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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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級的笨
如果你對自己要求不夠完美,你怎麼要求別人?怎麼要求企業?你連吃都不能控制,那你還能控制什麼呢? ───裕隆集團執行長嚴凱泰 近期參加了一場文化局舉辦的文學營,得以近距離的親炙文學大師風采,內中欣喜自不待言。縱然後續講述的內容不見得如自己的意、和自己喜歡的文學類型攸關,但還是喜歡那樣的氛圍、狀態,和來自名人身上的堅持、不一般的文學光彩。 很難形容乍見名人時的那種感覺,不外如是、血脈賁張似乎都談不上,或許是已過了那純粹靠感官、腎上腺素興奮的年齡,也或許是早已失去了純粹的本能,把一切都看複雜了,較難去感受那「就是喜歡」的初衷。我經常在反芻生命中的一些有感或無感的變化;諸如:聰明的人變笨了,簡約的處理複雜的事或複雜的看待簡單的事,似乎都讓人感到不平凡的人一樣有著超越平凡人的笨。 馬王政爭紛擾數月,事件似乎正朝向非老馬預想的路上走。關說,看在權貴眼裡應如喝白開水一般的正常不過,也應是升斗小民深惡痛絕的罪過。然而,時至今日,反是堅持公理正義的被K得滿頭包,犯事者卻大剌剌的指著檢察總長的鼻子說,「你完蛋了」。事至此,無關乎政治軸線是否倒轉,而是道德良知的極致混亂。人們常說:「水至清,則無魚」。老馬的標準或還不到「水至清」的地步,但又有那個政治人物能保證自己沒在渾水中摸過魚?於是乎,老馬就成了政壇國寶級的「熊貓」了,鶴立雞群、曲高和寡猶難況味,倒反置己於眾矢之地。這般超越凡人的笨,恐怕不是原來擁有高學歷、高魅力的老馬應有的智慧與形象了。 再有就是形象一向高大偉岸的特偵組,既然在未明事實前,便召開記者會宣稱絕無監聽國會總機、監聽的乃是手機云云。這種只要撥個電話就能辨知真偽的事,還要勞動國家公務菁英的錚錚鐵口來大聲疾呼,而且聲明的內容還是與事實相悖的。這般低能的行徑恐怕尚難單以一「笨」字便可了結,而是菁英們固守成見,犯了眼高於頂、視眾人如無物的毛病,於是乎恨鐵不成鋼者有之,樂打落水狗者有之,戕害最深的,卻是司法、檢調威信的蕩然無存。 我們信服名人或能人,通常是因為他的言辭、行為、形象,有足資仿傚者;反之,應也能作為我們的借鑑。而不論是名人或能人,其言行既已為眾人焦點,一舉一動便該慎思再三,切莫恣意妄為,令親痛仇快,讓自己高大偉岸的形象毀於一旦。意即,名人應該要有比常人更高的意志力、自制力,以及對狀況的掌控力,否則,則不免淪入「名人級的笨」了。 我們常自詡十年磨一劍。有些人因緣佳、家世好、成名早,縱是霜刃未曾試,但基本工還是應當要有的;就如文學大師般,沒有足夠的國學底子、文字洗練,以及生活經歷,又如何能產生雋永的文字、留下亙久的念想?因為「你是不可能忽然頓悟的。」縱能十年磨一劍,如不能不適時的加點鋼材、多些鍛鍊,能否一劍抵十年,猶在未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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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空間補記
一星期得拔四顆牙,前兩顆順利拔除後,拔第三顆牙時,我還是很害怕。一躺上診療椅我就對牙醫說:「我越拔越害怕,之前的拔牙經驗非但沒讓我放心,反而越來越害怕。」牙醫說:「我也是越來越害怕啊!」我只好閉上眼睛,對自己說忍耐一下就好了。聽著拔牙器械在嘴裡喀喀喀響,那聲音讓人深感恐懼、無助,我很想開口對牙醫說,拔牙時播放輕音樂或者歌劇,應該可以轉移分散緊張的情緒,但正在拔牙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我沒辦法說話,只聽到磨人的喀喀聲在嘴裡響,一顆牙很快被拔掉了。 拔第四顆牙,一躺上診療椅,我緊張得雙手直顫,兩隻手交握也不是、放開也不是,我努力調整平躺的姿勢,真希望有個洞可以鑽躲起來,也渴望旁邊能有一雙手,讓我緊緊握著,大力把恐懼捏碎。這時我的眼角滲出淚水,我趁醫師轉身準備器具時,趕緊擦掉淚水,努力抵抗恐懼。 後來我對醫師說,下次我要努力說服母親來給他補牙,因為母親被另一位牙醫嚇到了,嘴裡有好幾個拔牙後的空洞,一直空著沒補上假牙。母親寧願三餐都吃煮得爛熟、軟軟黃黃的食物,就是不敢再去看牙醫和補牙。任憑家人勸了又勸,母親總是重複說,看完牙醫回家都還合不攏嘴。我說那可能是拔牙後麻藥未退造成的錯覺,過去我也曾經歷過拔完牙,一腳高、一腳低、走路歪歪扭扭、傾斜得快要摔跤,但麻藥消退後便恢復正常了。已近八十歲的母親依然堅持不去看牙醫,我再勸她補牙,她便說,只要把飯菜煮軟一點,吃得下就好,再活也沒幾年了。我想,母親還陷在拔牙的恐懼裡。我只能繼續幫她加強心理建設,也許有一天,她可以考慮牙科的鎮靜治療,藉助麻醉以維持理想淺眠狀態,讓她對外在刺激反應變慢,減少心理抗拒。那麼她就不會再擔心嘴巴合不攏了。 一個星期,接續拔四顆牙,我每天都得算計好,預留疼痛的空間,當前一顆不那麼疼時,第二顆才能接續拔。拔完一顆再接續拔另一顆,一個星期內,我的拔牙疼痛感一直接續著,就像我正在寫的兩本書,一篇小說接著一篇小說,在連成一本離島書之後,又有一部長篇小說裡的人物跳出來,等著要接續搬演長、短篇連結的劇情,它們彼此相連又相離,就像一顆一顆的牙齒,彼此緊緊相依卻又有牙縫存在。 在拔牙過程中,我發現內心的恐懼與害怕,不會因為瞭解自己的牙齒而減低,疼痛也不會因此而減弱。拔牙前、後的的疼痛,只能靠時間分分秒秒去修護,除了忍受,別無他法。而傷口在痊癒過程中的痛,是生命力的表現,也只能承接它,無法逃避它。拔牙後留下來的空洞,得一個半月後才能補牙,在等待補牙、等待登上青藏高原的期望裡,我的行腳將先踏上離島,帶著四顆空洞的牙洞,搭船走向北竿、南竿、莒光,補上我的新作,銜接之前的路,再延續走向東引島。 我將進行的田野訪談,離島的居民經歷過漫長「戰地政務時期」,在貧窮、壓抑、受苦、受難的環境中,那些生活在特殊背景時空裡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疼痛,我一邊寫一邊痛,有時創作靈魂受到太大撞擊,無法優美飛翔,我只好暫停,等疼痛感舒緩一些,再回到筆耕田地。而我想透過田野訪談,挖掘、紀錄的時空故事,必然有更深沈的痛點。金、馬人一直在經歷、超越、重生。不管兩岸分裂造成多少隱痛,都得讓時間走過,讓歷史之河流過,那疼痛,在每一個時代都曾存在,而不斷前進的路,活著,得空出疼痛的空間,理解--痛!是生命力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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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走下來吧!
──再議金門戰地文化的展存 我不是軍人,但我一向喜歡收集與軍人有關的文物,尤其在我與學校同事籌設「戰地生活英語情境教室」後,更是一頭栽進國軍文物文獻的收藏領域。 我全方位的收集,不管日記、獎章、紀念章、證書、衣帽、回憶錄、書冊、檔案、照片、器皿、唱片、模型等,只要與「金門」或「兩蔣」或「國軍」扯上一點邊的,我都收了,再來過濾,因此,藏品是「精品少數,垃圾多數」,花錢買經驗的酬報是眼光有越來越精準了,比較會去蕪存菁了,但因「實力」不足,有時碰到好東西,只好拱手讓人,徒呼負負。 只是偶爾得到心喜之物,還是喜不自勝,把玩觀賞解讀之餘,還真能卸除工作的困頓勞累,精神也恢復起來再去衝教育,偶而也像童子一般,喜歡現寶吹噓,大唱金門沒有這些,還叫金門嗎?我的「雞婆」,每次都被女兒譏評垃圾當黃金,但我還是執迷不悟,相信自己,肯定自己的眼光,絕對錯不了的。 最近,我又增加了一件稀有的紙品,那是民國38年10月20日國防部在台灣發布的人事命令,四張A4紙,正反摺合起來共16頁,紙色已經橙黃,騎釘已經腐朽掉光,只因為內文有一些人名與金門有關,我就殺紅了眼,根本不去想價值不價值,一定要搶到手,那張人事命令第一頁是總統核定顧祝同新任「西南軍政長官」、胡宗南新任「西南軍政上將銜副長官兼參謀長」、薛岳新任「海南島防衛總司令」三個國軍將領的名字,接著是兼部長閻錫山核定的139位校將級軍官的調派免升撤等令,其中與金門相干的將官名字,有羅錫疇調「第十三師少將師長」、尹俊調「第十四師上校師長」、孟述美升「第十八師師長」、湯恩伯調「東南軍政上將副長官」、高魁元升「第十二兵團少將增設副司令官」、李良榮派「東南軍政長官公署訓練團中將副團長」、劉玉章升「舟山防衛司令部中將副司令官兼第五十二軍軍長」、石覺升「東南軍政長官公署舟山指揮部中將副主任兼舟山防衛司令官」,耐人尋味的是這些人物有多人在五天後曾參與古寧頭戰役,也有多人後來曾任職金門防衛部的司令官、副司令官、師長等重要軍機位置,因此這是一紙值得探討的人事公文,反應了那年代國軍重要將領的佈局調配,當然也觸動我回顧那段風雨飄搖的動盪歷史,這些戰將都曾經在金門這塊土地與老共對戰過,應該是對金門有功的人吧! 我一直以為金門的戰地角色,才是兩岸獨一無二的文化資產,金門的戰地文化應該以重要性、系統性、完整性的思維來收集,金門的戰地文化應該以國家級的角度來規劃,以國家級的規模來籌辦,以國家級的單位來經營。 我在想如果金門有「戰將紀念館」,讓曾駐守過金門的戰將,如李良榮、胡璉、劉玉章、劉安祺、王多年、尹俊、馬安瀾、李運成、高魁元、劉雲瀚、劉鼎漢、雷開瑄、李光前、陳振威、賴生明等人的文物文獻都能留存金門,讓他們一生的戰功事蹟,得以在此保存留念,那不是酬答他們對金門的奉獻最好的酬報嗎?同時不也是彰顯金門人知恩圖報的善良民情嗎? 比如金門有「戰地博物館」,廣泛收集各種軍方文獻、解密檔案、老照片、心戰什物、兵士日記、證件、研究報告、工事模型、書籍,衣物鞋履等什物,我相信會讓曾經來過金門當兵的小兵,緬懷他們當初戍守金門的歲月,喚起他們的回憶,吸引他們舊地重遊,這不更契合金門發展觀光事業的政策嗎? 我聽聞政府有要以生態的概念,把整個金門視為軍事博物館來規劃,我相信這是一個符合環保與生態的進步觀念,我樂觀其成,唯整體架構、細部與細項計畫,計畫執行單位與預算編列,是否都有明文?是否都有期程?否則有想法沒作法,錯失時機,將來有一天金門的戰地文化,被別人捷足先登,變成要到別人的地方去參觀,那就頓足噓歎了,因此,不能只聞樓梯響,趕快走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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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
在歷經一次又一次的的食安事件之後,慢慢發現,越簡單越可能接近真實。 人心不古,這包括商人與消費者。為了滿足消費者挑剔的嘴,在對價不變下,食用油可能是混的,調味品可能是假的,飲料可能是合成的,而這一切一切的造假,無非都只是要滿足我們不真實的慾望。 胃口無止境增長,慾望無限延伸,慾念的花樣愈多,越可能提供給造假以無窮的機會。喜歡Q的,喜歡香的,喜歡口味重的,喜歡有顏色的,喜歡色彩漂亮的,喜歡完美的,於是Q勁被調製出來了,香味被組合成了,色彩被堆積出來了,美麗被不擇手段延滯下來了。 所謂的平價美食,竟可能是以化學的、假的、參雜的,混合而成,食物從此如魔幻般虛假,只為了呼應我們那不真實的美好想像。食物的原樣漸漸被遺忘,不討喜的則被遺棄。 歷經食安事件後,有人開始回頭尋找食物的原始樣貌,重新體會學習淡然卻真實的味道。 美食如此,社會亦復如是。 一如對美食的追求,社會大眾喜歡吃好吃的、聽好聽的,看好看的,殊不知這世上多的是不完美的,刻意追求美好,只會讓虛假蒙蔽。 就像美食一般,善於察言觀色的,擅長巧言令色的,往往為大眾所歡迎;拙於言詞,不會看場合應變,難免遭來白眼。所謂忠言逆耳,時勢所趨,說真話的少了,講假話的多了,周遭充斥的,是言不由衷的吹捧之辭。 也許,我們也該像對待食物一樣,再一次審視周邊的人事物,學習看透華而不實的虛假,體會質樸簡單的純真。讓心性更純淨,讓思緒更單純,讓生活更簡單。簡單生活,一如簡單吃食。 尤其是身處在利益環環相扣的公務界,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慾望的困境。為了防微杜漸,日前,金門縣政府響應法務部廉政署「廉政新構想-以民為本」之施政主軸,特別舉辦「金門縣政府102年度廉政週系列活動」,規劃八場次多元面向活動,包括:校園廉政故事宣導、廉政專題演講、表揚廉潔楷模、廉政問卷調查結果發表暨廉政焦點座談等,希望透過一系列的相關活動,讓政風人員協同機關、學校、民間團體、企業、社區加強反貪行動,深耕基層、推動精神倫理建設,打造國家廉政體系。 貪念,如同口腹之慾,一旦萌發,就無可抑遏,汲汲營營下,終至無可自拔,防範之道無他,唯簡單二字。只有讓自己生活越簡單,心性才可能越單純,心性單純,無所奢求,自然不貪。 美食迷人,貪念誘人,就像追求美食一樣,貪念在所難免,如何去除貪念,也是需要學習的。雖說大多數的公職人員,都能戰戰兢兢,不貪不取,但是,社會的大染缸,卻以各種虛幻浮華的美麗樣貌,游移周旋於身邊,一步一步挑動原始的慾念,一旦上鉤,就很難重回本性,一如嚐盡了濃郁口味,再也無法感受食物天然味道的美好。 就像回歸最自然的食物料理方法,我們也應該學習讓一切放下,讓生活更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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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里汶鄉僑返鄉尋根
十一月一日下午,印尼鄉僑李先生以手機打電話給我,說他已來台灣,先參加慈濟到花蓮的活動,過幾天再返金門,我說歡迎他返鄉尋根。 月前,李在印尼就曾打越洋電話給我,說著不流利的華語,問說他若來金門,我可否提供協助尋找祖先原籍,說他是經由住在峇萊吉里汶島上的林先生幫忙,林先生有我的名片及通訊資料。 兩年前(民國100年),我曾與縣府董群廉秘書,遠赴印尼雅加達、勿里洞、蘇門答臘各地,去做鄉僑訪談,歸來整理錄音化為文字,集結成冊出版。此番鄉僑遠道來詢求援助,義不容辭。 十一月五日,李先生來電說他已住在金城IN99旅館,我到旅館會客廳與他見面,才知他年約四十歲,中文全名叫李錫輝,會講華語和閩南語,但中文認識不多,因當年印尼政府排華,他只接受印尼文教育。他從手機秀出一張墓碑相片,上有他曾祖父李森天、祖父李炎皮、父親李增利的名諱。說其父生前一直想來金門,早年曾聽長輩講有親人在印尼及馬來西亞。但其父十三年前過世後,錫輝因忙於工作,與親友已失聯。他和其父都是在印尼出生,據說曾祖父出生於金門,之後才到海外,其餘他皆不詳。 因李提供的訊息有限,只好尋求外界支援,我載他到縣府找董群廉秘書,董秘書想到李錫回參議,我們遂前往請教,李參議見多識廣,熱心助人,要我們留下李錫輝及長輩名字,幫忙打了幾通電話詢問,又影印李氏宗親通訊資料,提示一些李氏長老的名字,要我們繼續努力。 我載錫輝去找李炎傑長老,然因未事先通知,他已外出,李夫人在家,留下錫輝與李夫人閒談,我先去忙他事。一刻後,再來李家等待,炎傑長老回來後,承他相告:李氏族人眾多,若要尋找族親,最好先知他是屬於雄房、北奇、南奇、北進、南進、北主、南主、林厝中的那一房親,但李錫輝於此全無概念。我們向炎傑長老借閱他與人合編珍藏的古寧頭南山主房李氏族譜,可惜找不到想找的人,殆因金門李氏族眾,他的族譜只記載其中一部份。 回到錫輝所住旅館,我再次致電多位李氏長老,將錫輝的情形說予他們知曉,向他們探聽。但情形並不樂觀,因李錫輝所知不多,加上其曾祖父離金時間,推算至少在七十年前,如此一來,認識或知道他曾祖父、祖父的人很少。加上很多古寧頭的族譜都不容易借到,有的李氏家族沒有編修族譜,想要尋找錫輝的先人原籍在何,有如大海撈針。 六日我應邀赴鎮公所參加「戰地政務解除21周年座談會」,趁休息餘暇,我將李錫輝返鄉尋根事,向與會的前縣長李清正及教育處李再杭處長說明,請求他們協助,他們也都很樂意,並要我將有關資料寫給他們。這一天,我較忙,事先安排錫輝搭觀光公車遊金城、金寧,前一晚先帶他去公車站,了解發車時刻等有關規定。晚飯後,我電詢錫輝,他說上午坐公車遊金城,下午沒續遊,去找炎傑長老,長老駕機車載他去古寧頭找到李榮勵先生,榮勵老先生似知錫輝的先人。 錫輝轉述榮勵老先生所言,說錫輝祖父名炎皮,錫輝可能有伯公炎煌、叔公炎谷,曾祖父的名字應為森諒。但這些均有待錫輝返印尼後,再與有親友聯絡核對,若皆符合,才可確定。至此,錫輝心頭篤定,返鄉尋根總算有些進展。七日那天他就寬心再搭觀光公車,暢遊金沙與金湖。晚間,我陪他再次到炎傑長老家致謝,隔天,錫輝要回台灣了。 八日那天,我開車準備載他再到一些景區走走,錫輝說他想再去北山找榮勵老先生,到北山李宅,老人家外出,我們在村子裡逛了一圈。終於見到李長老,錫輝向他道謝,老人說:古寧頭同名炎皮者,有好幾位,此事尚待查證,他所言之炎皮,是否即錫輝祖父,尚未能確定。又講了些故事,要李錫輝回印尼後,去打聽核對。 告別古寧頭,到了機場,李錫輝進入候機室前,一再向我表達謝意,說他總算完成其父李增利遺願,尋根有眉目,返鄉感到愉快和溫暖,期待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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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論金門的土地政策與未來發展
土地利用和地方的經濟和產業發展息息相關,土地利用的策略正確與否勢必強烈影響到一個地方的發展和進步,金門地處海島土地資源本就有限,過去軍管時代土地不是被占用就是沒辦理登記,以現在土地登記政策,其實很多祖產都不見了,建地有限是個大問題。在建地有限的情況下,如果對土地利用沒有很好的管理策略,則不僅對整體的城鄉景觀沒有很好的觀瞻,且也會在供需失調的狀況下,影響到地區的經濟建設和整體發展,更會影響到人民生活的水平。 以金門最近的土地和房價漲和建地有限的狀況而言,五年檢討一次的都市計畫其實是趕不上地區最近二年來的發展速度,尤其近二年台灣大量的銀行分行、連鎖商店、分店、服務處和辦事處等紛紛進駐金門,無論購屋或租屋,無形中帶動地區房價和房租的上揚,房價和房租甚至地價都是取決於市場機制,會隨著市場的需求和產品的多寡而改變,現在想到金門天價般的房價,有些區域的房價和地價甚至高過台灣的台中市和高雄市,不禁會為金門的下一代擔心,因為以目前全球性的不景氣、E世代低薪和高失業率的現況,以後的子孫們想買一棟上千萬的公寓或住宅,恐怕賺一輩子也無法如願。 為什麼大約五萬長住人口的金門土地利用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財團的炒作當然是一大因素,當然也不能全怪財團,「有利可圖」本就是商貿和私部門存在的本質;通常社會公益和地區發展也不是他們首要關心的課題。此外,過去金門以農為主的產業型態大部分土地都登記農地,若要蓋房子也只有10~30%的建蔽率,在可建地有限的情況下供不應求,且在稀少性的預期心態下創購,自然造成高房價和高地價,也造成縣民更高的經濟負擔。隨著時代潮流和經濟發展,金門的產業結構早已改變,現在大部分的人要不就在公部門工作,不然就是從事服務業,原來依都市計畫畫分的大比例的農地是否有必要保留,還是改變用途成為建地或其他用途?確實有檢討與調整的必要。 土地利用是一項重要的公共政策,攸關大眾甚至我們未來子孫的發展。也是作為民選的政府和民代不能不關心的課題,個人以為公共部門應針對目前金門的土地政策再作檢討與調整,在有限的建地下要持續目前的農舍和集村農舍,還是需要以地方自治的立場,適時調整都市計畫,配合地區整體和區域平衡發展,規畫更多的建地,或以造鎮的方式興建更多建物,並作整體的規畫?尤其金門地質為花崗岩又少地震,是比台灣更有蓋高樓的條件,就土地利用的效率來看,農舍是最缺乏效率的土地利用方式,而且沒整體規畫個別建築再美的農舍,整體來看零零落落,無法呈現整體的美感。對一個外來的觀光客來說,他停留在金門的時間有限,所看到的是一個整體島嶼的影像和印象,當個別建物的美加起來無法呈現整體美,甚至還帶來雜亂無章且沒有完整規畫的負面印象時,這就是都市計畫和土地利用政策出了問題,金門在目前這個發展轉型的時間點,如果能調整土地政策,規畫更多建地或政府主動造鎮並保留優質的生態環境,運用靈活的土地政策在地價和房價上以量制價,拉下居高不下的房價,讓更多的金門子民願意長住,而不是許多財團和過客賺了就走的心態,相信對金門未來發展的穩定性和永續性一定有所幫助,也才能讓我們的百姓不但有幸福感而有未來希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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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大﹑二膽的駐軍與觀光
隨著行政院長江宜樺上個月的造訪金門,大、二膽開放觀光的政策算是塵埃落定了,自後年7月起,將分三階段開放觀光,所謂三階段,是指:2015年7月開始接受在地公務部門及學校團體專案申請登島參訪,為第一階段;同年9月起,接受本國籍青少年團體、學校或曾於島上服役之退役官兵申請,為第二階段;至2016年9月則檢討全面對外開放的可行性,為第三階段。其中所謂「全面對外開放的可行性」,若筆者理解無誤的話,指的應該是評估是否開放陸客上島觀光,至於喧騰已久的駐軍問題,行政院初步決定保留適度兵力,以維繫大、二膽島軍事防衛需求,對於這樣的發展,我們表示歡迎。 只不過行政院仍堅持:「國軍兵力駐守在大、二膽島上,絕對不是要成為觀光客取景拍照的對象。」筆者認為有再商榷之必要。行政院如此堅持應該是擔心駐守的國軍受到干擾,而影響其任務之執行,然而如眾所皆知者,現階段駐軍大、二膽乃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意義之事,因此所謂任務者,自以滿足此一象徵意義為原則,而衡量當前情勢,駐守大、二膽的軍隊,若能適度向觀光客展示軍容,宣揚國威,實乃培養愛國情操的最佳機會,但如此一來不但不能禁止觀光客拍照,相關部門甚至要拍成影帶,以擴大宣導。 在兩國邊境,以駐軍互別苗頭,甚至發展為當地特色景觀者,並非無例可循,印、巴邊境的降旗典禮,就是極佳典範。此一典禮,舉世聞名,每天都能吸引大批的遊客前往觀光,不但增加了當地的觀光收入,也成為兩國推展愛國教育的最佳場所,誰說駐軍不能與觀光結合?每當典禮之時,現場群眾的口號聲、愛國歌曲的歌唱聲,配合著儀隊士兵誇張的行走動作,單看現場遊客的熱烈反應,就可推知其成效之卓著了,從全民國防教育的角度來看,這就是最好的情境教育,而我國擁有此情境能量者,除古寧頭外,就是大、二膽了,因為這是挫敗解放軍的地方,國防部若就此放棄,豈不可惜! 其實以駐軍配合當地之觀光,在臺灣也有先例,目前三軍儀隊輪流駐守國父紀念館、中正紀念堂、忠烈祠與慈湖等地,其儀隊的交接過程,早就成為當地重要的觀光資產,未聞不准「觀光客取景拍照」之說。我們期待具有大、二膽特色的軍事觀光文化被設計出來,印、巴邊境的降旗典禮及三軍儀隊的交接儀式都是我們可以取法的對象,重要的是大、二膽駐軍應積極參與此一過程之塑造,絕不可閉關自守,與外界隔絕,畢竟推動全民國防教育,乃國防部無可推卸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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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上心頭
隨著一波波的冷風南下,氣溫明顯的逐日下降,每日往來於島嶼的東西兩邊,卻難得注意到周遭景物的變化。這一日下班後天色微微昏暗,或許是周末的關係心情難得輕鬆,所以刻意選擇了繞過沙美來返回山外,而車速也放得較慢。這難得的心情,一路上看著太武山的山形、路上的野地與農田,此時的金門秋意十足! 雖然高陽路兩旁的烏木臼還沒變紅,但隱約中已經有些妝點上了黃色。烏木臼是我最喜歡的原生植物!一者十年以下的烏木臼身形消瘦,幾條細線就能勾勒出的體態。其次是它那豐富多變的顏色,可以說是金門植物之最。從開春時一葉不剩的空枝,在春雨之後的新綠初吐,就像在骨架上淡淡暈開來的軟綠。盛夏時則茂盛翠綠色,在以藍天為底的幕帷下,帶點映像畫派的田野風。而秋天至深冬的這段時間中從綠而黃,再由黃轉成艷紅色,這顏色轉變的速度必須視當年氣溫下降的速度。速度慢些時我們可以看見黃、紅交錯得亂中有序;若冷得太快,則若不是沒了黃色就是在紅色未現時就已落盡繁華!整排的行道樹是美、單獨矗立在荒野上或田埂間更是美! 此外,位於黃海路上的台灣欒樹,雖然為外來植物,但此時正是大量開花的季節。黃色的花絮將路的兩旁染成一片金黃色,此時的台灣欒樹是它最美的時間,而在短暫的絢爛之後,等著卻是一片枯黃,讓人不得不感慨歲月的無情。但即便時間不會回頭,四季的變換卻讓這美麗得以年復一年的重現,等著有心之人賞之。 九重葛的花期也選擇了在夏末秋初之時,大方而艷麗的將金門的色彩上了一片棗紅。一些廢棄軍營的外圍,九重葛將看似荒蕪的野地染成了東一團、西一團,彷彿為即將到來年節獻上綵球。而偶爾還能看見樹木扶疏的苦楝,樹枝上點綴幾點細細的黃色,這是在嚴冬之前的最後色彩。在冬夜的月光中,苦楝樹的樹影投射在地上,猶如地板上的烈、也像似爬藤隨著月光的角度任意爬行。 金門的四季如此的明顯,但終日無頭緒的我們生活的如此無所感覺,除了冷暖的變化,對於四周景物的千變萬化我們總是視若無睹!或許在我們的認知中,所謂的美景只能在閒暇才能有心情欣賞!可,在我擔起了自以為是的責任之後,何時能得閒暇呢?幾天前一個台灣的朋友來電問候,自然不免出口邀請赴台一遊,而我一如大多數的人回答說:「過一陣子吧!等忙完了再去找你!」在寒暄之後,我心想:「忙完?人生究竟何時才能卸下自己給的重擔呢?是自找的?還是真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朋友之中,我算是能夠隨時隨地看看周遭自然美景與珍禽異獸的!每每談到在哪裡看到了什麼特別或珍貴的鳥,旁人總是羨慕的說:「為什麼你都可以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動物?」我很想說:「可能我比較能夠忙裡偷閒吧!」在金門,秋天的氣息非常的濃,也非常的美!可,得有心之人才能將它放在心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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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食育」納入縣民共同教育
我們一年平均耗費在飲食上的量有多大?所浪費的食物有多少?餐廳宴客一桌5000元,從甲吃到乙,一模一樣的菜色、一樣的吃到飽。剩餘最多的是結束前的幾道菜。有些小孩不吃菜,只吃炸雞、漢堡、喝糖漿;有些大人愛續攤,還吃宵夜,從早吃到晚,正常的飲食,是維生與健康所必須;但過度消費的結果,不只造成腸胃的負擔,更折損了人生的美好日子。 根據天下雜誌2011調查:全台家庭平均每戶一年飲食花費176,000元,佔家庭消費總支出1/4,就與日本14.7%,韓國12.6%,新加坡7.4%比較,台灣24.1%最多。80.7%民眾家中購買超量食物。25%買回的菜常常、偶而沒吃就丟了。愛吃又浪費,外食佔我們整體飲食費,從2002年的31%增加到2011年37%。但我們的食物多仰賴進口,金門尤其如此。我們整體的糧量自給率從1985年的60%,一路下滑至2011年約35%。 飲食的消費習慣,是製造環保問題、破壞生態平衡、間接促成地球暖化的隱形殺手。我們這一代幸福的吃,下一代呢?更下一代呢?因而人們必須自我節制。這應該從小開始教起,新的「食育」宜納入金門縣共同的教育內涵。 強調「食育」最值得學習的是日本、韓國。日本早在2005年就將「食育」納入第六育,列入國民義務教育重點;戶田市政府更推出讓市民用廚餘換取免費花苗,達到減廢、植花造鎮、殘障就業的正向效果;韓國則對家庭、餐廳廚餘收費,越重越貴。在國內以台南市教育局編出全國第一份針對國小各年級使用的「食物教育教材」最積極。此外「食物銀行」已在國內某些民間社團與社會企業悄悄展開。 上一代及我們這一代,歷經兩岸砲火摧殘,斷糧絕食等待空投救援的過去,也經驗過掘小地瓜、喝米湯、吃陳年又長蟲的戰鬥米時代,或許大家飽暖之餘已忘了那一段苦難歲月?如果我們不進行有意義的「食育」,我們不以身作則的從根本提倡「新良食運動」,下一代斷不可能重視飲食環保問題。 台灣過去產糖,現在卻包含糖在內、與黃豆、小麥均為100%進口。金門縣各種糧食、蔬果幾乎全仰賴進口。國人有餘錢花費在吃吃喝喝上,已經營養過盛;在金門跑攤吃喝已成了普遍現象。主人盛情招待,訂5桌來了3桌客人,是浪費;客人不赴約怕主人怪罪不顧情誼,為了應付只好跑攤,人情難免。但是一桌酒席12道菜,真正入腸胃者不到一半,多餘的就是浪費。 廠商看準商機,就發明了冷凍技術,幫餐廳處理好每一道鮑魚、魚翅、肥雞(鴨)、「封肉與胡椒包」、火鍋料理,但均為人工與基改料理,這樣產生了所謂「黑心食品」;餐廳為了應付廣大的消費群之需求,大批進貨、囤積各種菜色,冷凍加冰凍。有時在餐廳吃到尚未解凍的魚鮮肉屑,特別是生菜沙拉、漢堡肉、雞排肉、爆香炸魚。由冷凍到解凍,處理過程就是增能耗電;將過期不新鮮食品,以各種醬料煎煮炒炸,看起來美味,卻耗能而不環保,吃到腸胃很不健康。可是我們都習慣了,因為大家都一樣。地球不是一天就暖化,大自然並非一天就被破壞,而是我們芸芸眾生,為了滿足口慾而種下的禍根。 縣民開始改變觀念,請帖減量,請客減量、菜色在地而減量、減少運輸路徑與成本、廚餘減量。 請不要計較宴客多不多或來不來,當作情義是否相挺的表現;酒席不要計較菜色是否豐盛,而應要求餐廳進用多少在地食材?避免供應過期太久的冷凍或基改食物。 本縣應由縣政府環保、衛生及建設單位、各鄉鎮公部門推動「新良食運動」,如推動準時開席一樣,獎勵低碳環保的餐飲消費;教育單位則推動「食育」成為校園裡的第六育。 適當而有品質的飲食消費,建立足夠而不浪費的飲食習慣,是縣民共同的教育。建縣百年,請從飲食文化加入「食育」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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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我弟
三十年前在金門、二十年前在三重,我跟哥哥、弟弟,有時候還擠著一張床。那時候人人夢想,有自己的房間。高中畢業後,大哥在新莊謀職,住在家裡,我則選擇提前入伍。偶爾放假回家,與大哥同房,弟弟擁有他自己的房間。 有一次提前在週五返家,未開門,門後喧嘩陣陣,開門一看,弟弟跟高中同學七、八人,在家裡打麻將。我怒喝,操他媽的B,都給我滾!不一會兒,弟弟的同學走得乾淨,客廳內只餘弟弟,跟他羞愧、漲紅的臉。這是我第一次動用的哥哥威權,我沒在往後的日子使用過,也不知道那威權在今日,還存在否?但這事件告訴我,弟弟已有了他獨自的人際。 兄弟再同寢,是在外婆出殯時,一起下榻飯店。這也是兄弟三人,三十年後同在金門。喪事後,回返舊居,遠遠看到屋頂上幾名工人鋪設屋瓦。父親說過,屋樑白蟻蛀蝕,非換不可。門、窗、地板,隨之更換,看似煥然一新,實卻面目全非。工人為方便拆卸屋瓦,砍了屋後的木麻黃。它的樹幹長得粗實,得兩人,才得環抱。屋頂少了樹蔭,屋內添上新漆,像個禿子,染了皮膚病。側門的防空洞已經掩埋,後頭的豬舍廢棄多時,再過去的林子依舊蟬響,卻沒有夠高的竹竿能搆著牠們。樹林卻蔓延到路上,林內蓊鬱,蜘蛛網密佈,我望見童年在裡頭穿梭玩樂,卻走不進去尋舊。 前一晚,兄弟三人也沒多餘的話。我問弟弟,可記得有一年元宵節,我、他跟堂妹,在外婆家盤桓多日,三個人跟外婆擠一張床,三個人來回昔果山跟榜林村,步伐小、馬路長,走得久久才到。弟弟想了一下,搖搖頭,寬慰自己說,隔那麼久,哪能記得? 不過,真有那麼一天,弟弟不識得回家的路。那晚,弟媳婦來電,請我一起到中山北路,接喝得爛醉的弟弟。找到弟弟時,他已被店家趕到門口,幾名警察環俟週遭,像伺候弟弟抽菸,實則監看。弟媳婦在車上說,他參加同事餐宴,不知後來如何續攤喝酒。同僚怎麼離他而去,弟弟事後也說不清楚,警察跟弟媳婦說,喝醉了,怎麼拉都不走。我下車,拉他走,警察這時問,這是你的什麼人啊?弟弟說,這是咱大仔。弟弟沒醉,還能辨識我,他尾隨我走幾步,卻不願意上車,反向對街走。問他去哪兒?他說回家。 這不是你的家,你回那兒呢?誰說不是,我家明明就在這裡。 我索性拉他走向對街,找門牌證明。他是醒了半秒或一秒,還是不願意僵在自己的錯誤裡,終於隨我上車。進大樓車庫,開車門,扶他進屋。這是我第二次到他的屋子,十年前還嶄新亮潔,現今卻多雜物,以及兩個女兒。扶他上床,脫掉他的上衣,解下牛仔褲拉鍊,扯褲腳,脫下褲子。床上躺著只著內褲的弟弟,同時也是一個女人的丈夫跟兩個女兒的爸爸。 但在那一刻,我像是剛剛發現,我有一個弟弟。 弟弟家在三重永福街,搭計程車,十分鐘可回我家。幾個轉彎,車子上三和路,等過紅燈。車子一啟動,我疲憊地卻往後仰。我意識到自己睡著了,也因為這樣的意識而驚醒。我愣愣看著街景,好一會兒,才想起我為何在這裡。在這剎那,我睡得精熟,醒來卻感蒼涼。兄弟已各自成家,姊姊們遠嫁,如今不僅有自己的房間,還有自己的屋子了,卻再難像童年聚首。 人間的聚離,竟爾匆匆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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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出疼痛的空間
同時在忙著寫兩本離島書的我,想必是熬夜太多,導致虛火上升,我的幾顆蛀牙開始隱隱作痛,因為稿子有交稿期限,進度不容落後,我忍著牙疼,整日釘在電腦前工作。牙神經抽痛的感覺一陣一陣襲來,那一波一波的壓迫、伸縮、擴張、鑽入,越來越頻密,有時疼痛太激烈,我無法專注寫稿,只好暫停,等疼痛感舒緩下來,再回到筆耕田地。然而越來越疼的牙,干擾書寫的程度愈形嚴重。我只好給熟識的牙醫打了電話,說我即將遠行,一個星期就要出發了,四顆牙都在鬧疼,而且健保卡被停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醫生說,你趕快先來檢查!其他再說! 熟識的牙醫立即幫我排妥治療時間。一個星期要拔四顆牙,真的超急、超趕!但不處理,萬一旅程中日夜牙痛不停,為期半個月的離島田野訪談,不就痛得沒力氣進行?而且,我魂思夢想的「青藏高原」之行,萬一臨時要出發,四顆崩裂的牙一旦登上氧氣不足的高原,會不會痛得更厲害呢?如果得去看「蒙古大夫」,我有足夠的時間、體力長途跋涉嗎?萬一因此耽誤101夥伴的工作行程,那不是更麻煩嗎?這麼一想,我趕緊安慰自己說,為了走更遠的路,四顆不得不拔的崩裂之牙,就忍痛拔吧。至於後續的補牙事宜,就安排在離島旅程之後。 拔第一顆牙,躺在診療椅上,我對牙醫說,我一顆崩裂的牙是在一次旅程中受邀參加餐宴,主人熱忱的挑了隻大螃蟹給我,為了不辜負主人的盛情,我張大嘴一咬,一顆牙瞬間咬斷半顆,那孤懸的半顆不久也崩裂了。另一顆崩裂的牙,是上次他幫我補牙時,我堅持不肯拔的那一顆。當時他認為這顆牙已沒救,我卻捨不得拔,我說「最壞的真牙勝過最好的假牙」牙醫最後通融讓我保留它,費了不少力氣將蛀牙修補成形,結果它撐了一段時間還是整顆崩裂了。另外兩顆沒救的牙也得拔。但我還是哀戚的祈求牙醫說:「能不能不拔,就像蓋房子打地基一樣,在殘留的牙齒上鑽個洞,把假牙植進去,至少保留牙根,不用拔」醫生說:「不成立,因為沒有這種治療方式」幾經溝通、討論、商量、研究、照x光檢驗,沒救的牙就是沒救,非拔不可。我只好忍痛拔了。 拔完第一顆牙,咬著棉花,虛浮的腳踩著虛弱的腳步走去藥房領了藥,趕緊回家,麻藥退後,疼痛開始加劇,只能忍著,一邊寫稿,痛得無法專心時,就看影片轉移疼痛。沒好影片可以安慰自己時,我就畫畫,居然構思出一本新的繪本故事,但得等忙完手邊的急件稿子、牙不痛時,再來慢慢畫出完整的一本繪本。 拔第二顆時牙,因有前一次經驗,知道疼痛需要空間,躺上診療椅我對牙醫說:「拔牙後會一陣一陣抽痛,得空出足夠的疼痛空間,讓它一直痛,痛到不痛為止。吃止痛藥也沒用,得等時間慢慢消逝,疼痛慢慢流走」牙醫沒說什麼,我想我的疼痛感和其他人沒什麼差別,就是一個「痛」字。瞭解它的象形解讀也不會減少我的疼痛。相熟的牙醫十分親切、溫和、治療的動作輕柔而細膩,但我的緊張與恐懼比之前更甚,我還是很害怕,比拔第一顆牙還害怕。 其實拔牙並不會疼痛,因為有打麻藥,但拔牙器械發出的聲音讓人驚嚇到發軟,為了抵抗那恐懼,我努力在腦海播放樂曲,選擇那最激昂的旋律,放大音量麻醉自己。一首樂曲還沒演奏完,一顆牙已經拔下來了。這一次拔牙後的抽痛感較輕,我止痛藥只吃兩次就停了。剩下的預留給另外兩顆崩裂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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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論與世相
1905年愛因斯坦提出特別相對論,顛覆了牛頓建立的古典物理學中絕對時空的觀念。其中的關鍵是光速,愛氏發現:光的速度永遠不變。如果有一個人以1/2光速對著你跑過來,一邊跑近一邊用手電筒照你,此時,光經過你身上的速度,並非他奔跑的速度加光的速度,而是光本身的速度──每秒二十八萬公里。換成另外一個人,以光速一半的速度離開你,一邊跑遠一邊用手電筒照你,結果光經過你身上的速度,還是每秒二十八萬公里。愛因斯坦解釋:如果光速恆常,那麼時間(空間)就不可能恆常,而是必須看觀察者本身的運動狀態而定。愛因斯坦因此把空間和時間視為一體,即space-time。 如果時間的速率真的是依觀察者的運動狀態而定,那麼假設有一對剛出生的雙胞胎,其中一個以接近光速前往四光年之外的人馬座再折返,一個始終留在地球。結果是,前者的年齡只增加了幾個月,但是他留在地球上的兄弟卻已經八歲了。 所以你看,物理上絕對的時空都可以變成相對,何況是人類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等等主觀的認知。因此佛家說無善無惡,這世界只有純善,一切存在皆有其因緣。我們無法體驗到絕對的一切。可是我們卻常常認為自己發現了絕對──我們將建構出來的概念當成真實。我們不會體驗到什麼絕對的事物,因為我們體驗到的一切事物都是蘊含在其他事物之間。要界定一張桌子,需要它在空間中的位置,需要周遭的空間和旁邊的椅子、床、沙發等,需要照亮它的光線,需要植物學和木工的知識。 我們對人際關係的認定也常是概念的建構,而非實相。我們往往自認:我們是好人,他們是壞人。然而不知不覺中,我們幹的勾當其實和他們沒有兩樣。由此可見,我們平日的善惡觀念其實只會製造衝突。只要我們還用這種觀點待人處世,就表示我們還不明白所謂善與惡的本質,不了解善與惡其實是一樣的東西。我們不知道,真正的善並不是惡的相對。真正的善,是超越平常的善惡觀的,是超越對與錯,超越快樂與不快樂的。真正的善完全沒有自私的考慮,沒有執著,沒有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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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凹凸高低的飛
整天忙著分類整理一張青海的光碟照片,我不僅看風景而已,還拉著一朵雲的衫袖隨她漫舞,俯瞰青藏高原的土地、犛毛、欣賞藏人迎神的歌舞。當一長列結綵插旗的機車隊、盛裝的騎馬隊出行,遼闊的草原上有藏傳的管、鑼、鈸等樂器齊鳴,我看見康究仁波切為眾人披哈達、摩頂祝福,而象徵活力奔放的「風馬旗」在風中飄動飛舞,傳統面具舞也搖擺盡現魅力……這些蔡總寄給我的光碟照片,我花了一整天時間整理,一直忙到凌晨時分,才將定位好的四組專稿照片傳寄給潘和蔡總,我信中說,超級忙碌的我一直找不出時間進行第二波的馬祖進駐計畫。發現自己因過度忙碌而尾椎痛再犯,我趕緊拉著一朵雲的衫袖去看風景,藉此舒緩自己。 一朵雲,飄浮在青藏高原,看著犛牛低頭吃草,風淡淡吹過崇山峻嶺。她望著旅人朝聖的步伐走向拉薩,聽見喇麻對旅人說,行腳要像雲一樣,慢慢飄就好。 如果我昇華變成一朵雲,我會覺得西藏、拉薩很遠嗎?高原上的高,與平地上的高、高樓上的高,有什麼不同嗎?我腳踩的土地、行走過的履痕,與我的經歷、心裡的轉折有什麼牽連嗎?書寫時,當我站在舞台下,看著劇中人搬演戲中的人生,會對我真實的生活產生什麼影響嗎? 記得有個階段,我總建議潘找個「踏實」的一樓咖啡館談案子,我說在台北101高樓,我總感到「虛懸」的一種慌。而每次得經過通報、換證、刷卡、中轉電梯,通過層層程序才能抵達高樓的辦公室與會議室,總讓我感到失去俐落的一種茫。但說歸說,為了節省時間,我們總還是約在高樓的會議室談案。一直到有一天,在101幸會從青海「讓娘寺」遠道而來的「康究仁波切」,我終於克服高樓辦公室的荒茫感。 那次會議,康究仁波切在簽約儀式後,對大家說明興建青海「藏傳學院」的重要性和整體規畫,時而穿插一些個人感懷,我做了很多筆記,仔細紀錄下康究仁波切和建築師的對談。會議結束後,我倚窗而立,從高樓遠眺臺北盆地外圍環繞的群山,視線飄向國父紀念館和圓山飯店那中國古建築、曲線優美的屋頂,金色的陽光閃耀一片奪目的輝煌。我內心充滿喜樂,宇宙的浩瀚、博大注入胸懷,我居高臨下俯瞰眼前的景色,內心一片淡定。萬丈高樓平地起,如果那高有足夠廣闊的胸襟、豐厚的文化底蘊,再高的樓,也不會讓人覺得荒茫。 當我同時寫兩本離島書,憂心自己面對「魔訓練菁英班」都難以完成的任務時,我想起康究仁波切的「大願」─「希望將沙灘一樣的家鄉帶進文化的海洋」,他說:「我的家鄉青藏高原有聖者,有像月光、陽光一般的佛光;佛法甘露能消除煩惱,像月光般明亮、潔淨、平和,但家鄉沒有文化基礎,像沙灘一般,無法反射月光。我希望能將沙灘一樣的家鄉變成海洋,月光一照,月影就在海裡,並能將月光從海裡反射出來。」 抱著挑戰之心,我終於抓到「出行」的感覺和時間,我立即上網定妥機票,準備航向另一座島,旅程中,我可以變身成一朵雲,不分凹凸高低的飛,同時提醒自己,行腳要像雲一樣,慢慢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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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岩香米再飄香──與老戰友楊茂銀醫生三十載後重相逢
「失傳三十八年的南投縣仁愛鄉瑞岩香米,再度飄香!」「今年得到醫療奉獻獎的原鄉醫師楊茂銀,成功復育瑞岩香米,瑞岩部落長者喜極而泣。楊茂銀昨天談到記憶中『香傳四里』的香米,兩眼發光,還透露香米背後的師生情誼……。 ──聯合報記者黃宏璣〈失傳38年 瑞岩香米再飄香〉(2011年8月27日,聯合報頭版) 再有老醫生的音訊。那是民國一百年的八月二十七日,隨手翻了翻,看到聯合報頭版頭題〈更一審重罵輕判 扁珍貪汙無罪〉,視線就沒再往下探。繼續坐在新莊三輪車餐廳等待浯鄉音樂家李子恆。急著看他的《回家:五十鄉愁》的專輯初稿。我對專輯中十二首歌,唯一一首非出自子恆之手,而是由黃克全寫詞的〈金沙溪〉情有獨鍾,因歌詞裡出現了「大山腳 水流溪 我問汝 半天頂的圃丟仔 叨位去」,浯島田園消逝的雲雀──圃丟仔的身影與歌聲,子恆要如何在曲裡復現? 子恆來了。一坐定,就興奮地談起《回家》專輯裡的〈金沙溪〉,他想盡辦法錄到了近似「圃丟仔」的聲音了。啊!我心為之一震。此時,擱在餐桌的報紙被風一吹,讓我瞥見政治頭條下被忽略的下半版,〈失傳38年 瑞岩香米再飄香〉。 「當年因稻熱病絕種,送給老師的那把穀子竟冰存下來,泰雅族原鄉醫師楊茂銀,費時兩年復育成功」……,登上聯合報頭版的故事與主角,不正是黃克全與我同一年代軍旅澎湖時的老戰友老醫師楊茂銀? 差點被政治新聞掩蓋的這則報導,我趕緊拾起瞧個仔細,「他說,香米早期種在仁愛鄉發祥村瑞岩部落沼澤邊,一年一栽,一九七二年因稻熱病,泰雅族人見收成無望,未再栽植,就此絕種」,「隔年暑假,他讀台北醫學大學醫學系二年級,指導教授鍾文政上山做寄生蟲調查,順便探訪楊茂銀,『老師來了,我爸拿出僅存的瑞岩香米待客,我抓一把香米稻穀裝在塑膠袋,給老師當見面禮」,「他說,部落耆老是多麼想念早期香米,族人常說早年『一家煮香米,香聞全村』。二○一○年一月十日,楊茂銀收到老師寄回的香米稻穀,久久不能自己」。 失傳38年的瑞岩香米的復育報導,也讓我拾起對失聯近三十載的老醫師記憶。老師寄回香米稻穀,而我則遲遲未寄出一篇報導剪報。 我曾在中央日報副刊發表題為〈永曆〉的軍旅文章,「老兵失神地講起在台灣的師對抗。吃敗仗的命運就是流放,沒去東引當反共救國軍。已屬萬幸」,「發放邊防。瀰漫著哀兵的氣圍。逾假不歸。攜械逃亡。吞槍自盡。軍營一連串路透社消息充斥。營部診療室內,病號大排長龍:疥瘡、肝炎、哮喘、梅毒、斯島獨有的恙蟲病,以及額外的割包皮服務。日夜折騰老醫官。吞噬著那剩餘的士氣」。文字中出現的時空,是一九八○年代初,中南半島難民接待中心猶存在的澎湖,一支在台灣師對抗打敗仗被發配邊疆的部隊,幾位兵運夠背的金門同鄉人,我及黃克全、翁心富、翁明志、董振良、石兆 等,都先後向這支部隊報到;黃克全因指責連長不應令士兵下跪、翁明志因「六六空難」投書黨外雜誌,在軍中被加強「列管」。我因入伍前的十九歲就出版了揭發社會黑暗面的小說《小記者獨白》,在軍中也是不受歡迎的「異議分子」,但因識得軍方派來的澎湖《建國日報》總編輯賀鐵君及老記者歐成山,經他們牽線,得以在野戰部隊一邊打野外還一邊當支援記者。軍令如山、服從第一的軍旅歲月,閱讀、採訪、書寫,讓我還有一點喘息的空間,也因為家庭因素、醫學院唸了九年,三十歲才入伍當老兵,〈永曆〉文暗指的那位「老醫官」楊茂銀在軍營中結緣、投緣,彼此建立了革命情感關係,我常窩在他診療室聽故事寫稿,也常在他下鄉為民義診時隨身採訪,「異議分子」跟在「菩薩醫師」身旁,總是多了一把保護傘、一座避風港。 一九八三年六月十三日,老醫生楊茂銀提早我半年退伍了,我寫了篇特稿〈仁心仁術為民義診/西嶼人難忘楊茂銀〉刊登在六月十九日的建國日報上。剪報還未及航空寄出供他保存誌念,部隊快速移防回台灣,也自此與老醫生失聯。 二年前,〈瑞岩香米再飄香〉的報導;一個月前,經由臉書的再連結,再於短短十天內在金門重逢,我又見到了老醫師,親自遞交那篇藏了三十載、早已泛黃的剪報。與老戰友再握手的剎那,我彷彿聞到了再飄香的瑞岩香米,也似聽到了消失的圃丟仔又飛回的美麗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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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中的熱區﹕美國國家檔案中的金門地位
金門,在20世紀中葉起被捲入了國族歷史、「自由與共產陣營」的衝突中,成為「冷戰中的熱區」。蔣介石向美國媒體談到:「無金馬即無台澎,有台澎便有大陸」(1955年),「金門馬祖是防衛臺澎的前哨,亦為自由世界鞏固西太平洋的生命線」(1961年);國府行政院長俞鴻鈞指出:「金門及馬祖之防衛,不僅對臺灣之防衛有密切關連,且與整個西太平洋陣線,均有極重要之關係」(1951年)。美國國務卿杜勒斯(John Foster Dulles)亦發表聲明:「包括金門及馬祖的沿海島嶼,對中華民國有極重大的意義,且與柏林對西方的重要性相比擬」(1958年)。 事實上,在1954年第一次臺海危機之後,美國開始重視金門戰略地位且加以援助。中央情報局於1954年9月9日有一份以〈中國離島〉(The Chinese Offshore islands)為名的最高機密檔案(2000年8月30日解密),針對當時金門的國軍與廈門的共軍的軍力進行評估,以及一些可能發生衝突的軍情分析。在附錄中,也分析了國軍與共軍總體軍力之比較。文件長達38頁之多。藉由這些評估,提供補強金門防務的建議,以及美國制訂中國政策或介入臺海局勢之參考。這份資料有許多具體的兵力數據,如記載了當時國軍有42,100人及游擊隊6,000人、居民至少有50,000人。這是目前已公開資料中記錄當時軍隊人數最精確的一份;同時,也記錄了美國協防的記錄,如美軍顧問團運來了3門105釐米的榴彈砲與一批40釐米的防空機槍等。而發生於金門的「九三砲戰」直接促成1954年3月《中美共同防禦條約》(Sino-American Mutual Defense Treaty)的簽署。 弔詭的是,《中美共同防禦條約》第六條載明:「…所謂『領土』及『領域』,中華民國是指臺灣及澎湖諸島,美國是指在其管轄下的西太平洋屬領諸島。」這說明了金門、馬祖的尷尬角色。這兩座緊鄰廈門、福州的島群在面對共產集團的地緣政治及軍事戰略上極為重要,但在法律上並不受到美國的保護,條約中也讓國民政府認知到從臺灣、澎湖或外島的武力使用將會影響美國。換言之,中美共同防禦條約共同協議了兩個層面的事項,一方面阻止共產黨擴張,一方面也防止中國內戰衝突的擴散。 1958年的戰爭發生後一週(8月30日),一份檔案說明美國的協防範圍:「美國海軍部轉呈最高當局指示,派遣第七艦隊提供國民政府自臺灣本島至馬祖列島、金門列島後勤之保護,維持金馬補給線之安全,馬祖列島包括白山、北竿塘、馬祖山、西莒島、東莒島,金門列島是大金門及小金門島。其餘島嶼則不在授權範圍。」同日,美國國務院回覆英國部長Viscourt Hood指出:「協防臺灣、保住外島、圍堵共產黨是必要的軍事行動,且提交安理會討論只是共產黨的狡猾提案。另外國務院也擔心,如果情勢擴大,國民黨空軍以驅逐機進入中共領空,中共勢必面臨如韓戰時期的「特許的庇護區」(privileged Sanctuary)的問題,他們會發現,若沒有美國的涉入將無法將國軍飛機驅逐回臺灣。外島問題是國民政府領導人為了將這些島嶼聯繫到臺灣本島及國民政府本身命運的一種類似精神病態的心理結構。因為這樣,共產黨奪取這些島嶼將接收國民政府的海軍與空軍,以及一個相當大規模的陸軍。臺灣將何去何從?很清楚地,美國不會坐視這樣的狀況。」 簡言之,從上述解密的美國檔案來看,金門、馬祖不只是兩岸軍事對峙的外島,更是國際地緣政治、世界冷戰的關注點。它們做為臺灣、中國、美國以及其他國際強權相互對抗或妥協的工具,並成為軍事治理的島嶼。在20世紀後半葉的世界冷戰歷史中,金門馬祖是重要的部分;而且促使我們反思,金門馬祖不應再成為強權下的無辜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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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總統做小了
◎ 總統府釋出訊息表示,馬總統將減少公開儀式行程,以多一些時間思考國家大政方針。話是說對了,希望他這次能說到做到,不要老是跳到第一線橫衝直撞,可以專心、認真地處理好國家當前的重大政策,以不負民眾期許。 馬總統身為國家領導人,理應享有好聲望,但執政五年多,支持度卻每況愈下,如今在綠營的民調已跌至九趴;尤其最近出席公開活動,頻遭抗議民眾和學生丟鞋子攻擊。何以至此?這與他的領導風格有極大關係;馬英九的主帥性格,打從第一任期伊始,就守不住第二線的憲法規範,對閣揆未能充分信任與授權,造成有部會首長跨過行政院長向他報告、請示的情形,甚至一般庶務都要插上一手,引來「科長總統」的譏評;另者,頻頻下鄉出席一些地方層次的活動,到處無意義的趴趴走,簡直把自己「地方首長化」,混淆了總統的角色。 馬總統角色被混淆,責任就在他自己。他就任總統之初宣稱要守憲退居第二線,但言猶在耳,沒過幾天,卻對莊國榮應否保有教職等雞毛蒜皮之事發表議論;又如,颱風救災中心指揮官是內政部長,就算提高層次,也還有行政院院長、副院長,他卻要自己坐鎮指揮,搞得某次風災,他「晚一點」進救災中心都被在野黨立委批,可見他始終守不住總統的角色分際。遠的不說,今年七月初,軍中發生洪仲丘死亡案,就處理權限是國防部的事,總統應該站在國家元首的立場,保持高度,統整各方,責成該部依法妥善處理,發表慰唁家屬談話,並呼籲媒體理性、平衡報導,他卻一腳踩進去,和喪家說這事他「管定了」,莫名的引出了二十幾萬的「白衫軍」,最後以「損兵折將」和軍法制度陪葬收場。看似所謂的「社會正義」贏了,但是,或許有那麼一天,人們終於發現,這是一場台灣式的政治荒謬劇。 再拿不久前的國會議長關說司法風暴來說,由於馬總統欠缺政治鬥爭技巧,操作失當,親自跳上火線,結果是有罪的關說者毫髮無傷,舉發人卻被燒得體無完膚,灰頭土臉;更可議的是被媒體定調為「政爭」,台灣顯然已進入是非不分、對錯莫辯、公理不明、司法蕩然的民主倒退之局;馬總統雖然失算、失策,涉及關說者也失德、失格,受傷的是臺灣民主,受害的是平民百姓。 媒體經常討論總統應站上第一線或退居第二線的問題,對於馬總統來說,他只要能拿捏總統的角色分際,減少跑攤行程,潛心國政大事,按憲政體制強化分工,做一個高明的領導者,充分授權,讓整個政府團隊有效推行政務,有政績,才能突破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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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家暴零中輟為幸福城市加分
層出不窮的家暴或虐兒案例,及外配婚姻問題、子女監護問題,雖只是少數,但扼殺家庭功能,傷害子女人格發展,危害社會和諧,需要大家重視。 金門縣受少子女化影響,就學人口逐年下降。但近年來,雖有免學費、提供交通圖書券、就學津貼及補助,依然有少數國中以上學生徘徊校園之外,游走法律邊緣,不肯入學,形成中輟,即使經過訓輔人員苦心輔導,最後由強迫入學委員會強制,效果不顯,也不肯復學;另外有兩種特殊型態之中輟,更為棘手:一是外配家庭,因大人的婚姻問題,強制孩子轉進大陸或返回母國,或是外配母親跑了,男方也不再監護;一是學生家長的觀念與信仰,不認同現有教育體制,堅持將子女放在家中由自己來教育。這三種型態的中輟,又無法令其復學,所以2013天下雜誌幸福城市調查,以中輟率高(居全國第二名)而復學率低(居全國最後一名)為由,降低本縣文教力評比。 家暴與中輟似乎是兩個不相關的命題,但如果列入高危險群檢核,中輟生多半身受或目睹家暴、虐待的經驗,而形成自我放棄或反社會之扭曲人格。中輟生的背後必定來自不成功的父母、不成熟的婚姻、不佳的親子關係、不健全的家庭組織或籠罩在不和諧的家庭氣氛裡。 教育處長李再杭曾就某校二位中輟生問題,指示提請鄉鎮依強迫入學委員會,該祭出罰則連續處罰,將該走程序走完,應強制移送司法的,就要請司法介入處理。出現中輟生,是學校的一大損失,若經輔導強制都無法使其復學,更是教育上的失利,政府投資學校教育的成本浪費了,家庭增添了不幸福因子,社會則多了一個負擔。 許多證據顯示,家暴案的施暴者,多半是酗酒後傷人,或是身心失衡、長期失業,或是人際關係不佳、家庭失功能。如何讓本縣無家暴案例?短期內公權力可作為者,禁止施暴者酗酒、強制戒酒癮,剝奪或收回其家戶配酒的權利。 就長遠以觀,宜從兩岸婚姻仲介機構,台金、兩岸及駐外單位雙方業管部門建立合作機制,採取合作、處置、協尋、輔導等策略,共謀解決。擴大衛生福利部金門醫院編制,延攬醫師、心理師及社工師開辦家庭婚姻門診,再整合社會處、金門家庭教育中心、民間婦女組織、宗教單位的輔導力量,徹底改善。 金沙國中校長何莉莉曾建議,對中輟生能比照台灣公益團體成立中輟慈暉班,並可結合救國團張老師,給他們機會找到人生方向。事實上整合社會資源,可立即辦到。以警光山莊為基地,救國團張老師為支援,調配社工師、心理師、輔諮中心人員等進場,視個案情節,設置寄宿式輔導方案,並要求個案家長負擔相關費用;若無力支付者,促其進場支援看管義工以資抵付,或暫時性停止享受縣民福利,直到個案改善為止。 對於隨母親被帶出境之子女,若是大陸籍,依目前兩岸小三通之便,政府人員與民間人士來往頻繁,速謀兩岸警政、戶政、移民單位、家庭輔導民間機構建立合作機制,以孩子的受教權益為最大考量。若是返回大陸就近入學是一種選擇,若任令其就此失學,則要透過此一機制協尋與妥適安置,勿因雙方不作為而坐視對孩子的傷害。若是其他國家外配,則透過移民單位、駐外代表處、國際紅十字會、慈濟功德會等外志工力量,查訪其下落,輔導其就近入學,或返回就學。總之,不論是大陸籍子女,或是其他外國婚配子女,都流著金門人的血液,都是散落在這個大千世界裡的金門種苗,我們沒有理由放棄,更不能亳無作為,任令問題始終存在。 下一代的金門人,正在刻骨銘心的感受我們是如何善待?少子女化後成長的金門人,是否一再複製我們這一代的經驗或模式?今日我們是幸福的城市,但只要家暴或虐兒一日不從我們社會絕跡,學校依然出現有中輟、不復學,幸福感的底下難掩失落!呼籲政府與民間共同努力,無家暴、零中輟,為幸福城市持續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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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一朵喜樂的雲
創作進入一個新階段,視野景觀也隨之變化。同時在寫兩本書的我,思考與體能必須保持在最佳狀態,不僅要靈巧捕捉稍縱即逝的畫面,也要承堪繁重的資料收集工作,更重要的是掌握田野採訪的最好時機,讓自己完全融入當地生活,同時拉升小說的藝術境界。 當我嘗試把一本書中的七個短篇小說人物,安排入一部長篇小說裡活動,並發展成一部新長篇時,起初我以為短篇的主角走進長篇的場景,將會變成配角。但寫著寫著,我發現自己不過是戲外的觀眾,不知道一齣戲將會發展出什麼樣的劇情?而老、中、青三代的故事,誰是主角、誰是配角也不重要,因為他們都生活在一座島上,直接或間接的度過一個非常時期--「戰地政務時期」,他們一直緊密的相依相存、同甘共苦。 同時在寫兩本書的我,放棄干預書中人物的行動,我讓他們自由在成堆的資料及老照片中穿進穿出,有時走出我的書寫版圖範圍,我也不去拉回他們的「歷史腳步」,因為我有自己的「現在進行式」人生正在運轉。 友人潘從青藏高原捎來簡訊說,他剛從青海西寧飛蘇州,要去接洽新項目。而負責執行青海專案的蔡總,特別從台北101補寄來新光碟給我,那是他不久前在青藏高原親自拍下的紀錄。我興奮的一頭栽進影像、照片及專案企畫中,蔡總信上說,「康究仁波切」正在美國,我回信說,仁波切此行必然豐收滿滿,為青海「讓娘寺」帶出更好的遠景未來。那美麗的青藏高原,一直是我嚮往的聖美絕境。我一邊看資料一邊微笑跟著精彩的照片一路旅行。未來,我也要鼓動燕子的翅膀,翩翩飛翔在青藏高原。 當我在成堆的資料及老照片中搜尋離島的「戰地政務時期」風貌,並嘗試還原書寫當時人們的生活,我與書中的人物交流時,常常聊著聊著,不禁傷感落淚。之於一個非常時期,離島人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的人生是多麼繁複、巨大又多麼渺小啊。 一座島,四周都是海洋,浪花隨月光潮汐翻湧,四季的海風從來不曾停歇,如此一座島,必定會有歌聲與故事。馬祖列島,共有36座島礁,馬祖人的家,分散在四座島,這36座或大或小的島相互看望著對方,它們交織的故事很多,偏偏散落在海面上的島嶼又被定名為「戰地」,彷彿被套上「緊箍兒咒」,再也難以翻身、有所發展。經歷過一段漫長的「戰地政務時期」,持續38年的「戒嚴時期」後,戰地又被套進《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走過長達近43年的非常階段,好不容易才跟隨「地方自治」而開始有機會正視自己的存在,這樣的島,不只故事特別多,馬祖的歷史,每一座島都有讓人難忘的記憶。 剛得「馬祖文學獎」的我,在得獎感言寫著對自己的期許,那涵蓋詩、散文、小說、繪本、劇本等多元創作,一直是我的目標,也是自然衍生的交叉局面。因為時間、體力有限,同時在進行多元創作的我,只好把一本書中的七個短篇小說人物,安排進一部長篇小說裡活動,並期待書中人物協助我探挖出更多隱藏的真相故事,延伸出更精彩的長篇。 當我把青海的光碟傳輸入筆電,讓它「天涯海角伴我行」時,我忍不住想,當我站上青藏高原,我但願自己是一朵喜樂的雲,自由自在的飄啊飄,可以俯瞰世界、了悟前世來生。而眼前腳踏實地的書寫,努力升騰、蒸發向上,全是為了到達那理想、純淨之地,當一朵喜樂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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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排雷按幾個讚
雖說:除得去的是外在有形的地雷,除不去的是深埋金門人心底永恆無形的傷痕與悲痛。然而,對於金門過去幾年排雷努力的果實,只能用一個又一個的讚,讚聲連連,來道賀,來感恩。 那幾萬枚,如今已拔除,有大有小、各種形狀的地雷,曾經日夜伴隨著我金門鄉親。人與地雷,很神奇地,相安無事相處了幾十年。我在金門近二十年的歲月裡,早就聽聞,自我出生前起,金門沿海葬滿了地雷。 金門最易讓人聯想的畫面,應該是:一位戍守海邊的衛兵,身著草綠色軍服,全副武裝,頭戴鋼盔,雙手緊握著一把步槍,腰環繫著一大串子彈。這衛兵,被層層的鐵絲網包圍,全神投注無際的海洋,不讓水鬼來偷襲。 那一兩公尺高的鐵絲網下,躺臥的,不是別的,而是如今金門縣政府,耗了好些年,灑下心力與重金,一一排除的地雷。這是排雷令人感受到的第一道讚嘆。讚嘆縣政府的前瞻眼光,也讚嘆縣政府成功、有效為金門歷史盡一份使命。 自地雷清除乾淨之時起,金門才算獲得真正的解嚴,也才真正解開幾十年來戰爭的枷鎖。除雷,對金門,是樁歷史大事,對全人類,又何嘗不是。排雷後,金門將奔向更安全、和平的生存空間,整個世界也將多了一片安寧樂土。這是排雷引來的第二道讚嘆。讚嘆金門將地球的和平與安定,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排雷,不只是金門一島之事,早已引來世人關注,不少國家,紛來取排雷技術的經。金門屬世界一員,藉排雷之舉,對國際盡一分合宜與能見的責任。在排雷上,我們有強烈的責任感,要將這些年排雷的理念與實作的血淚歷程,一一紀錄下來,地雷之物體,能保留則佳,否則至少錄影與攝影為要,都是珍藏歷史的必要。地雷是金門歷史的印記,是金門過去背負一座座的十字架。紀錄這段歷史,一方面記取歷史教訓,另一方面,提供世人排雷技術之借鏡。這是為我們金門人排雷贏得的第三個讚。 感念縣府過去這些年,面對歷史,勇於為金門卸去沉重的戰爭外套,改穿戴上無雷的環境,對於未來發展觀光或任何事業,提供最安全的保障。排雷,完全且成功的排雷,翻啟金門歷史嶄新的一頁,驕傲的一頁。這一頁,值得慶賀、值得紀念。因為,金門就要從這一頁起,要在沒有戰爭的和平氛圍下,航向一個全新的、值得期盼的繁榮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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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幾個紀念活動
中華民國一年有關政治、教育文化與民俗的紀念活動不少,其中幾個政治性紀念活動的變化令人深思。 中華民國開國元旦總統府升旗:本人因工作關係每年於元旦,必須參與總統府升旗典禮來紀念開國紀念日,自馬總統就任以來由中華民國青年創業協會總會接辦,本會與工商八大民間社團共同主辦,迄今五年有餘,由原本民眾高度參與到今冷漠,由青創會推出的國旗圍巾賣出量得知,除了圍巾新鮮度減低外,民眾的熱情也漸漸退燒了。 228紀念日:很多政治性的紀念日早已不放假了,除了228紀念日之外,.1947年2月27日,一場在台北市延平北路查緝私菸意外誤殺路人,激起民憤。掀起228事件。在李登輝執政之後,為接本土票源達到政治目的,表示為告慰亡者在天之靈,平撫受難者及其家屬悲憤之情,並警示國人,引為殷鑑。希望自今無分族群,凝為一體,互助以愛,相待以誠,化仇恨於無形,希望和平降臨台灣於永恆。但每每在本土政黨操弄選票下就是以分化族群,來達到政治目的。其實深究228事件,有比金門823砲戰來得有意義嗎?為何823不能放假一日? 青年節:為紀念1910年 國父孫中山先生領導的第10次革命,在3月29日由黃興等人率領,在廣州起義72青年菁英烈士犧牲被葬於黃花崗。民國43年明定每年329日為青年節。該節慶現在除了救國團每年配合辦理一次優秀青年選拔頒獎之外,一些政府部門幾乎無動靜,青年節引不起青年的愛國熱情,遑論其他。青年是國家未來的棟梁,國家給青年什麼承諾,為何跳票?也難怪青年對政治冷漠,只關心22K,這不只是青年的危機,更是國家的危機。 國慶日:辛亥10月10日革命軍發動武昌起義,替中華民族翻開新頁,因此定為國慶日。國慶日籌備主任委員由具有民意機關的立法院院長擔任,惟今年國慶媒體重點在「馬王互動」,還好在國慶當日顧及國家顏面,馬王總算相敬如賓,至於後續,大家各自解讀。 台灣光復節:10月25日滿清末年,清政府因甲午戰爭失敗,將臺灣割讓給日本長達50年的日據時代,在此期間,台灣人民過著艱辛的生活。由於日本以次等國民對待,臺灣同胞曾經發起多次革命, 雖未成功,卻顯示台灣人民族情操。直到1945年對日抗戰結束,臺灣才重新恢復自由,10月25日訂為臺灣光復節。現今除了一個「台北市感恩促進會」於10月25日在國軍文藝中心辦理一場「春風歌聲-慶祝台灣光復節68週年感恩紀念會」之外,政府均不紀念了,也難怪日本人把釣魚台劃為其領域,將台灣吃得死死的。 蔣公誕辰紀念日:先總統蔣中正先生於64年4月5日,因病去世。為了紀念蔣公的卓越貢獻,政府便定每年的10月31日為蔣公誕辰紀念日。現在還有幾個軍系團體在中正紀念堂辦理簡單的紀念,等到有一天這些外省老將往生之後,大概就只剩下一個空殼的中正紀念堂。 國父誕辰紀念日:國父孫中山先生就是中華民國的開國英雄。1886年11月12日,誕生於廣東省中山縣翠亨村為紀念國父,該日下午1時30分由國立國父紀念館與中華民國團結自強協會與民生建設基金會合辦「紀念國父誕辰148週年合唱接力音樂會」,國父比蔣公來得好運,一方面有文化部下的國父紀念館來辦活動,另外更有大陸的認同,民間社團辦理紀念活動也順利許多。 以上除了未參與228活動外,本人均曾以單位或個人名義參與規劃或執行,謹提供各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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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金門戰地文化展覽之芻見
文化建設必須是多面向,要集合眾人的智慧來推動。 民國以來金門社會變遷所產生的/文化層面,主要是僑鄉文化與戰地文化。 僑鄉文化源於歐洲勢力東漸,廈門往南洋便利,許多金門在十六歲成丁之後,為生計就離鄉背井到南洋謀生,向我這一代的父祖輩就都是出洋客,少數事業有成者就返鄉造產,創造了一些大洋樓大厝景觀,以及一些隱性的社會制度文化(如雙邊家庭、華僑子嗣傳承與土地繼承制度)。 而戰地文化,日本雖然也在民國26年-34年佔據金門,但有關日本管制之下,遺留的文化現象並不明顯,只留存少數的抗日事蹟與傳聞逸史。 至民國38年國軍撤守金門後,歷經軍管、戰地政務等軍政一條鞭的戒嚴管控,對金門的社會文化是有許多劃時代的影響,這是金門歷史中很重要的一個片段,對於經歷過或未經歷過的金門子民,是有必要加以認識,才能培養鄉土意識,愛鄉護鄉的,尤其在文化比較之下,金門同時擁有僑鄉文化、戰地文化,再加上原有的閩南文化,形成兩岸絕無僅有的文化現象。 如果我們能把金門的戰地文化,轉化成一種教育的媒介,讓兩岸不同的政治實體,分別從不同的角度來解讀,這除了是一種學問知識的呈現,也可藉此形塑兩岸人民的生活態度與素養。 畢竟戰爭是無奈的,但市井小民是無法選擇要與不要,戰爭是可怕的,但教訓總在事情發生後才會領悟。 我想金門的戰地文化,可以藝術的方式從軟體與硬體來建構呈現,比如從空間藝術(繪畫、雕刻、建築),從時間藝術(音樂、文學),從綜合藝術(藝術、舞蹈、電影、電腦)等,賦予它不同的生命。 因此擁有決策權力的人要有通盤的識見,擁有行政權力的人要有專業的素養,權責單位能夠設立組織,編列經費、尋覓專才,從硬體建設與軟體規劃來規劃設計收藏,比如: (一)金門地區軍事營舍的分劃使用。(如:利用軍營駐地,把部分營區闢作國軍戰役文物(獻)展館,非以廢棄軍營,以有軍隊駐守者為佳,方便後續維護管理。) (二)金門軍方文獻的研究整理。(如:兩蔣在金門的文獻照片,金門防衛部的解密檔案;集匯軍方老照片、圖籍書冊、心戰傳單什物、日記、證件等,或是兩岸軍事戰鬥相關研究報告、書籍…等。) (三)金門軍方藏品的蒐集展示。(如:從小兵到大官,舉凡在金門軍旅中的藏品、衣物鞋履、工事模型等,闢相關主題館來收藏展覽。) 金門的戰地文化是中華民國寶貴的文化資產,政府與軍方如果能夠認識它的歷史意義與重要性,趕快進行系統性的規劃與收集,才不會好東西都被大陸搶走,據說大陸正大量收集國共對峙時期將官的遺物,也許他們是要利用這些實務、遺物來補足正史的記述,以讓研究或展覽更具體可讀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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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海夕照依舊
前家裡的院子來了隻黃尾鴝,跳躍在觀音竹的枝頭上,啄食著觀音竹的種子。觀音竹的種子帶點微微的果香,所以成了一些以漿果為食的鳥類,這也是當時會選擇在院子種觀音竹的原因。而這一隻黃尾鴝帶來的訊息是:金門觀賞冬候鳥的季節又到了!於是周末的午後,算準了潮水的時間,帶了望遠鏡前往浯江溪口賞鳥去。 果不其然,近十隻的蠣行鳥就讓我這一趟不虛此行。這種珍貴的鳥種,曾經在浯江溪口繁殖後代,但十分可惜的是這麼重要的生態消息竟然如此的平淡!這種名列聯合國生物紅皮書的物種,是金門冬季常見的貴客,可我們對於這個貴客可沒那麼的友善。黑白的身體以及紅色的長嘴與眼睛,在浯江溪口很容易一眼就認出來。光看照片或圖片,你一定以為牠的體型不大。但當大杓鷸站在牠的身邊時,就可以比較出牠的大小。 而大杓鷸也是溪口的常客,而可悲的是這一種鳥類幾年前也已經被列入聯合國的瀕危鳥類,原因無牠:棲地喪失與環境破壞。或許有人要說,不過就是幾種鳥吧!哪能跟居民的經濟發展相提並論!然而這無關對錯,只是一種生活態度的選擇。如果說經濟發展真的帶來大家快樂的生活,那現代人不該如此的苦悶與難過!每日睜開眼睛,等待的不是陽光的一天,而是無止盡的疲憊感!為何如此? 眼前的美景與這些鳥類的體態與行為,很容易讓人忘卻每天在工作上所累積的倦怠感,並且不需要有太多的花費與負擔。而浯江溪口在夕陽西下時特別的美!昔日的珠海夕照,從未因為金門的經濟發不發達而改變心意或變了模樣。當海潮湧入偌大的溪口,陽光將溪口映成金光一片,隨著水波閃耀的水光由金黃色漸漸褪成暈紅。罩一層薄霧的烈嶼島,像似一座藍色的仙島漂浮在波光之中。偶而幾隻晚歸的白鷺鷥飄過,這意境不消我多言。 現代人忙碌嗎?在金門生活的人們不是羨煞許多來自都市的旅客嗎?可是這島嶼的躁動人人都感受到了!躍躍欲試的人不僅是金門人,來自台灣海峽兩邊的台商與陸商也摩拳擦掌、爭先投入。社會的氛圍每個人都感受得到,而社會的氛圍卻也是社會人營造出來的!這昔日的海上仙洲,今日觀之仿如海上金銀島,是許多奪寶之人眼中的肥肉。這幾年觀察下來,「真」愛金門的人越來越少,「金」愛金門的人越來越多,「掏金客」直逼「生活人」!路上聽到的是許多不識金門的人,說著荒謬的金門故事。許多金門當地人心也慌了吧! 若您真的心慌了!何妨撥個空閒四處走走,過去的巷弄、昔日的海濱,以及舊時的老房子。感受一下過去的金門與今日的金門,為未來的金門找一條活路吧!昔日景依舊,但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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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的死亡觀
在容格(Carl Jung)的心理學中,人類意識中的陰影(shadow)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羅尼史密斯在其著作《生死習題》闡釋了這個概念在生死問題上的作用,他提到:意識內的陰影之所以產生,是因為「接受自己」這道光被自我批評、自暴自棄與厭惡自己所遮蔽了。當我們喜歡自己的某一部分時,也同時定義了我們所厭惡的那一部分,而我們對陰影的恐懼,讓自己不願承認這部分也是自我的一部分。潛意識裡,我們過濾自己的心理反應,容許自己接近喜歡的,並與不喜歡的部分斷絕關係。由於我們對陰影採取防衛態度,因而造成「理想中的自我形象」與「真正的自我」間,衝突愈來愈大。分裂我們的心理活動──使它們變成「好的」與「壞的」,就是陰影造成的作用。這項內在活動,也會同時導致外在的分裂。 生與死,即是在陰影的作用下分裂成型的相對兩極:生命被視為善的力量、光明、創造與愛,而死亡則被毀滅、邪惡與孤寂所籠罩。創造了這種想像出來的區別後,我們還使這兩者相互抗爭。我們強力堅持這唯一的作法,而分割了生命原有的整體性,這樣的分別,完全是我們自心的創造,我們將自己想要的和自己所抗拒的東西分開來。所以容格曾經說,他寧可當一個完整的人,而不是一個好人。他的意思是,在我們試圖當一個好人時,很矛盾地,也會同時迫使我們內在那壞的一面出現。這個世界,到處充斥著這種生死對抗的意象。我們將死亡形容成掠奪生命的強盜,或是披著黑色披風的幽靈,躲在陰暗處,等著降臨在不幸的受害者身上。當我們不再將生與死劃分成兩個陣營時,我們的視野會愈來愈具有整體觀,而經驗到生死為一個不間斷的連續狀態。陰影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我們只想要生命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不願按照它如實的面貌來接受它。瀕臨死亡教導我們:如果我們允許黑暗面與光明面一起享有時間與空間,就不會被邪惡所吞噬。最根本的美善就存在於我們的完整性之中,而不是存在於善惡的掙扎對抗之中。因為衝突的消失而現前的美善,是沒有對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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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沒電線桿的地方
大二膽由於是禁地,對金門人,對外地人,對它都有許多憧憬與嚮往。 我有一本民國48年出版的《碉堡與電燈》散文集,歷經時日,泛黃的紙頁,輕薄易碎,讀它必須拈著指尖小心翼翼的翻閱,它描寫播音站女兵自願服役前線的心志,描寫官兵在島上翹首仰望補給船的欣喜,描寫官兵在島上種菜養雞養鴨的自得其樂,描寫官兵徒手掘井看到泉水冒出的狂歡,描寫大膽神蛇一現身就能打勝戰的神奇,描寫官兵夜晚碉堡的照明從煤油燈到電燈的滿足,描寫克難柺杖擊斃大老鼠獲得加菜的好康,等等戍守孤島的生活情節,就叫人嚮往與崇拜,尤其讀到那篇描寫軍樂園小姐到島上與官兵共舞、撫慰寂寞官兵的心靈,就覺得那時代那些阿兵哥真偉大,這本小書才103頁,著者童世傑想必也是一位文藝青年,40篇文章紀錄他在小金門、大二膽當上尉作戰官的見聞,平實流暢的文筆,很有可讀性。 大膽現在是中華民國最西的前哨戰地,大膽在清朝是朝廷最東的邊疆,金門先賢林焜熿在清道光16年(1936年)編修的《廈門志》卷二分域略,就有如此記載:「大擔嶼在廈門東南海中,連小擔嶼、浯嶼,為廈門海口。宋幼主過此,擲棄累物以浮舟。後水發光怪,漁人得古研焉,北建天后廟,嶼巔為天燈山。有石鐫第一津。」,這些簡略勾勒出大膽的位置形勢,以及神奇古怪的故事,如今島上的天后廟,已被砲擊拆毀,只剩幾條「石宋」被移作坑道門柱,而名為「第一津」的渡頭,字跡猶存,只是不再有渡舟。 我一直在猜想清朝時期大膽島上有沒住民?也許因為這海域是蔡牽海寇出沒之地,朝廷無力保護,至多只能設「大擔門水汛,五營既各派營弁一員,船一隻,兵四十名防守巡緝。大擔為廈口要衝,又專派將、備,按月輪值。單月輪右、前、後三營游擊一員,雙月輪五營守備一員,稽查船隻,兼查大擔水汛。」,《廈門志》這樣的記載,說明它還真是孤懸海上的邊防,官兵輪值,戰鬥力不足,想必百姓難以安居,因此今日未見有百姓廬墓,只有那位劉姓明威將軍在乾隆23年(1758)選擇長眠島上,俯瞰大擔門港,盡攬蒼海天穹的光影變化。 從島嶼看海本就胸襟開暢,任何人臨此都會意氣遄飛,詩興大發,《廈門志》就收錄范咸的【登大擔嶼】詩:「瞥見山坳翠欲流,蔥蘢密樹景情幽。嵐光遙與群峰別,海色還看四面收。日暮碧雲驚異彩,雨過寒氣逼深秋。天南鎖鈅橫江外,不放鯨魚夜出游。」范咸是清朝浙江仁和人,《廈門志》記載他曾在雍正十年至十二年,官山西學政,可證清初此島的風景必然吸引眾多文人墨客登臨,細撫島上乾隆年間的石刻,諸如:「閩南保障」、「飛鯨」、「海天一色」、「鳳崗」、「雪浪銀濤」等,想像得到,大膽島的景緻不亞於它兵險地位,是眾人矚目的。 大擔今名大膽,是因為國共戰事,民國39年7月26日的一場戰爭,雖然只歷經3個多小時,但掏鍊出許多小兵立大功的事蹟,民國40年秋天,蔣經國蒞島,以「大膽者方能負起反攻復國之大擔」,從此「大擔」改名「大膽」,如今國軍在島上許多構工,起伏的坡路,把碼頭、醫院、營舍、坑道、砲壘、廟宇、菜園、靶場,甚至大字寫著NBA的籃球場都串聯起來,感覺此島麻雀雖小,生活機能俱全,堪成生活小天堂。 一甲子過去了,此島仍保留神秘面紗,才讓人嚮往好奇,未來,如果它仍能保有軍事要塞的角色,仍有軍隊駐守,它的價值才會有特殊性,如果要讓鄉親國人認識這座島嶼,可以部分開放觀光,讓觀光客能去「神井茶坊」品茗,讓遊客能去經國先生親題的「島孤人不孤」合影留念,讓遊客到「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牆坊,對著陸客遊船大喊「喂!我在這裡。」那該是有趣舒心的事,尤其這座島嶼的自然環境沒有污染,沒有農地,沒有一枝電線桿,這是全中華民國再也找不到的一塊乾淨地了。 戰爭已經過去了,如今不必再談反攻復國,但我們的責任是要珍惜這座小島的文化資產,大膽開放,小心愛護,這麼一個沒有電線桿的地方,到底誰來經營,誰能管理,怎樣經營,怎樣管理,是要細心推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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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成凋謝的感喟
村莊裡又有長者逝世,往生者是我小學同學陳向利的父親火貴伯。 日前返鄉,見他家屋前搭棚架設置靈堂,前往拈香致意,聽向利兄說火貴伯上月才赴台與兒孫小聚幾日,體力與精神還不錯,他還特別以手機幫父親拍照,不料隨後因身體不適,病情急轉直下,沒過幾天就去世,享年九十五歲,雖說福壽全歸,但事發突然,讓家人深感不捨。 火貴伯比先父大兩歲,兩年半前,父親某日晨起盥洗跌一跤,引發腦血管栓塞,不到一星期就辭世,這兩位長輩大去情形有點類似,他們生前一向不願勞煩他人,離世時沒有長病久臥,牽絆晚輩;就像英雄謝幕一樣,留下令人難忘的背影。 村中的父執輩,生長在物資貧乏的年代,民國廿、三十年間,每家都有青壯人口「落番」,到遠方追尋夢想。他們這些留守家園,沒有下南洋的,身子骨還沒長硬,就須挑起生活重擔,上山下海,擔負家計。到了四、五十年代,戰後嬰兒潮來臨,每家都有十個八個孩子,兒女成群,食指浩繁,生活的壓力,逼使他們終日勞動,為了養家活口,一刻不得清閒。 印象裡,父親經常在近午時結束出海捕魚工作,一進大門,無暇坐定,在天井以飯碗大口喝水,然後不是牽腳踏車載魚貨到外村販售,就是扛鋤頭或挑水肥到田裡繼續他一天的勞動。左鄰右舍的叔伯也是一樣,每個人都是撩褲腳、肩挑擔,大步行走,來去匆匆。他們是家庭勞動主力,經濟來源,每個人都表現的像戰士一般的頑強英勇,不會疲累;他們像陀螺一樣地在歲月中不停地打轉,拉拔兒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的背漸漸駝了,步履放緩,人也變老了。 但並不是每個英勇戰士都能安然解甲,得享天年。村中許多父親的同輩,不少人中道因惡疾病逝或意外身故,我的小學同學,有好幾位是幼年喪父,他們的母親守寡,茹苦含辛地把子女撫養長大。小時候,也曾見過鄰家被炮彈擊中,奪走男主人的性命,家中頓失憑依,陷入愁雲慘霧。讀國中時,父親一度胃疾,讓母親憂心不已,好在後來逐漸痊癒,身體日益健朗。父親晚年雖然數度進出醫院手術,但之後仍行動自如,不勞旁人照料。他不只一次表示,能眼見分隔數十年的兩岸自由通行,重臨昔日做生意常往來的廈門,也幾度到新加坡、馬來西亞探望親友,後來又能享受到家鄉許多社會福利,這一切的變化,昔日伙伴無緣目睹,更無福享受,能活到這般歲數,實在是一種福氣。 能安享晚年的父執輩,享有較豐裕的生活環境以及來自社會或兒女回饋的日子並不算長,也許是生於憂患,晚年的這些優遇,讓他們覺得彌足珍貴,知福惜福;同時,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程,有眾多兒孫圍繞相伴,應是無憾。畢竟在世事多變,傳統價值不斷被顛覆的今天,擁有這樣福份的人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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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與弟弟
三十年前在金門,我十二,弟弟十歲。金門昔果山,三合院廂房裡,一張雙人床不只睡了我們兄弟,最多的時候,還擠了三個姊姊。弟弟有時跟父母親同房,有一天早晨,我盥洗後找弟弟。母親偏頭,坐在化妝台前梳髮,弟弟呢?還熟睡,不仰臉或側身,而匍伏著,屁股翹得高高,雙手枕臉。我跟母親相視一笑。我搔弟弟屁股,他手一揮,像牛,拿尾巴驅趕蒼蠅,再捏他鼻子,他一口氣吸不過來,終於醒了。我跟母親哈哈大笑,他卻不知所以。 二○○七年夏天,我跟弟弟兩家相偕回鄉,我問他,可記得有一次上學途中,他鬧肚疼,蹲地上,他的同學拜託士兵載他上醫院?弟弟身為當事人,卻忘了。我能牢牢記得,是因為我並沒有陪他蹲在旁邊,也沒陪他就診。在那中午,返家午餐後再到校上課,我認為,弟弟得忍耐住小小的病痛。我會這麼想,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在戰地成長,沒熬病跟忍痛的韌勁是不行的。弟弟蹲在渠道上的身影慢慢變小,我轉彎,繞進校園時,還確信弟弟能夠自己站起來,走到學校。他沒能站起來,也沒有記住這段往事,反倒是馬路邊那團黑點像一滴遇熱後溶化的柏油,我沒有記憶的酒精,揮發這一段往事。 差距兩歲,吵架難免,一次為了爭看電視,我跟弟弟扭打。在金門讀國小,學過微末的跆拳道,我推開弟弟揮拳砍劈,仍佔不到上風時,只好飛腿攻擊。很多年後,弟弟的兩個女兒已長到會吵架的年齡時,我跟她們說,你阿爸,小時候跟阿伯打架,竟說打架不得用腿。她們忘了跟我打架的是她們的爸爸,都說,打架還有規定啊,真好笑。 弟弟升國中後,從小接受的從軍報國信念居然萌芽,投考士校。對弟弟從軍這事,我曾否寬慰、了解?而今思索,像望進時間的大霧,不僅弟弟迷失了,我也遺失在雪茫茫的霧色中。若說,人生當中或多或少都有一個謎一般、霧一樣的時間,國中歲月對我,即是如此。我迷失在鄉愁裡,且不知未來走去何方,傻傻地過每一天,一有零錢、閒暇,都趕往漫畫店報到。 不過,卻有一條路線明明白白屬於我跟弟弟的。那是假日,我跟弟弟從三重住處,過三和路、接自強路、轉正義北路,到金國戲院、國園戲院,或已拆除的舊天台跟天南戲院,渡過好幾個下午。這一條路,代表兄弟倆對城市繁華的初度認識;這一條路,我現在每回走過,時間之線就起了棉球,我再看到弟弟快樂洋溢的一張臉。 高中聯招考場在西松國中,陪我考試的是弟弟。不知道他怎麼渡過那無聊漫長的兩天?當我與數學、國文、英文、地理、歷史跟三民主義等學科對抗時,弟弟是怎麼對抗那一格一格的寂寥,而能在有限的下課時間,仍一派天真、仍饒富興致?不可思議的是,我在弟弟高中應試時,卻因學校聯誼而缺席了。 九月,我在「Line」(賴)建立一個群組,用以連絡家族成員。成員不多,小弟卻遲遲沒有加入。我禁不住想起過去與弟弟相處的點滴。 我不擅長說話,與弟弟話更少。也許透過「賴」,我能以熟悉文字問候他,或寄發圖案都行。我看了一下手機,還是沒看見,弟弟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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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友學校
「古蹟之夜音樂會」教師節的晚上,在金門碧山「睿友學校」舉行。邀請許銘豐指導的「金門樂府傳統樂團」和「金門高中弦樂社」同場演出。合奏南管指譜,傳統南管的琵琶、三絃、洞簫、二絃、噯子、品、雙鐘、四塊、響盞、叫鑼等,與弦樂團的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烏克麗麗、鍵盤等,中西樂器合奏,是一個前所末有的新嘗試。「睿友學校」矗立於碧山閩南傳統古厝群的番仔樓,就是一所中西合璧新修復的老建築,南管指《風打梨》、南管譜《陽關曲》,由金門樂府、金門高中弦樂社中西合璧,揉合古今中外別開生面的音樂會,此夜此情此景此樂,還真有一番風味! 「碧山的呼喚-金東璀璨明珠的傳奇」全國古蹟日活動,這場古蹟之夜音樂會,南管、獨唱及弦樂演出,演出曲目包括,風打梨(合奏)、望明月(陳金潭演唱)、直入花園(吳鼎仁演唱)、孤棲悶(陳秀月演唱)、陽關曲(合奏)等南管曲。以及小小世界、C大調嬉遊曲K157、夜來香、I Believe (電影我的野蠻女友主題曲)、戀愛ing等弦樂曲。 為使金門高中的年輕樂手見識傳統音樂,指導老師許銘豐特別安排,兩團合奏南管曲,這是傳統音樂走入現代生活的新嘗試,也是金門前所未有的創舉,就如番仔樓中西合璧的建築趣味。由金門高中弦樂社帶來一首年輕人喜愛的歌曲,以輕快活潑的曲子《小小世界》做為開場,接著以莫札特的《C大調嬉遊曲K157》帶大家進入古典世界。許翼騰、梁佑銓演唱《I Believe》、許翼騰唱《蒲公英的約定》汪宸鋒鋼琴,皆由金門高中弦樂社伴奏。在這一個美好的夜晚,彷彿聞到夜來香的芬芳! 三十多年前我剛到沙中教美術時,常獨自一人到碧山寫生、採風,所以畫了兩次破落的陳德幸番仔樓,也畫了一幅尚未整修的「睿友學校」,自撰「睿思興學捐黌舍;友益鄉才聘聖師」對聯,收錄在我早期的水墨畫冊裏。「睿友學校」四字題額是許允之的手筆。許允之,後浦南門人,工書法,善治印,以篆刻之法入書,初掌教於鄉,後南渡新加坡就銀行業。郁達夫嘗稱他為當代市中君子。晚年崇信內法,曾楷書心經百幅贈人。 「睿友學校」民國25年建成,是南洋發跡的鄉人陳睿友後人,提撥二萬銀元,委託同宗陳德幸回碧山籌建,巴洛克式的兩層番仔樓,為金門唯一私人獨力興建的學校。華僑是金門教育之母,近年有金大的「楊忠禮園」;金門高中有「鈞齡堂」,抗日勝利後,復興金門中學,菲律賓林克凱獨捐大禮堂一座,因他父親林長庚,字鈞齡,而命名「鈞齡堂」。林克凱生前富居菲南的東棉省牙加鄢,當地有一條「林克凱路」紀念他。歷代金門高中的老師、同學,有幾個人知道「鈞齡堂」?「鈞齡堂」不能被抹滅,縣志上有記載,金門高中應該要表揚先人的德惠,重新立碑升匾,讓後學者進大禮堂知道懷念「鈞齡堂」! 碧山由於早期有「睿友學校」的教育,培養了很多金門人才,是一個有文化的村莊。整修好的「睿友學校」,幾乎每周都有舉辦活動,金沙鎮碧山東店社區發展協會的陳國琍,計畫要把「睿友學校」經營成一個展、演的藝文中心。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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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湯
十月陽光仍然炙熱難擋,捷運劍潭站旁等候小巴上陽明山的人群,個個撐著傘或戴著遮陽帽子。站牌邊沒有綠樹、建物可遮蔭,排在我後頭撐著花傘額頭冒著汗珠的一位長者,大概久等公車不來想找人聊天,問我說: 「上陽明山泡溫泉啊?」 「沒有,到擎天崗。」 看他輕便的裝扮,我反問: 「你到陽明山泡溫泉?那邊的溫泉?」 「有戶外免費的泡腳,也有全身泡的,一次四十元。」 「時常去?」 「有空就去!」長者露出微微的笑容,還關心地說:「你沒帶傘,山上天候多變!」 看著他一臉紅潤,心想懂得自尋快樂的長者,花少少的錢就擁有泡湯樂趣,享受滿山的綠意。 這讓我想起日前到日本關西的泡湯來,關西行雖短短幾天,但幾乎天天有湯可泡,其中有兩個夜晚讓我印象特別深刻,值得筆記。 有一晚,拉開泡湯拉門,室內像掀開蒸籠般的煙霧瀰漫,有一個大池子,冒著滾滾蒸騰的水泡,泡湯的人分坐於池邊或浸泡溫泉裡;一旁是一排矮凳、淋浴水龍頭及清潔用品。當我正享受著水溫,發現室內另一頭又有一扇拉門,不時有人急忙進出。有時門沒關好,瑟瑟寒風便長驅直入,讓人打起哆嗦。我好奇的趨前探訪,原來屋外另有一溫泉池。外面正下著雨又刮著風,屋子內外溫差極大。見戶外池中有數人浸泡,我有樣學樣也將熱呼呼白色小毛巾置於頭頂,一個深呼吸便走出室外接受風雨洗禮,然後急速沒入池裡。戶外淋著雨吹著風與大地交融的泡湯方式,一時讓我想起兒時與玩伴光著身子在溪流池塘戲水的事來。 又一晚,團友邀喝清酒,聊天至深夜。聊罷,感覺不泡湯好像有些不對勁,便換了旅館準備的和服前往。旅館位於山上,居高臨下,白天來時見旅館前方海面島嶼羅列,各式船舶穿梭。一旁有座大吊橋橫跨海上,景色壯闊優美。湯池設在頂樓,場內環繞流瀉著輕柔的音樂,隔著圍籬可俯視戶外美麗夜景;白天見過的大吊橋在黑暗的夜空下不時閃爍著亮光。夜已深,四周一片靜謐,溫泉池只有我獨自一人,僅有那醉人樂音及挪移身體發出的水聲相伴。一個寧靜溫柔的夜! 抵達擎天崗果然雲霧縹緲,隨著風一陣陣飄送,濃密時見不到數公尺的景物,還好沒下雨。本以為可以見到漫山遍野的白色芒草花,但甚麼也沒見著,是來得不是時候?還是芒草花不在這裡?倒是山坡上有成群的牛隻點綴,讓整個山崗生動了起來。嗯,下回應該探訪陽明山的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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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
痛苦不是來自事物本身,而是來自你對它的看法;你有能力隨時改變你的想法,決定你自己的快樂。 ──洪蘭 生活中總有許多情緒低落的時候,或許是因為生活的壓力、人際的隔閡,甚或是必然會有的生理、心理因素,既然狀況是無法避免的,那我們更關心的應該就是:如何為低落的情緒找出口。就如電影《侏羅紀公園》裡說的,「生命會自己找到出口」。出口在哪,還得慎密心思,好好的問問自己。孩子在學校看到如下的情景: 一個孩子因為同儕不經意的一句嘲諷,抓起椅子丟向同學,將他砸得頭破血流。一句玩笑居多的話語,如何竟能導引出一位孩子如此激烈的反彈情緒?唯可解釋的是,「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滿溢的水庫不適當的洩洪,潰堤恐怕便是意料之中的結果。我們經常教導孩子,理直要氣平。如何讓他氣平?恐怕便是日常間對他的關心不夠吧! 不論是在學校或職場,都不可避免的會有些小團體。團體成員互相關心,彼此幫忙、砥礪,通常能造就比權威領導更好的效果;但相對的是,小群體意識難免會有排外心理,排斥他人參與,甚而予以不必要的阻撓或嘲諷,便成了經常發生的事了。情緒不滿的孩子拿起椅子就砸,對被砸的孩子更是難以承受之重。對被砸的孩子而言,日後可能會產生人際交往間的障礙,往正向看是謹小慎微、思慮周密,朝負面想,這次的遭遇可能讓他的心理產生陰影,造成難以預估的傷害。顯然,這兩個孩子都需要適度的關心與輔導,但也很顯然的,目前很少有人能勝任這樣的工作。 我們想當然爾的會將責任付託於學校的老師。但事實是,現在的老師不是不想管,而是多數人自信自己根本管不動。通常我們會觀察到這樣的現象:較為資深的班導,班級的秩序會比較好,出格或失序學生的比例也相對較低,正所謂,「薑是老的辣」。在此,我無意評斷年輕老師的教學手段,但很顯然的,師生關係的建立,除了時間外,更多的是對孩子情緒的掌握與人性的理解;你是幫助他尋找出適當的情緒破口,亦或放任漠視與隔閡在其間發酵成為不定時炸彈? 當然,我們必需承認,在現今的社會氛圍下,沒有什麼角色或工作是好做的。家長難為、老師難為,學生們更有其年齡無法承受之重。但就因為日子難過,我們才要想方設法的過得更知足而順遂。我們經常會對生活不滿,會對人事充滿抱怨,但不滿與抱怨通常又沒法具體的解決或改善問題,反而會讓矛盾更加的深化,更加的難以排解。 關心別人,就是幫助自己。或許真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咬咬牙難搞的孩子就會如潮水般的湧過,但下一波呢?你如何決定自己的快樂?如何為自己找到生命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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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彩暗藏的洞眼
欣賞過珠螺海堤上的兒童彩繪,驚艷之餘,我忍不住想,在漫長的戰地政務軍管之下,即使解嚴了,馬祖的建設、經濟開發、乃至文化藝術的發展,仍舊束限在過去的包袱陰影底下,人們很難盡情奔放本真的亮麗色彩,似乎「迷彩」依舊佔據著離島各角落以及人們的視線。當我在圖書館收集不到我所需要的小說生活背景資料時,我只能靠老照片去追溯、還原場景。每次辛苦的為人物故事「補遺」時,我不免納悶的想,為何看不見「抒情」的記載,走過一個艱困的年代,人們不是應該有許多「不吐不快」澎湃的內心感受嗎?那些真實的感覺、感情、喜怒哀樂的情緒藏在哪裡?為何除了迷彩,我看不見那些豐富而強烈的個性色彩? 這是一座十分壓抑的島嶼,進駐馬祖期間,每天選擇搭公車「走村」的我,一直期待「撞」到「好故事」,表面溫和、恬淡的我,常常專注、熱情、奔放的用相機去捕捉山海、坑道、碉堡、老街、原生植物,但更多時候我的相機是撲向圖書館裡的書,大量去翻拍老照片,藉著一行精簡的照片解說去滲透一個時代的庶民生活。這蒐集「史實故事」的過程十分辛苦,越挖越深越感到迷茫,彷彿不小心掉進一個洞裡,卻不知道洞的位置在哪,所以也無法說出準確的位置,清楚向人求救。 黃昏時「走村」到珠螺,我憑藉的也是自己的「感覺」而已,我相信這座村莊會有故事,但故事的主角是人,除了言語不通的依嬤,我沒遇上其他人,故事因此從缺,但一座長長的兒童彩繪堤岸,讓我與那從缺的部分銜接上,我帶著莫大的驚喜拍下海堤上每一幅圖畫,為自己終於看見「色彩」而興奮不已。 旅行的深度與驚喜,需要足夠的條件相互配合,當我發現自己可以用孩童的眼睛去看、去寫、去畫、去感應周遭的一切時,雖然一時沒有收集到我需要的史實故事,但因為有那海堤彩繪的豐富色彩,我覺得下一次再到蛛螺時,我一定可以發現別的驚奇。 人生的行旅,每一駐足、回眸之間,都存在不一樣的色彩,在等公車的時候,我想起不久前搬回南台灣部落的好友Kimbo,我一直沒機會問他,為何放下台北的一切,選擇回歸部落?那答案就在我站在像鳥巢一樣窩在山坳裡的珠螺村站牌下等公車的時候浮現出來。天色漸暗,晚風越來越強,末班公車到了,我滿足而安心的上了車,感覺身心靈都十分輕盈。回到牛角村,我與爾嵐民宿的主人分享了我的「驚艷珠螺」,他問我有沒走到「上珠螺村」,說那已變成一個廢棄的村落,但有擋不住的美,每一片殘破的景觀都會搶鏡頭,我說我走到另一個斜坡去看風景,想起回歸部落的好友,突然感觸良深,那已經廢棄沒人住的上珠螺村,想必也藏著不少人間故事。民宿主人說,人到了一個年紀,便會回到童年的深刻印記,清楚記得小時候的海邊,一塊熟悉的大石頭,退潮時石頭縫裡躲著螃蟹、堆擠在一起的佛手、藤壺、海鋼盔,就連一條從手中溜走的小魚兒,沙灘上綿延的腳印都會回頭呼喚你。那滋味我明白,因為我也一直清楚記得金門歐厝的海邊,我曾爬上一塊大石頭,躺著看藍天白雲,後來潮水漲了,鞋子漂走了,我被困在海岩上,四周的海浪嘩啦拉的唱歌,天上的白雲一樣悠悠浮動飄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