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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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鄉的眺望
攝影這門學問,像是一種心情的記錄畫面,撇開蓄意捕捉或營造的鏡頭,生活裡瞬間按下的快門,往往是此後回首翻閱一輩子的影像。相機的發明演進,彌補人們日久生變的特性;或外在容貌的改變、或者人事今非昔比、白雲蒼狗的環境變遷,因著一張張的相片,我們閱覽一生的際遇,黑白彩色都好。 如同每個人腦海裡總有一些抹拭不去的深刻印象;熟悉的、陌生的、眷念的、深刻的、難以釋懷的、不經意的、瞬間永恆的……。 學弟洪世國捧著他的一些攝影作品邀請我替他的攝影展設計文宣,他謙虛的自嘲「……不就是一些長久以來的累積作品,新新舊舊,旅行途中的、異國風情的、家鄉的……家鄉哪!不就是我們熟悉的那些景象,老厝、港邊、老人家、孩童戲耍、黃昏夕陽……。」我想我們都各自擁有關於家鄉的一些匿藏的印象吧,用文字用書寫、用畫筆用色彩、用心情用照相機。 有時候,遠遠眺望的風景更形清晰而深刻,涵蓋時間與空間的距離,以及記憶與遺忘之間的風景。相片是有形的記憶,至於一些來不及按下快門,或者種種因素以至於不克成為相片的一些發生過的場景,就悄悄藏匿在記憶的角落,想著的時候,就一幕幕搬演上映。 1980年夏天,旅行日本,從南九州登陸。旅遊巴士以徐緩的速度,盤旋於阿蘇火山的環線山徑,極目所及盡是一望無際的鬱綠山坡,彷彿航行在一片溫柔舒坦的綠色潮浪之上。然後是一團火紅的影子擦身而過,引來車上旅客一陣騷動,但見一位全身豔紅、裝備齊全的女子,騎著紅色重型哈雷機車飛梭在上山的路道上。曼妙的身影在綠山與烏黑柏油路道上形成一幅生動的畫面,原本沈睡中的阿蘇火山因此甦醒躍動了起來。透過澄澈的玻璃車窗,我享受旅行中意外的景緻。山,一直靜靜橫陳著,那飛馳的紅色身影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在初夏午後的旅行途中,留下深刻。 1984年,暮秋時候來到嚮往的北京城,那時兩岸方啟、氣氛仍嚴肅。和幾位出版界的朋友藉業務考察之由,先經上海,然後飛抵北京。面對壯麗宏偉的紫禁城,胸懷激盪澎湃不已,古老的歷史矗立眼前,繫念的山河歲月、歷史榮辱都一覽無遺,古王朝的輝煌風華此刻人去樓空,徒留如此龐大瑰麗的建築群,見證歷史的更迭。夜晚投宿於紫禁城旁金魚胡同裡的和平飯店,儘管規模設備都屬高檔,但難抵激動的情緒,始終無法入眠。清晨五點,乾脆起床,摸著迷濛蒼灰的晨曦,散步到城牆旁的護城河畔,空氣裡滿是煤炭煙灰的氣味,乾冷而嗆鼻。鐘鼓樓高聳孤冷,城牆一角,一位留著兩條長辮子的青衣少女,倚著石欄杆輕聲朗讀手上的英文讀本,她專注認真的神情,全然投入書中,絲毫不受早起散步的路人所影響。我輕按快門,偷偷拍下這一幕自在自適,又彷彿天地間唯我獨在的從容之鏡。 對照北方大陸的開闊壯碩,南方的泰國,則是後來幾年我和妻子女兒最常旅行的國度。熱帶氣候讓人慵懶舒緩,比較像是一種未經規劃、可以隨興去來的渡假方式。綿延可見的蔚藍海岸,隨處席地而躺的沙灘椰影、熱帶果實、現燒烤的海鮮、啤酒椰汁、沿岸重節奏的PUB音樂、規律的海潮聲浪……。在曼谷經商的妻舅,每回帶領我們去不同的海邊渡假。一回來到曼谷南方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島嶼──象島。原本一路晴朗的典型泰國藍空白雲天候,卻在我們剛登上小島時,突然就風起雲湧、海天變色,忽地一片灰暗,狂風驟起挾著巨浪排山倒海而來,沿途飛花落葉狂捲,煞是驚人。大夥連滾帶爬衝向島上僅有的小旅館避風雨,旅店主人也說不出所以,他堅稱從來不曾經歷過這種詭異的氣候,應當是我們的巧遇。 我仔細的閱覽了洪世國的攝影作品,看他從年輕拍攝、持續到現在的諸多影像。不像他平常哈拉慣了的習性,許多讓人禁不住要沈下心境,細細觀賞的畫面,竟然不見痕跡的流露出幾抹淡淡的哀愁。特別是早期拍攝的關於家鄉的一些作品,不知道是相機作弄人,還是洪世國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實也有意無意的矇弄了大夥。我幾乎要忘了,畢竟他和我們一樣,也都時時極目仰望:那些遙遠的鄉事、消逝的年歲和惦念的關於島嶼的記憶……。 順利完成邀請卡設計的同時,也順興就替攝影展構想了主題:《遠鄉的眺望》。透過相機的觀景窗的洪世國的眼和按下快門的手,我們一起眺望;置身遠鄉的和近身與島相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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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錄
智者:金門最大資產,在於文風鼎盛,所謂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 隱者:是嗎?那為何唐宋八大家沒有金門人?《古文觀止》沒有金門文選?又、若真是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那地方官應該更多才是,依此邏輯,則整個中國政壇豈非是金門人的天下;但、是這樣子嗎?還有若真是文風鼎盛,那為何沒有任何一家知名書商願進駐呢? 智者:或許是編纂者大陸主義思想,以致忽略了海濱小島吧!至於知名書商不願進駐……;隔著海,生活機能差,無商機,這更令我們懷念朱子! 隱者:如此說來,那朱子比孔子更偉大了;那為何這些事蹟怎在宋史毫無所悉?對了,既是交通不便,生活機能差,可想金門歷來物質條件並不好。 智者:當然比不上魚米之鄉的江南、農耕厚實的關中、資源豐登的關外,所以才會有僑鄉之稱! 隱者:既如此,且不談十年寒窗所需的經費,就以今天來說,培養一位學有所成的學者,也不知要花費多少。所以重視科舉的客家人,往往會挑一聰慧子弟,全力培養他,其餘家人則辛勤勞作以為經濟支柱。如此說來,以金門物質條件,竟能產生如此驚人的科舉人,那還真是匪夷所思;社會學者應該好好研究! 智者:所以才要感謝朱子! 隱者:是嗎?朱子如此偉大,怎會出現官妓嚴蕊的不義案? 智者:什麼嚴蕊案?不過既是官妓,所謂情帶債;色帶刀,不談也罷! 隱者:仁民愛物,怎能不談?朱熹為打擊政敵,以莫須有的風化罪名將官妓嚴蕊下獄杖責。她以「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向繼任的岳霖(岳飛兒子)申訴,對朱熹的衛道偏鋒強力批判,更直指道學家對女人的歧視逼害,終得平反獲釋。 智者:以今論古,不妥! 隱者:以今論古?姑不論智者遠見不受時空限制的智慧;我們且看孔子的教材:「既見君子,云胡不喜」、「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種種坦率愛戀的告白。若照朱熹看法,那孔子豈僅是有傷風化而己?道學家扭曲了先秦儒者的真性情,歧視物化女性:所謂夫召妓而死卻要妻子殉節等荒謬事,卻又藉儒家以自恃。怪不得戴震浩嘆:「酷吏以法殺人,後儒以理殺人。」 其實金門對朱熹了解有多少,憑空抬出,無非叼光的心理因素吧;對胡璉何嘗不是如此;對當道,甚至於近來對中共醜陋的簡體字文化亟盡依偎,何嘗不是如此!殊非無因,在於缺乏文化,以致沒有自信,進而隨波成風! 智者:缺乏文化?金門學不是一項天寶? 隱者:別再笑話了:作為一項文類的充要條件:文風、雄才、背景。且問:金門學有振衰起敝,文苑英華的文風?有鴻文鉅制,體物寫志的健筆?有反映大時代,探索人性的背境?看看三蘇、李白與四川關係,四川人敢自封為「蜀學」? 智者:您太酸了吧! 隱者:非也!處士橫議,正是先儒之道!且看金門自噓書香之邑,但試問:閱讀人口有多少?當台灣誠品書局半夜內,坐滿投情忘我的讀者時,金門人卻正是酣醉吹牛時;當國外父母陪小孩坐在滿牆名著的書房作功課時,金門父母卻正在為家中庸俗的擺闊而傷神。更不必談知人析世的論述,或情動辭發的韻事! 智者:金門作家不是很多嗎? 隱者:敢寫不代表就是作家;筆兜稿紙也不等同文章,不然還考作文幹嗎?不談各項文類自有其章法的常識,作為文章的靈魂--詠嘆時代、人性的思想,請問有多少文章直探此事? 智者:他們至少在寫聖人之道! 隱者:是嗎?僅以子不語怪力亂神、哀而不傷為例,他們在寫聖人之道嗎? 智者:舉聖人太沉重了。 隱者:那談時尚吧,當哈佛大學以「美國與世界」取代「認識美國」時,金門尚迷離於文化掮客的殘垣碎夢;當蒼樹碧草已成為環保美學時,金門尚深陷於醜陋的水泥建築;當知識經濟已蔚為顯學時,金門人卻在書展時搶購便宜書,卻是一字也看不下去,更不知當初為何買這些書;當地球村來臨時,金門可曾有世界公民的普世價值與格局? 智者:您既然逞「修辭詭辯術」(rhetoric)我放肆套句柏拉圖的話:「修辭詭辯家是一種沒有道德的人。」 隱者:太上無言;我的確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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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們,快解嚴吧!
這幾天,台灣又嚷得沸沸揚揚的,尤其是台北市都在大談「解嚴20年」,表功者、爭功者、搶功者,每個人都說他最行,解嚴全靠他費心,台灣民主向前行,他用苦命換金銀。 民國96年(2007年)7月15日「台灣解嚴二十年」,金門是幾年?金門是否已完全解嚴?百姓釋懷了嗎?官大爺放手了嗎?軍方坦然了嗎?大家滿意了嗎?我的答案在那裡?鄉親的期待是什麼?誰敢大聲地說:「金門已經完全解嚴了。」 兩年前的7月12日到24日,為祝賀金門縣文化局成立一週年慶,和37位鄉親同好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逸仙藝廊舉辦「2005浯潮再起-----金門藝術家聯展」,我的一件多媒材裝置作品上,自己寫了一首《我的阿娘------金門》: 悲情金門,戰爭歲月;血汗紅土,吃苦無數。 求生無門,找死斷路;母悲子哭,地瓜填肚。 軍事政府,白色恐怖;地方父母,你在何處。 順民毒素,代代延誤;迷彩地雷,向誰投訴。 民國百年,轉眼可觸;為鄉為民,奮發多讀。 今日腳步,明日紀錄;浯島前景,丹青垂簿。 金門是真的吃足了苦頭,平常日子忙事情,幾乎無暇回想童年苦境,旅居台北三十五年,整日渾渾噩噩為他人作嫁,解嚴前偶有同窗來訪提及家鄉諸多怪事,只能長嘆苦命人落難在金門。軍管威權戰地單行法,誰敢不服?誰敢不從?誰敢玩笑?誰就不要命。這是誰造成的?他憑什麼管我們?管得這麼徹底,管得這麼嚴厲,管得這麼兇狠,管得比我爹娘還入骨。 在台灣解嚴後的五年,民國81年(1992年)11月7日,軍方國防部才宣告金門、馬祖兩地「解嚴」,但是軍方怎捨得吐出這兩塊咀嚼已久,美味入髓的禁臠呢?因此,急速頒布軍事特別法《金馬安輔條例》來代替「戒嚴令」,叫你金門人還是要在我的腳下討生活,要看我的臉色過日子。怎麼樣?要反抗嗎?要革命嗎?老子看你金門人也不敢。沒種。孬種。怎麼樣?敢嗎?來。天呀!鄉親,這是我們曾經過的日子嗎?曾經是的。 到了民國87年(1998年)5月29日,軍方國防部才把《金馬安輔條例》宣告廢止,金門、馬祖兩地才「正式解嚴」。所以金門、馬祖兩地百姓多受了十一年的戒嚴,台灣在大嚷「解嚴20年」,我們只有「解嚴9年」,我們比台灣的一半都不如,我們是什麼?只會自吹自擂,自我陶醉,什麼福利?什麼文化?什麼觀光?結果是什麼人才都沒有。 吃苦的日子過去了嗎?沒有?。只是吃苦的方式不一樣,現在的金門,百業蕭條、門可羅雀,父老子幼、田荒草長,老死冷床、四鄰不聞。這是我們的寶地金門嗎?這是我們日夜思念的家鄉金門嗎?軍人走了,還走不完,所以軍威尚在,我們無奈。但是官大爺們,你們都是土生土長的金門甘薯子,我們都是生命共同體,大家都平等,大家都一樣大。請為家鄉的未來想想,多聽聽大家的意見,多看看國外的進步,多放開心胸,把自己解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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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兵署書房
因為渴望一間書店,我在初回金門生活而難耐對書店的想念下,開始一段天真而充滿挫敗的旅程。
兼任學校圖書館行政職務時,我認清學校購書經費與資源分配的有限條件下,要期待圖書館即時滿足各系對各類新書的需求是很為難的。而我所鍾愛的書店休閒,也從來不能與圖書館的性質彼此互代。要不要自己開一間書店呢?
上街去打聽看似常年關閉的老店面有否出租可能,被店家笑出聲來拉開嗓門叫:「他常關著?他是開得較晚關得較早而已,你沒看過那間在做生意?人家在賣酒呢!」
荒廢的工廠能不能再利用呢?了無積蓄的我向兄弟姊妹們募股,小妹瞪眼微笑,弟弟以嘆息的姿態搖頭不予置評,其餘在msn線上的姊弟妹各給你一個表情不再回應。先生說,這就像你常說的觀光客和觀光資源的關係,傳統聚落和老房子大家愛看,可是要你一輩子住那裡面你願不願意呢?書店品質靠經營管理,你要服務奉獻的話等有錢有閒來養老再說吧。
能不能讓公部門來開一間書店呢?
小心翼翼的打探文化局的可能,原來早先曾構想設置圖書販賣部或合作社的文化局,目前人手和空間都不容多想。藉機巧遇校長,問校內有沒有可能提供空間請書商駐校營業,校長答:「當然可能呀!可是書商不願意,金石堂我們去問過,他們不來。」我說:「那我可以去問誠品嗎?」「好啊!很好!」
我在電話中和一樣熱情的誠品台南店長熱烈的談論誠品進駐金門對其品牌形象與龍頭地位的特殊意義,彷彿已經看見誠品與金門相得益彰的榮景。數日後收到來自台北信義總店陳小姐的mail:「至於誠品是否入駐金門,這得由敝公司的設店部門評估;目前應該還不會,未來不可知。真的好感謝老師對誠品書店的支持。」
即使是二手書店也好啊!我退而求其次的張望此地其他生出書店的可能。
車站前的鴻儒書店曾是爸最愛的書店之一,我走進去繞過兩排日用品貨架,瀏覽與書架同樣陳舊的書,不無欣喜的挑到幾本在301條款前訂價還未飆高的書,頗有學生時代在校外書店獵奇的滿足。結帳時和老闆閒聊,說到轉型為二手書店的可能性,老闆立刻說這書已經很便宜了,它只是一直放在架上舊了,沒有人看過,現在這三本書的錢買不到一本書啦。二手書的話題讓老闆以為我是嫌書舊而準備以二手書之名殺價,氣氛顯得緊張而凝重,慨多於憤,那是榮景不再的無奈。想到位在天母的胡思whoo's book二手書店,風光上過中國時報全版專訪的版面,其營運之初的艱難慘澹都曾使懷抱理念和熱情的老闆差點收店,恐怕也不適宜這已收起笑容的老闆吧。
退回幾次博客來的書之後,我還是想念可以觸摸和翻閱的實體書店。
幫我帶孩子的母親放假去當學生的下午,自己帶著不肯待在家裡的孩子騎腳踏車逛街,買個飲料找地方休息,不是觀音亭的石板凳,就是總兵署前的石豬椅。女兒每次都在廊上張望衙門內,問為什麼不進去。她不太明白五十元和十元有什麼不同,總之是媽媽小氣怕花錢害她不能進去玩。我們漸漸大膽的坐在門前的廊上玩耍或喝飲料,不介意門內人或過路人的眼光,因為發現附近的居民也常坐在這裡。女兒問這大房子是誰的,我說最早最早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在這裡讀書,後來是官兵關壞人的地方,現在是給人家參觀的……公園。女兒說:「那現在沒有壞人,可以在裡面讀書嗎?」對呀!可以呀!不就是讀書的地方嗎!不就是這裡嗎!
可不可能女兒的異想,使總兵署的將來變成更具親和力、更有觀光吸引力的「總兵署書店」或「叢青軒書房」呢?居民可以自由出入,或遊憩或購書飲茶;觀光客可以在此買到金門特色書籍與文物,順便蓋上一個「總兵署書店」或「叢青軒書房」的紀念店章。這樣的經營效益,會不會比目前一人收十元的入場費收入有利而且有意義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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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人物
清末民初是中國歷史上變動最劇烈的時代,梁啟超以為這是中國「三千年來未有之變局」。在此之前,東周末年雖然群雄並起,諸侯交戰,但那也是中國思想史上百家爭鳴的年代,奠定了豐富多元的中華文化。其後五胡亂華、佛教東來、蒙古南下、清兵入關,最終都融入華族文化之中,中華文化優異地位並未受到動搖。唯清末西方文化的入侵卻非如此,列強以船堅砲利的優勢,打開了天朝的門戶,連帶的擊垮了中華民族的自信心,西潮一時風起雲湧,學習西方以求富國強兵成了危急存亡之秋救國圖存的不二法門。於是知識分子及有志青年紛紛負笈東洋、西洋,留學成了近百年來的一種時代風氣,留學生也確為各行各業的中流砥柱。民國以來的領袖人物,更絕大多數屬留學生,這些人往往動見觀瞻,一言一行蔚為風潮。但在那個新舊交替、中西制衡的時代,我們往往看到這些民國人物言行上的不一、思想上的矛盾,試看魯迅、胡適、郁達夫等人,莫不如是。 民國人物大都在傳統文化的教養與氛圍下長大,青年時期出國學習西方新知,看到西方的文明進步,回顧自己老朽衰敗的祖國,因之把一切落後歸咎於中華文化的因循保守,形成了思想史家林毓生所謂「全面反傳統」的心理。在今天看來,這種心裡當然有些盲目,因為將傳統連根拔除,文化生命即無以依附,傳統只能轉化為新生力量,不能否定,面對中西文化衝突時,更重要的是適應與同化,而不是全面西化。但對於西學人物而言,全面反傳統卻是痛苦而艱鉅的工程,要知道這些人大都是舊學深厚,飽讀詩書,全面反傳統等於要他們自廢武功,把好不容易學得、最拿手的學問技藝丟到茅坑。即以白話文運動而言,張揚白話文的諸君子如胡適都是嫻於國學,舊詩詞典麗的能手,而白話文卻是全新的實驗,要從頭摸索,對他們並非易事。我們重讀五四一代的白話文,大多詰屈聱牙,可見文學革命開創之不易。 在思想上民國人物不免新舊衝突、左右矛盾,在言行上又何嘗不然,即以婚姻一事而言,胡適、魯迅、郁達夫皆維持一個傳統的婚姻,卻又大談其新式的自由戀愛。 胡適在留學之初即在母親安排下與讀書不多的江冬秀訂下婚約,後來在美國認識了康乃爾大學的名門閨秀韋蓮司女士,兩人書信往來,問學論事,情愫漸生,但胡適終不敢違逆母命,解除與江冬秀的婚約。 魯迅在一九○二年赴日留學,四年後奉母命返國與朱安結婚,但第二天即搬出新房,終身與朱安僅維持夫妻名分。一九二○年,魯迅任教北京高等師範學校,和學生許廣平熱戀,後來更在上海共賦同居,生下兒子周海嬰。 郁達夫一九一三年東渡日本,也是在四年後奉母命回國與同鄉孫荃訂婚、結婚。一九二七年,郁達夫在上海友人孫百剛家認識了王映霞,從此拋家棄子,成就了一段毀家紀事。 這些民國人物長於傳統,又都是寡母養大,在孝道的考量下不忍違逆母命,所以接受傳統婚姻,但因受到新思潮個人意識覺醒的刺激,所以追求實現自我的自由戀愛,其言行的矛盾與不一,若是衡諸時代因素,吾人又何忍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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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洪春柳《七鶴戲水的故鄉》
洪春柳在《七鶴戲水的故鄉》自序中提到一種遊子的共同感觸,她說,「直到大學畢業,回鄉執教,才猛然發覺自己對這塊土地的陌生。從書架上拿下封塵已久的金門縣志,赫然發現書上記載著這麼多有趣的勝蹟和傳奇」。多年後,我從事歷史小說撰寫,遍尋各式書寫材料時,洪春柳的身影適時出現了。像鮭魚,在不同時代溯源,我承襲她的情感,也繼承《七》一書中,豐富的金門史料。 洪春柳又接著說,「把興趣放在金門傳奇上……是因為我有個會說故事的母親,近因的探究,則是我有個愛聽故事的孩子……」我沒有愛說、能說故事的媽媽,幸好有如洪春柳、楊樹清、李增德、黃振良、李再杭、李錫隆等,愛說、能說故事的前輩,他們戮力於史料的建立、繕寫、研究跟出版,讓金門的文學有了發聲的底子。這是我初探金門文學撰寫,所深刻感受到的。 洪春柳寫《七》書的資料,來自縣志、以及溫仕忠、郭堯齡、許維民、陸炳文、李錫美、楊仁江等民俗跟傳奇等著作,但楊樹清讚譽下的才女洪春柳,卻活化這些生硬資料,把遙遙歷史拉到近近眼前。全書分做「典型在夙昔」、「金門宗祠傳奇」、「金門鄉賢傳奇」、「金門寺廟傳奇」、「金門風水傳奇」、「金門禮俗傳奇」、「金門土產傳奇」、「金門文物傳奇」等八卷,題材不同,筆調統一。 首篇〈唐.靠養馬起家〉的首句,就是看似輕盈、實則奠立風格的「起手式」,她寫道,「小時候,曾聽二姊講過故事:以前金門是牧馬場,綠野千頃、養馬萬匹……」傳奇要能活化,仰賴一代一代述說,使人的歷史跟時間平行。這樣的平行關係,並不易維持,比如說,少了敘述的人,或說的人不再喜愛這些故事,或者再無新的傳奇活化舊的故事,都可能讓傳奇無以為繼,面臨貧瘠、消失的噩運。這樣一句話,關鍵在,傳達出來有能說跟願意聽的人,本書的關懷有了基礎,寫作目的也更明確。書籍採第一人稱敘事,態度卻客觀,隱形書後,只留下聲音,一如說書人。這樣的故事調子,在活用設問、對白等技巧之後,更形靈活,如「書院在那裡?當然就在朱子祠」等。 除卻文字技巧,本書敘述風格則素潔風雅。寫傳奇不同創作,創作強調文字、敘事或結構或題材等的立異,但作為一本傳續之功的書,卻不允許風格過度彰顯,寧捨標新,裁定最佳的敘述。《七》一書寫得藏鋒,看似樸實,卻是英華內斂了。《七》書多數資料取自古書,洪春柳雖致力改善,仍免不了有白話、文言交雜的狀況,影響文體統一。另外,圖片大量應用,且貼切,也是《七》書的一大特色,顯見執事單位的用心;有趣的是,洪春柳不忘了「當老師」的「興趣」,於書末附上考題。 我曾經在民國九十一、二年間,見過洪春柳幾次,當時尚未拜讀該書,而以遊子身分,回鄉交流文學經驗。現在想起來,當初陳述文學跟故鄉之情的語調,難免高昂激切了,渾然不知早有先賢懷著一樣熾熱的情感,先一步,整建金門人的集體記憶;而這樣一本整理時光、梳理記憶、傳述傳奇的書,十來年後依然如新,文化局更有出版有聲書的計畫,可見本書的價值,而洪春柳自序所言的「尋幽訪勝,開啟了我鄉土之旅的第一步」,行到今天,必也渡過層峰,眼前,再是山巒連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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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情飄香
──欣閱《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二十周年紀念刊》出版 本(七)月八至十一日,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舉辦「第十二次代表大會」暨「促進海峽兩岸經貿合作發展研討會」會議。金門縣寫作協會應邀組團參加,本會總幹事陳秀竹、董事蔡發色、蔡是民、楊淑卿和我等五人代表赴會。在福州市西湖賓館大廳報到時,大會分贈資料中,附了一本印刷精美、仿古書裝訂,由連戰題字的《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二十周年紀念刊》,因為我們曾經參加過其他慶祝的一些活動,因之很高興地馬上取出翻閱。 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陳慶元,在該書獻辭中說:「在人類歷史長河中,廿年的歲月,不過是白駒過隙一瞬間,而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成立,迄今的廿年,正是海峽兩岸由天寒地凍走向冰霜消融的關鍵的廿年,……我們共同走過風雨同舟廿年、春華秋實廿年。我深深地體會到在中國大陸結社自由尚未改革開放前,能夠成立金門同胞聯誼會,的確是一件不容易的大事,值得可歌可頌。」 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的成立,首先要感謝當年居住福建省各地的金門同胞,諸如顏西岳、陳村牧、林彥群、林應望、許文辛、王家驊、陳毅中、蔡俊邁、唐友平、洪慧娟等知名人士的聯名上書建議、努力積極爭取,才能獲得上級的允准成立。由於他們的高瞻遠矚、創造時勢、創會聯誼,才會有今日兩岸三地金門同胞聯誼交流的成果。這次大會中,金門愛心慈善基金會董事長許金龍,特別致贈紀念品,對他們的傑出表現,致表感謝與敬仰。 參加慶祝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成立廿週年時,我以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的名義書賀,賀詞:「福不唐捐、廿年顯揚」,該書也收集在「賀信題詞」項目中刊出。中共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題賀:「歸思」;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題:「敦睦鄉誼」;金門縣長李炷烽題賀:「福開金地、日月雙輝」;金門縣議長謝宜璋題賀:「同心協成、促進和諧」;立委吳成典題賀「尊祖敬宗、睦族敦親」,以及王水彰會長、傅子貞理事長、許金龍董事長、知名人士張奇才等都有賀信題詞書賀。 在該書的「會議慶典」項目中,金門縣寫作協會成員,在參加慶祝成立廿年大會活動後,又與福建省師範大學文學院師生舉辦讀書會,以及旅遊福州「石鼓名山」名勝的活動照片,都分別被收錄在該書刊出,可見他們對我們活動的重視。另外該書對「金廈中秋海中會」、「金門訪問團首航廈門」、「首屆世界金門日暨金門建縣九十週年大慶」、「兩岸交流書畫展」、「海峽兩岸金門青少年互動夏令營」、「金門縣長愛看《金門鄉誼》報」等專題,都有圖文並茂的詳細報導。 《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廿周年紀念刊》主編方友德、即是影響兩岸金胞最大的《金門鄉誼》的主編,他歷經一年又半載的精心設計,多方收集資料,才促其問世出版,可謂是本兩岸現代的交流史,可提供作為兩岸文史的寶貴參考資料,是一份重要珍貴的兩岸資產值得典藏。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的確為兩岸鄉親做了諸多貢獻。因之這次參加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第十二次代表大會,我有製匾書賀:「惠及兩岸」,應不是誇張之詞。 十日上午九時,台開「代表大會」開幕式,金門縣政府社會局長盧志輝代表李炷烽縣長,轉達李縣長表達對省、市、縣各界對金門的支持與貢獻。他說,金門海島,土地貧瘠,金門人只有兩條路可走,一為努力讀書求取功名,以便向上流社會流動。因之,金門在明清時就有43名進士,今日約有三百位榮獲博士學位,小小島嶼的鄉下人,能培育出這樣多的人才,值得傲人,另一方面是向海外發展,今日新加坡的黃祖耀,馬來西亞的楊忠禮等僑領,都有傑出卓越的成就,他們兩人這次同時應聘為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第七屆名譽會長。 下午四時,舉行閉幕典禮,盧局長代表金門代表團祝賀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第七屆五十三位理事順利改選完成;祝賀陳慶元鄉長當選連任會長;祝賀黃建業當選副會長兼任秘書長,他表示當選是一項榮譽,也是一項責任。希望今後多多為我們金門鄉親服務,加強兩岸金胞交流,讓鄉情飄香。 會議期間,安排「建設海峽西岸經濟區」的專題報告,並舉行了「促進海峽兩岸經貿合作發展研討會」,兩岸同胞在和諧的氣氛中,開展了融洽的互動交流聯誼,在增進鄉情、增進共識之中,希望達到「以金聯台、以金促台」的目標。誠如高雄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胡偉生,在閉幕式上講話所說的,「建設海峽西岸經濟區」,需要大陸地區硬體建設,更需要台灣地區的軟體建設,而金門正好是兩岸互動的樞紐,地位相當重要,希望大家多多協助金門建設,多多照顧金門。 台金地區這次參加大會的代表團,除了台灣十二個金門同鄉會外,金門縣政府盧局長、陳朝金主任、李廣榮課長,以及金門愛心慈善基金會、金門華僑協會、金門青工會與金門寫作協會等均組團參加共襄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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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與小民
這社會人人都說大家是平等的,依人格而言,人人平等,是天賦人權,但現實的社會,職業有貴賤,薪水有高低,有大官亦有小民!毋庸置疑的,大官很少,小民很多,但論及對社會的貢獻,只能說面向不同,質量難以論斷。 我今天要說的大官是縣政府的主任秘書(原諒個人偏執的論斷主任秘書是大官。民主時代,高官都會說自己是公僕,不是官。),在金門的社會結構中,「主任秘書」這個位置,是地方政府的高階官員,儘管他會說他只是幕僚長,上有縣長,下有各處室局長,對政策既無實權拍案定調,又無預算可掌握分配資源,說來好像官很大又很小,但「主任秘書」的位高望重,我想沒有人敢忽視或不禮敬的,難道不是嗎? 我今天要說的小民,是一位掃馬路的清道夫,他工作的地點就在金寧鄉盤山圓環經寧中到安岐的路段,最近的炎炎夏日,經常可見他身穿反射條紋背心,臉上一支黑框眼鏡,短髮平頭,即使太陽再大,他也不戴帽,一手掃把一手畚箕,動作仔細謹慎的從馬路這端沿途掃起樹葉、鋁箔罐,一直到馬路的那一端,說起來夏天才過一半,但太陽已經把他的皮膚曬成發亮的深棕色,看起來是健康有力,但在大太陽底下辛苦的執勤,賣力的維護環境清潔,叫人由衷為他的尊重本份、認真工作,打從心底說聲敬佩與謝謝。 96.07.09早上金門縣政府的擴大月會,富人情味的安排了一場翁廷為主秘屆齡退休的臨別演說,翁主秘素來服飾講究品味,舉止優雅,一頭銀白髮絲是年紀也是智慧,在近一個小時的「話家常」,他不時穿插幽默詼諧的語調,有感激之言,有惕勵之語、有情緒激揚,也有委婉勸說,他歷任代課教師、文書員、助理幹事、建設幹事、戶政士、交通股長、陶瓷廠長(21年8個月)、主任秘書(11年9個月)等,豐富的行政歷練,確實展露江山一代英彥的功力,如今老將爐火純青,娓娓道其公職生涯四十餘年的生命故事,確實叫人不得不讚佩他的「認真」。 這兩位人物,社會階級不同,對社會的貢獻無法相提並論,讓我玩味的是什麼是「成功」?成功的定義,是達官顯要?是金玉滿堂?是妻賢子肖?或者都是都不是?確實人生發展機緣命運機會都不同,實在無法倫比?但在今天的工作職場上,大家評論一個人較現實也較事實,成功或失敗,大家喜歡以「態度」來做評估規準,人們常說,成功的人,會接納自己,認同自己,會挑戰自己,對工作善盡責任,力求完美,會把它當成一種使命來完成,他們自動自發的工作,不需要別人的監督,也不在意一時的得失,願意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擔責任;而失敗的人,凡事喜歡找藉口,久而久之,落入「路徑依賴」的理論,形成麻痹的青蛙,不但錯失成功的機會,也掉入失敗的深淵。 「態度決定一切」是一句流行的工作指標話語,確實,天下真的「沒有卑微的工作,只有卑微的工作態度,而我們的工作態度完全取決於我們自己」,「能力再強的人也需要踏踏實實地做好每一件事,只有把所有的事都盡職盡責,高效、完美地處理妥當的人,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人有大志是值得讚揚的,但是天下大事必做於細,只有做好了每一件事才能做成大事。」讀阿爾伯特.哈伯德的「態度決定一切」一書,這些話語,叫人印象深刻。 寧中校門口那位清道夫仔細清掃馬路,不需人監督,照樣埋頭苦幹,真正做到尊重個人的價值;翁主秘那席四十餘年金門政壇老將的秋風話別,吹得人心頭一陣涼一陣熱;兩者對照阿爾伯特 . 哈伯德的「態度決定一切」一書的論點,會讓人覺得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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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世界看見金門
一個劃時代的應用軟體在2005年6月推出,放在網路上讓人免費下載。它沒有使用任何新發明的技術,而是把現存的技術和資訊做了巧妙而大膽的結合;它滿足了很多人坐在電腦桌前,就可以環遊世界的夢想。這個軟體就是Google Earth。 Google Earth是Google公司推出的全球遙測衛星影像、航照圖和電子地圖的搜尋服務軟體,只要輸入待查的地點名稱、或以滑鼠直接在立體地球轉動、點選、放大,就可以快速地從這個具備龐大地理資料庫看到我們想要的地理資訊。Google Earth推出以來,各國政府紛紛表示憂慮甚至對Google進行抨擊恫嚇,因為過於詳細的影像地圖使得政府建築物、重要設施及機場、軍事基地等資訊在所有人的眼中一覽無遺。 Google Earth的最高解析度可達0.6公尺,不過金門地區的影像解析度大概只有30公尺,樹林、湖泊、道路、操場、村莊都可以看得清楚,但是比房子更小的物體就顯得模糊不清。 去年舉辦的「金門人文與自然科學夏令營」,我特意安排一堂課,讓小朋友在Google Earth找到自己住的村莊,以及村莊到學校的道路;也讓他們找找尋埃及的金字塔和巴黎塞納河畔做日光浴的人們。在安瀾國小狹小的電腦教室裡,小朋友的視界卻已遠眺至遙遠的非洲。從金門到埃及,只要五秒鐘。 金門除了要要讓世界看見,也要主動的看見世界。 我總是期待,金門的下一代,除了繼承父兄長輩強軔的生命力和堅毅的性格,還要能夠擺脫因為島嶼長期封閉所造成的庸俗、淺視、迷信的社會習氣。金門的下一代,將不再汲汲於趨附或抗爭一個虛幻的政治或宗教目標而耗盡資源和才智,金門應立即迎向最寬闊的世界,以及最新的時代。Google Earth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嘗試,但是它向我們展示了一種開拓金門格局的可能。 除了讓我們得以探索與發現,Google Earth還允許我們在任意地理位置加上自己的文字或影像的標註。詳細的功能包括點位註記、影像貼圖和三維空間資料的建立。 那麼,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我們可以把金門的每一個村莊、每一棟古厝、洋樓或景點的精美照片,在Google Earth找到位置後貼上標誌,讓所有在Google Earth上找尋金門的人,都能夠發現金門豐富的景觀之美。我們也可以把觀光和休憩路線,標誌在Google Earth,讓遠方的遊客,可以進行一趟3D實景的虛擬導覽;我們還可以把金門的美食地圖,環境生態照片結合到Google Earth。甚至,金門的歷史,都可以在Google Earth上呈現。 Google Earth是一個新穎的網路和地理資訊結合的全球化平台。在這個平台上,我們可以輕易的跨越地域、國家、種族和社會階層,來建設一個新的、網路的金門,不需要企求中央部門的施捨,也不需要地方政府的補助。這個建設需要的是每個人用自己的想法和眼光,拍攝自己的老家和鄉園,再把每一幅照片,黏附在Google Earth正確地理位置。有些人可以建置家鄉的3D景觀,有些撰寫自家的歷史,標誌在Google Earth的對應地點。逐漸地,一個新的城市,將會在網路上形成。新的商業、文化、休閒觀光機會,也許將圍繞著新的城市概念變得具體可行。 這個新的金門,一邊與舊的金門對話,一邊與世界對話。它將可能成為金門面對歷史和世界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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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碗熱騰騰的雞蛋茶
──黃世團的版畫世界與生命原鄉 「……黃家顯然以前還很富有,有兩把精緻的烏木的太師椅還留存著,放在弟弟的臥房裡。在金門所有家庭中,都像盜匪洗劫似的,看不見一件祖傳的珍貴陳設,或許早已被骨董商挖光了?或許因戰後的饑饉,典當一空?黃家靠農作為生,他母親堅持要為我沖一碗蛋花湯喝,我急忙謝絕了那種盛意,喝開水就好了。黃世團曾說他們家鄉產牡蠣,他們要留我中午吃牡蠣,但我沒把握中午仍在這兒,只好推說改天再來吃。」 ──席德進<去金門.畫古屋>(1977) 「蛋花湯」?「雞蛋茶」。困頓年代,金門鄉間待客最高規格的禮數了。 七月七日,「黃世團2007意象世界創作展」,台北國父紀念館逸仙藝廊的開展酒會之後,畫家的晚宴設在光復南路的富順樓。席間,忽有同鄉聊起席德進當年到西園村黃世團的家拜訪時,黃母沖了一碗「蛋花湯」,席德進顯然清楚「像盜匪洗劫似」的黃家,這是對他這名遠來的訪者最高規格的待客之道了;他卻未敢喝下那碗「蛋花湯」。來自烈嶼的攝影工作者洪世國說,席德進眼中的「蛋花湯」其實是「雞蛋茶」,我們這群在窮困島鄉成長的孩子,都有過捧著母親熬煮的「雞蛋茶」迎接番屏客、台灣客或者新嫁娘的「高貴」記憶。 一九七七年七月,席德進赴金門寫生、畫古厝;行前,席德進問黃世團,金門還有「單打雙不打」的中共砲擊?該如何躲。黃世團則託他走一趟西園老家代為探望多年不見的家人,特別是他的老祖母,「八十四歲的祖母,穿一身她那時代的黑色中式短服,她臉上的褐紅色正反映著金門泥土的色調。老人談到她孫兒兩年沒有回來,禁不住用衣衫拂拭眼角涸竭的淚水」,席德進實踐承諾,金門的第十天,專程來到西園村黃府,他在日記中寫下動人的一幕,隨後是一碗讓他承受不起的「蛋花湯」盛意。 黃世團位於板橋大觀路的畫室盡頭,掛了一張照片,是老祖母在西園故宅庭院餵食雞群的畫面。我看到這張美滿祥和的老照片,立即聯想起三十年前的那碗「雞蛋茶」,應就是其中一隻母雞下的蛋吧。 故鄉,每個人都會有一片想念的景、一個思念的人。席德進筆下那位穿「黑色中式短服」、呈現「褐紅色」的臉、思念孫兒「用衣衫拂拭眼角涸竭的淚水」的老祖母,大概就是黃世團此生對待生命原鄉最深的依戀。 一九六七年,黃世團自金城國中第一屆畢業,家貧,報考金門中學軍校班是一條出路,但因身高不足而落榜。有將近兩個星期時間,祖母拉著黃世團,西園到後浦,來回數十回,向教官、校長求情,既上不了軍校班,好歹讓寶貝金孫進入高中完成學業吧。竟日守候在校長室外、水溝旁,老祖母的眼淚終於說動了校長。金門高中時期的黃世團,高一留級,高二因不給補考機會再留級;自尊心驅使,他決心轉學到台灣。父親怕兒子到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受苦受難,三天三夜不上飯桌,採取「冷戰」方式盼留住兒子遠行的心。船來了!黃世團心一橫、背起行李往屋外衝,只聽見父親甩動著酒瓶在門口吆喝「沒啥路用的東西,你走吧!我今後輕鬆多了。」不願相送的父親,換來祖母送孫兒到村頭搭車、趕赴碼頭,行行復行行,黃世團不斷重覆父親的話,「阿爸說我是沒啥路用的東西!」祖孫倆站在西園村落前那尊不動的風獅前抱頭痛哭。 帶著一紙留級證書、聽到祖母丟下一句「畫圖會當乞丐的」,黃世團航向南台,來到高雄客家小鎮美濃的美德高中繼續未了的學業。 不顧祖母「畫圖會當乞丐」的叮囑,從金門到台灣,高中唸了五年才脫困的黃世團,一九七二年考入台灣師大夜間部美術系。喜愛繪畫,緣自功課不佳,卻在金門高中蔡繼堯老師的美術課上開啟了藝術心靈,找到了逃避現實的避風港。半工半讀的大學生涯,美術系的導師廖修平看這個金門囝仔很古意,請他到台北市永康街的家族公寓大廈當管理員,公寓的主人就是「台灣版畫之父」廖修平。耳濡目染,兩坪大的管理室以及地下停車場,竟成了黃世團的版畫工作室。考量自己的經濟狀況,承擔不起昂貴的金屬版(銅版)材料,他只能採用台灣的原紙版,克服技術上的困難,在凹凸版上製印出動感線條、鮮明色彩的版畫作品;廖修平驚嘆於這位憨直的學生,能「經常以立體的直硬圓柱型向四周放射,然後以曲線的彩雲連結這些圓柱,使之調和相互牽制,造成畫面產生連綿不斷的力量湧出來」。黃世團的創作天份,廖修平是發現者也是鼓動者,要他有所堅持,博大的藝術領域,一生能堅持一種創作也就夠了。一九七七年,師大畢業,美術系展版畫第一名、立體設計第二名、油畫第三名,一、二、三名全包,黃世團繳出亮眼的成績,此後個展不絕、獲獎不斷,國美館、國立台灣藝館、國父紀念館都展過了,教育局文藝創作獎、全國美展、台灣省美展的第一名成績都拿過了,而且一再蟬聯,並且摘下國際版畫雙年展、國際素描版畫雙年展的大獎。 在絹印、銅版、石版等複雜的版種外,黃世團以「自勝者強」不認輸的個性,自行投入研究出台灣版畫界首屈一指的紙版刻雕版畫創作技法,他的版畫同行鐘有輝說,他「版畫畫面上可以看到用刀刻畫出如筆一般流利的線條和豐富的色彩,這也是他從成長過程中自立、自強和好勝的個性,所表現出別人所不能,獨自樹立一格的特殊表現」。 二○○四年六月二十四日,五十三歲的黃世團,再一次面對「畢業考」;這一天下午,台北縣的板橋藝文館,黃世團在台灣藝術大學造形藝術研究所的《變形》畢業創作展暨碩士論文答辯,三位口試委員,蘇憲法、鐘有輝、黃延慶形成「三角形的波浪」團團圍住黃世團,氣氛還有些緊張。過得了關?「九十一分!」成績伴隨著掌聲而來,也身在現場的我,趕緊伸手握向,對他說「不必再擔心留級了,你畢業了!」此刻,我的腦海同時浮現、交織著兩個畫面,老祖母拉著「留級生」孫兒的手要到碼頭搭船,以及老母捧出一碗熱騰騰的「雞蛋茶」款待兒子遠道而來的畫家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