躡手躡腳走向灶腳，熟練地舀起尚有餘溫的鼎水，把雙腳一股腦兒的泡在裡面，那種通體舒活的快感，實在勝過假日洗熱水澡，對我來說，這一盆溫水，是冬天裡的一把火，它除了可以洗滌我一天的疲累，更多的是那一份「心肝不死」，一份長輩對晚輩無怨無悔的付出與愛心。   如今，這個不起眼的小小洗腳盆，因為年代久遠，使用經年，又跟著我搬來搬去，已出現小小的龜裂，且有漏水的現象，儘管如此，它在我的心目中，卻一直保有不容變異、無可取代的位置，對我來說，它不是可以輕易棄之如敝屣之物，而是可以隨時喚醒我愛物惜物、惜情重義的傳家寶。   對我來說，這個伴我學習成長、微不足道的洗腳盆，是我和四嬸婆之間的無縫鍊接與共同記憶，雖然，它的真正主人，已經故去滿四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