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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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四種飢餓(下)﹕鍋貼﹑蟬
鍋貼: 餵補我童年飢餓的胃,是鍋貼。 吃鍋貼,是我跟爺爺在飲食這一節上,留下的少數記憶。小時候跟爺爺上街,都會到莒光路鍋貼大王吃鍋貼。一枚形如元寶的餃子,被煎得金黃飽滿,那不是金元寶是什麼?金元寶不能吃,鍋貼卻能吃,連金元寶都比不上這一枚鍋貼吧!於是,跟爺爺到金城,走往莒光路,便不免流涎。也因為這段往事,我每次回鄉,除了昔果山、后湖跟榜林,最常去的,就是莒光路。 莒光路是金城鎮重要的街道,市場、商店、小吃在這裡,名聞遐邇的貞節牌坊古蹟也在這裡。小三通後,莒光路成了大陸街,香菇、漁貨、衣物等,擺滿店面。 小時候,除了拜訪親戚或逢年過節,我很少到金城。到金城,在以前是大事一件,每次,媽媽都要把我盛裝一番,才帶我去。而所謂的「盛裝」,不過就是穿上新一些的卡其制服罷了。比較起來,我跟爺爺進城的機會是多了些,姑姑住金城,爺爺去作客便帶我去。一次留宿,姑姑忘了給棉被,爺孫受凍一夜,隔天才跟姑姑說,姑姑又氣又笑,被當作笑話傳了好一陣子。記得莒光路有一條小路連接姑姑家,我後來回去,找了許久卻沒找到。 以前回鄉,都會把機車停在貞節牌坊附近,徒步走,看看「金馬照相館」、「鍋貼大王」,還在不在。莒光路是我童年美滿豐富的大街,它擠滿了人,花的綠的衣裳高高掛滿商店樓房,矮的胖的老的少的都走在街上,指著玩的喝的用的議論紛紛。水果香、鞭炮硝味跟烤香腸的焦味,混合出一股非常足滿的味道,市集似在玫瑰色的氣流裡流動了起來。 有一次,我走進「集成」鍋貼店,點了鍋貼跟湯,抽空問老闆「鍋貼大王」還在嗎?怎麼都找不到了?老闆說,「鍋貼大王」早就不做了,老闆補充說,我們的鍋貼料好味美,也是老店。鍋貼好吃,調味也好,畢竟少了回憶這一味。晚間,走在莒光路,行人三三兩兩,燈光有昏有暗,我走在參差的記憶上,常感哀傷。那一枚金元寶掉在地上,明明很近,無論怎麼伸長了手,卻始終搆不到。 蟬: 一九九三年,我剛大學畢業,兩岸觀光也開放沒多久,我跟朋友上北京。當時沒有捷運、沒有鳥巢跟水立方,北京一派老樣。王府井大街還是燈影飄搖,小吃一道道,一夥人看得眼花撩亂。朋友看到炸蠍子,又好奇、又鄙夷,卻還是忍不住花了兩塊錢人民幣,吃了好幾隻。我當時想,吃蠍子恐怖嗎?那麼,吃蟬如何? 試問老饕,有「燒蟬」這道菜嗎?這道料理不需鹽巴、花椒或檸檬,只需要灶一個、蟬數隻。這個配備,在今日並不常見,但三十年前在金門,卻家家戶戶都有。蟬如何吃?在微溫的灶肚裡,翻動柴灰,刮扒出蟬時,牠全身焦燥黝黑,蟬翼灰飛煙滅,只剩蟬體渾黑結實。我不吃腳,也不食肚腹,剝開蟬的背,那黑黑的兩面背歷經酥烤,一剝即碎,熱煙、肉香齊上。肉,僅小指指節大小,卻液豐味爽,毫不膩口。我常常一烤許多隻,撈出灶後,等牠們微涼,再一把抓住,慢慢啃。 這道料理,最麻煩處是抓蟬,還好,「昔果山」是蟬的盛產地,只要高粱稈一支、塑膠袋一個,就沒困難。我常在上午捕捉,邊抓邊玩,等到午後,蟬玩膩了,而灶也停止炊食之後,我走進廚房,蹲在灶前,往火堆丟。蟬幾乎都悶不吭聲,就讓牠自己燃燒,完成一個孩童吃的慾望。我日後偶見,壯如壁虎、黑甚蟑螂的蟬,明明熟悉,伸手去抓卻覺得噁心,但是,我竟吃過牠們? 我不知道村裡有誰,跟我一樣吃蟬?到底我吃蟬,是玩伴、鄉人們教我,還是我獨創的發明?我每一想起這事,往往被它困惑。但如今回首,也不覺得對蟬有何愧疚,倒訝異那個我、那個還是孩童的我,他吃食的意志如此強勁,在飲食、營養都缺的環境,努力吞取。現在,我瞧見別人吃美食,自己口上卻無餘物咀嚼時,仍不禁口腔生津,暗嚥口水;會是這個緣故,才開始「燒蟬」的嗎? 飢餓竟這麼深刻;而一種匱乏,也深深地,寄居在飢餓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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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退休人生
金門縣家庭教育中心、金門社區大學,共同負責推展「樂齡教育」新計劃。金門縣寫作協會,有幸參與其事,甚表感激。「樂齡教育」企劃人李沛慶博士,有一天,邀本會常務理事洪春柳、理事李瓊芳和筆者,到社區大學商討「樂齡教育」課程,他說要開一門「影像閱讀--看電影的讀書會」,需請寫作協會來協辦。這是寫作協會在金門朱子祠承辦《往事知多少?》讀書會後,又一次可以服務大眾的機會。當天我們研討結果,就決議我們三人分別來主持,從本(十一)月七日開始,每二週在週五舉辦一次,十一月份由洪春柳開打,十二月份由李瓊芳負責,明年一月份由我擔任,然後再依序輪流上陣,至六月份前為止。 首場七日晚上六點半,假社區大學舉辦,洪春柳老師播放卡通版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舊片新創作,效果很好,獲得滿室歡笑。最後洪老師就以情節中的三首歌詞,提供研討,大家腦力激盪,發言熱烈。這三首歌:第一首,〈你不能不知道我是誰〉:描寫馬文才不學無文,財大氣粗吊郎當自負的樣子。「我插了翅膀就能飛,呼風喚雨身手矯捷---四書五經、蠟筆小新、gone with the wind,我都看了一點---屎爛兄弟看我嘴臉,吃吃喝喝帳單我pay---瀟灑多情捨我其誰,悠遊在這隨心所欲花花世界,哈啾!」第二首,〈你是我心中一句驚歎〉:描寫梁山伯的心聲。「愛,原來是這麼個模樣,近在眼前,卻不一定能夠一眼看穿---是你敲我的門,再把我點亮,你是我心中一句驚歎!」第三首,〈蝴蝶〉:描寫祝英台的心情。「我也願意,因感動生死相許,擁抱前,離別後,與你魂夢就此相繫。---夢裡蝴蝶翩然舞起,繼續,我要我們的愛在明天。」行筆至此,想起南宋、元好名句:「問人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 「2008金門樂齡教育暨閱讀推廣計劃」的活動,由金門教育局、家庭教育中心主辦,金門縣寫作協會承辦,金門縣文化局暨各學校協辦。許能麗課長為了配合名影評人、語文輔導教師蘇蘭,二十日在金城國中舉辦研習之便,就商請本會常務理事陳為學校長安排蘇蘭,在十九日晚上七時,假文化局三樓會議室舉辦一場「影像閱讀--看電影讀書會」,以前金門縣寫作協會,舉辦《文學V.S電影》,就是由陳常務理事建議邀請所辦的。 這次蘇蘭在十九日(週五)主講:「笑看退休人生---以電影說故事」。那場洪老師原定請王金鍊主講,看《色、戒》談張愛玲小說的課,只好提前一週在十四日舉行。我們在社大看樣本《色、戒》,李安《色、戒》的三場床戲,引發藝術乎?色情乎?的熱烈探討,而男女觀眾對《色、戒》的閱讀也有所不同;認為男人要獲得女人的芳心,必要通過她的「陰道」,女人要獲得男人不變心,要控制他的「胃」。李安《色、戒》的三場全裸大膽床戲演出,在蘇蘭看來還是小兒科,她說,比較其他的影片,李安太保守了。 蘇蘭主講:「笑看退休人生---以電影說故事」,在文化局三樓會議室,擠滿了近百位聽眾,可見蘇老師的魅力,老縣長、現任金酒董事長李清正夫婦,也前來聆聽。蘇老師說:「退休人生,只要懂看電影、能聽音樂、會閱讀,生活會過得充實而輕鬆愉快。」我想退休的人,不一定都有此良好機緣和能耐。但要活得悠閒快樂,不全要看電影,看山、看水、看花還比較容易;不全要聽音樂,聽蟲鳴、鳥叫、海嘯還比較方便;不全要會閱讀,用心修行、用身運動更為重要。蘇老師介紹許多電影海報,播放了四片金馬獎入圍的影片,讓大家觀賞,並藉此訓練大家如何看影像?如何聽音響?如何讀文字?聆聽蘇老師的課還滿緊張的,但可學到許多學問,因為她會問很多問題,來激發我們。 二十一世紀是個「樂齡」的世界,對「樂齡」人,政府除了注重他們的醫療保健外,提升他們的精神生活,將是社會的重要課題。因而推動「樂齡教育」,培養他們閱讀休閑的生活,真是刻不容緩,如此方能讓他們活得快樂而有希望。人生最公平的事,是任何人都會老,然而我們不必怕老,重要的我們要有活得開朗的心境。宋朝徐 積有一首詩,曰:「兩人俱是白髮翁,不用語言情意通。且喜胸中無一事,一生常在平易中。願公活百歲,我活九十九,白髮變成黃髮翁,回來同把一杯酒。」也有一首不老歌這樣說:「起得早,睡得好;七分飽,常跑跑;多笑笑,莫煩惱;天天忙,老不了。」歷經滄桑的老人啊!我們要相互鼓勵,要注意保持身體健康,維修清淨心,過平凡、平淡、平易的生活,看破世間事的無常,如果體認了「悲歡離合總無情」,那麼何妨「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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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拾遺(一)
我讀伍稼青先生的「中國笑話選」(台灣商務印書館印行,民國65年三版。),序文有言:笑話乃是「俗文學」的一種,…使讀者會心的微笑,從而無形中收諷刺勸戒之功。莊子說:『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其間開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這些話佐證人生苦短,人生苦悶,需要笑話來逗趣開心,來延年益壽。 平常耳聞之間,我喜筆記笑話,11月22日週六,金聯社王添泉理事主席承辦「金門縣97年度合作教育研習」,請來台灣合作事業發展基金會錢金瑞會計師授課,他妙語如珠,講了幾則笑話,我不知是否是他原創,聽完後,頗覺趣味,筆記分享: 「抽菸很好的!」 有一個台北人是老菸槍,每次抽菸,太太都要他到陽台抽,陽台外面就是鐵窗,他感覺就像被關在監獄的囚犯一樣,很無奈也很不滿。 有一天,他下班回家,經過地下道,碰到一位流浪漢開口討錢,他口袋剛好沒帶錢,就拿出香菸,要請乞丐抽,乞丐說他不抽菸。台北人於心不忍,就說:不然我刷卡請你喝酒?乞丐說他不喝酒。台北人心想哪有這麼標準的乞丐,仁慈心大發,說:不然我刷卡買一張樂透送給你,希望你能中大獎!乞丐說他不賭博。台北人心想:這乞丐死心蹋地就是要現鈔罷了。 後來,臺北人乾脆說:不然,你跟我到我家,我叫我太太煮好吃的菜請你吃。乞丐臉色一沉,不耐煩的說:你給我錢就好了,幹嘛這麼麻煩? 台北人說:我要你到我家,告訴我太太,你不抽菸,你不喝酒,你不賭博,最後卻變成乞丐! 看來!抽菸也是可以找出許多理由的。 「太有禮貌也會出差錯!」 有一天,錢會計師開車上高速公路,到休息站上廁所,突然聽到隔壁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問:最近業務忙不忙?他心想人家問話不答腔,沒有禮貌,就回答說:還好啦!馬馬虎虎。那人又再問:昨天那個案子,處理得怎樣?他心想沒錯這一定是某某某了,就又回答說:OK了!已經擺平了。那人又再出聲:那你今天晚上要不要給某某請?錢心想今天晚上是老婆生日,只好回答:我今天晚上有事,不能去! 半晌,空氣都凝住,隔壁那人才又突然說:我要掛電話了,隔壁有一個瘋子,我講一句,他回答好幾句! 然後,抽水馬桶的聲音一響,門大力碰了一聲,「神經病,無聊!」 看來!做人也不能太有禮貌。 「人生最遺憾的兩件事!」 錢會計師有一次為一位有錢人處理遺產,那位富翁生前娶了好幾房老婆,死前他把財產公平分配,他自認沒有虧欠任何一房,但等到嚥氣時,沒有一個老婆願意把他載回家處理後事,這件事讓錢會計師感歎世態炎涼,也得到一個人生大道理,那就是人生有兩件事未了,最為遺憾:一是躺在病床上,錢還沒花光;一是錢已花光,還沒斷氣! 看來!人賺錢要賺得剛剛好。 講笑話最高明者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別人笑得東倒西歪,他卻穩如泰山,完全是一副笑死了我不負責的態度,這是要有一點老氣,才能橫秋。 金門在地籍講笑話的高手,也不少,像教育界的「雙陳」(一男一女),他倆講笑話,也是絲絲入扣,讓人捧腹,不管普通級限制級輔導級,他們口中道來,都氣定神閑,都會讓人噴飯的,且待來日,我再筆記他們幾則笑話和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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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遍體鱗傷又孤獨的鮭魚─〈孤獨的鮭魚〉一日文學行動筆記
「鮭與歸。『你看,那每隻洄流歸鄉的鮭魚們,無不是在逆向中掙扎,往前游去嗎?』我彷彿看到這波金門作家的文學潮流中,楊樹清是遙遙領先的,那隻孤獨的鮭魚……」 ─顏艾琳〈孤獨的鮭魚─訪楊樹清〉(2008‧11‧25,聯合報聯合副刊) 顏艾琳給我過目的訪問初稿,最後一句寫的,「遍體鱗傷又孤獨的鮭魚」,怎麼刊出來,不見「遍體鱗傷」? 是顏艾琳自行去掉,還是副刊編輯刪的。逆旅洄游,領先不敢當;他們許是不忍見我是一隻既「遍體麟傷」又「孤獨」的鮭魚吧。 只是,鮭魚洄流,哪有不「遍體麟傷」的? 親愛的讀者朋友,先打聲招呼:這是一次多少帶著「自戀」、也「自虐」的專欄文章;而且還要折騰報社的朋友,竟然前一晚才寫第二天見報的副刊文稿。 昨天,十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二,我登上了《聯合報‧聯合副刊》的版面主角;聯合報文學獎30周年特載系列,顏艾琳的文字、陳文發的攝影,〈孤獨的鮭魚─訪楊樹清〉,我一個人占去了三分之二大版。 託詩人顏艾琳的福,提早探得刊登日,她廣發電子郵件告知島內外文友,還補了句「照片拍得很有感覺喔」;於是,上周五與李恆、唐導、張輝明、翁翁、牧羊女等人赴約李錫奇、古月的家宴,所有人一看到我,「恭喜啊,就要當一天文學主角了!」對台灣文學創作影響深遠的聯合報文學獎三十年,產生了三、四百位得獎者,但只挑了小野、黃凡、履疆、盧非易、嚴歌苓、陳黎、鍾怡雯、蔡素芬等不到二十人作追蹤採訪,試圖重現、重建一段文學獎與文學的美好年代。浪游加拿大時期,一九九七、一九九八,我以〈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天堂之路〉作品,連兩屆獲報導文學首獎;或因這個紀錄,我也聯合報文學獎三十年被鎖定報導的人物之一,並與歷屆所有得獎人入圍角逐一項內容不知為何,即將在這個周末、三十周年頒獎典禮上揭曉的「金豹獎」,不過,寫《鹽田兒女》的小說家、自由時報副刊主編蔡素芬對我說,「金豹獎恐怕是獎勵得獎後持續文學創作有大成績者,你的報導文學生命大書還沒寫出來,我的長篇也中斷了,我們就別想金豹獎了。」 聯合報副刊為了精心推出文學獎三十周年特載專輯,今年四月起即成立採訪、攝影隊伍,分頭進入所設定的文學獎得主的生活、內心世界探訪。他們找了與我熟識的金門媳婦、詩人顏艾琳以及有作家影像豐富拍攝經驗的陳文發來叩訪我。我習慣稱之「發哥」的陳文發,是個「重度」作家迷,只能選用一張照片下,他卻踩在我家有如強震過後的書堆裡拍了一個下午,拍完照,又自背包掏出一本又一本舊作要我簽名,其中我那本得獎的《天堂之路》,封面竟還貼了大大的「10」元標簽,流動夜市買來的吧,定價二○○元的書、淪落到十元,買來要我簽名的人竟也懶得撕去那難堪的視覺,我索性給他寫一句「恭喜你,十元買一個天堂」。收藏有朱天文《巫言》二校稿、也是小說裡的一角,為了取得徐鍾珮《多少英倫舊事》簽名書,可以在徐家站一上午崗;詹澈的《綠島外獄書》詩集,也可以給他搞笑寫成「綠島外遇書」;這就是發哥,愛文學、愛書,藉由鏡頭伸及普通讀者進不去的作家世界,收藏、建構了自己一座文學館。 發哥是一絕,艾琳是一景。出了幾本詩集、享詩名,嫁給金門小說家吳鈞堯的顏艾琳,常到金門,與我相識幾近二十載,對金門、對我,笑聲如歌的她算是熟悉的。為了採訪我,二千多字的稿量,卻也逼得她不得不重作一番功課,她上網把我文學部落格內容掃了一遍,也將銘傳大學應用中文研究所蔡秉蓉的二十萬字碩士論文《楊樹清散文中的原鄉追尋》瀏覽一遍。這時,艾琳似乎發現到,過去對我這看似「過動兒」的「認識」,其實不是真正的認識、理解。 艾琳會把我寫成怎一回事?發哥會把我拍成怎一款樣?我雖好奇,但相信文字與影像專業,不必要求。惟發哥在拍攝時,希望能有一張我坐在書桌前抽菸、找寫作靈感的畫面,「這張要登?」我怕董氏基金會及反菸族抗議,「不,這張是要給你留作紀念的。」發哥又發揮搞笑本事;而艾琳為求慎重,仍傳來訪談初稿,要我補充些材料,她說會修,我未再管定稿的事。 我變作了一隻鮭魚、孤獨的鮭魚。 〈孤獨的鮭魚──訪楊樹清〉;習慣夜夜85度C咖啡館的我,昨天刻意延長離去的時間,清晨四點十五分,在對望處的超商即已買到搶鮮出爐的聯合報,攤開副刊一瞧。是我非常搶眼的版面視覺、又帶點冷峻的閱讀效果。是我? 在顏艾琳已廣發電子郵件外,我也打開手機的電話簿,傳去簡訊給島鄉內外的友人,今天請買一份聯合報,看副刊裡一隻鮭魚的故事。 說是「自己」,其實也是在進行一場互動式的「行動文學」。 「早安」,宋夢琪應是透過上網閱讀,晨八點多發自金門的回響,「從艾琳文章看到李錫奇名,才想起凌晨夢裡讓我驚醒的訊息;願所有朋友都幸福平安」。 「如果十分她大概只寫你二分,少了你執著的力道,那份堅持。我不知道哩,因為我看到的,你的內心暗暗在計劃,就像報上的影像默默的甚至更沈,只是還在亂但沒停過思考,不管計劃甚麼,我感應到會實現而且又是一場驚嘆」,十點多,M‧K上班後台北回應的訊息。 「今天,又像是你的個人慶典!大版面配上有氣氛的照片,感覺還不錯……」,下午一點多,E‧H從陽明山飄來的視覺閱讀分享。 「照片中你的神態,像要回到母親的懷抱、吸吮母奶」,金門的昌哥在電話中打趣;「照片中的你太憂鬱了,不過符合文字中孤獨的鮭魚情境」,在台北的林翠雲似難以接受版面呈現的「憂」色調。 「顏艾琳文章中引薩依德句子『我的生命中已充滿太多不和諧音,寧可選擇格格不入』及寫道鮭魚返鄉『無不是在逆向中掙扎,往前游去嗎?』是孤絕與生命力很好的對照……」,是甫自加拿大返台的詩魔洛夫讀副刊後的聲音。 聯合報文學號三十周年特載,一篇〈孤獨的鮭魚〉,牽重出一日之內的文學回聲;對扮演「一日主角」的我而言,隱藏在深處的,卻依然愛著鮭魚「遍體鱗傷」、土地與文學驚心動魄的逆流回鄉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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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
一九七五年六月,我首次離開故鄉金門,搭船到台北唸大學。那時,金台間並無電話,除昂貴的電報,最常使用的是,約三天到一週可送達的郵件通信。家父,公務再忙,也會每週寫一封信給我。就這樣,一年近六十封的家書。家父幾乎從未間斷過,反倒是我,偶延誤或忘了回信。家書綿延到近兩年的預官役,每次收到信,彷彿中了特獎,那份幸福感,如今,說了嘴角還會流口水呢!家書甚至傳到留學近四年的美國,冰天雪地,收到家父親筆的信,那種溫暖,豈止燙手,如今,回想起來,心頭還是暖洋洋、熱騰騰的呢!家父寫給我的信,一直到一九八八年,才告中止,主因有了電話,彼此聯繫便捷多了。 電話多了臨場感,聽到聲音,感受到親人的情緒,時空的限制大幅解禁。只是,我仍懷念那段家書往返的日子。似乎,書信有一些特點,是電話,甚至電腦,所無法取代的。郵件,缺點在緩慢;但,緩慢卻可能是一個優點。事緩則圓,金台間,魚雁往返一週或更久些,讓發收信者間,有更多的閒暇與心思,去消化與吸收人生的許多重大轉折與決定。譬若:留學與否、訂婚與結婚等重大決策,我都在信中,向雙親秉告。他們用信思考與答覆,表情認真、嚴正。將人生的許多面向,提供我思考。信,在我的人生裡,扮演過重要的腳色,為父母與子女溝通搭了一座可靠的橋梁。 十多年的家書,一路陪我成長。家書,由家父主筆,卻代表雙親的共同愛心與關懷。家書的格式,雖千篇一律,內容卻每封都帶來新意。或記親人近況,或載家鄉異動。家書,載滿家父流利、和藹的筆跡與筆觸,除了傳遞資訊,父慈母祥,字裡行間,更流露無遺。家父還不忘教育的本色,每封信,都將做人處世的道理,包裝在親切的語氣,循循善誘的態度裡。這些道理,反覆提醒,早已在我血液裡生根發芽了呢! 家書還有一個優勢,能說出許多父母子女,在面對面時,無法或不便表達的情感與思想。書寫與口說終究是兩種不完全相同的表達模式。書寫,需要構思、草擬與修辭,比口說多了不少的刻意與琢磨。正是這種刻意,書寫者能對收件者有充分的表情達意;正是這種琢磨,寫信者能對事理作深思熟慮。 信,在當年,不知安定了多少來金門當兵的人心;不知撫慰了多少對情侶的相思。同樣地,信,也安定了在金門父母的心;也撫慰了在台灣打拚子女的情。不過,家書的定心丸功能,如今,已成一個古老的故事了。 傳統郵寄的信件,電信與電腦化後,雖不至消匿無形,卻也不得不轉型成「伊媚兒」(e-mail)。比起郵件,電子郵件速度快,卻已失去傳統用慢條斯理,去思索事物,去圓融人生的許多逆境與困頓。再有,電子郵件的字體,再多樣式,總是機械化的,無法表現當年家父親筆寫信,所能傳送真實的善良個性。最該正視的是,現代科技文明,凡事講效率,講速度,逼使人生做下許多匆促的決定,往往種下後悔與悲劇。「欲速則不達」的古訓,似值得電腦腳步下的現代人玩味、思索。 我的兩位女兒,不像我當年那麼幸運,每週會收到一封父親親筆的家書。只有理說不清時,做母親的,偶會寫字條或信件,讓母女的意見能獲得明確、充分的溝通。這時,寫的真的比說的還有效,寫比說來的能做深層與明智的思考。科技進步、發達了,而親子關係的品質呢?科技文明,帶給人類憂喜參半的福祉,卻是一條不歸路。家書就是一個例子,被科技文明拋到遙遠的過去,似乎沒人會去把它撿回來,儘管它保有許多珍貴的人性,儘管它能作更深層的情感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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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村永遠美麗的畫面
宋莊未來的文化藝術使命就存在一棟棟新興的美術館嗎?不管是參觀798或宋莊,初來乍到的我沿途我一直「啊!唉!啊!」的發出幾近被「驚嚇」的驚歎,後來雙腳進的美術館多了,看見諸多面貌,多認識了當地一些優秀的畫家,終於可以持平的認識到此地的「藝術現象」。 有人說:「宋莊藝術村讓人聯想到罐頭食品。罐頭的工作室格局很大很嚇人,作品尺幅也很大很嚇人,但是許多藝術家以及作品本品質卻嚇不了人。他們有著藝術家的性格,藝術家的生活方式,藝術家的態度,但是很多作品卻不如想像中的讓人驚豔。」看到這我不禁發出會心的微笑,但我想只要觀賞者具有判斷力、審視力,就不會被那空無的龐大牽著走,而會去思考固有文化底蘊下的精神層面,是需要更精準、細膩來呈現的,當藝術風潮一變再變,競爭力造成藝術家突顯個人化符碼時,每一個創作者都得卯力將實力與創意兼備,才有可能創造出號數與品質兼具的好作品,就眼前798或宋莊的藝術現象、整體創作局面來探討,量數與號數的龐大仍有值得學習之處,畢竟藝術就人類生活而言,是夢與理想的追求與深造。 宋莊的博大正可提供人們參考與反省,生活與藝術如何交錯融合,傳統或者古典風格,如何與當代生活及藝術做完美結合,發展成為這一世代的成熟創作,這些都是永遠存在的問題,當我閱覽圓明園的舊址照片時,我心中的感慨與感動是不分新舊、不論傳統或現代的,因為這一切皆是人們生活的自然面,從中自然孕育出來的美與藝術,無須透過任何解析,就可被直接看見與吸收。 當我純以一個遊客走逛宋莊,我大概不會特別去關注圓明園與宋莊的關係,它自然也被忽略掉了,但當我選擇變成宋莊的一份子,選擇在這藝術大園區吸收、學習,我就不得不去看、去思索它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這是藝術生命的創作投資,如果我不能清楚看見,很可能我就變成這博大中的一葉飄萍,在異地孤獨的流盪,那麼未來我的創作方向,將只會更加辛苦,而沒有機會成長與獲得。 宋莊起步從圓明園移植而來的十多位藝術家,增加至現在龐大的三千多位藝術家群居的局面,這一種特殊現象是值得繼續觀照、探討的,它的成敗也會在日後自己揭開答案,好作品本身的存留也會佐證這一頁歷史。 當然,一幅畫是否永垂不朽留存下來,是有很多因素構成的,優秀畫家的作品之所以感動人,是因為貼近生活本身,富含許多在地文化的精華。那是經過深刻的體驗與消化,代表一個時代群眾的集體經驗,所以能讓人產生共鳴。 任何好的作品,必然是會與當代的藝術創作手法相接軌的,若細究此作品所蘊含的元素,將會找到古典與現代並存的事實,特別是其造型,包括裝置作品,若不能先引起人們直接的聯想與觸動,就會產生距離感與隔絕感,而這也牽涉到基本美學,那也是必須仰賴傳統與古典來催發的,因為創作品需要紮實的美感經驗做依歸,而這經驗絕對不會憑空誕生於當代,它是一種傳承加上創新的結合體,是沉澱細思的呈現,任何一個藝術家都不能割捨的精神與肉身的結合,當其中一方偏離時,被抽離的藝術就會產生病變,觀賞者也會覺得不協調、不舒服,甚至產生排斥感、嘔吐感,只想逃離它。 「宋莊現時有上百間美術館和畫廊,不過位置不太集中,有些更加在農村當中,要走過九曲十三彎才找到。」當我認真又好奇的去尋找時,突然間便開啟了一扇歷史記憶之門,緊接著跳出許多畫面。 在宋莊寬闊的馬路上,伊靈、千羽和我一起奔跑著追趕一輛疾馳而去的末班公車時,啊!我又發出驚歎聲了,那一刻,我深深感受到圓明園與宋莊連結的親密關係,這是宋莊才有的動人的畫面! 伊靈是我在宋莊無意中走進的第一個畫家的工作室,一番交心的詩、畫論見,讓我獲益良多;片山是我在宋莊認識的第一個藝術總監,他陪伴我們「冒險」懸空攀爬上沒有樓梯的、正在興建的三樓高的畫家工作室,也協助我們折價訂下一間工作室;梓羽是我在宋莊交往的第一個女性朋友,後來就天天在QQ上互動往來了;家鄉金門熟悉的裝置藝術盟友緣姿、秀暖、麗明,將也會帶著自己的產業,嫩香的貢糖、和善的菜刀、溫馨的草藥進駐宋莊,這一些畫面都很特別,雖然我沒有畫出草圖以資紀念,但回憶的色彩如此繽紛絢麗,想要遺忘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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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有棵樹
溫哥華這時節樹葉色彩迷人,一叢叢不同顏色的樹林,豔紅、棕紅、鉻紅、鉻黃、淺黃、黃綠、綠、墨綠間雜在一起,渲染著深深的秋意。樹上的葉子隨著風爭先恐後飄落,又像似為兌現某些承諾,於離開枝椏前讓自己璀璨豔麗,盡情彩粧著大地。 初到,妻看到家家戶戶的院子種植著花草樹木,有些人家還有蘋果樹。妻也從苗圃買回一棵蘋果、兩棵藍莓種在院子裡。有次隔壁鄰居看我們幫蘋果樹澆水,建議應多種一棵,如此才能傳播花粉、開花結果。聽了這話,冷卻了我們不少興頭,怎麼沒想到這事?想著來年再種一株。沒想到隔年,單單這棵蘋果樹卻也開了花結了果實來,讓我們頗為驚訝。後來,聽人說只要附近有蘋果樹,就有可能互相授粉,而住家附近的公園跟鄰居後院都種有蘋果樹的。 八月底台灣回來,家裡的這棵蘋果樹已結實纍纍。妻還擔心出門前沒再施一次肥,蘋果是否能像去年一樣的收穫?當看到果樹上結的果實,我們喜出望外。 原本想讓蘋果多些日照,等較成熟紅潤時才來採摘的。但最近幾天,不時下起細雨來,地上積著厚厚落葉,景象有些冷冽蕭瑟。想著出大太陽的日子恐怕也不多,該是採摘蘋果的時候了。 雖然是棵矮小蘋果樹,但結的果子可不少,採收的蘋果將兩個竹籃子裝得滿滿的。今年沒用紙袋保護,蘋果被蟲咬的也多,但妻一顆也捨不得丟,妻說去掉蟲咬的部分還可以做蘋果派;說的也是,這可是有機蘋果哪! 小時候,總盼望住家能有一棵樹,看到別人家屋旁有棵大樹,夏天可在樹蔭下納涼嬉戲,頗為羨慕。但位於舊市區的住家,房舍是擁擠的,房子緊捱著房子,屋舍四周很難找到一棵綠樹。 慶幸的是住家鄰旁的大厝,我們稱做「當店」(當鋪)的,屋前有個大院子,房子兩旁有著兩個大「護龍」,大門入口的圍牆兩邊各有一座兩層樓高的槍仔樓,牆上鑿有射口,可防範更早時來自海上搶賊的入侵。這個大院子,有一棵龍眼樹、一棵玉蘭花,靠外牆則是一棵石榴樹,這石榴大半枝幹伸展出牆外。院子的一邊還有一口清澈水井。每到石榴結果的季節,孩子常會在牆外拿著石頭扔向石榴,然後撿拾掉落在地上的石榴吃。而當玉蘭花開的晚上,空氣中瀰漫飄浮著陣陣芳馥的香氣,讓人沉醉。這是理想的傳統住家環境,舒緩、悠閒、怡情、悅性。 一回,自台北返鄉,發現這「當店」古厝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大幢鋼筋水泥的龐然建物,給予屋前的馬路及周圍環境極大的壓迫感。 想到這龍眼、石榴、玉蘭等老樹不見了、令人舒緩放鬆的院子不見了、閩南式的大厝不見了,著實令人傷感良久。 後來住台北,曾在住家的頂樓安置了一處小花園,栽種了不少花木。那時,一位朋友送來兩盆大榕樹,每棵高約六尺,這兩棵榕樹稍稍滿足我那院子有棵樹的願望。記得也曾用大花盆種了一棵木瓜樹,後來竟然長出一顆二十多公分的木瓜來,讓全家樂不可支。不但拍照存證,還煞有介事的,將木瓜平分成四等分,一起享用。一年,有白頭翁飛來其中一棵榕樹築巢,生了蛋,並將蛋孵出兩隻小鳥來,我們看著母鳥找尋食物餵食小鳥,教小鳥學飛。 雅舍小品的主人曾說「北平的人家差不多家家都有幾棵相當大的樹。前院一棵大槐樹是很平常的,槐蔭滿庭,槐影臨窗,到了六七月間槐黃滿樹,使得家像一個家。」這種畫面正是我理想中的住家景致,但不曉得這些年來北京的大興土木,是否仍然保留這樣的住家環境。 家鄉的一些新社區也是有院子的,但建築之初沒能將栽種樹木列入規劃,頗為可惜。若家家院子有棵樹,整個社區的景觀就不一樣。令人驚喜的是,有些村庄擁有不少老樹,像斗門村的黃連木、山后村的刺桐、榕園的一大片榕樹,這些老樹枝幹盤曲交錯給了村庄不一樣的風景,是村庄的寶貴資產。這不僅僅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而已,不得不讓人佩服家鄉這些種樹先輩的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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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被羈押的前總統
阿扁被聲請羈押,在準備前往台北法院聲押庭臨上車前,舉起被銬的雙手高呼「政治迫害,司法冤獄,台灣加油」。看到這一幕,不少人百感交集,有人額手稱慶,認為將他羈押是罪有應得;有人認為這是對卸任元首的羞辱,更羞辱了挺他的支持者和與他切割不了的民進黨。阿扁高舉雙手被銬的畫面及其後在聲押庭說被法警打、台大驗傷、法官諭令收押,大陣仗戒護將他送往土城看守所的整個過程,國人在看,世界也沒閒著,國際主要媒體競相報導,認為是台灣司法的進步,形容這是台灣民主進步的表徵;紐約時報評之為「一個喜歡以言語煽風點火的民粹主義者」。 第一位完成政黨輪替的總統,八年執政,權傾一時,卻在卸任不久,因貪污、洗錢弊案遭到羈押,儘管有人認為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但是,當一個以「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相信台灣,堅持改革」為口號,讓國人見證台灣民主深化的前總統,其清廉與操守形象破滅至此,對曾經支持過他的人是情何以堪!更可議者,明明是貪污、洗錢的案子,卻以烏賊戰術挑戰司法,不將海外鉅款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到底是阿珍的嫁妝、選舉結餘款或政治獻金,硬拗錢匯海外為了台獨建國;並將司法偵辦指為「政治迫害」,把自己比喻為「國共頭號戰犯」,又說「要將有限的生命貢獻給台灣」,自視為光榮的政治犯,以慷慨就義的架勢,號召支持者聲援;可悲的是,仍有人願意選擇相信,跟著搖旗吶喊「台獨萬歲」。這些行徑,嚴重傷害了台灣辛苦建立的民主,令人啼笑皆非。 阿扁的「政治追殺」、「政治迫害」說,由於這段期間,司法偵辦案件,例如先後羈押雲林縣長蘇治芬、嘉義縣長陳明文等綠營人士,導致綠營政客質疑有政治力介入,指控這是辦綠不辦藍的選擇性辦案,綠營支持者對政治追殺的感受日增。這可由綠營部分指標性人物最近表現觀察,例如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在阿扁承認海外鉅款時曾說「原來過去的傳聞都是真的」,有意與扁切割而刻意保持距離,這次阿扁押後禁食就醫,她已前去「關懷」前主席。再如曾被扁系人馬批為「十一寇」之一的段宜康曾說「對扁不表態(切割),拖垮民進黨」;以及阿扁取暖之旅去南部找一位光頭民代,批評「找這樣的貨色,可悲!」的前立委李文忠,如今藉「司法人權」之名,有逐漸向扁靠攏之勢,這或許是司法密集偵辦綠營政治人物,催化了「政治迫害」說的效應,亦顯示司法確實有檢討改善的空間。 特偵組鎖定國務機要費、二次金改、海外帳戶、企業界匯款、巴紐案等幾個方向偵辦扁家弊案,必然已取得重大突破,且有證據顯示阿扁涉入,為防串供始予收押禁見;阿扁說「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料將按他的劇本來做法律攻防,從他被收押後動作頻頻,佔據了各種媒體的版面和畫面,預告這場惡賊鬥司法的戲正式開打。從人性的角度來看,阿扁對本身弊案選擇用「政治迫害」為訴求,在看守所以禁食手段抗爭行困獸之鬥,用以糢糊弊案焦點,意圖博取支持者同情,甚至採取抗爭活動,實乃人性之必然。而司法偵辦的是貪污罪,阿扁理應為其有無貪墨不法辯護,但他卻捨此不由,力爭要當政治犯,因此,到底是貪污犯或是政治犯,司法正開始面臨嚴厲的考驗。 阿扁最引以自豪的是「演什麼像什麼」,他從美麗島事件辯護律師一炮而紅,踏入政壇,曾經攀登個人政治事業頂峰,權傾一時,翻雲覆雨,如今以一位卸任總統之尊,因案遭到聲押,對他個人與家人及其支持者都是重大打擊,卻也是台灣民主的傷痛。搞到今天這個局面,他固然要竭盡所能,尋求脫罪,但是把個人貪污的問題,上綱到政治恩怨,說成政治追殺,甚至意圖製造社會對立,都是政治道德上的罪惡。至於阿扁有罪無罪,最終還是得由司法給予公平、公正的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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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然
同樣的農曆十月,又是風又是雨的。 忙碌的不止是乍暖還寒的天氣,忙碌的是一顆不定的心,在期中考這段期間,急於拋開許許多多的瑣事,讓自己慢慢澄靜,也許,天氣忽冷忽熱讓人無法適應,也許,總是拋不開有的沒的一些牽牽絆絆。 無奈的小恙,無奈的心情,在漫天大雨裡顯得分外的無依,夢,總是美麗的粉飾著太平,而無眠的天空,也滴滴答答的透露著詭異。 一轉眼,二年的時光稍縱即逝,即將面臨著畢業的壓力,以及繼續深造甄試與否的問題,也不時困擾著一顆不定的心。 電視裡,總是那些似是而非的畫面,每天重複著佔據新聞版面,轉來轉去,轉不開人間百態,轉不出世間俗情,紛紛擾擾的社會環境,以及被扭曲的價值觀,在浮浮沉沉的世俗人眼中,複雜的人性,又是怎樣的一種矛盾啊! 此時,忽然想起了一個聽人娓娓道來的小故事: 從前,有一位領土非常廣大的國王,為了感激他那年老即將退休的僕人,對他忠心耿耿奉獻一輩子的青春,有意要送僕人一塊地讓他就此頤養晚年,以便就近照顧,卻又不知該怎樣送才適合,想了好幾天之後,他終於想出一個好辦法,便很高興的對老僕人說:「你從日出開始,直到日落為止,只要你跑過的範圍,不管多大,那塊地就是你的了。」僕人聽了非常高興,從那天日出開始,拚命的跑,中間捨不得停下來休息,也捨不得停下來吃飯喝水,因為停留的時間會讓他少跑許多的地,那他所得到的地就相對的減少了,所以,他忍著飢渴拚了命的跑著,一天下來,所得到的地,正如僕人所料,好大好大的一片啊!可惜,由於一整天不吃不喝的勞累,加上年歲已高,受不了這樣的操勞奔波,終於不支倒地,就此命喪黃泉。而身後,他所得到的地,也只不過是他死後躺下的那一方墓地。「何必呢,為了一塊地,值得用生命去交換嗎?不就是一塊地嗎?」搖搖頭,國王不解地嘆息著,一番美意換來如此結局,讓他感嘆人性的貪婪。 由這個小故事可以看出,貪乃人之本性,而貪又為人之大忌,俗語說:眼睛一閉,什麼都不是,什麼都帶不走。而這個故事,很淺顯、很寓言,卻不見得人人都做得到。 許多事,想得開和想不開,是迥然不同的結局,對照目前的社會現象,這個故事,多少給我們一些值得深思的空間,不貪,生活就可以簡簡單單、樸樸實實的過,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句老生常談,放諸現今五光十色的浮華世間,多少爭名奪利與奢華富貴的社會功利現象,又能得到多少迴響?但是,不可諱言,仍然有許許多多的人執著在角落某處,過著他的淡泊人生,付出他的社會責任,潛移默化地釋放陣陣清流,讓我們由衷地敬佩讚嘆,也許,我們不見得能夠淡泊樸素的過生活,但至少我們可再減低一點慾望,再減少一些奢華,再簡單一些過活,再至少,我們追求目標的同時,能夠忠於自己的良知,不違背善良的本質,不扭曲人性真正的價值規範,這樣,生而為人才有價值,否則,失去了生而為人的真正價值,再多的名利金錢堆砌,也是枉然,虛來人生一遭,徒留臭名,豈不枉而為人? 人的一生其實稍縱即逝,要正要負,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多少英雄豪傑,能夠坦然笑傲江湖,笑看人間俗世,乃因其豁達看待世事,胸懷千古,襟納百川,這樣的胸襟和豁達的人生觀,值得我們學習。 豁然開朗的心,恰似豁然晴朗的天空,雨停了,不知煩憂的鳥兒,在窗外陽台下吱吱喳喳地叫著。 似有若無的陽光,有氣無力的灑在陽台唯一的一串紫色蘭花,花苞才剛吐蕊,沁出淡淡馨芬,替這冷冷的冬日,帶來不少的生氣,讓無奈的心情,有了隨遇而安的轉換,重新出發的心境,在迷迷茫茫中找到了新的方向,也許,越簡單的人生越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憂煩,越樸實無華的生活越容易找到快樂吧! 就像天氣一樣,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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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視金門在兩岸關係中的積極意義
眾所矚目的兩岸海基、海協江陳台北會談,在場外警民衝突不斷的情勢下,仍然如期完成了兩岸空運、海運、郵政及食品四項協議的簽署,無論是否贊成協議內容,江陳的台北會談確實是繼今年六月兩會在北京恢復了中斷近十年的協商後,兩岸關係的又一重大突破。 然而,無可諱言,由民進黨與本土社團所發起的如影隨形的「圍陳」抗議,以及因此引爆的大規模警民衝突,乃至於台灣內部因陳雲林到訪所引起的對立氣氛,顯然並未因為兩會的協議與陳雲林的離台,就劃上句點。 其實,因陳雲林訪台所引發的衝突,不僅早可預見,相當程度甚至可以事先化解。早在陳雲林啟程來台前,金門各界就不乏有希望江陳會移師金門舉行的呼聲,對此,筆者也曾於11月21日的〈浯江夜談〉呼籲:「金門是江陳會最佳地點」,「江陳的金門會不僅有助於化解當前台灣內部潛在的衝突因子,並延續兩岸持續對話的氣氛,對渴望彰顯主體意識的台灣民眾來說,在海峽彼岸的金門舉行兩岸會談,當有助於營造兩岸對等協商的談判氛圍。對樂見兩岸交流又深怕受傷的多數台灣人民而言,金門當是『江陳會談』的首選地點,主其事者應通盤考量、妥為因應。」 我們必須再次沈痛地指出,主其事者之所以漠視這樣的建議,背後有兩個根本的原因: 其一,無論藍綠,均以大台灣主義作為推動兩岸交流的基礎:何謂「大台灣主義」呢?就是漠視金馬離島在兩岸交流時所能扮演的積極性角色,動輒以台灣本島的利益為利益,作為兩岸關係發展的前提與基礎。回顧1949年以來的兩岸關係史,無論是在兩岸武裝對峙期間的緊張狀態,或是兩岸進入和平交流時期,甚至是開放金馬試辦小三通之後,金門所能扮演的向來就只是工具性的角色。 於是乎,台海危機期間在金門駐守重兵以宣示台北的反攻決心,甚至是在廈門於1979年成為中國首批的「經濟特區」後,藉由強化金門的戰地角色以營造所謂「三不政策」的正當性,乃至於在兩岸已然直航的今天,金馬小三通卻仍然屬於「試辦」、「實驗」性質,都成了理所當然的事。在這樣的思維下,主其事者壓根不會考慮在金門進行二次江陳會,其實也就完全不讓人意外。 其二,進一步言,兩會無緣於金門會談,意味著台北當局對金門在兩岸間所扮演的中介性角色顯然沒有深刻認識:所謂金門在兩岸的中介性角色所指為何?要言之,金、馬在地理上雖然屬於中國,1949年以來的行政權卻歸台灣,正是這樣的地緣特性,使得北京在高舉「一個中國」的同時,也無法否認同時存在於兩岸間的「特殊關係」;相反地,自李登輝發起「兩國論」以降,也正是因為金、馬夾處兩岸的地緣特性,使得台灣海峽難以成為所謂特殊兩國的疆界。 讓人遺憾地,再三宣示兩岸交流「以台灣為主、對人民有利」的馬英九總統,似乎未能體察讓金門在兩岸間扮演積極性角色,當有助於凸顯兩岸對等、分治的政治現實,從而降低台灣民意對兩岸從事交流的疑慮,殊屬不智。 為兩岸關係發展計,為台灣總體利益計,於此願意再次提出呼籲:請當局正視金門在當前兩岸關係中的正面意義,並賦予其扮演更多積極性的角色與任務。 或許就從建設、增置各項軟硬體設備,讓金門成為兩岸會談的中心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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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識一講
「通識教育(general education)是什麼?」大哉問也! 自民國七十年推動大學通識教育以來,這個問題每散見於各界,就如同我當年在金門技術學院講授「歷史通論」時,首堂就有學生問:「老師,我們是上通史或斷代史?」我笑答:「歷史通論不同於通史或斷代史,這兩者之異就如同看待萬里長城這一史事,以通史或斷代史來看,它只是一項歷史建築;但本課程卻在於深入長城背後,『思想』當時的人為何會有這個思想?易言之,即在探討歷史上每一事件(event)、每一遺跡,其背後時人的思想目的(human purpose)。如此我們就能理解秦始皇為何要建造它;而康熙帝卻為何不修長城!」我不知這是否是專業與通識的區別,但應該有些啟示吧! 為了進一步闡釋通識教育,且先回頭談知識的本源,或許較能釐清概念。一般而言,知識有三大元素:首先是了解自然環境,營造與它恰當關係的自然科學;其次是明白我們所處的社會環境,塑造與它至當關係的社會科學;最後是體悟我們如何與自己相處的關係,亦即內在抱負(aspiration)與理念的人文科學。這三大元素大致上已包含了一切學習領域;但問題來了,這三大元素會給人帶來錯誤的訊息,以為教育只是在熟悉某些資訊,卻忘了這些是「缺乏活力的知識」 (inert knowledge),更忘了教育不只是這些,更重要的是良性的溝通力、是非的判斷力、價值的抉擇力、心靈及視野(attribute)的陶冶,尤其是深層的思想力!而通識教育正是讓這些「缺乏活力的知識」活起來,動起來的知識! 易言之,通識教育就是真、善、美的教育:從「真理愈辯愈明」的專業,深思到「那只是自由主義形式上的原則!」這是真的教育;從「男女授受不親」的專業,權變到「嫂溺,援之以手!」這是善的教育;從「春風又到江南岸」的專業,提昇到「春風又綠江南岸!」這是美的教育;更可以說,通識教育就是我國傳統「君子儒」的教育,一種潔身立品、經世濟民、嘆生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教育!所以,通識教育不是另一種專業;也不是用來調劑專業課程的「營養學分」或「娛樂學分」;更不能僵化如牟宗三所說的:「通識不是叫一個人自然科懂一點,人文科也懂一點,美術音樂都懂一點」的教育。 且以美國為例,從早年美國大學的通識教育以培育傳教士為己任,到2007年哈佛大學要求每一位新生,必須修習包括道德推理在內的八大領域通識課程,這些課程的目標,哈大表示是為了「提升學生公民參與的程度,有效因應社會變化,深切瞭解一言一行背後的道德意義。」這目標與傳達上帝的精神實是殊途同歸,應可視為西方對通識教育的一般看法! 「為何要有通識教育?」尤其是看在一些專業學者眼中! 這問題就好像在問:求生是人的本能;但為何有人卻從容為理想而慷慨就義?又為何「竊鉤者誅」的循吏,不能見及「徒法不足以自行」的法意?還有為何堅持「無罪推定原則」的法匠,無法洞見「財產來源不明罪」才是法的公義?所謂「死於法猶有憐之者,死於理者其誰憐之?」以仁義自許的清官怎會殺人?這就是戴東沈痛道出此話的哲理;指的就是那些「偏執」於專業的法匠、迂儒對社會的災害!所以梅貽琦在《大學一解》即強調:大學教育應「通識為本,專識為末!」文中更直指,如果不幸讓沒有通識基礎的專家治國,其結果不是新民而是擾民! 證諸於今日諸多只會「學答」不知「學問」者,其實儘是余英時所說的販賣知識以謀生的「知識的從業員」而已;頂多也僅是位器識侷限、墨守訓詁的「小人儒」,如瞻前顧後的馬總統!但更可怕的是以專業亟盡偽詭辯飾,攬權恣肆之能事,如玩弄國家名器,貪贓枉法的前總統,竟還能恬不知恥,舞鰍鱔而號狐狸,以「烈士」自居到處狂囂,而眾多義和團式的教徒之愚昧為倀,乃至無恥詭辯同流合汙之齷舉為「情義相挺」,真不知置「大義滅親」之義於何地!豈僅令人有人間公義蕩然無存之痛而已!但種種匪夷所思的病象,與其責之於政客的毀方敗常,何不反思文明社會應有的良知、公義、是非等「共識」之嚴重缺乏? 1946年哈佛大學出版《自由社會的通識教育》(General Education in Society),其中有一項結論就是:在民主而多元的社會,更需要一致性、統整性的共識,而此「共識」之形成,端賴通識教育!我想這應該是為何要有通識教育的最佳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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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氣神﹐走味金門
「望、聞、問、切」是中醫自古以來千年傳承必要的看診方法,從呼吸、氣色、神韻、動作、舉止等等的細微觀察,老到資深的大夫便能抓出病人的病因,開出的漢藥藥方經過蒸、煮、煎、熬後,喝起來真的很苦,但是慢慢地藥效卻會流動全身,較少有副作用之考慮,養生保健自是常態。而「精、氣、神」三者更是人體生命永續的根本,有充沛的「精、氣、神」活力,個人自然健康,家庭自然和樂,社會自然旺盛,國家自然富強。失去了「精、氣、神」,則什麼都免談,就像行屍走肉,前途茫然,路的前頭已是盡頭。 金門呢?「望、聞、問、切」似乎沒做到,「精、氣、神」就更差矣! 怎麼說?我們本地人來說不準,這要外來觀光客才看得清,他們常周遊台灣及出國,從「食、衣、住、行、育、樂」等等各方面去比較,常對金門感到失望,總是有「百聞不如一見,相見不如不見」之遺憾,他們認為金門應該要更好才是,怎麼會落得如此不堪的地步? 日前在台北和十幾位從事藝術、視覺設計、文化創意產業相關的朋友聚會,有人來過金門,有人想來金門,大家談興一開,主題便落在金門,有指責、有批評、有建議、有期許,讓我百口莫辯也自慚形穢。他們善意的建言也是我對家鄉自覺的痛,總結一顆心,外人期待金門要更好,自己痛責家鄉要更美。因為在目前的離島中,大家認為金門名氣最響,但觀感不如澎湖、馬祖、蘭嶼,聽訓後,令我啞口及氣結。他們說的,我也應和如下。 ●食:民以食為天,自家人粗食飽足即可。但觀光客卻要有特色的本地菜,金門的菜色太普通,每家餐廳缺少招牌菜,無法令人回味想再來,加上粗枝大葉歹看相,應該講求精緻化,不能用保守的老套,以為量大才是大方,現在要以「色、香、味、美、形、器」來表現餐點的特色才對。 ●衣:衣可保暖蔽體,自家人粗衣素服即可。但觀光客卻從當地住民的衣著上可判定該地區的文化水平。雖然不必名牌裹身,但是在重要場合處,尤其是政府要員和外賓合影留念時,常見一衣舊夾克或運動服便上場亮相,實在不過莊重,此時應該穿正式禮服如西裝等,才合乎禮儀,不然是失禮。 ●住:好好的金門厝,到處貼瓷磚,失去閩南風味,看不出與台灣有何不同的特色。而很多公共洗手間更是不潔,令人作噁。 ●行:飛機難訂票已是一肚子氣了,出了尚義機場要搭計程車,更是不快,一來車子小,不像北高兩地都開2000CC的,金門還在用1600CC的小車;二來車內不清潔,看起來沒有天天清洗;三來不照表計費,還像三、四十年前的台灣鄉下用喊價,心裡總有被騙的感覺,很不舒服。 ●育、樂:更不用說,晚上9點,街上人少店關,不知如何熬過,KTV也乏味,只能在旅舍盯天花板。耐住性子,等不滿三天兩夜,很想趕快離開,下次再來?下次還敢來? 金門,你在那裡?這裡不是嗎?我說是,但是觀光客呢?拜託金門的頭頭們,不要一天到晚只會招引金門的老鄉回來,最大宗的外地觀光客才是我們的財主,他們才是我們爭取的外匯來源,他們要的享受才能促進我們的進步及市場興隆。 把「精、氣、神」的活力提起吧,別再懶洋洋地過那「軍公教」的好日子,不然日子所剩無幾,大家只好等著過那「苦哈哈」的歲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