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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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發的碼頭
十一月二十七日,前總統府副秘書長羅智強曾到金門演講,講題「大陳島的說書人-我的家族寫作」,引起廣泛迴響,這講題正出自我主編的《幼獅文藝》。專欄為期兩年,共二十四篇,我也隨著他的書寫,遍覽大陳島歷史,以及羅家的遷徙。金門人對遷徙並不陌生,羅智強怎麼編織他的家族,頗能借鏡。 羅智強父親記憶驚人,羅曾委婉說,專欄順利完成,他父親的善記、能說,幫了很多忙。這是一個善於臨摹時空的長者,不可思議地拓寫他的大陳島經驗,給予智強,以及展閱書籍的其他人。 智強真的交出書籍的主導權,給他的父親嗎?當然不是。智強負責掌時間與記憶的舵,才能陪同他的父親,一起赴往滔滔與不忍的巨浪,與父親閒坐、喝茶,但也喝一杯風雲。在智強結構性的主導下,他為父親的拓寫自然而然,雲淡風輕地交代父親的被命名、大陳島生活與文化背景、日軍帶來的毀扼與反省,然後在十七歲時,隨著國軍撤退台灣,輾轉台灣各個處所,在花蓮、台北、桃園、新竹、台中等,逐零工而居,挖過馬路、開過洗衣店,還曾在台北的新公園、現在的二二八紀念公園跟懷寧街補習班等,處理模板事宜。智強的父親直到考上基隆船訓班並報考碼頭工人,才漸漸有了穩定的生活。父、母靠上的岸,不僅是他們的岸,也是子女的岸。 羅智強完成家族遷徙與定居的血淚紀錄,並適當呈現台灣早期社會。比如透過打零工,還原台灣經濟未興的當年,而到了後期,智強的父親擔任碼頭工人以後,生動地描繪了碼頭的作業,諸如紙箱裝貨搬載方便,慢船與快船以作業期限區分。七○年代以後,碼頭開始機械處理,碼頭工人面臨失業危機。智強的主述者以父親為主,母親這條線索也是重點,如何幫傭儲蓄、怎麼家庭加工賺取外快,後來還當了保母,母親由少而婦而長,從未停止為家勞動。當然,羅智強父母怎麼婚配、戀愛、結婚與持家,都非常精采。而我相信,當父母敘述時,智強看到兩老熠熠動人的敘述,這裡頭的幸福,大約就是人間的大滿足。 智強敘說日軍侵略與國軍進駐,以及戰役跟其後的撤退等,都給了書寫更大的歷史敘事。我特別記得其中幾件小事,其一是國軍主導大陳島的防務之後,羅家的住宅被國軍徵用,羅智強的父親氣不過,故意在二樓挖一小孔,往樓下傾倒灰塵跟垃圾。再是羅智強祖父偕同他父親,捕魚時撞見日本兵,兩人嚇得半死,又不能逃跑,沒料到一個日本兵嘰哩呱啦說了一堆後,竟拿出一大片麥芽糖給羅父。這組事件透著善的不一定都是善、惡的未必都兇惡,善與惡與國別、旗幟無關,而在人的一口善念。 我料想,在聽取父母故事、客觀敘述的同時,智強必壓抑著身為人子的不捨,雖從容行文,情緒必波濤洶湧。但是智強忍抑住了。 我讀著智強的書寫,想著父親怎麼帶著我們遷徙台灣,怎麼每天早晨帶著圓鍬、扁擔,在台北橋等待水泥工頭召集工作。大陳島與金門島的靠岸,都在說,沒有人願意遷徙流浪,我們都希望回來,原來的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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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代隔閡說「代溝」
自從金廈開通船運以來,孩子們的爺爺奶奶去福建安溪老家就不需要再走金門、臺北〈過夜〉、中正機場、香港轉廈門這條費時兩天一夜的路線,定居台北的孫子無形中減少了和祖父母相處的機會;利用寒暑假或老人家壽辰、金婚、鑽石婚的時機,臺金之間總是匆匆來去,加以孫輩人數眾多,少了個別的互動。聚少離多,又因不同年齡層次的生活背景,思想觀念上的差距造成的心理距離,影響了三代人之間的理解和溝通;最近二老來臺北,一個「牙刷狀況」成為家族聚會時笑談的材料,也凸顯了「代溝」問題。 兩位老人家遠行,通常習慣隨身攜帶毛巾、牙刷等盥洗用具,這次阿嬤的牙刷忘了帶,沒先告知,來家次日早晨梳洗時,正要重新跟他說如何使用熱水,她突然問說「牙刷『青菜』拿哪一支都可以嗎?」趕緊拿支新牙刷給她,但我家那一對正忙著準備上班、上學的寶貝,神情怪異的跟我「扮鬼臉」,輕聲說「好險」,還進盥洗室取走自己的用具,似乎擔心阿嬤等一下又隨意抓一條毛巾洗臉,這一幕,勾起了我的一些兒時回憶,也給孩子們做了次機會教育! 民國四十年代的金門,一般家庭經濟條件都不好,物資尤其匱乏。孩提時,我們家大大小小就只用那唯一的一把牙刷;應該是開始上學以後,學校衛生教育的影響,或是經濟情況好轉,但也只是大人和小孩或兄弟和姊妹分開來共用,什麼時候有自己的一支牙刷,已不復記憶,或許是國中畢業去台灣及金門高中住校時,才真正擁有屬於自己的牙刷吧?所以,阿嬤說「牙刷『青菜』拿哪一支都可以嗎?」我可以理解,表示我們有那個年代共同的時代烙印,而祖孫之間的誤解和隔膜,卻是世代隔閡所造成的「代溝」。 由於生活時間和環境背景的不同,上一代的人和下一代的人思想觀念和行為模式有其差別,故而對同一件事物的好惡看法、價值判斷各異,因此會有各持己見,壁壘分明的現象,兩代人之間便會形成一堵無形的牆,容易產生誤會,這種事情無關對錯、無關善惡,也無關道德,這就是心理學上所說的世代隔閡,套用一句翻譯自國外的現代語言,即所謂「代溝」。 科技進步,時代迅猛發展,「代溝」是時間的痕跡,社會變革的積累。拜媒體及網路發達之賜,縮短了不同年齡層對事物理解的差異,但有時在年齡相隔十年、八年的人們之間,卻會有令人驚嘆的代溝問題。尤其是「網軍」和媒體的推波助瀾,你無法想像,可能是一個不怎麼樣的小人物,一夕之間便成了炙手可熱的風雲人物,就如台灣現在的「柯文哲現象」,你無法理解,可是它又事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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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民宿
冬日午后,難得陽光普照,趕上水頭民宿走村尋秘活動,十幾家民宿敞開大門,各自以不同的風貌迎賓。「喝杯茶吧!」簡單一句招呼,我拾階而入,發現內院別有洞天,彩繪、童玩、書攤、素描,自由玩耍,溫馨而不張揚;餓了炒個麵茶、盛碗湯圓,亦都是尋常點心。牆上的字畫、照片最是引人目光,前者透露出主人的交遊嗜好,後者訴說著古宅的過往風華。 出了門,望見前院一棵老榕樹,枝葉繁茂,金色的陽光穿過枝椏,翠影層層疊疊,彷若舞動天地間的綠色精靈。主人在樹下擺了桌椅,我們一邊喝茶一邊閒話家常。此時耳畔傳來輕快的樂音:「熱情的太陽,十月的高粱,金黃色的花蕊滿街巷;海湧聲,過山鳥,聲聲叫醒阮的青春夢;庄頭村,金城酒,阮著是快樂的金門人……」。 這就是一方天地的幸福。 每年春夏之際,我總不願錯過加拿大西溫北溫花園藝術展(Art in the garden)。藝術家開放他們的家-正確的說是他們的工作坊-給大家參觀,展出雕塑、陶藝、繪畫、工藝……等不同創作。春天的花園草木扶疏、百花爭艷,作品自由錯落其間,有了奼紫嫣紅的背景襯托,尤其增添不少顏色。園中通常擺放一些飲料點心,有時也安排素人現場演奏豎琴或吉他,偶爾則聽到作者正訴說他的創作故事,就這樣靜靜地享受一個美麗的下午。相對於巴黎蒙馬特藝術區(Montmartre)或溫哥華格蘭湖島(Granville Island)的車水馬龍、語聲喧嘩,我更喜歡這種在自家庭院行走休憩的感覺,顯得如此悠閒自適。 下埔下一棟濱海民宿,本是不起眼的三層樓建築,主人為它在庭前造景,種植草坪、廣栽花樹,頓時一片綠意、生氣盎然。從老家搬來的幾個甕,調個頭即成為盆栽的美麗基座;不慎打破的水缸,倒地一放竟成為天然池塘,主人在池塘裡養睡蓮,蓮葉底下兩隻小魚游來游去好不愜意。大陽傘下有幾張休閒椅,專為識與不識的遊人而備。我是常客,每遊至此,主人總煮茶相待、盛情感人。或許大山大海的氣象令人嚮往,但往往記憶深刻的,卻是這小小一方天地的情意。 藝術原本就應該融入每個階層民眾的生活。有一回聽嚴長壽演講,他說去德國搭計程車,計程車司機播放巴哈的無伴奏組曲。這一點也不稀奇,我去義大利旅行,遊覽車司機聽貝多芬、柴可夫斯基;在維也納公園,有人拉起小提琴,有人即隨之起舞跳起華爾滋。我和加拿大朋友談作曲,他是公車修理工;我和法國朋友談聖嚴法師的人間佛教,他是木工。原來藝術並非只能供奉在巍峨的殿堂,它往往藏身在最簡單的庶民生活裡,並以最自然的生活態度呈現。 生活美學俯拾皆是。翟山坑道音樂節,巴哈「薩拉邦德舞曲」和莫札特「小夜曲」的演奏令人如癡如醉;「鐵達尼號」和「十面埋伏」的曲目也同樣動人心弦。民眾不分老幼尊卑,依序環繞水道站立,共同享受美好的音樂饗宴。 民宿之可愛即在於它的純淨自然,誰會在家裡濃妝艷抹呢?我常想,如果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的家當作民宿,佈置上用點巧思,不論陽春白雪或下里巴人,盡情展現各自獨有的生命元素;最後,別忘了注入歡喜迎賓、快樂分享的真情實意,與有緣鄉親一起淘玩人生,將是怎樣的一個有情人間哪! 一方天地的幸福唾手可得,水頭民宿走村尋秘,要能走出水頭,走出民宿,所謂「十步之內,必有芳草;陋巷之中,就有春天。」春天的腳步已近,屬於金門的2015,是否能夠芳草萋萋、春意滿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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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往事送別溫老
一月二十八日溫振倫兄來電,說他父親溫仕忠先生於二十六日在雙和醫院大去,溫老是金門文史耆宿,金門寫作協會的第一、二任理事長,會員聽聞此事,都感到悲傷與不捨。 我於民國五十年左右,即識得溫老,他家與舍下同在新北市中和區的太武山莊,兩家距離不遠。他長子溫振民曾是我少年同伴,到他家遊玩,常見來臺休假的溫老(當時任職縣府)手不釋卷,記憶中他看的是《東周列國志》等書,但之後,他們家搬回金門,過幾年,又搬回山莊,來來去去。 民國六十六年,我返金任教,假日常到今日浯江書院所在的社教館看書報雜誌,圖書室設此,我與管理員溫媽媽薛素婉女士偶爾聊聊天,話山莊家常。初任教那幾年,寒暑假赴台,到溫宅探望老友振民,聽他講影壇趣聞,他讀國立藝專電影科夜間部,白天偶去幫忙拍電影。 振民藝專畢業後,返金服兵役,役後赴台,沒多久,發生意外亡故,我不解亦不敢多問,但自感傷少了一位益友。近年,山莊舊鄰黃承中返金尋友,老友餐敘時,吳鼎仁回憶當年金中畢業,赴台曾借宿溫家,彼此交契的承中聞訊,特將家中美味醬魚取來款待,大夥漫談往事,對往生的故舊亦感悵然。 民國八十七年,喜歡寫作的朋友們,志同道合,組織了金門寫作協會。溫老飽讀詩書,齒德俱尊,熱心寫作,會員公推他為首屆理事長。溫老平日努力撰述,臺金報刊經常見其大作,作品結集出版,依序有《金門勝蹟釆微》(民82.2)、《怡情文集》(民85.6)、《浯江隨筆》(1999.11)、《金門文集 浯江瑣談》(2004.6)、《胡璉與金門》(2009.8)等書。 溫老的心血結晶我都珍藏,書中所寫內容豐富,例如《金門勝蹟釆微》,除了將浯洲八景、二十四景,先做簡介,又將金門各鄉鎮的名勝古蹟,明白扼要的介紹,篇末賦詩誌感,可見溫老古典文學底子深厚。篇中所寫,有些是溫老的親自見聞,例如今日金門高中的中正堂原無圍牆,當年,胡璉司令官提倡義務勞動,每天早晨率部屬到山前搬石塊,溫老參與其盛,知胡伯公搬運石塊重八十三斤,該石在中正堂對面圍牆右下側。寫到珠山,說早年珠山文化水準比較普及,青年男女多受教育,麗妹頗多。 《怡情文集》這本大作,除了溫老自序,分敦品勵志、論說記趣、旅遊紀勝、時序感懷、讀寫之樂、隨筆集文、詩集等七輯,各輯都有不少作品,可知溫老修身及寫作之勤,詩文皆擅。拜讀之餘,令人佩服。「隨筆集文」輯中之「見聞隨筆」,有些篇章,似乎是他的親身遭遇,也是不平之鳴,在文後,溫老特別寫說:「以上文中姓名皆假設,事均真實。」 《浯江隨筆》書前輯有幾張彩色照片,其中一張是當年(民87)金門縣寫作協會第一屆理監事合影,彩照之後為自序,並分仙洲風情、浯洲文風、文化史語三輯及附錄,各輯均有切合分題之文章十多篇,附錄則輯有溫振民所寫〈略談戲劇與電影演變〉、溫敏麗寫〈華岡第一個日子〉、〈阿里山的扁柏和紅檜〉。 此書可算得上是溫老父子、父女合集,書中有不少鴻文曾刊載於《金門日報》副刊,文章有描述金門往昔民風,也有不少以戰地為素材,是鄉土兼戰鬥文藝。 以上所介紹三書,前兩書是溫老尚未就任寫作協會理事長所出版,後一書是擔任理事長後印行,溫老勤於讀書,也勤於著述,高齡仍赴空中大學選修人文學系課業,是「活到老,學到老」的典範人物,平日待人和氣,如今溘然仙逝,會員追思他的藹然風範,懷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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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擺攤新思維
我一直苦苦的等著,前面一個攤位,面對人來人往,眼神空洞。想像自己就是姜太公正在釣魚,離水三寸,願者上鉤。元旦四天連假後的再一個週休二日,我正在北崙彩繪村當值擺攤,體驗世間繁華、人生百態。 現代人閒暇時,除了享受遊山玩水美食也懂修身養性。有餘者就早早規劃退休經營開心農場、力不足者也可當休閒農夫。新北市外圍、郊區,就有許多小農田地出租,讓許多的都市上班族在假日可以攜家帶眷享受田園樂兼以體驗腳踏實地的無米樂,也聊以安慰食用自己種的蔬菜葉類,而我此時正在橋下體驗二日攤位生活。擺攤人生的甘苦也許可以連結金門母親們的些微人生觀,金城山外沙美市場,重現早期的市景街頭,所不同的是,曾經號稱金門十萬大軍散佈在金門每個角落,尤其清晨三、四點的早市場熱鬧滾滾,每個攤位都生意盎然,母親總是驕傲的說,一付扁擔子養活一家九口,當年供讀私立大學的錢可以堆滿房間呢!市場擺攤的母親們都偷斤減兩,葉菜類浸泡為了增重,噴水保新鮮,籃面美化內藏殘缺的失德,只為了養家活口;年節送高粱酒、年糕、貢糖禮盒,為了拉攏軍人採辦情誼,金門居不易的甘苦,談不完。 這是一個中部新興的小小彩繪村,好多年前人口逐漸沒落,幾乎只剩老人,大部分村舍荒廢,四、五年前由一群創意志工開始大範圍的投入彩繪工作,在堤防橋墩二側、破舊的圍牆、空棄的房屋外牆、小公園圍籬美彩…,然後村長帶領宣導加入社區協會、學校師生跟著響應…整個村民動起來,成就了一個創意彩繪村。半年前公視專訪後,觀光人潮一波波前往觀看,我們在元旦前往,擠的水泄不通,蔚為傳奇。整個村莊所到之處都引起一片孩童們的驚喜,因為巨大的聖誕老公公站在門口呢!旁邊是海盜船,一整排熊貓在招手,到處是創意造型、五彩繽紛的卡通人物,小矮人、哆啦A夢。老村落因為人潮、顏色重新活絡了,有了觀光人潮帶動村民擺攤,經濟也活絡了,更重要的是,村里老人有了聊天聚會的心情,生活增了多采。 小姑一家招我們一起作伴擺攤,促進經濟成長。我們攤上擺著公婆種植的熟花生,一包包等著客人上門,我靦腆羞澀不敢招呼,只想當個睿智的姜太公。觀光客有情侶、一家人、老夫妻,忙著照相留影吃美食,我手上的筆記本也忙著記錄眼前這一切。一邊思緒飄向金門老街重整計畫,很久以前金門人口外流嚴重,加上軍人退出離島,市場沒落了、屋舍店面被空棄,曾經熱鬧的街道也門庭冷落,處處成了老街,到處是荒蕪傾頹的景象,尤其是住家附近的沙美老街,每次走過總覺得不捨。有心人士一直在研究計畫如何恢復老街但是曠時費日,老街依舊一直在變老。 公職人員、政府機構相關人士常出去取經,吸取重整老街的成功案例,但是腳步十分慢,也許需要公私民間團體多方面配合吧。我想一個地區的經營修整維護除了有心也需要無私,理念也好、統整的思維也好,坐而言不如力行,一點一點的匯集,成就一股力量,也許金門老街也可以像這小小的彩繪村一樣注入新生命。即使像此刻太陽漸下山,村落漸沒入黃昏,餘暉照得光采亮麗,黑暗過後,明天又將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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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應讓利於金酒──寫在王張金門會之前
第三次「王張會」終於敲定於2月7日在金門舉行,據報載這次會議的主題包括:大陸越界捕魚、海漂垃圾、濫採海砂,乃至供水金門水價及增加陸客金門行人數等,議題不可謂不廣,不過對於如何排除金酒行銷大陸的貿易障礙,卻無人提及,極為可惜。 眾所周知,金酒在臺灣白酒的市占率已超過八成,當前亟待開拓的是大陸市場,但金酒進軍大陸市場卻屢遭鈍挫,原因無他,稅賦而已。據金酒廈門公司總經理林翠雲的統計,金門高粱酒進口大陸的總稅率為62.5%,如此高額的稅賦,不僅重創金酒在大陸市場的銷售,共伴而生的更是假酒的猖獗。據了解,製作一瓶假酒的成本,只要人民幣5塊錢左右,卻可批售到80幾塊,零售商賣100元,金酒正牌課稅的白金龍(300毫升賣158元,600毫升賣288元)與之相比,一點競爭力也沒有。 也就是說假酒之所以猖獗,乃因有暴利,而暴利之源恰可歸咎於重稅,重稅所發揮的保護效果,在金酒這個個案中,幾乎全被假酒業者所接收,而非其他品牌白酒,這恐怕不是大陸稅政機關所樂見,結果不但讓金酒進軍大陸市場受挫,更讓許多愛好金酒的大陸同胞莫名其妙賠上了健康,令人扼腕不已。 欲打破這一惡性循環,唯解除重稅而已,只要重稅一除,暴利跟著消失,在無利可圖情況下,自無人甘冒風險,製造假酒。大陸不妨參照「港澳(CEPA條例)進口農特產品免關稅」的模式,將金酒納入進口零關稅的行列,在取得公平貿易的情況下,相信金酒很快可在大陸廣大的白酒市場中,佔有一席之地。 一定有朋友會問:「大陸為何要如此優待金酒?」理由很簡單,因為金門在未來兩岸關係發展中,將扮演愈來愈吃重的角色,尤其自太陽花學運以來,兩岸關係發展所遇到的瓶頸,卻因此次金門自大陸引水而獲得突破,而這並非特例,當年陳水扁就任之初,為了穩住兩岸關係,就宣佈實施小三通。金門類似的題材還很多,例如:電力、瓦斯、橋樑……等等都是,假如2016由蔡英文當選,蔡為穩定兩岸關係而宣布興建金廈、金嶝大橋,筆者絕不意外。而這些工程在在需要錢,扮演金門財庫的金酒公司,若不能擴大營收,何能支援兩岸和平發展之所需?所以今天大陸讓利於金酒,將來必會回饋到自己身上來。 此次王張會,國臺辦曾揭示對臺主軸─「深化基層青年交流、能解決的先做」,就從金門開始,顯見大陸已察覺到金門在兩岸關係發展中的重要性,果如是,就從讓利於金酒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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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誠則靈
神明奉神龕、列祖列宗擺祖龕,年年祭祀多,累了主婦吸油煙,葷碗、菜碗擺滿桌,祂們聞煙、我們未必能嘗鮮;一天雖然有三餐,熱過再熱、炒過再炒,鮮味走了樣,菜色亦變味,食物塞滿整冰箱,今天尚未吃完,明天接著又拜,循環一年又一年,叫苦連天於風俗無法變。 平日做訪談,走過島嶼許多地方,放眼而望,諸多年輕人出走他方,祭拜由老人家擔當,逢年過節走市場,搭公車雖免錢,搖搖晃晃總是不方便。她們烹煮菜餚一桌又一桌,顛簸地穿梭於大小公嬤廳,雙腳下跪拜祖先,口中念念有詞今天啥日子,列祖列宗記得過來吃,更不忘要求庇祐子孫出入均平安、前途有希望。 老人家的心靈寄託,我們尊重,然而真的有燒香有保佑?如果子孫好高騖遠、愛吃不愛動,賺五毛花一塊,光燒香有啥用?當聽見她們嘴中發出的怨言,媳婦三不管,說她們要上班,原來只是娶來好看擺門面,這就要深入探討,老一輩與年輕人之間諸多理念的不同;而神明與祖先,一方在蒼天、一邊在九泉,倘若真靈驗,聽見陽間紛紛擾擾的聲響,想必心中亦難安;儘管神鬼力無邊,聞之毛骨悚然心慌慌,然而亦未聞祂們在此方向為眾人排憂解難,話題圍繞依舊一年復一年。 如何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取一個平衡點,操之在自己的手上,就以筆者而言,一年之中住家與婆家兩地奔波,從天上的神到地下的鬼,遵從老人家既定的規範,「上山一晡、落海一晡」、一年約花一半的時間在拜拜,至少花費十來萬,一位好友看我如此拿香跟拜,數目可觀,除勸我簡單就好,總不忘開玩笑地說:「妳都拜窮了!」 長輩的硬性規定,媳婦確有無奈之處,曾經,我跟長輩溝通,拜拜是心靈的慰藉,也只是飲水思源下的一個紀念性質,可以選擇性地視能力與經濟的負擔來祭拜,不必人云亦云,那些牛鬼蛇神都是自己招引,何況心存善念、正氣凜然比什麼都重要,並且希望能將遙遠與不相干的先人統籌處理,以免後代子孫人仰馬翻吸油煙、賠了健康花大錢;隨即惹來一陣訓誡,除告誡這是祖先留下的規矩,並嚴詞沒有再議的空間。 老一輩的逐漸凋零,新一代開始接棒,同宗共拜,敞開心胸,沒有什麼不能談,平均半百的我們共同心聲即是化繁為簡,泥土已淹一半,再過幾年亦都會相繼老去,何不趁此時機作規劃,別累壞了大家。理念獲得了迴響,待他日反對之輩夕陽西下,當今媳婦攜手向前地取一個平衡點,立即從春秋二祭著手,既不失古人的禮儀規範,亦達到現代人的需求。 每年冬至搓湯圓,尚要祭拜各處的祖先,當日算算十八回合的疲於奔命,移風易俗就從自身開始,自家神明煮湯圓,熱騰騰地白煙飄散,隨後暖胃亦暖心於冷冷的天候;而多處公嬤廳與宗祠,基於環保概念、不拆封地以整包的麻糬取代,爾後放著慢慢吃,既不佔冰箱、亦不會因吃了過多糯米而傷胃,這即是空氣隨人放。 改朝換代,各人均有自己的腦袋,舊人換新人,思維不一樣,去蕪存菁,不失是個良策。而人人做自己的主人,行該行之事,心中一把尺,別徒留遺憾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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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
「真理愈辯愈明?未必。因為在你窮極心力說明前,你已經先氣死了。」 友人氣急敗壞的談論他最近一次的溝通經驗,無奈下了這般的結論。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甚至是兵也沒什麼興趣跟你說道理,該以何服人,對現代人而言,成了艱難而亟待探索的課題。 通常人們在溝通無效時,總會說:「好歹說點道理吧!」但不講道理的通常不識好歹,或者說,你的認知本就與他無關,但關心的是自己的認知、自己的道理。 近日,恰在某「綠報」中看到了這樣一篇開講,內容主要在談BOT的弊病。姑不論其對BOT採何種看法,因為我相信站在不同的角度就會有不同的理解與詮釋,本就難有對錯之分。但我看不懂的是作者對《政府採購法》中「採購評選委員會組織準則」的理解。準則的第4條規定:「委員會置委員5人至17人,就具有與採購案相關專門知識之人員派兼或聘兼之……擬外聘之專家、學者,應經其同意後,由機關首長聘兼之。」作者以為,這就是在替BOT開方便之門,因為機關首長想聘誰就誰,誰也管不到,無論這些首長有拿錢還是沒拿錢,法律都給了他們這麼寬廣的空間。………所以好棒好棒啊!台灣的BOT案,政府各單位都可以說了算,連那個大鵬灣國家公園風景管理處,都可以決定要把小琉球的土地BOT出去啊!實話說,這樣的說法看似有理,實屬危言聳聽、廢話連篇。 遴聘評選委員既是權力,更是責任。如果一切都放任電腦亂數篩選或由某些自稱有代表性的公民團體薦舉,試問,出了事,該由誰來負責任?如果遠雄巨蛋、鴻海三創案都採這樣的模式決定,現在就真的只能怪運氣了,這是把所有非我族類者都當成笨蛋,還是真以為舉世皆濁,唯我獨清?再說,在民意高漲的當下,又有那件重大的公共政策可以由政府說了就算數的?又有那件重大的施政計畫不用經過繁雜的行政程序,以及民意洗禮的?如真能照作者這般的蠻幹,服貿早就過關了,高鐵也勿庸去管破不破產了,反正機關首長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來的閒情逸緻傾聽人民的聲音,甚至是聽名嘴們廢話連篇。但,真是如此嗎?很難想像這類嘩眾取寵的言論,還頗有市場;多數人有力氣去仇官、仇富,就是不肯花點心思對打嘴砲的名筆、名嘴們,多一些檢驗。 英格蘭詩人約翰.鄧恩言:「人非孤島,無人可以自全。」如將鄧恩建構的意象及目的再深入闡述,或便是「任何人的死去都使我缺了一塊,因為我和全人類唇齒相依。」責難一個人,並不能讓自己更圓滿,有時反而益發彰顯自我的無知與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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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水下考古的潛力
2012年5月18日,泉州展開水下考古陸地調查工作,6月6日考古人員從晉江市深滬灣開始第一階段的陸地調查,有了階段性的成果 考古人員也確定泉州灣附近海域13個沈船疑點,其中9個位於深滬海域,另外4個分布在漳州和金門等海域。晉江深滬灣有多處「沉船窟」遺址,深滬與金門相近,自古金門漁民都前往捕魚,金門碧山陳姓居民,開基始祖自元朝因避難從晉江深滬後山鄉,遷居金門東半島仍名後山,合族而居形成單姓聚落,六、七百年來過著知足安樂的農漁生活。 回想2011年前往德化博物館作交流期間,泉州博物館陳建中館長,曾經告知已經多次派遣漁船至金門東北角海域做探勘,帶回不少從海底古沉船內的陶瓷標本,打算上報國家文物局,作水下考古的評估。 福建沿海有眾多的古沉船遺址,大陸第一支水下考古專業人員培訓,當初的養成實習地點就選擇在福建,1974年連江縣發掘出古代獨木舟,同年泉州的后渚港也對宋代海船作考古發掘,之後定海、連江、平潭、漳州、東山等海域,都進行計畫性的水下考古工作。福建東海平潭的碗礁,得名自漁民經常在附近打撈出碗件而稱之,2005年6月下旬當地漁民發現一艘清康熙年間古沉船後,立即遭到外界大規模的盜掘,大陸國家文物局獲悉後,立即組織水下考古隊對沉船遺址進行搶救性發掘工作,總共出水17000件清康熙中期景德鎮民窯生產的瓷器,推測是當時的外銷瓷,正循著閩江水路入海出洋。筆者在福州、泉州看過實物展示成果,這些器物的紋飾如青花博古圖、漁家樂、鳳穿牡丹紋、山水圖、團獅紋等,與金門海域取得的破片皆相同,甚至有了某種水路的航線關係。近年來福建東山島的水下考古,對明鄭時期的沉船遺址古物作深入調查研究,印證鄭成功的東西洋船隊活動實錄,說明金門人洪旭建東山水師大寨經營海上的風光歷史,正可以與金門水頭、後豐港的出水文物作比對及連結,豐富金門的歷史人文內涵。 中國古陶瓷學會2008年泉州年會暨中國古外銷瓷學術研討會,泉州博物館以「在水一方」開啟海洋文化的首卷,並藉由水下考古及外銷瓷研究,極力塑造泉州成為海上絲綢之路起點的歷史地位。筆者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出宋代泉州港海上絲路及明代漳州月港的陶瓷貿易,乃至鄭成功家族據金廈舉兵抗清而發展商貿爭取經濟財源,金門向來是中國外銷瓷的重要中轉站之一的觀點。宋代泉州港屬於集體海港,總稱三灣十二港,金門島在圍頭灣內,自古船舶往來交通順暢,金門的太武山巖寺建於南宋咸淳年間(1265年至1274年)主祀通遠仙翁,顯然與泉州開放市舶司,當時盛行的航海祈風習俗有關;金門料羅是伺風放洋的口岸之一,宋嘉定十年(1217年)泉州府治真德秀幾度在料羅屯要塞經營戰船,確保海上絲路的暢通安全。早期料羅海域漁船作業,經常從海底拖出沉船古物,尤以陶瓷器居多,既是出口貨品也是壓艙物,宋元的海上絲路運轉,金門人應該是從不缺席的。 金門的文獻資料曾有零星記載過觸礁的船隻,鄉規中也約束不得對失事的船隻進行掠奪;因為長期軍事管制,地區封存許多水下及陸地的歷史物質遺產,雖然陸續有不少的考古發現,依然缺乏全面性的調查工作,而且經挖掘發現的文物,大多數離開金門,分散典藏在台灣的博物館及學校或收藏家的手裡,這也是金門長期文化保存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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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酬勤
前些日子在《聯合報》看到一篇社論,標題是「當世道不再酬勤 高鐵財改夭折是必然」。作者以他的觀點來解釋當前的柯文哲現象,認為在譁眾取寵及集體遊戲化的年代,官員若只默默努力,而不向人民迎合示好,很難贏得掌聲,甚至只會遭到冷眼。 總體而言,大部分的人應該會同意這樣的看法,畢竟時代真的變了,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政府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時代了。現在政府拋出一個政策議題,人民首先會先質疑,然後才去探查政府真正的目的,如果目的不是那麼純正,甚或其間容得下反對者的質疑及操作,恐怕成功的機會就不高了,這也就是為什麼號稱博士級的閣員們會損耗得如此之快的主因。其實,代議政治的源始就是菁英政治,這些博士級腦袋想不清楚的是,為什麼我們已經考慮得盡善美了,已經盡量的讓「利大於弊」了,為什麼民眾還是不滿意?縱是朝野易位,就能提出更好的辦法嗎?質疑誠然有理,但癥結仍在「世道酬勤」啊! 主張世道不酬勤者以為,柯文哲只嚷著要拆2百多戶違建就引來了一片讚賞,新北市一年拆了1萬2千多間違建,卻無人聞問。道理人人都懂,甚至我們還以為,這是媒體有計畫的進行「造神運動」;然而,柯氏之所以備受關注,難道不也是因為一個「勤」字嗎?而且他所做的每一件,又何嘗不是理所當然或本該如此的?只是之前因為種種的壓力、考量,以致蒙蔽了事物的本質,變得有些積非成是,甚至是以假亂真、是非不明。而柯氏現在所做所為不過是將讓事務回到原本、回到原來的軌道。以前,這樣的行為會被稱誦為開大道、走正路,但現在則會被類比為搞怪、瘋子一樣的行為;這已經不是行為是否妥適的問題了,而是人們已經變得足夠的世故與圓滑了,既不輕易的對未知的事務表態,卻又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於是乎在出了柯某人這樣一個敢於直白是非、勇於改變現狀的怪胎,欣喜而從、奉若偶像,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因此,與其說是世道不酬勤,不若說世道不酬的,是菁英們「自我感覺良好」之勤。以服貿闖關為例,馬總統講了上百遍的利大於弊,就是無法說服實際口袋少了真金白銀的百姓;高鐵破產,明明倒楣的就是全體國人,而菁英們提出來的方案,卻是延長搞出爛攤子的始作俑四十年的特許經營權。或許政治菁英所做的決策,都是對人民有利,且利大於弊。但沒有過細說分明、充分溝通與理解的「包裹決策」,在當下是沒有市場的,因為,人們堅信,與其悶著頭任他人主宰,不若自個伸頭一刀來得痛快;這真的不是「決策官員再怎麼一片赤忱、心秉專業,也可能勞而無獲,甚至適得其反」的問題了,而是根本拜錯了神、走錯了道,如何能不讓民眾群起反彈? 世道酬勤,更酬真理。人民對政府的質疑,本屬必然,誠實努力的人終究會受獎賞,因為,在這個時代裡,此種人就如柯氏一般,絕對是「怪胎」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