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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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美小僧
到日本的那谷寺參觀,已是近黃昏時刻了。下午梅雨鋒面過境,到這裡時,雨勢已歇,園內落葉片片,但絕少看到一般紙屑或垃圾。 日本街道或公共場所,一向以乾淨、清潔聞名,這是其觀光業發達的原因。 而重視公共區域的乾淨、清潔,則在於其從小開始,無論在學校或家庭,都教育小孩「款待」的精神。這款待兩字,並非指招待人美食、餐飲,而是要營造一個使人舒適、安身的環境,所以民眾或遊客較多的公共場所,更要維護或保持乾淨、整潔,才能使大家有舒服的環保,安心旅遊或休憩。 這種國民精神,原本不用提醒了,但在觀光客眾多的地方,還是要隱約提示一下。所以,我看到那谷寺內的小徑,有「護美小僧」石雕一個,雖不大,卻頗具意義。小僧拿著竹掃把,好似要打掃落葉,後面卻有一日文牌示,意思是告訴遊客:「自己的垃圾,自己親手帶走,這是守護環境的第一步。」 想來,我們在國內,去爬山或到風景勝地,也應像護美小僧告訴我們的一樣,不留任何垃圾於山上或觀光地,才能維護環境的景觀。所謂「淨山」、「淨灘」活動,就不那麼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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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滑梯
溜滑梯是小朋友最喜愛的遊樂設施之一,大部分的小學校園,通常能看得到它。而溜滑梯的外觀形式,也能吸引小朋友駐足,像是彩虹溜滑梯、大象溜滑梯、麻花溜滑梯、超長溜滑梯等,光是它們特殊的造型,就可以引起孩子們的興趣,即使是最陽春的普通模樣溜滑梯,一樣也能讓小朋友趨之若騖。 為什麼小朋友喜歡玩溜滑梯呢?從字面就可以解讀它包含的樂趣,簡單來看,它是屬於一種直角三角形的結構,滑道所代表的是斜邊,做為支撐的直立邊,會設置梯子以供攀爬。滑道的表面,通常磨得平順光滑,減少摩擦的阻力,這樣就能順利的滑下去,感受到滑溜的快感。換句話說,這樣的遊樂設施,至少包含了數學的直角三角形原理,以及自然科學的重力原則,小朋友可以在玩樂中,瞭解它們運作的道理。換個角度來看,要是在外太空,地心引力消失,人完全飄浮,溜滑梯幾乎沒有用武之地。 這種光滑暢快的降落感,就是溜滑梯可以帶來的樂趣,而特殊造型的溜滑梯,可以增加樂趣,像是從二樓滑到一樓的超長溜滑梯,因為支撐邊夠高,就代表滑坡的長度,可以挑戰視野極限,滑下去的過程就能加長,這如同在快餐店買套餐,店員免費加大,送了一堆薯條,顧客的歡呼聲,當然也可以倍增了。 不過,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並不是趣味或炫奇外型的溜滑梯,或眾多小朋友爭先恐後玩耍的嘻笑聲,而是社區公園的一個小女孩。她的玩法比較特別,就是光著腳從滑坡底抓住兩邊慢慢走上去,到了頂端再轉身滑下來。這樣的做法,可說是反其道而行,她幾乎不從另一邊的扶梯爬上頂端,很堅持的要從滑道走上去。 有趣的是,小女孩如果向上走到一半,要是看到上頭有小朋友想滑下來,她也會禮讓,自己先滑下來,把滑道讓給那些依照正常方法攀爬的小朋友,等沒人使用時,她再完成反方向的路程。我觀察了很久,小女孩會這樣做,其實和爸爸有關,這位爸爸總是鼓勵小女孩從滑坡走上去,也教導她要先禮讓別人。而小女孩自己也玩上癮,喜歡反方向進行。 我向這位爸爸閒聊,他說,這其實是他從大學登山社學來的道理,在整個登山過程中,他和團員最享受的,是下山的過程,可以吹風欣賞美景,而心中也有飽足的感受,但如果他們沒有先歷經上山的萬種艱辛,純粹只是搭直昇機攻頂,就無法下山的充盈感受。事實上,他的女兒也有所體會,從一般的梯子攀爬,或是採取反方向,往往是後者比較有趣,因為滑道的光滑感,增加了走上去的困難度,再加上爸爸要求女兒必須禮讓別人,要攻頂就更困難,如此一來,女孩就會珍惜每一次成功攻頂的過程,這會有助她建立起不畏艱難的人生觀,能夠克服萬難解決問題,這正是他希望她體驗的道理。 玩耍溜滑梯的快樂,絕對是小朋友所熱衷追求的,無論是哪一種玩法,不妨開心滑溜吧!將童年生活滑出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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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棧
百花川松林木棧道的設計,為人車分道構思,完工後即成為校園景緻。石門大圳過嶺分渠貫穿校區,南段左岸為白千層聳立天雲、右岸松木蔥鬱、曲臂掩映,行於木棧道上別有一番盎然詩意。 倏地如此詩畫景緻,歷約十年光景卻不敵白蟻蛀蝕,處處朽爛肢離,松風水月竟如此殘敗噓唏,甚是影響觀瞻。時至秋颯賁然叮咚、濛濛春露苔蘚滋生、冬起寒峻沾來濕滑,仲夏午後山雷滂沱,此四時景況令人望穿而萌生禪意,然常聞教職員生與遊客上演尷尬畫面而致生意外。讓原始美意蒙上陰霾與非議,幾經議論唯斧底抽薪方能治本。 暮春三月圍籬新建,見工人穿梭其間,刨除木棧道,旬數日挖土機以摧枯拉朽,將松林下棧道澈底清滅,頗有黯然神傷,嗟嘆平日行於其間,賞清風悠然而歌,聽夜雨汩沸滔滔,月下窸窣舞來新詞,炙熱搖起蟬鳴,此乃百花川松林木棧道之魂,抒懷一二,誰能忘懷。 歷時三月於五月中旬竣工,新潁步道仍保有松林遐邇,為一牢永固,付與強健骨骼,無懼蟲蟻、無憂苔蘚。以鋼筋水泥牢其氣韻,施以防滑瓷磚,南北步道鑲嵌10塊黑色大理石面,銘刻中大傑出校友葉怡蘭、朱學恒等十人佳句、詩文展現雙連坡騷墨文風。中段則有弧型木質休憩廊道,坐臥其間,吟松風蟬夢、觀牛郎織女、聽澗溪滔浪、窸窣鬧蒼穹。佇立新穎步道,擁抱松濤水月,確有磅礡大度之氣,漫步其間雖不再鞋跟咚咚敲擊迴盪,然苟日新又日新之景緻,卻能承前啟後開創新局。昔日木棧道灰飛煙滅,如今風生水起,百花川松林棧道依舊蟲鳴鳥悅,遊客再次蹬足其下,詠天地之廣袤,思日月之邈邈,置身此福緣、福地,真是有福之人,筆者何嘆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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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假如運氣不好要去坐幾年牢,出來後家又不知會變成什麼樣?村人又會以什麼眼光來看待他?或許沒有人會體諒他的無心之過,將來留下一個匪諜之惡名勢必是免不了的。在村人和親友們的想法,如果沒有犯錯,為什麼情治人員不抓別人而要抓他呢?而萬萬想不到,向來給人忠厚老實又勤奮的好印象的林萬枝竟然是匪諜,教他的妻子春蘭和他的孩子海山將來怎麼做人? 或許這件事沒有那麼快就了結,即使他承認是受到張永福的指使,也會因和他是同路人的關係一起移送法辦。儘管他不是主謀,但標語則是他張貼的,甚而是現場被他們抓到的,對他們來說是人贓俱獲的現行犯,故而絕對不會沒有事,只是他的罪狀會比主謀輕點而已。然而,既然自己會有罪,縱使張永福是共產黨派來潛伏的匪諜,但基於每次獲得五塊錢酬勞和道義,他絕不能把他拖下水。 雖然他們曾說,只要和他們合作,一旦抓到主謀,便會減輕他的罪行,從此也不會受到皮肉之痛。但既然已被拷打過,辣椒水也灌過,糙米飯拌鹽水也吃過,他們的行逕幾乎毫無人性可言,並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同胞來看待,與殺人放火的土匪又有何兩樣?如此,叫他怎能跟他們合作,更何況他只是貼了幾張不痛不癢的標語而已。倘若這樣就可以為匪宣傳、顛覆政府,那這個政府還有什麼用?難怪國民黨軍隊會在大陸打敗仗,而且兵敗如山倒,一路被追趕,不得不撤退到金門這座小島來。(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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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李錫奇大師
前總統府國策顧問李錫奇大師,曾榮獲國家文藝獎。1938年生於金門,1958年金門823砲戰,流亡台灣,就讀台灣省立台北師範學校〈今台北教育大學〉藝術科,學成後就一直留在台北,一面教書,一面創作,李大師的創作風格,以多變著稱,藝界譽為「變調鳥」的美名。 李大師融合東方傳統與西方現代思潮,創作形式從版畫、水墨、抽象書法、漆畫、複合媒體到裝置藝術都有涉獵,甚至與文學界跨領域合作,真是了不起的一位多產多方位偉大畫家。 李大師多元的創作,始終強調「本位」的概念,力求在現代與傳統中,保有自己的民族風格。 很不幸李大師於今2019年3月22日病逝台北,享壽81歲。大師可謂功成名就,享譽中外,風光一世,但我想,他如有點遺憾,就是生前未能看見李錫奇美術館在家鄉金門建成。建請詩人古月夫人暨其女兒,要為李錫奇大師繼續在金門設立美術館請命。我建議把原福建省政府(當年金門社教館)的一個館間,改變成李錫奇美術館,讓李大師作品在家鄉典藏展示,讓金門人永遠緬懷這位偉大的藝術家,敬仰這位國際性知名傑出的藝術家,告訴世人這位戰亂流亡的金門仔,刻苦奮鬥有成的傳奇故事,金門人也以有李大師為榮。 回想我在金城國中任職時,有一次盧根(盧根陣)陪同錫奇老友,到我校長室聊天喝茶,老友贈送我一面瓷盤紀念品,這是「李錫奇創作歷程學術研討會2001.10.16-24」兩岸會議,他贈送貴賓的紀念品〈如照片〉,讓我如獲至寶,非常珍愛,典藏至今。 我們當天話家常,但李大師所發表的談論,都是他將為家鄉金門做些甚麼!他曾向執政者建議些甚麼!他認為金門要為教育文化做扎根工作,他說金門人要走出去開展,他也要引領國際知名人士,蒞金參與共同發展金門。李大師的畫不管怎麼多元多變,始終保持「本位」的概念;而李大師不管離鄉旅台多久多遠,他愛故鄉、愛金門,更始終保持「本位」,他地堅持「本位」,不忘初心的作風,讓我們敬佩! 2014年李大師號召亞洲國際知名藝術家,在他的好友盧根陣所長任職的金門文化園區,舉辦第28屆亞洲美展,集詩人、畫家、設計家於一身的翁翁,擔任展場佈置,很榮幸我被邀請參展,因辦國際性藝術創作聯展,規格要求很嚴,感謝翁翁給我許多指導,我才能完成作品參展,這是我參展亞洲美展的書法作品,首次用朱筆寫書法,這次參展是一段令我感動而美麗地回憶。 悼念李錫奇大師逝世,感念李大師引進亞洲美展,讓我有參與國際性的書畫聯展,這是件學習成長美好回味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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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來一客愛情速食餐
莎喲娜拉──再見!山城。 若果生命中還容許再度造訪的機緣我當然非常樂意,美麗又令人懷念的山城:流線型的梯田,隨風款款扭腰擺臀的金黃穗浪,層巒疊嶂的青山,尤其更有酒店裡善解人意的姑娘──一切美得像聆聽一曲浪漫的詩篇。意想不到沉浸在詩篇的音符竟是那樣無憂的讓人一度忘卻許多煩厭。我暗暗禱告著時間啊!拜託你能不能永恆保持靜默──停止移動腳步好讓我多溫存一會兒,千萬別急著把我從詩篇裡甩出。 然而終究得面臨告別時殘酷的說:「莎喲娜拉──再見!」動車回程的車廂上回頭再次凝視山城,柔腸百結的竟不知為什麼浮凸起依依不捨的感傷,內心在啜泣嗎?喔,很糟糕的柔弱善感性格,別離當習以為常,低調以平常心理冷對繁華世間的開闔起落呀!須知縱然再美麗燦爛的花朵依然預期它終將有那麼凋零的一天,再精采的人生總需面臨拉下謝幕時的那幅冷酷帷簾! 把滿懷的惆悵囫圇吞棗的嚥進肚裡,甘甜苦澀通通吞沒!六天,該算長或算短暫的轉眼一溜煙呢?感覺似真如幻的不很實際。 山城民俗晒秋、曬玉米、曬辣椒的人家;毛豆腐、梅干餅、豆腐腦的美味,還依偎纏繞在腦海中漂浮未散,不是還陶醉在迂迴曲折的古街道穿梭蹓達的享受山城的風情?駐足在詩意的柿子樹下仰望秋天在舉手投足之間安靜的流淌,那樣真實的鋼模鐫鏤,怎麼可能輕易就忘了呢?真真實實的有來過的呀!然則旅人向來沒有故鄉的,到哪都要灑脫的像似在吟詠一曲生命樂章的匆匆過客,隨時都該存在隨時走人的心理建設,玩世不恭遠勝過藕斷絲連!揮一揮衣袖瀟瀟灑灑地說走就走不帶走一抹飛鴻泥爪,輕易啟動愛情方程式真的好禁忌! 容易動情尤其動了真情只會苦了自己,為難了自己喲!除非你隨時隨地的準備好接受激情後的落寞,或者骨子裡天生帶有被虐待的怪癖基因,那麼旁人自然就不容置喙的瞎扯些甚麼! 和酒店小姐短暫的肌膚之親後竟然偷偷的就愛了上並且接連幾日朝思暮想,實在很不應該,幼稚!都這把年齡的人了!旅行前不是還再三告誡過自己的嗎?風花雪月裡的小姐只適合調情娛樂排遣旅遊寂寞無妨,像一盅烈酒的短暫踅過心田淺嚐即止,狂歡痛飲後的宿醉的後遺症可是很傷!你該重修「逢場作戲」這門課程,記住在抽取衛生紙擦拭身體某些部位的時候也該順便連回憶一起擦乾抹淨。哎呀呀!偏偏就是聽不進勸的獃瓜死性子,誰叫你輕易地愛上不屬於自己生命中的東西,作繭自縛從沒聽說過有好下場。 天涯處處皆芳草。找小姐,捨得掏點銀子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尋覓的慰藉。哈哈,怎可錯誤認知以為打天上掉下來的「天菜」,並且如獲瑰寶的珍藏密斂,山城滿街巷弄盡是風姿綽約的女人,想要柳腰細臀的或F罩杯大胸脯的,貨色齊全應有盡有,實在想不透你鑽牛角尖老掉入感情的漩渦無異是庸人式的自箇尋煩惱,有趣嗎?無聊透頂! 第一晚的住宿,輾轉反側,睡得並不安穩,或許心頭還罣礙著其他的事吧!也或許還沒有把自己的內心真正帶入旅遊的放鬆狀態,夢境裡的自己像披頭散髮的遊魂悠悠蕩蕩的穿越一座座山呀山、水呀水的,穿越時光隧道的回到頹圮的亙古。 喔喔!又夢見了少年時的戀人。夢中的情景:倆人相互緊緊摟抱著彼此漫步在冬天的夜晚,你陪她走一小段路,鄉間小路寂清空幽,宵禁年代入夜的荒島烏漆抹黑就像座觳觫的鬼域,如果不是情人隨側,頭殼壞掉才會選擇在又冷又黑的夜晚像對蝙蝠出沒。 小心翼翼的護送情人回她的住所,月明星稀的天空,遼闊又充滿蕭瑟的景象,言語變成一種畫蛇添足的多餘,互相聆聽對方撲通撲通的心跳,汩汩流淌甜甜的歡怡。 入夜後的溫度自由落體的筆直滑落,風呢,從來不單只從北方獵獵撲來,更像從四面八方吆喝麇集的把人團團包圍住,瘋狂地想把樹木連根拔起的那副咬牙切齒的兇狠勁,塵沙與樹葉都被捲上高空,搖搖晃晃幾乎讓人站立不定又同時必須半瞇著眼皮狼狽的的匍進。 小女友纏繞了好幾圈的米色圍巾把整張漂亮的臉蛋罩住大半,只露出兩顆烏黑眼睛靈動閃爍,始終難以忘懷的雙眸,湛藍夜空的最清澈的星子。 你則裸著青春夾帶著叛逆倔強的一貫不屑嘴臉。小情人身上分泌的少女體香,喚起一股燃燒的血液溶岩似翻滾!泥沙從地面撣彈到臉部肌膚產生微麻刺痛,你蠻不在乎的渾不當回事,內心更盼望這是條永遠沒有盡頭的不歸路,兩個小情侶可以不停的踟躕流連,即使一直停留在暴風裡飽受折磨也沒有關係! 小情人的住處到了!大鐵門也怕冷的緊緊抿閉,上下唇冷顫似的的格格作響,得彎腰蹲下身子用雙手撐起鐵捲門往上翻捲,拉扯捲門發出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音嘎嘎作響,把整條街都給吵醒了!幸虧沒有人開窗出來的探頭查看究竟,嘿嘿!或許天冷地凍真的冷冽到連人性好奇的窺探隱私慾望也麻痺。 其實明明就沒有甚麼好見不得人的行徑!你懦弱膽怯帶點神經質的天性不經意的顯露出來。 你搶先一步幫忙開啟鐵門到容一個人進出的高度,那麼下一刻是該結束今晚的約會到了互道晚安的時候(夜色真的深了),你似乎還想逗留片刻眷念著女友身上散發出沁人的幽香,一時之間又想不出編織留下來的新藉口,索然打消念頭。 你把臉貼上她細緻的面頰,柔情的輕碰了她的額與眉,幾顆淺淡的雀斑是這麼可愛的深深烙印在心田。你催促女友儘速進入屋內,確認安頓好她今晚的留宿,再一個人沿著來時的道路返回自己的住所,全身流竄著莫名的亂流。 萬傾琉璃的思念一旦轉化為熾熱的能量,沉默的潰堤寧靜的夜。 醒來的翌日,褲襠裡的殘漬冷冷說明不過午夜夢一場,何況窗外依舊是嚴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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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學位論文的日子二首
之一 深邃又銳利的眼睛總是又讓人分心, 宛若晝夜監看著。 從第一個晚上, 又一天的白天, 又一階石梯又接著又一階石梯, 漸漸又,爬上, 又驟變,紊亂的呼吸又變成了熱絡的暢談。 我用呼喊來擊刺這些音符, 騎車離開市區,等待大雪持續飄落, 儘管如此,冷風來臨, 肋骨的觸感依舊讓人感到噁心。 平擺著隨身帶來的筆電, 再次脫光衣服,走進果叢之間,來去自如, 蜷縮在一堆腐敗的落葉上,透入幾道暖陽: 「每樣東西都整整齊齊的,我很喜歡。」 之二 再往前一步,觀賞完植物園,我便再往前走, 宛若一艘軍艦於海上行駛數個年月, 等待的只有碉堡與迷彩的顏色。 這樣頻繁地約會,與自己一人, 頂多接受你掉出一、兩滴眼淚而已, 自己開玩笑的日子真的很幽默。 瀏覽著待辦清單, 這一招閱讀術要一次讀完十本同一題材的書籍, 這一本參考書一共四百頁,只有上一本的一半, 由於是虛構的,故事結局可以與眾不同, 「你也想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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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當然,他們以一些毫無人性的嚴刑手段迫使嫌疑人就範,似乎過份了一點。然若不如此,卻無法一網打盡,萬一有了漏網之魚,則是前功盡棄。儘管情治人員被批評為冷酷無情,甚至五親不認的冷血動物,可是他們個個都是經過情報訓練的忠貞之士,既忠黨又愛國,為國除害更是他們的重責大任。尤其是潛伏在復興基地的匪諜,如果不一一加以肅清,日後勢必是一種禍害,所以他們都有一個默契,寧願錯抓一百個,也不能漏掉一個,致使他們不得不動用私刑。 認真說來,他們這種毫無人性的作法,並非是與嫌疑犯有何恩怨而加以報復,純粹是為了這座島嶼的安全,絕不讓匪諜有潛伏擴大組織的空間。因此只要抓到而不承認,灌水、灌辣椒水、指刑、拔指甲、吊掛、鞭打、掌摑……等等,都是他們常用的逼供手法。即使有部分因承受不了皮肉的疼痛而承認或胡說一番,最後形成無法彌補的冤案,甚至牽連無辜,果真如此,亦只有自認倒楣了。因為在這個非常時期,執法者始終認為他們的作法是對的,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對於一個自稱民主國家的中華民國而言,無非是一種極其荒謬與諷刺的荒唐事。 林萬枝經過拷打後傷口又潑灑鹽水,然後再歷經灌辣椒水的折磨,復又吃著糙米飯拌鹽水,只短短的幾天,不僅精神疲憊,原本瘦弱的身體,看來也更加地消瘦。每逢夜晚躺在麥稈上,蓋上那床老舊發霉的棉被,妻子春蘭的身影總會浮現在他的腦海。如今他被關在這間不見天日的房間裡,不知何日始能把他釋放,恢復他的自由身。現在田裡的工作,家裡的瑣事,都必須由她自己一個人來擔負,而且還要照顧幼小的孩子,晚上又沒有人來陪伴,凡此,並非是一個年輕女人能克服的。 雖然他幫張永福張貼標語,所得的酬勞全交由她貼補家用,但並不知道會犯法,一旦被釋放回家,春蘭是否會原諒她呢?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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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囒奎俾音船主──蕭顯傳
1980年代以來,荷蘭政府於阿姆斯特丹東港區兩個人工島(KNSM-eiland和Java-eiland)進行重建河岸之計畫,將過去的舊碼頭用地和閒置的港口倉庫重新規劃成為新的生活和工作場域,在開發這些區域時,代表地區特色的歷史建築得到了保留,如港口倉庫、工業建築及港區辦公樓,對他們進行了改造,恢復了原有建築特色,形成了一個具有文化氣氛的綜合生活區,已成為全球水岸城市規劃及開發的典範,台灣政府公務部門也多次派人前往考察。 KNSM是荷文Koninklijke Nederlandsche Stoomboot-Maatschappij的縮寫,就是荷蘭皇家輪船公司(Royal Dutch Steamboat Shipping company),在華人也稱為奎卑(俾)音輪船公司。是一家在阿姆斯特丹註冊,但其總部位於荷蘭東印度群島的巴達維亞(現稱雅加達)的航運公司,也是19世紀到20世紀中期荷蘭最重要的船舶公司之一,它主要營運著荷屬東印度(現印度尼西亞)諸島之間的海上航路,1914年,奎卑(俾)音輪船公司在新加坡的哥烈碼頭(Collyer Quay)大道2-2號開設辦事處,並於1916年開通檳城和新加坡的航線到中國港口,共有92艘船隻,連接50條航線。 看到爪哇島(Java-eiland)很可能會被誤解成印尼的爪哇島,但的確和十八世紀起成為荷蘭殖民地的印尼有關連,當年的殖民時代從印尼運過來的咖啡就會先被送到這裡來處理。1902年,奎卑(俾)音輪船公司與SMN、RL公司一起新開了爪哇-中國-日本航線的Koninklijke Java China Paketvaart Lijnen公司,華人稱為渣華輪船公司,往來日本、上海、廈門、香港、雅加達、萬隆、泗水等地方的輪船航線,當時渣華輪船公司在香港北角設立辦事處,接待不少荷蘭殖民地(如印尼、爪哇等地)的華僑往返,至今香港北角仍有一條叫做渣華道(Java Road)的路。 堂曾祖父蕭顯傳生於1883年(清光緒九年),在1901年18歲時前往新加坡從事航運行業,當時新加坡已是世界重要的轉口貿易自由港。1914年,奎卑(俾)音輪船公司在新加坡的哥烈碼頭(Collyer Quay)大道2-2號開設辦事處,堂曾祖父是奎卑(俾)音輪船公司的員工。1925年已成奎卑(俾)音輪船公司股東之一,透過鄉紳陳景蘭在新加波源順街240號開設之成源匯莊及成源信局,匯龍銀近萬元,由曾祖父蕭顯回監造,蓋了門牌東蕭村14號的五腳基洋樓。 堂曾祖父蕭顯傳留有一書扎(如圖左),書寫「民國十四年歲次乙丑置時(閏四月),蕭顯傳四十參,現任和囒奎俾音船主職,由石叻坡(新加坡)寄項託家兄蕭顯回起洋樓於東蕭」。荷蘭國在《明史》中,稱為和囒,《清史稿》同樣稱和蘭,在《海錄》稱為荷囒,在明朝末年開始與中國交往,最早中國人稱之為紅毛鬼、紅毛番。明萬曆三十二年,浯嶼把總沈有容從金門料羅出發,在澎湖留有「沈有容諭退紅毛番韋麻郎等」為台灣現存年代最早的石碑,碑題「紅毛番」指的就是荷蘭人。 奎卑(俾)音輪船公司設在新加坡的哥烈碼頭(Collyer Quay),當時只有散裝輪(沒有貨櫃輪),碼頭不敷使用,新加坡河道又窄小,只能仰賴駁船運載船員及貨物(如下圖,原畫藏於荷蘭海事博物館,取材自維基百科)。在駁船業興盛的年代,河邊有著眾多地緣、血緣與業緣合一的鄉團。這些鄉團被稱為估俚間(苦力間),是早期移民捍衛地盤、照顧南來新客的地方,同時也奉祀分香自原鄉村落的神祇,作為心靈的寄託之所。以金門人為例,在新加坡河畔,至少出現34間所屬的駁船業估俚間,以及一間名為金浯江(浯江公會前身)的總會館(江柏煒教授發表於金門日報之《新加坡紅燈碼頭》一文)。 碼頭旁直落亞逸街(源順街)是九八行的集中地,廟宇、會館、報館、出版社、印刷館、民信局等都是在這條街。堂曾祖父蕭顯傳總是透過陳景蘭在落亞逸街(源順街)240號開設之成源匯莊及成源信局把家書及款項寄回金門給曾祖父蕭顯回。民國26年日本侵占金門時。千培堂叔公、千祥堂叔公、千南堂叔公三兄弟離開金門赴新加坡發展,也是在奎卑(俾)音輪船公司開大船(蒸汽輪船),才華出眾頗受賞識。1941年,當時奎卑(俾)音輪船公司的船隊已發展到146艘船隻,日本發動了對馬來西亞、新加坡的侵略戰爭,奎卑(俾)音輪船公司共損失了98艘船隻,堂曾祖父蕭顯傳大兒子清舟(堂叔公)及千培堂叔公、 千祥堂叔公、千南堂叔公三兄弟也在戰爭中遭遇不測。 二戰後的印尼民族獨立運動,奎卑(俾)音輪船公司的船隻被新印尼政府扣留充公,KNSM(荷蘭皇家輪船公司)也走入歷史,僅存阿姆斯特丹東港區還有一KNSM島留下名字。而堂曾祖父蕭顯傳匯龍銀近萬元,蓋的門牌東蕭村14號的五腳基洋樓,屋興建後堂曾祖父僅短暫回鄉,房屋交由曾祖父蕭顯回代管,一直無人居住,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退守金門,進駐並設為野戰醫院至民國四十七年,民國四十八年至民國六十五年改為軍方沙美特約茶室,是全金門唯一的一幢洋樓式八三一,目前內部已坍塌。寫下「夜涼如水時,突聽得工參甲跟她說:『明年此時,我們已輪調回台了。』她則吐了一個煙圈說:『你們是東南西北的輪調,我是東西南北的淪落。在這炮聲隆隆的戰地,我們也算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掐指一算,已過去半個甲子有多。東蕭那棟洋樓好像還在,只是人與桂花兩渺茫。而千古不變的,唯有亂世人生亂世情,由潯陽江頭到太武山下,歷久彌新。」的戰地文學詩人、當年的草綠青年─謝輝煌先生也已於去年辭世,洋樓也已頹圮,這些歷史或將變成遙遠的傳說。 (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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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官憶往】 長官,我快渴死了……
前天,賀一航走了!又讓我想起一樁憲兵往事。 士校出身的賀一航在傘兵特種部隊待了八年,最後晉升到士官長。記得在洪仲丘事件之後,他感慨的說:「我們訓練士兵時,可以『操人』,但絕對不可以『整人』。」他對整死洪仲丘的幹部的行徑感到非常痛心。 可恨我們當年在憲校預官班有幾個分隊長就是以整人為樂的。這些人是我們前一期的學長,比我們早入伍一年。他們以「學弟們下部隊以後不要讓士官兵瞧不起」及「延續預官傳統」為由,除了把我們操得半死之外,也極盡凌虐之能事。 不知道是誰教他們的,差不多整個六週的入伍訓期間都不准我們喝水,這在全世界的軍事史上恐怕是一個創舉。盛夏七月,不給喝水能鬧出人命!為了要活下去,我們只好利用上廁所的時候偷偷的猛灌自來水。有一次我們出完操中場休息時,看到地上有一個窟窿,裡面的水還算清澈,因此可以看見水裡面有一隻青蛙。同學們可顧不得那麼多了!紛紛趴下去狂飲那喝了可能會拉肚子的生水。 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個黃姓分隊長手段最為殘酷。此屁孩專愛在同學們睡覺以後挖人起來進行秋後算帳;甚麼倒掛金鉤、搭鵲橋、伏地挺身等滿清十大酷刑樣樣來。被整得最慘的就是一位後來擔任某縣文化局局長的同學。這位同學在結訓時告訴我們:「就算是給我一百萬,我也不肯再經歷一次這樣的入伍訓。」 有一天,我們要到憲校後山打野外(野戰訓練)。臨出發前,黃分隊長要我們把水壺裝滿水。到了山上,在我們大汗淋漓的操完單兵攻擊後,他把我們集合起來。之後,他叫我們拿出水壺,再叫我們把水壺蓋打開。此時,同學們心裡一陣狂喜!以為他良心發現了,還知道別人的小孩已經快要渴死了! 正沉浸在滿心期待的喜悅當中的我們,突然聽到一聲口令:「把水倒掉!」在一片錯愕當中,已經被他的淫威嚇到傻的同學們只好乖乖的趕快倒光水壺裡面的水,沒有人敢吭一聲。此時,警官學校送來接受入伍訓的大一新生正坐在樹蔭下,手裡拿著從阿婆那邊買來的冰可樂啜飲者。同學們看到這一幕以後,不禁悲從中來。 幾年前同學們聚會時還聊起這段往事。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就是他日若能再遇到這位黃姓分隊長,我們真想問他:「你是否有受過甚麼刺激,否則一個知識青年為何要如此作賤自己?」每天被烈日曝曬、體力大量透支,又被無厘頭的禁止喝水的入伍訓期間,是我生平最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