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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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造一個說閩南語的好環境
春節假期,旅外鄉親歸來,家家團圓圍爐迎新年。如果是四代同堂的家族團聚,由於島鄉旅外人口眾多,即使是土生土長的家庭,交流的語言大多是金門話和國語夾雜,有些時候,祖、父輩的第一、二代人還得遷就三、四代的兒孫輩,落幾句國語,能夠以全金門話交談的已經不多,原汁原味的閩南語日漸式微。 語言是人與人交流的工具之一,地域和環境是造成與語言差異的主要因素。外婆領大的女兒是國語人,三歲時,帶她回金門跟著奶奶,三個月後,準備接去台灣上幼稚園,在金沙國小兒童遊樂場一見面,金門話說得溜溜轉,對金門依依不捨。在台北受教育,加上我這個小家庭是國語為主,女兒如今閩南語不但講「不輪轉」,而且還「臭奶呆」,更不要說「金門腔」了。 語言,有時受環境影響而有其需求。唸景觀設計的兒子,為了工地實習學分,利用寒假去打工,某日回到家,嚷著要我教他講「台語」,因為工地的人大都講「台灣話」。為正本清源,乃施予機會教育,台灣的閩南人後裔在台灣四大族群中人數居其首,有一些所謂本土社團將「閩南語」說成是「台語」或「台灣話」,一再要求教育部將國中小「閩南語」課程訂名為「台語」,這樣對居住在台灣所有人缺乏尊重的行為,是閩南族群霸凌台灣其他族群的霸道作風,不足為訓。 「閩南語」又稱「河洛語」,溯自中原,是福建南部的地方語言,大致有泉州腔、漳州腔、潮汕腔之別,例如「豬」和「箸」的音調明顯不同;再細分至小地方,如泉州地區的同安、惠安、南安、安溪、晉江、廈門等地,腔調都有差異;金門話屬同安腔,但在長期駐守「台灣兵仔」,或移居台灣日久者,以及台灣電視節目進入金門家庭後,同安腔的金門話已然產生變異。事實上,台灣的閩南語源自泉、漳地區,在台灣也有頂港、下港、鹿港、海口等等不同腔調,語音系統雖因時空演進而產生次方言,但就語種區分來看,還是閩南語。 大環境使然,閩南語呈現沒落甚至於可能消失的危機。中華民國自由地區鄉土語言教學已行之多年,不論閩、客、原住民語課程,靠著學校每週一兩節課的教學,成果有限,前景堪虞。無獨有偶,福建閩南地區講「閩南語」的人口亦呈逐漸減少之勢,尤其城鎮市區益為嚴重,如今,廈門市的小學也開設「閩南語」課程,能否拯救這個歷史悠久的語種,看來也不太樂觀。不信,到廈門的大賣場或兒童遊樂場走走,講著閩南語的年輕夫婦,和自己小孩卻是用「普通話」〈國語〉交談,這些小朋友在只講國語的環境中成長,步入社會後更不可能講閩南語,這種現象,海峽兩岸一個樣。 「閩南語」的保持與維護,靠著學校課程教學,作用不大,要能保持並發揚光大,有賴一個說閩南語的好環境,而從家庭做起,或許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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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底歲月長
長年游泳、四季無休的我,移動在居家附近的多間游泳池,每年我都會在年會員、季會員、月會員之間作選擇。難以抉擇時,便先購買一張泳票進場「初體驗」,比較之後再做最後決定。 因為多元創作體力、精神耗損日甚,我選擇游泳池的標準和物欲一樣,越降越低,最後只求近,不再奢求其他。離家五分鐘步行距離的一間學校附設的游泳池,近來變成我的首選。這間游泳池想必是經營不善,隔不久便會替換一批新的工作人員。包括櫃臺人員、游泳教練、救生員、清潔人員等,泳客來來去去,其中也有一些每天必到的熟面孔。隨著時間流逝,泳池的設施日趨陳舊、破損越來越多,大概是修繕資金不足,我看見許多替代處理畫面。讓人不禁皺眉苦笑,不知該讚嘆他們處理危機的勇氣,還是批判他們因陋就簡的作法。 淋浴沖洗室的喇叭鎖壞掉了,改成簡易的手拉門栓,空空的洞口用一個紙杯塞住。蓮蓬頭不見了,只剩一根管子懸空吊掛著,後來連管子也不見了,水龍頭旁邊擺著一個塑膠水杓,那水杓還是舊的,已有斑斑刮痕。 游完泳回到家,我對千羽說:「我真想自己買個蓮蓬頭去幫忙組裝,那很簡單,幾分鐘就可以完成」千羽說:「蒸氣室內的也不見了,但那應該是館方拆除的,因為泳客都會用蓮蓬頭去沖蒸氣口」這推論應該沒錯,因為蒸氣室的的蒸氣不足,諳門道的泳客便自行製造溫度感應器,把蓮蓬頭的冷水猛沖向蒸氣口,熱蒸氣便會很快噴出來。這法子大家很快都學會了,館方可能擔心蒸氣配備過度耗損,乾脆把蓮蓬頭整個拆除,給我們一個接水的舊水杓用。但在這之前,走進蒸氣室讓人更不是滋味兒的是兩張長條形的破損座椅。每次坐下時我都很擔心那塑化材質、裂痕處處的破椅子會夾人屁股,我只好在蒸汽室裡站著,站累了就提早離場。後來館方把破椅子綁上幾塊塑膠軟墊,那軟墊上的穿洞口和穿繩清晰可見,綁法很粗糙,顏色也很不協調,連最基本的混搭也靠不上邊,更顯出蒸氣室的破敗樣,但至少不用擔心屁股被夾到。 游完泳吹頭髮時,好幾次我的長髮被捲進吹風機裡,我去對櫃台反映說他們購買的吹風機品質不良,很容易把人的頭髮捲進燒焦,櫃臺說經費有限,只能選簡單的機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後來我只好自備吹風機帶去泳池。我有時會掙扎著是否該換一家設備較好、穩定作業的游泳池,這樣就不用每天面對著一日比一日敗壞的游泳池,心裡戚戚然。 有一天,吹風整髮區的鏡台整個崩塌下來了,聽說是因為潮濕,牆壁的卡鎖日久生鏽、崩裂了。櫃臺說:「好險,幸虧是半夜崩塌下來,沒有砸到人」。那崩塌的鏡台被原地擱置一星期,終於立起來,我看見鏡台下面新增了三個木頭支架,鏡台還是舊的那一面。吹頭髮時,屋頂一樣不時會有水滴滴落下來,一位泳客抬頭望著天花板說,應該請櫃臺找塊塑膠布來遮擋漏水,因為她剛吹乾的頭髮又被滴濕了,衣服也是。但沒人應話,因為游泳池破損的東西太多,還輪不到維修天花板。呼呼響的吹風機聲中,一位阿嬸說她最近去動一個手術,有一陣子沒來游泳了。她撩起上衣,胸腹間有一道長長的醒目疤痕。泳客的話題很自然的轉進個人的手術經驗。她們身上鐫刻著病痛的烙印,舊記憶的疼痛已逝,她們互換許多私密的病痛經驗,純屬女人的話題,在小小的空間裡迴盪,帶出一絲微妙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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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閃大燈溫馨提醒
前幾天由金城開往山外的伯玉路上,一輛轎車車主對向猛閃大燈,讓我嚇了一跳,以為碰上熟人,不然就是前晚忘了關車頭燈,檢查沒問題,才突然想起「溫馨的提醒」,因為再前行不久,就看到路旁有警察臨檢。 十幾年前,金門自用車少,夜行車輛不多,偶爾晚間駕駛,總可見幾輛車呼嘯而過,尤其「四月十二」等節慶,駕駛人酒過三巡後魯莽上路以致肇事,時有所聞,警方查察酒駕,常給人天羅地網、緝之而後快的感覺。 於是乎,「你抓我、我躲你」,駕駛人彼此似乎產生一種「微妙的默契」,只要前方有臨檢、測速,幾乎會自動地閃一閃車頭燈,提醒對向車主「小心駕駛」,收到訊號的車主,很快拉起安全帶、降低車速,回閃以示接收,那分感覺「很窩心」;有趣的是,有時整裝備便,一路開了十幾分鐘才看到警察伯伯,而且在對向,不禁想起剛剛的車主「真的太熱心」。 這幾年,不曉得是警方勤務改變、還是社會變冷漠了?突然發現「熱心的車主」不見了,前幾天才會被那台車主的閃燈喚起記憶。 以前覺得,閃燈為了躲警察、避罰單,現在發現,其實看見閃燈的當下,車子開始減速,只要減速就能降低肇禍機率,這不正與警方大力宣導行車安全,嚴防酒駕、超速的初衷相同? 警方設站臨檢,當然抓的不僅是超速駕駛,也有其他治安功能,閃閃大燈是希望減低人命傷亡,應不致直接牴觸、甚至危害警方查察治安的任務。 有一次和朋友聊到這個話題,他不贊成閃燈,「應該給這些開快車的人一點教訓」,另一人說,「罰單會增加憎恨、對立」,「人類不容易順服在處罰以後的規定」,更何況,誰都不願意見到用血換來的教訓。 我認同後者的說法,事前一個「溫馨的提醒」,至少可以讓一位處於危險駕駛的人有機會趨吉避凶,那怕他從中只能得到僥倖、兔脫的快感。 金門人際關係稠密,一條路上來往車輛中,總有識與不識的非親即友,實在不用因為一時之快,在油門上逞凶鬥狠,萬一發生意外,還要動用長輩、朋友關切,甚至上醫院,事後麻煩不堪其擾。 開車上路好像人行走江湖,車與車之間保持適當距離,也應適時講些「義氣」,這種義氣不需要拔刀相助,包容與尊重之外,動個手指彼此閃燈提示、回應,都是充滿善意、良好的互動。 「溫馨的提醒」可以增進駕駛人之間的友善度,幫助腦中釋出更多快樂的芬多精,開起車會更愉快,尤其在春節團圓的氣氛中,誰都希望求個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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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早知道該學起來的,這刮痧。以前,阿娘都會幫媽媽刮。」那天,妹妹幫我刮痧時,我忍不住喃喃。待妹妹幫我刮完痧以後我就去淋浴。在蓮蓬頭的熱水灌注下,背脊更紅了,透出絲絲熱氣。就在這時,我想起了她。想到我哀哀的蹲下。 她是我阿娘。可她不是我親媽,卻又像極了我另一個媽。 以前,家裡開的雜貨店忙,媽媽沒時間照顧我,把我交給了大舅媽。所以,我是讓大舅媽和表姐們把我給奶大。小時的我有個壞習慣,睡覺時老愛往人家的胳膊彎裡鑽。阿琪表姐較胖,怕熱,我又特黏她,她老被我整得嚎啕大哭,往往挨來大舅舅的一頓罵──說是連個小娃兒也照顧不了,還哭甚麼呢? 從我們家的雜貨店到大舅媽家,得走上一小段路,還得跨過一條小水溝。小時腿短,跨不過,就硬生生地卡在溝上,連膝蓋都扯破了皮。兒時的我只會哭喊:「姐姐救我!」我的童年就跟著表姐們一同玩耍一齊長大,學著表姐們對著大舅媽也跟著叫阿娘。 家裡的雜貨店忙不過來時,媽媽也總拜託大舅媽來支援。媽媽開車載兵,外送餐點;大舅媽就看著我,兼著顧店。舅媽她們家的雜貨店,比起我們家的,還要更早些年,就收了。 忘了何時起,大舅媽開始茹素。明明吃素,待我們過年回家卻依舊準備一大桌澎湃豐富的料理,說是特別從餐廳叫來讓我們吃的。「這豬血糕炒蒜苗是小靈愛吃的。」每年年節聚餐,大舅媽總會多挾幾塊我最愛的在我碗裡。 大舅媽還老愛偷塞壓歲錢給我,直至我開始工作了好些年都沒變過。「阿娘,我出社會了,有在工作了,應該換我給妳了啊!」每年也都得上演一場紅包推託戰,我得趁著大舅媽不注意,偷偷將紅包塞到她外衣口袋去。 一年,我收到大舅媽親手織的鵝黃色軟毛圍巾,長版粗針織的,我好喜歡的織法。「阿娘,再給我織一條。」我就坐在大舅媽身邊撒嬌。 後來,大舅媽病了。在醫療設備、技術與人才都極為貧乏的島上,大舅媽開始了一週三次的洗腎治療。她從不喊痛,她好能忍,我們看著她一天天蒼白並逐漸瘦下。一週三天,大舅媽背著小包包,乘著交通船往返大小島,她獨自挺過洗腎好些年的痛苦歷程。 那年年前,我撥了電話回家,回阿娘的家。「阿娘,我小靈啦,妳好否?」「阿娘,等我過年回去,妳要煮好吃的給我吃喔!」「阿娘,等我….」隔著海,電話那頭的大舅媽明明一一應允。可是,可是她就此離棄了我。她甚至也鮮少鮮少到我的夢裡來過。 「妳們不是說要等著我長大?」「妳們不是說要等著我過年放假回家?」「妳們怎麼可以連最後一面都不給我?」看著大舅媽和阿嬤並排在一起的照片我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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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粿是金門過年文化的原味
在金門過年,最讓我難忘的,不是新衣服,不是鞭炮,不是香火,而是母親親手做的糕粿,所泛出來的香味。如今,記憶之河仍流溢著垂懸的口水。 過年,為了拜拜,媽總會在過年前兩三個禮拜,到金城與山外的市場與商店,採購年貨,以及做糕點的材料。看到家裡四處堆滿年貨,我們做小孩的,整個人都雀躍起來。新年是當年戰地的一件大事,一件足以讓金門鄉親暫時忘卻戰亂煩憂的喜事。 媽過年最常做的糕點,有糯米糕、發糕、黃豆糕和紅龜糕等。這些糕粿,看似平淡無奇,背後卻深藏著根深蒂固的文化意涵。將糕粿與過年文化相聯結,是我離鄉三十餘年,紛紛冒出一個個的覺悟。 糕粿主要目的在拜拜,反映第一層的金門過年文化。拜拜是金門不可或缺的文化。從祖先到神明,從祠堂到廟宇,從大街到小巷,一年到頭,都在拜拜。糕粿,通常是甜的,為了拜拜烹製的。過年是重大節慶,做出的糕粿種類,應有盡有,供拜拜所需。記得,小時在金門,媽過年用扁擔挑著兩個大竹籃,裡頭裝滿拜拜的飲食、香火與糕粿,要拜上十幾處,包括家裡的每一尊祖先神位,以及村裡的每一座寺廟。 糕粿的烹製過程,常是全家人參與,道出了金門過年另一優良的傳統文化。糯米年糕需要磨米;黃豆年糕需要磨豆子;紅龜糕需要將花生磨碎等,就是全家分工合作的。糕粿的製作過程,常是全家人在歡樂喜慶的氣氛下進行。這是金門最珍貴、最溫馨的一幅過年場景。 製作糕粿的材料與器具,也展示了濃濃的金門固有文化。糕粿的主要素料,如甘藷、花生、黃豆等,都取自金門本島的土地。糕粿反映了相當程度的金門飲食文化。而製作糕粿所用的器具,包括磨米的圓形石臼、搗花生的大小石臼、大型的蒸籠、紅龜糕圖樣的板模,以及劃記黃豆糕所用的木質薄細長條板等,都是幾百年相傳的金門糕粿文化之一。這些器具,金門許多家庭可能仍保存著、使用著;也可能逐年損毀、消失了。如何保存或複製這些器具,是我們應盡的文化保存工作。 糕粿的製作程序與技術,常憑藉經驗規則(rules of thumb),代代相傳,似乎少有正式食譜(recipe)的記載。像糕粿這麼重大的金門過年文化,實有必要建立完整的食譜,以免失傳。未來,我們應該可以添加一些糕粿文化的新意,譬如:可以將糕粿的製作,在材料、樣式與圖像上,有所創新與現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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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除夕二三事
十八歲,那年金門高中畢業,暑假,在大太陽下,匆匆收拾古籍舊書,一票同學相偕上了太武輪軍艦,揮別太武山,搖搖晃晃21小時到了高雄,正華燈初上,又接平快火車北上,一路停停走走從夜晚開到黃昏,同學們沿路下火車,到首善之都台北只剩二、三人,人生孤單路慢慢展開。 第一年的過年早就做好心理建設,離家才四、五個月,不回家過年。除夕那天和新婚兄嫂窩在美國學校旁宿舍,三個人在房內看電視吃糖果啃花生瓜子,守初次在異鄉的年歲。台北的年,終日不停的飄著冬雨,街頭燈火一閃一亮,透露著冰冷無緒,大街小巷冷清清,電視節目好熱鬧,我的心頭,冷冷悽悽慘慘泣泣,早早上床,冷雨敲窗,絲絲孤寂悄悄入夢,初次想念家鄉父老鄉親。 從此每一年很辛苦都要回家鄉過年。一放寒假就翻山越嶺搭火車到高雄13號碼頭等船,看老天臉色,有時等了幾天幾夜,排隊擠人,似難民也難忘歡樂。白日閒暇時口么喝一群同學逛高雄大街小巷,晚上窩在同鄉會,夜越晚遠方漁火越亮,岸邊更悽楚,累積離別情緒,隨海水慢慢擴散。開放民航機更是辛苦,在公館教師會館內排隊,初次步下飛機,彷若衣錦榮歸,有首航顯耀,長官禮遇,媒體大肆渲染。年年如此苦苦排隊為了一席機位,一對對年輕學子,探索慰藉互相依偎,抽空就壓壓椰林大道,逛逛台大校園,細雨霏霏,滋生一些些愛戀,也算是青春無悔。 二十歲的過年,除夕前一天與父親在客廳寫春聯,家人各自忙亂的打點準備新年。中午,家嫂氣的下樓,吵吵鬧鬧,罵大罵小罵父母罵老公,因為大哥喝酒醉,我年輕氣盛,說不高興就出去,大過年的,容不得對父母不尊敬,這年怎麼過啊!父親感嘆,兄長無言,母親百般安撫,除夕圍爐一家子吃出百般滋味,父母的感受更是點點在心頭。年,在母親的智慧努力辛苦下,成員越來越多,一年一年過的得心順手,熱熱鬧鬧的,一年就一次除夕圍爐,所有事都要歲歲平安。女兒在家過除夕日子不多,媳婦一起圍爐也一年一次,歡歡樂樂過新年是給父母最好的禮物。 除夕過新年,是孩子的歡樂年,童言無忌,百無禁忌。早年沒智慧產品,憑著原生智慧,守歲守電視守橋牌,守一桌子的巧克力糖果花生瓜子餅乾,守住一整夜的歡樂,直到鞭炮聲聲催入夢。醒來,春到人間,客廳一桌子的凌亂,殘留的歡樂延續。記得老二小時,約一、二歲,初一,一群哥哥們屋內外玩躲貓貓,他一個人裹著和式棉襖,客廳神桌旁,坐在小板凳上,一大盤拜拜用的糖果兜在膝上,慢慢的安穩的享受,五彩糖果紙散落,我撿起摺成一個個小人樣封進透明玻璃罐,守住虛幻的繽紛歲月。孩子滿嘴甜蜜蜜,滿臉洋溢著幸福,大人經過只是搖頭,平日吃糖果限制,過新年嘛!就讓孩子有個歡樂的新年。那是我們童年的渴望,一如初衷。 除夕是金門人的大事,大人熱熱鬧鬧的準備洗年祭祖除舊佈新,小孩歡天喜地的迎新,到圍爐守歲,代表著艱苦年的過去,來年新希望。年歲交替,日月消長,感恩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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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誰牽手
我陪孩子上學。幼稚園、國小跟國中。匆匆處理好早餐,我們牽手出發,直到國中三年級,他忽然長高了,跟我說牽手走路,很娘呢。 許久沒牽孩子了。以往,孩子總從斜後方伸手給我,而今長大長高,經常跨大步,走在前頭。我的後邊有個空洞。我跟上他。陪孩子上學時,我們在途中分岔,他就學、我上班;也到了分岔點,才鬆開彼此。 但現在,我們在家中就已分岔了。他國中畢業前,我們相偕晨行,我故意走快跟上,故意握他的手。沒料到手會生鏽,雖在鎖孔置放正確鑰匙,轉動時卻口夸啦口夸啦響。孩子也聽見了,輕甩手,震掉滿身不自在。 週三晚,定期與父母晚餐。返家時,孩子走在前面,身軀孤挺,彷彿花生芽,掙脫左、右兩個莢,挺立土夯中,迎風昂揚。我喚住他,可看見爺爺的手臂?父親曾中風,急救得宜痊癒,需服用通血劑,打散血液中的淤積。血管該老、該厚,卻變薄、變脆,碰撞之間,瘀傷輕易。 我讓孩子撥電話問候。我知孩子應答,沒聽到父親的,掛電話後我問,爺爺高興得說不出話?爺爺越說不出話,越要說,話聲混笑聲,爺爺到底說了什麼,就聽不清了。孩子訝異。他不知道,我聽的不是語言,而是習慣。 幾次看孩子走在前頭,常萌錯覺,以為是父親。我跟上孩子,彷彿跟上父親。我不牽父親的手。他的手用來播種、牽牛、持犁,在搶灘時,搬運糧食與砲彈。搬遷台灣後,父親搬磚鑿牆,回家後洗菜做飯。攤開記憶,我不曾伸出手,朝父親跑去。 許久沒牽孩子了,也想起從未握過父親。孩子幼稚園時,課後託父母照顧。有幾次,見父親張望巷口,等候娃娃車,神態專一,猶如忠心耿耿的隨扈。還有幾回,遠遠看見娃娃車停,父親接了孩子,笑得開懷,祖孫倆手牽手,走在前面,一老一少,話竟沒停。我也想起,很少跟父親聊些什麼。 我默默尾隨父親與孩子。 一個喊聲鏗然而至,「是等到了抹?」母親倚窗,從三樓窗台探出頭,朝長巷嚷;父親朝上,粗聲粗氣回說,「沒等到,是要按怎回去?」父親低頭與孩子說,你這個阿嬤,腦袋空空。「空、空,你聽有抹?」 我聽到母親的喊聲,便自動停下了。我知道窗台視角的極限。以前的我,也常在窗台,等候父親與母親,一個收工、一個下班,看他們一步一步,走進長巷。 我知道不走,母親就看不到我。我看著父親與孩子,走進公寓大門。公寓樓梯間,燈光乍亮。我聽到母親旋轉喇叭鎖,鎖頭開、拍搭響。拉開鐵門扣鎖,一聲晃咑,廳堂的光打往樓梯間,照得更亮。母親總是不說、不問,而微笑默默,看著從樓梯走上來的我、孩子以及我的手足們。 兩分鐘後,我走向父母家。抬頭,家裡的窗台內,光移流而下,咑咑落地,映著長巷。我循梯而上。循著幽暗中,映著光的通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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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歌」妙用
到朋友家泡茶聊天,談到家鄉景物,友人太太說她已很久沒回娘家,對老家的一草一木甚為想念,旁邊剛好有一台電腦,我開啟了「谷歌地球」(Google earth)網頁,輸入她家地址,彈指之間,畫面出現她娘家附近道路,用滑鼠微調,街道路樹與房舍不斷向後移動,她娘家那棟二樓透天厝出現了,轉個角度,可看見庭院花草與大門,以及停放屋前的汽車,她興奮又激動。她說,從前每次大年初二帶孩子回娘家,她爸爸就是開這輛老爺車到火車站接她們,說著說著眼眶紅了。友人並不知道網路上有這樣的軟體,我幫他下載程式並大概介紹一下,他們覺得相當新奇。 「谷歌地球」街景(Street View)是從「谷歌地圖」(Google maps)演變而來。谷歌公司於2005年2月推出地圖查詢軟體,藉由太空科技,將人造衛星對地球表面所拍攝的實景畫面套入,讓使用者透過網路便可查詢地理資料,以及觀看地表景象。該公司不斷研發、併購,以提升功能,所提供的畫面越來越清晰,每隔一段時間,該系統就會更新影像,加入新內容,2007年推出可360度可觀看街景影像的服務,迄今資料庫已經涵蓋全球數十國家和地區。2011年又增加了三度空間(3 D)影像,畫面結合美工,呈現真實街景,令人彷彿身歷其境。透過該網頁,人們可從太空的角度看地球,也可像坐直升機一樣鳥瞰大地,或以行人的視野,佇立街頭,觀看周邊景物。 藉由電腦或智慧型手機,人們可隨時搜尋到欲前往的所在,或者在雲深不知處的山區,確認自己位置,不致迷途;也可用它來瀏覽國外風光,有時候心血來潮,我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周遊列國,只要輸入地標或地名,馬上就可觀看歐洲美麗的街道建築,神遊八方,來去自如;再不然,來個「舊地重遊」,一會兒穿梭布拉格查爾斯橋旁的街巷,隨即又漫遊巴黎街頭,重拾昔日的旅遊心情。這樣的sightseeing方式雖然只能過乾癮,但還是別有一番趣味。 金門地政局結合谷歌地圖,把地政資料建立得相當好。父親遺留的幾筆土地,因為地處未重劃區,久未耕種,變成雜草叢林,我用地號進入「金門縣地理資訊系統」搜尋,馬上就找到座落位置與清楚地看到周邊景象。有了這一套系統,便不致與鄰地糾葛不清,在以前這是不可思議的。 谷歌公司(Google Inc.)就是這樣一個創造不可思議的跨國科技企業。1997年9月,賴利‧佩吉等三位美國史丹佛大學博士生,在美國加州借用朋友家的車庫,掛牌成立公司,經營網路搜尋業務與進行研究計畫,不到17年時間,已成為全球最具規模與最賺錢的公司之一,每年產值數以兆計。如今其經營範圍包山包海,不斷擴增,僅在「地理空間」領域上,他們發揮想像,運用資源,上窮碧落下黃泉,既連結世人窺探星空的想望,也提供交通旅行的便利。將科技運用於生活,把偉大的夢想化為實際,並從中獲取商機,谷歌可謂發揮得淋漓盡致。探究其成功之道,除了該公司網羅全球一流人才,秉持追求第一的精神外,更重要的是具一種有打破傳統條條框框的思維。天才總是天馬行空,不受約束的。從一件小事就可看出谷歌的「天才」,有一年其加州總部要修剪草皮,居然租借了一群山羊來代勞,此舉既能防止季節性的叢林火災,也可減少大面積機械化除草產生的碳排放。這樣的點子,夠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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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台灣的「自由行」
最近台灣行除了辦事也隨興四處走走,其中有些是在網路觀賞到想去的景點,有些是臨時起意拜訪的。所有行程搭公共交通工具,雖然曾遇到苦候公車不來又招攬不到計程車的窘況,但也有意外的驚喜。 陽明山是值得一遊再遊的景點,蔥綠的林木山頭,仍具原始氣息的步道,遊走其間,讓人神采飛揚。我前後去了三、四趟,到訪了大屯山、冷水坑、擎天崗、二子坪、面天山、向天山等地。且近距離觀賞了台灣藍鵲、五色鳥、青斑蝶、竹節蟲,以及溪中游走的龜殼花等多種生物,陽明山儼然已是台北一處大自然教室。有次,午後抵達大屯山上,整座山頭道路被人車擠得水洩不通,路旁架著一排數不清的攝影機腳架。趨前詢問,原來腳架是放著佔位置,等著拍攝前方山頭及淡水河道的落日,讓我見識到台灣鄉親攝影的熱情。又一回,走出魚路古道,正愁如何搭車,剛好來了往金山的客運,便搭上車拜訪了金山老街,這是搭公共交通的隨興。 搭火車旅遊讓人感覺輕鬆,那日搭北迴鐵路火車轉乘平溪支線。沿線的山城小鎮有廢棄的礦坑房舍、狹窄古味的老街、祈福的天燈、日據時代的遺跡,在慢速火車連結下形成有特色的旅遊帶。我上下菁桐、平溪、十分等小鎮,想再訪侯硐的貓咪時天色已暗,想必在十分瀑布流連過久。幸運的,走得筋疲力盡,卻發現十分有公車到木柵捷運站,讓我欣喜不已,安心的一路睡回木柵。 幾次在網路觀賞新埔柿子節的介紹,那黃澄澄的柿子一大盤一大盤在陽光下曝曬色澤艷麗光影迷人,心想有機會一定前往遊覽。這次總算讓我遇上了,但一路的交通不便卻讓我痛苦不堪。這些是家庭式柿子加工廠,其中一家有數間磚瓦老厝,一旁曬著一盤盤柿子,場面美麗壯觀。屋後山坡種植一片柿子樹,樹上黃澄果子與綠葉相襯格外好看。灑滿一地的陽光,慵懶趴在門口打盹的狗兒,一幅農家悠閒美景。 淡水擁有觀音山、淡水河風景之勝,加上交通便利是我返台常去的景點。那日慕名拜訪「一滴水博物館」。館舍一磚一瓦,一樑一柱皆從日本運來。這裡環境清幽,花木扶疏,值得一訪。離開時天色已暗,沿著河岸步道走,晚風徐徐浪聲低沉,難忘的夜。 清境農場的印象是清新、自然的,這回拜訪依然陽光和煦,清風陣陣。青青草原多了綿羊,遊客逗著玩,畫面生動有趣。但風景區旅館、民宿過於氾濫,有擁擠壓迫之感,少了昔日那份舒坦與恬靜。 南部高雄,港灣是我常駐足的地方。就近拜訪了旗山老街,這裡一度是台灣香蕉的主要輸出產地,那仿巴洛克的街屋,拱型的亭仔腳、頗具規模的農會、車站,顯現旗山過往的一段風華。 無疑的,台灣地形多樣,人文豐饒。還有一些地方想去的,只得留待他日再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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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年賀新禧浯江話鄉訊
年關將近,處處都喜氣洋洋,家家戶戶都忙著除舊佈新,熱切迎接新年的到來。昔日為體驗坐擁書城樂趣,曾一度瘋狂買書,到頭來發現,許多書不曾好好讀過,在打理書房時,有些舊書頗佔空間,想丟又捨不得,最後還是送給回收好。 電腦類書籍中,許多與編輯相關工具書,實用地方不少,讓人還真捨不得丟。而談到編輯,回想編輯工作實在是份苦差事,特別是在邀稿階段,文章太少太苦惱,文章太多更苦惱,如何捨?如何得?難免都有壓力。而由編輯看人生,彷彿有眾多相似之處,編輯人編書,也編輯個人的人生,不同的編輯思維,恰巧編織出不同人生旅程。 近兩年時光,為了避免某些尷尬,較少參與藝文界活動,心情簡樸歸零,專心參與導遊領隊與解說員等觀光訓練課程,日常互動夥伴也都以這些業界成員為主。日前碰到張老師,順便聊起年終獎金,我向他報告,每年都可領取工作獎金與軍旅年終獎金等盛景已不再,放下一些,讓心情簡單,方知幸福不難。 昔日忙碌編務時,常專心周旋在圖文素材之間取捨,好文章百讀不厭,好朋友千載難逢,以文會友,以友輔仁,辛苦後的甘甜,常讓人回味無窮。趙學長說我捨棄工作太傻,然而,離開一個舞台,若能保守一些誠摯的情誼是值得的,人生常常是由一個編輯檯走向另一個編輯檯,不都是在尋求一個精緻又完美的版面嗎。 去年12月,熱衷族譜編修事務的宗族文化協會年刊正準備出爐,在投入後續編務之時,突然接獲多位好友通報訊息,原來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楊瀛谷另有人生規劃,報社新年度確定找人接手。六七年來,《鄉訊版》在楊樹清、楊瀛谷等兩任主編辛勤下,各有特色與口碑,深獲海內外鄉親肯定,任何人接手都是挑戰工作。 因《金門文學》與《金門文藝》等邀稿作業與編輯實務,長年與旅外鄉親的互動經驗,《鄉訊版》的工作是滿吸引人的。在獲知「鄉訊版」標案時,回想編務經驗一二,煩惱再起,平常喜歡相揪喝杯咖啡的老同學也打電話來鼓勵,我依然膽小又卻步,並無進一步動作。 在我心情分享後,老婆帶著打氣口吻說「您都可以自費到南洋與兩岸訪談旅外鄉親,這不正是一個服務的機會嗎」。於是,就在這幾天,我在翻閱一本本旅外鄉親訪談筆記本後,鼓起勇氣,數度進出物資處完成「鄉訊版」勞務外包標案作業。原來,我放下許多,依然捨不得那份濃濃的金門鄉情。 曾經,《金門文藝》拍擊著一波波的鄉誼浪花,由太平洋的此岸牽引到彼岸,期待,《鄉訊版》綻放著一朵朵的鄉情火花,由這顆心傳動到另顆心。 早安,金門;早安,親愛的鄉親,謹此恭賀新年,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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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與廟
躲防空洞是金門人共同回憶,虔誠祭拜也是。 防空洞內,蠟燭一支,砲彈襲、地晃動,燭光上下晃,所有的臉忽暗忽亮,彷彿穿越陰、陽。陪伴我們度過砲彈威脅的防空洞越來越少了。如果我們早些想到,防空洞可儲養高粱酒,防空洞或能多留存一些。 我回老家,防空洞已不見了。防空洞必不想吸引怪手注意,而希望自己更暗、更無言。可惜它被時光看見了,它也被剷平。 昔時,它的兩條門柱長滿綠色青苔,猶如衛兵。洞穴不透光,我小時候看著它,始終覺得裡頭躲著笑聲,卻又強忍著,使得它,看來敦厚又喜感。躲在這樣的防空洞內,如同躲在一場玩笑中。或許如此,砲彈沒拿它「開玩笑」,我也存活至今。 彼時,防空洞自不知它未來的命運,而當我走出了它的幽閉世界,卻常常站在它崩毀的舊址,回想它以前的模樣。 防空洞越來越少,裡頭的故事卻越來越亮。陰暗潮濕的空間,被怪手鏟平,時間爬上去,踏之落雨急風、踩之野花蔓草,一切靜覷,洞,也早已不是洞。我無法忘記防空洞是洞,藏匿砲火追擊的村民,躲藏著另一種砲火。所有的洞既張開,又閉合。 我喜歡廟,小時候沒事,就混在廟裡。一樣的紅瓦,難道飛簷與鎮獸的不同,使廟內溫度比三合院低?還是廟內眾神巧連陰間,涼意實來自另個世界?不怕。接受我上香的眾神,有三太子。細小一尊,踩風火輪,威武氣勢,又現其大。 我愛躺在花崗石階,沁涼透心,通常無法這般悠哉,與玩伴喧鬧玩牌,賭博。籌碼是橡皮筋、汽水瓶蓋跟彈珠。沒有金錢,依然賭性十足。 我常想,中共砲火來,不躲防空洞而藏神案下,豈不更安全? 神管不了砲火,但給人一個夢。 真有人在打仗時躲進廟裡,希望神明保佑。神,真管不了砲火,但給人另一個未來。 公司在重慶南路。下樓,右轉可到總統府,左轉則到城隍廟,多年來,政黨輪替,公司所在的兩大地標,一個屬人、一個屬於神,依然靜默地,完成各自的允命。一次在公司後陽台,好奇後頭磚紅色的鐵皮屋底下,到底是什麼?透過紙錢焚燒的氣流,訝然辨出,那是城隍廟的後邊,隔著磚牆,與公司停車場對望;彷彿人跟神,拐了個彎,悄悄說話。 金門迎城隍是每一年的大事,有一回在台北城隍廟隆重舉辦記者會,李沃士縣長、王再生議長都出席,活動則由陳亞蘭主持。我乘隙蹓轉,禮敬城隍,注意到廟的匾額寫著「你也來了」。我呆了呆,讚嘆神的幽默。而此刻金門人在台北辦城隍,彷彿城隍跟金門人說,你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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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台灣順其自然
導演齊柏林拍了一部「看見台灣」,從另一個角度俯瞰生長的土地,透過空拍,紀錄了福爾摩沙的美,也挖出了「隱藏版」的台灣。 台灣的美,搭過飛機的人都看過,尤其往返台、金的鄉親,常可藉由機艙內那口方寸之窗,看見台灣雄偉的中央山脈、整齊的稻田、流動的車輛,當然也包括「海上仙洲」浯島。 齊柏林同樣也從空中鳥瞰,他更仔細的用一顆「觀察」的心引導觀眾,透過攝影機更小的「窗口」,看到台灣的美麗、台灣的哀愁。 所謂「隱藏版」的台灣,其實沒有隱藏起來,它每天都是現在進行式,指的就是被「視而不見」的台灣土地現象,例如怪手在河道挖掘、變色的河川、幾百平方公里下陷的陸地、山坡上「像童話世界」的民宿,更驚悚的是,一大片曾經被當作是絕佳風水的墓地,因為地層下陷、海水倒灌,成了浸在水裡的碑林。 齊柏林在影片開頭拍出了福爾摩沙的美,讓後面出現的這些殘山敗水畫面,顯得怵目驚心,也更讓人不捨。 「看」片隱約散發一種訊息,大自然裡,不論山和水、不論樹和花,都有它們一定的「位置」,如果產生了位移,總有一天會「討回來」。 許多順著坡度盤山而上的山路,都可能因過度開發而崩塌,以往人定勝天的「愚公」精神,在人類建設向上發展、與海爭地帶來的土石流、淹水惡果,將被重新定義。 影片告訴我們,大自然裡一物剋一物的物競天擇法則,縮小到社會上「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道理一模一樣,有些只是「時候未到」。 齊柏林說,一般的紀錄片是不會與影片中的人物互動,但是當拍攝的直昇機越過農田上方,看見土地上的人熱情向攝影機揮手,讓他情不自禁把這段剪進影片。 十五名原聲國小學生登上玉山頂,拿起國旗對攝影機揮動的一刻,更讓齊柏林體會,即使只想站在客觀的角度「觀察」,仍抵抗不了那種來自土地上熱情回應的一份「感動」。 大自然賦予人類生活的空間,不代表人類就是土地上的主人;提升高度,可以看清自己,學習尊重、包容這塊土地上每一個體,是一門無止境的課題;自然的力量何其偉大,人類何其渺小,既然敬天、畏神,一切順其自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