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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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文學遇見古村落
參加海峽兩岸文學筆會「文學穿越:兩岸與城鄉論壇」,不論親疏遠近、簡體繁體,文學沒有界限,幾天下來一起踏著祖先足跡,一步一步尋覓許多明朝、清朝遺留下來精彩建築,走了幾萬步,了然歷史文物始於足下,驚艷與驚訝交錯,先人的智慧如果維護夠好,各個建築都可列入世遺。 從廈門到閩西,一路埭美古村……像極了我母島金門,無論口音、食物、馬背、燕尾建築,是的,我也是來自漳州。一切猶如母島的複製,磨米磨麥的石頭推磨擺在門口,打水的轆轤,路邊賣鍋旁糊,多麼熟悉的味道,語言無障礙一致口音。一路往閩西,漫長車程到長汀問墨驛棧,驛棧是整個中國書法集中地,行書、隸書、草書,又長又大的書寫大桌,平常授課,暫充我們座談桌。庭院雅緻總讓我想:如果能當古代員外的女兒,可以悠遊其間,像那有名的河田雞挺著紅冠在庭園搖晃,無憂無慮。芷溪是一個文化底蘊豐厚人文薈萃的地方,完整的客家部落,質樸如溪裡一道清流,清晨雞鳴,鳥兒啁啾,散步在田野的雞群、躺在路邊曬太陽的狗兒,農村生活讓我回到童年,一段歷史及文學穿越。 印象最為深刻是在連城莒溪鎮璧洲村口的永隆橋仍然建在,洪武十年(1377)年明代建物,橋上舖滿卵石,且有三個兩層閣樓,木頭榫卯連接沒有一顆卯釘,橋下枕木經歷幾百年仍不腐朽,古人的智慧令人讚嘆。一路的楊氏、黃氏各姓氏家廟、大夫第等,不禁遙想明代該是何等華麗,真個雕樑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每個時代有他的歷史背景,不勝噓唏……來到連城行政區附近,店頭街由紀小嵐題的字,左手買香煙右手買薑糖,又窄又別緻的小街道,其實是近港口繁華一時的商業區。今日仍然販售各式物件。 回看埭美村、汀州、芷溪、連城、月港、店頭街……其實是熟悉的,隔著一江水,這頭看那頭青山也糢糊,走近了,雖然都是客家口音,卻不離童年農村樣貌。幾十年隔著一江水互不往來,心情沉重複雜,像是小時伯母、嬸母吵嘴,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肯進入對方家門,也不准兒女互動,顯得生分,長大在異鄉親近無比,再看那吵嘴就覺得瑣碎可笑。 一星期論壇,腦海回旋的是中國四堡雕版印刷的書香,一天只能完成一本書,讚嘆其細緻手工與耐力。把字拓印在版上一筆一刀刻成字,再印成書,其功夫已然不是一般能形容,縱然不識字者也能雕刻,毅力耐心令人咋舌。順手買一本手工「增廣賢文」。 有機會把金門文藝介紹到對岸,得到各階層文學機構,如中國作協、福建文學、北大教授、廈大教授一致肯定,對台灣金門瞭然於心廈大教授徐學直言要廈門文藝應該向金門文藝學習(竊喜),北大李楊教授私下跟我說:金門傳統故事值得書寫,與會者一致認同金門特殊地理位置及金門傳統文化保存。幾位重量級人物私下向我索取雜誌,想我小小母島,能擁有如此風華雜誌,尤其本66期專輯「回望民國作家身影」更吸引眾人目光,我愛我的故鄉,更愛我們的雜誌。我也邀大夥有機會能來金門豪飲香醇的高粱酒。內心難免飄飄欲仙。啊,時光一瞬,一周轉眼變成過往,感謝相互陪伴的文友,有你(妳)們一路不寂寞。 兩岸三地文友們:且讓我用金門文藝等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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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揪著臉書一起成長
隨著科技便利,全球臉書普及率越加興盛,影響人間生活至深,也為這世界帶來不少樂趣,它將人們的距離縮短,也將時間軸拉近,二三十年前的情景有時讓人有彷如昨日之感。而不論您是用臉書聊天,或用臉書紀錄生活,臉書的確陪同大家一天天成長,也陪同大家一日日老去。 十餘年前,與幾位老友開啟旅外同鄉社團鄉情田調,那時不論兩岸三地或南洋僑親,依然平常日一般生活在當下,而臉書正試探著將足跡推展到國內來,漸漸的,使用臉書的人數逐一升高,也讓許許多多的歲月點滴迅即分享各地,親朋好友之間藉由臉書互動也成為生活間一大樂趣。 民國95年10月初,第二屆世界金門日活動假馬來西亞舉辦,金門鄉親搭乘金門往新加坡國際包機前往參加。在這結合訪問僑親、外加招商與招生的熱鬧活動中,金門鄉親由海內外各地趕來大馬共襄盛舉,而活動全程中,巴生金門會館青年團成員的表現活力四射,讓人刮目相看,久久都印象深刻。 世界金門日結束後,楊忠禮開始大手筆挹注金大,旅馬第二代青年開始返鄉前來金大就學,偶然間,在臉書發現到一位熟悉身影L,原來是參加世界金門日時認識的幾位青年團成員之一,他也來到金大求學,藉由臉書之便,也常分享到這位同學的返鄉生活紀行,隨著日月星辰交替,日子累積著豐厚能量,對家鄉金門有著特別的了解與體會,畢了業,待了一陣子,再回到大馬熟悉環境,開啟新生活。每當臉書有分享新資訊時,時時散發著成長的驚喜,都讓人不時為他祝福與喜悅。 民國98年9月中,我前往新加坡等地採訪鄉僑時,在馬田家與Li相遇,他是由國內剛來新加坡工作的科技新貴,兩個金門老鄉在旅星金僑家會面的確令人驚喜,短短一小時敘舊時光都意猶未盡。離星返金後,與Li見面機會甚少,藉由臉書之便,倒是常可在臉書分享到Li生活動態,小倆口後來多了兩位小寶貝,臉書幾乎都是小天王的行蹤,由襁褓、爬行、學習走路、開始就學、返鄉探親…由臉書看到兩位小寶貝已長大了,每一次分享臉書都讓人欣喜,也深深獻上祝福。 十餘年開始接觸藝文事務時,得知熱愛寫作的Lu大名,後來也開始在臉書中分享到他的生活點滴。某年,他帶著心肝寶貝回到國內,也返鄉假金門花園舉辦新書發表會,主人翁正是陪同他返鄉的小猴,參與者也有許多Lu的老同學,熱情互動自不在話下。新書發表會後,依然不時在臉書上分享Lu的生活新點滴,小猴都佔了不少版面,顯見Lu心中充滿欣喜與驕傲,而就在翻閱臉書相片的當下,讓人驚訝小猴長大了,是的,已快成為翩翩少年郎,再三祝福遠在國外的Lu和小猴。 藉由臉書我們看到許多成長的樂趣,也看到現實生活中歲月總是催人老,不論如何,在臉書相遇也是有緣,相互珍惜方見可貴,謹此祝福各位臉書朋友平安喜樂,天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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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在金門的交集
自從長住金門之後,我無論舉辦什麼研討會,或者應邀到哪裡演講,我都希望大家能夠注意到金門。 11月16日在臺南和福州同步開幕、17-18日會師金門的「2018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自不待言,在此之前,10月19-21日在臺南、金門、漳州接力登場的「世界保生大帝信仰學術研討會」,金門瓊林保護廟等近二十座保生大帝廟的存在,當然也不能被忽略。 實際上,金門並不是每項活動都可以佔有一席之地的,例如我12月9日遠赴緬甸仰光第七屆開漳聖王文化節進行一場名為「臺灣『開漳聖王』廟宇的在地傳說」演講,就只能說到「在臺灣,供奉『開漳聖王』陳元光為主神的廟宇超過300座之多……,但在金門,雖然陳氏子孫眾多,卻沒有任何一座『開漳聖王』廟。」 不過,我總是習慣性地想提到金門,即使三言兩語也行,所以12月16日應邀到福建省閩南文化研究會第五次「閩南文化沙龍」進行「閩南商人和閩南文化在越南」的20分鐘的演講時,我還是忍不住要告訴泉州現場的聽眾:道光十六年(1836)正月初六,祖籍金門、漂流越南走路回家的蔡廷蘭抵達河內,當天晚上他就住在「福建鄉祠」(即福建會館),初七、初八又借宿了旅居河內的金門同鄉曾添的家。 也就在「泉府印象.泉州三道行藝術館」的閩南文化沙龍上,泉州作家鄭妙玲女士特地為我送來她的散文集《命運的交集》,讓我這次的泉州之行又想起了許多與金門有關的故事。 《命運的交集》收錄鄭妙玲的28篇散文,附錄了一篇〈半個世紀的守望相助--1949年以後滯留金門的泉州人〉的學術論文,這篇論文是作者與丁毓玲博士應我之邀為「2012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所撰,文中提到同安蓮荷下浯村畫匠吳金看(1988-1965),於1949年被請到金門為建築物繪畫、描花、上漆,不料竟為兩岸戰火所隔,最後客死金門,而這位吳金看先生正是鄭妙玲的外公。1996年,鄭妙玲的外婆、93歲的張桂過世,在她靈位旁邊一直留有丈夫的位置,希望和丈夫「生不能團聚,死也能葬在一起」,但時逾一甲子,2011年12月1日,吳金看的兒女才在金門找到一座沒有墓碑但應該就是自己父親的孤墳。與吳金看同樣滯留金門的泉州人還有不少,其中包括一批1949年9月24日應招加入石工隊的惠安石匠,原訂到金門打石的工期是40天,不料不滿10天之後金門就戒嚴了,自此40多年回不了家。 鄭妙玲《命運的交集》28篇散文當中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篇章所書寫的,正是她與家人2011-2013年間多次到金門尋找外公墓地的過程與心情,以及她從金門後浦盛家房東、中興路附近街坊鄰居,和部分滯留金門的泉州石匠鄉親及其後人口中所打聽到的,關於外公吳金看在金門孤苦生活16年的點點滴滴。她終於發現她外公在金門是一位出色的畫匠,「他把一輩子的才華都給了金門」。 鄭妙玲說:「我相信命運的存在,相信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命定的、自己應該承受的命運,也相信由此產生的親人之間命運的互相交集。」她說她感謝我邀請她參加2012年的金門學研討會,讓她與金門結下了更深的緣分,否則她恐怕寫不出《命運的交集》這部散文集,未來她還考慮要用小說形式繼續書寫這個題材。 其實,該道謝的人是我才對。我原本與金門,非親非故,但由於命運在金門的交集,種種機緣湊巧,讓我現在得以長住金門,而且逢人便道金門,金門長金門短的,聽者還以為我是在金門出生的金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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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課
我一直記得高中時代的英文老師,開學首堂課,空氣中瀰漫著靦覥與不安的氛圍,闃寂等待中,忽爾響起喀喀的高跟鞋踩踏聲,所有同學都轉身望向聲音來處,從廊外,一名披散著烏黑直髮、側臉線條剛強有力的女教師巍然走進教室。講台上的她蓄著平瀏海,臉龐是健康的小麥色,骨架略大,肩線寬闊,彷彿來自熱帶的封面女郎。她微微仰起頭呈45度角,轉身在黑板寫下名字,並自我介紹是未來一年的英文老師。她聲調鏗鏘、眼神明亮,有一種不怒而威的特質,強大的氣場令原本安靜的教室更加肅敬,只老師朗讀英文的聲調,與在教室裡逡巡往返的高跟鞋音響相互應和。 在課堂上,老師持續以朗朗的發音教我們讀單字,Shakespeare,她撮著口一遍遍指導每位同學的嘴型,這是英國最有名的詩人與劇作家,你們以後會常讀到他的作品,一定要記住這人名,她說。有時,她又攜著卡式錄音機一路走進教室,同學們,我們今天來學首反戰歌曲,The flowers were have all gone,花兒都到哪裡去了?女孩們摘走了。女孩們哪裡去了?都到丈夫身邊去了。丈夫哪裡去了?丈夫從軍去了。士兵哪裡去了?士兵們都到墳墓裡去了。墳墓哪裡去了?墳墓都被花兒蓋住了。歌手是Joan Baez,嬉皮年代以反越戰出名,她說。我返家後反覆吟唱,課堂上,老師補充的詞彙與文法猶在其次,那歌詞充滿迴旋的詩意,悵惘中富含了哀怨的美感,令我深深動容。 還有一首情節曲折的民歌教唱,當時也教人印象深刻。課堂上老師帶著我們,一句句翻譯著歌詞:男友必須加班的晚上,女孩獨自走進電影院,燈光漸暗之際,卻見男人與摯友雙雙走入影院,就坐在正前方。當彼此親吻之際,銀幕外也上演起悲劇電影。這簡直是篇微小說哪。Oh,sad movies always make me cry,當副歌響起,詞裡的悲愴與嗚咽,在歌者略嫌平板的唱腔裡,格外具有穿透力。而老師在當時亦以這些新鮮的教法,旁敲側擊引發興趣,穿透了我們對英文的恐懼。 每個清晨早自習時,我持續傾聽著高跟鞋聲自遠處響起,喀喀、喀喀,那聲響規律、充具份量感,她無視於廊間的安靜,一派天然、毫不靦覥;她行過我們班窗前,走向隔壁的導師班,我在教室裡低垂著頭唸書,閉眼都能想像老師仰著頭頂天立地走路的樣子,那是日後的我永遠難以企及的神態。 二三十年過去了,自高中畢業後,不曾再見過老師。幾年前卻在臺北的尋常巷弄裡,驚鴻一瞥彷彿看到熟悉的身影,我在錯身而過的背後怯怯轉頭問了聲:「是董老師嗎?」她翩然回首,熟悉的模樣竟幾無歲月的刻痕。在喧囂市聲裡,我向她描述記憶裡的高跟鞋聲,她說學生當時都笑稱「無敵鐵金剛」來了,以此調侃自己的壯碩。我沒告訴她,其實當時缺德男生給的綽號,是木蘭一號。 仔細端詳,老師的笑容裡當然多了魚尾紋,然而爽朗的氣質與音聲,數十年不變。與老師道別後,隔著時光長廊,我緩緩回溯,那喀喀的高跟鞋聲,又蜿蜒著沿路響起,彷彿一篇綿長的散文,走過歲月走過老師風華正茂的年月也走過我們的青春。英文課的記憶早已漫漶不清了,昔時反覆吟唱的歌聲亦漸渺遠,然而忘不了的是,她曾向初度少女階段的我,展示了怎樣一種女性的自信,以及由此而來的,天然無畏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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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願心再與佛同行廿年
金門文化園區管理所長盧根陣107年11月17日,敬邀與該所金門民俗博物館結盟的佛光山佛陀紀念館蒞金,舉辦「與佛同行─發現佛陀的故鄉」特展。開展時,佛光山金門金蓮淨苑住持永勤法師導覽說,這次特展是佛光山佛館如常館長,特別將許多珍貴地資料移到金門文化園區展館來展覽,真是難能可貴。展出了佛陀出生地─藍毗尼園的最新考古研究成果,讓觀眾可以跨越時空,回到兩千六百年前佛陀生活地場景,與佛相會,了解佛陀的一生,從出生、生活、成道都在人間,發展出以人間大眾為主的人間佛教精神。因此,我們要學習佛陀成佛在人間的精神,以佛心為心,學習佛陀生活的慈悲與智慧,為人間社會做出點貢獻。 回想民國九十一年八月,我從金城國中校長退休下來,九月進入佛光山金蓮淨苑學佛,榮幸皈依在開山宗長星雲大師門下,於台北三峽佛光山金光明寺,參加三皈五戒典禮中,星雲大師勉勵我們要規劃自己作佛成佛地法門,為增強信眾信心,大師要我們高喊:「我是佛、我是佛、我是佛」。從此起我真心試圖作佛,要與佛同行,要向佛陀學習,學佛所說,學佛所行。十一月感謝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的佛光人,對我的器重與關愛,選任我為金門協會會長,二任四年的會長,任滿後經中華總會受訓考評聘為督導。讓我十六年來,緊跟著星雲大師與各位師父的腳步,從佛光山本山到台灣、大陸各佛教寺院、各佛教大學參禪,以達多聞薰習,到世界各地參訪、學佛,增廣見聞,行腳修行與佛相會,與佛同行,收益良多,提升了我學佛的生活靈性。 星雲大師成為我學佛心中地偶像,大師對佛教的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就是我努力學習奮鬥地目標,我雖不能至,仍心嚮往之。與佛同行,更使我對佛陀、對星雲大師地景仰,對佛法成就地信心,這是我安心立命高齡修行的宏願。 我的生活層次從物質、精神、藝術到進入宗教的生活層次,真是不可思議。日本有人生一百高齡生涯地學習取向,我庚辰年生,明年己亥年,正好八十載,我要重新祈願心再與佛同行二十年,繼續向佛陀學習慈悲與智慧,繼續弘揚人間佛教,繼續學佛所說,行佛所行來修身養性。老病的我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不再讓疾病復發,我要奉行星雲大師「以病為友」、「帶病延年」地教訓,慢慢樂活,以病為友,老得快樂;帶病延年,病得健康。知名作家尼采說;「生活即奮鬥,人生唯有前進」。信仰讓我活得更好、更快樂,我祈願心再與佛同行廿年,展現人生高齡地燦爛春天,我還有二十年好活,我要更珍惜高齡時期好好樂活,活就是一種幸福,活著本身就具有價值。 我認為人地高齡不在生理,而在心性,是故有「未老先衰」者,他們生理不老,身體還很年輕,但精神萎靡不振,是心性老了;有「老而不衰」者,高齡身體是老化了,但他們努力向上,心向陽光,不斷學習,參與活動,是心性健全使然。據醫學研究報告;人可以活一百二十歲,只要對身體愛惜,不摧殘它,多傾聽身體地需求,滿足它,活一百歲,就有無限可能。 高齡二十年的生活,我要改變過閉關式禪的生活,不要再任意受外界的困擾,儘量減少應酬與活動,安分守己作自己有能耐歡喜作地事,諸如;游泳、悅讀〈包括每天誦心經、八大人覺經、大悲咒〉、寫作、書法等課程,慢慢地在家修行,慢慢再心與佛同行,平安、平凡、平淡地樂活二十年。我要以星雲大師的「五和」管理自己;一、自心和悅;創造自己心內地歡喜,快樂地生活。二、家庭和順;愛內人、愛家族親人、愛子子孫孫。三、人我和敬;尊重包容有緣人,不與人作對爭執。四、社會和協;不再憤世嫉俗,批評是非,想事事是好事。五、世界和平;繼續為兩岸和平作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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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的老去
最近因老父跌倒骨折開刀住院,較多的時間奔波於台北榮總和金門部立醫院之間,看到病人生病的痛苦、不適和虛弱;醫護人員輪班的辛苦和照護人員長期照護的身心壓力。心裡想著,老是人生必經的過程,但是必須健康的老去;若是年老但體衰多病,缺少親人或長照人員的關心照拂,再好的老人福利也是無濟於事。金門目前老人人口已達一萬八千人了,老人的福利也冠絕全國,各種醫療補助也堪稱週全。但是如果我們的老人家們個個都是健康有活力,注重精神生活、養生、慢活,這才是真正幸福島嶼的景象。 現代醫學發達,醫藥和醫療設施進步,讓人的壽命越來越長,但壽命長並不代表就活得快樂平安,特別是一些急重症臥床的病人,在治療和康復的過程特別辛苦。身上插著各種導管,無法如廁要包尿布,大便大不出來要浣腸,吃東西不易消化,肚子常不舒服,吃藥打針雖有利病情改善,卻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漫長的外科復健過程,更需要耐心和恆心,生命力是病人病情進步和改善的原動力。而負責長期照護的外傭和家人的關心照拂,更是老人健康的守護者。 對老人而言,過去的養兒防老,現在應改成養生防病,因現代社會福利制度健全,已較不需養兒防老,但是在未老之前或初老之時,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心狀況,預防各種慢性病和意外事故的發生,都較能讓自己有機會健康的老去。 老人家最常被人詬病的是「要吃吃不下,要睡睡不著;要記記不得,要忘忘不了;現講現忘記,常講講過去」,不只是生理上的毛病,精神上的逐漸退化,失憶失智,也是非常痛苦的。在人生最後一段階段,失去辨別現實的能力和活在過去的回憶裡是非常痛苦的,時空的錯亂和意識混亂,是失智老人的另一種失落,我很慶幸老父還沒到達認不出我的地步,但對時空關係的錯亂和時或產生的妄想,都會讓家人感到困擾。唐代詩聖杜甫的「旅夜書懷」中的詩句:「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生老病死人生之常情,也是人生必然之現象,對古代的知識份子而言,做官任事必須做到老了病了才會退休。對現代人而言,由於現代人壽命的增長,世界各國職場退休年齡都在延後,但是無論延後幾歲總還是有退休的時候,無論多麼長壽總還是有生病和離開世界的一天,但如何在人生最後階段活得有尊嚴、有品質,這恐怕是未來高齡化的各國政府當須面對的課題。 南宋詩人陸游的「示兒」一詩,有「死去原知萬事空」詩句,是的!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萬事成空;聖經中傳道者也說:「因為死是眾人的結局,活人也必將這事放在心上。」,但在面對老去的生命,是健康的自然衰老離世?還是百病叢生、藥石罔效、極端痛苦的放棄治療?則是我們每個還活著的人必須去預防面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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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從這裡經過
日子如常,依著四季的溫度,冷暖自知,也許是久居鬧市,走過繁華與落寞,途經俗塵與喧鬧,經歷幾段椎心刺骨的往事,我的步伐漸漸躊躇,忽然覺得眼前的事物不再生動,一天淡似一天。趁著假日,與高中同窗好友循古道登太武山,山路看似無止盡,每一步既是終點,也是起點。 駐足在此,這裡是最高峰,充滿靈氣、文氣與仙氣,視野遼闊,展望極佳,一陣清風襲來,推著我淺短的目光向前看,將那些厭倦的、擾人的浮生煩惱,全都丟在山腳下。 山真好,尤其是太武山,為浯島阻擋一陣一陣風霜,硬生生把時間擋在了山外。待在山中,感覺歲月是山上的草,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即使冬天萎了、少了,春天也能重新冒出來,蓬勃盎然。越往太武山高處爬,我感覺手裡攥著大把大把的時間,不慌不忙,一切慢騰騰的,慢得讓人忘了焦躁,忘了著急,心情慢得像睡熟的嬰孩一樣安寧。 倚在晨鳥吱喳的老樹下,我望見歷史的紋理感,那是一塊元朝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留下的碑刻,「浯洲場築寨砌路記事碑」,習稱「元碑」,記載鹽司令募緣築造山寨,鋪砌石路的事蹟。我還看見「丁肖鶴登太武山題詩碑」,明穆宗隆慶六年(1572年)丁一中任泉州同知時,與同遊者登上太武山,題詩於眠雲石。 這些石刻在太武山待了數百年,逐漸變成一小片山,和山一樣安靜,而後浯島陷入砲火轟鳴的時期,遭受太多驚濤駭浪,離夢想和幸福越來越遠,太武山也成為軍事管制區,除非特殊申請,否則一律不得進入。這些石刻或許會感到孤單、落寞,即使鐫刻的字裡行間留下彈痕,依然選擇刻意沉默,歷經風化剝蝕,和天地同化為低調的色系。 我想起兩個古老的石刻,一個位在金門城酒廠附近的「行人贊」石刻,於萬曆乙亥年(1575年)所題刻,內容提及善意的人講求仁情義理,修建了道路,通達港口金門城,以利人們通行。另一個是金門城靠海處南磐山附近的「古讖石」,因為石刻沒有落款註記年代,依文獻記載和耆老傳說,相傳自開浯時即有。 這些古舊石刻是浯島的精魂,創建年代久遠,蘊含歷史文化意義且背負著歷史的沉重,以為時代表徵,具稀少性不易再現,不可不重視。幾百年的風風雨雨過了,古人遺留的景致,我怎能不為它們留下一點位置?然而誰能理解這些滄桑? 我帶著遠道而來的朋友,一起探尋「行人贊」與「古讖石」石刻,石刻埋沒於荒煙蔓草間,一點也不雄偉氣派,顯得有些簡陋寒磣,我興致地引領解說,友人頗能體會,面向這些累滿蹉跎時光的石刻,彼此有著各種情感的投射。 浯島最高的山就在這裡,是我精神上的重要寄託,每次登臨都意味著即將的擴張和高飛。這座山讓我擁有超越地平線的依持,無須拘囿於現實,得以四望遠處縹緲的風煙和蓄勢待發的形影。 晨光熹微,我起程的跫音,讓日常中那些無言的靜美,蔓延成淺淺的詩行,吹來一陣涼爽的風,隨著時節的曲線,我已從天真浪漫、血氣方剛、不諳世事到老成持重,一路蛻變,風塵僕僕。終於,浯島經年的風塵之警可以解除,太武山逐步開放,我沿著登山古道,尋著先人曾經的痕跡,找回最初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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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讀之美
最近似乎流行「走讀」,不少村莊因著它而熱絡了起來,對我來說,其實一直陸陸續續的都有在接觸,以前在學校兼訓導辦理校外教學,每次也都五個鄉鎮輪流到訪,近來接本土教育,更是看到每個學校的師生深入不同的庄頭,慢慢的體會不同的美,而不是只有路過。 十二月初的一個下午,我參加林金榮老師導讀的課─後浦走讀,後浦是十大觀光小城之一,它有多大?差不多就是農曆四月十二迎城隍走的路線,四境代天府、外武廟、天后宮、北鎮廟各有主祀神明。清總兵署,明朝時是「叢青軒」─會元祖許獬讀書的地方,軍管時期是鎮委會,也曾是警察局、福建省政府、縣政府所在地等等,老師說「我們要把歷史追回來」,走出總兵署,以前右前方是「惠安同鄉會」,金門攝影社有歷史記憶,「用老照片來穿越時空」也是好方法。 走過「香香巷」(有糕餅、中藥味),或稱為八卦巷、蜘蛛巷,通俗的名稱是「摸乳巷」較為不雅。前方一間破舊的房子可是有故事的,「鄉下人驚掠,後浦人驚食」,意指後浦人無中晝頓;「大路通天,一人行一邊」,在扛轎巷裡俗諺又派上用場。以前金門的治安最壞的是沙美,有過25座槍樓,而很多的傳奇人物往往跟我們擦肩而過,金門從商、從政的人都有儒家思想,靠讀書來改變命運,在「奎閣」前,突然聽到小朋友跟他家人說「要投錢,神明才會保佑」,奎閣,像蜘蛛結網,「竹節窗」造型美。 貞節牌坊前的那尊「獅母仙姑」很多人都會注意到,農曆八月十五日最是熱鬧;往菜市場方向走去,「文魁」二字高掛在林豪故宅二樓,沒人指點還真的看不到。「風制石」有四面佛,如「水尾塔」的佛、法、僧、寶;模範街是以前的內校場,外校場在現今的縣議會、警察局。穿過軍友社,鄧長壽洋樓在眼前,曾是影星招待所及省主席的官邸;走過石板路,看見四眼井,盧成金的「將軍第」是三落大厝,雙喜大字是特色,不要踏人的「戶橂」,那叫做「侵門踏戶」。 斗大的「米」在壁上,那裡曾是米糧供應站;清育嬰堂,現在是法院宿舍;坐在浯江書院的講堂聽故事,「惜字亭」是對文字的尊重,六十歲童生,也可(考)也不可(考)。內武廟拜的是關公,金城外圍是墓葬區,姓陳的開墾,姓許的招贅;許姓的輩份-加乃丕積,特別的是為無血緣關係的立宗祠,許氏宗祠,祖厝口,許多人的人生大事在此。從石門走向水門,死亡多、祭拜多,他們做訪談的偶然會聽到華僑問「故鄉的厝誰在住?」直接的回答「草在住」,聽起來好笑卻也心酸。 走讀,看到講師認真的帶著我們找尋這裡、那裡的點滴歷史、故事,看見大家手上的相機、手機留下過去與現在的各種影像,聽到了金門的曾經,筆記留下雙腳走過的痕跡,停看聽,是回憶,也是傳承,更是了解家鄉的美,雖然這些都是歷經歲月的磨練,但肯定要從各個不同的角度來慢慢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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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告別的笑容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非常盼望可以在新加坡金門會館三樓的辦公室,再次聽到郭秋裕(1950-2018)執行秘書長的爽朗笑聲。他總像一本「活字典」,信手拈來,道出他所熟悉的新加坡金門社群的信息。然而非常遺憾,他沒有來得及向大家告別,2018年11月11日,他獨自去了天國旅行。 根據郭秘書太太蔡秀玉的訪談,他在1983年6月開始在金門會館工作。當時他們的小兒子剛剛出生,她正在坐月子,有一天郭秘書告訴她金門會館正在徵人,他去應聘並獲得錄取。往後35年,金門會館隨著新加坡社會的現代化,經歷了慶利路72號會館大樓的興建、搬遷與安頓,也和浯江公會合署辦公,在黃祖耀、蔡其生等主席(金門會館)與洪天送、李志遠等主席(浯江公會)的領導下,新加坡金門人的社團組織與時俱進,成為華人社會中相當活躍的團體。無疑地,郭秋裕秘書是幕後的大功臣之一,他竭盡心力貢獻於會館的業務。 2007年起,我著手進行新加坡金門社群文化的相關研究,金門會館絕對是請益的第一站,而郭秘書又是熟稔金門鄉賢的其中一位關鍵人物。在我的請求下,他協助打了許多電話,讓我得以拜訪一個又一個的金門地緣鄉團,採訪了一位又一位昔日的舢舨苦力,補充了過去我們未曾關注的海外勞動階層,讓「歷史的缺席者」得以稍稍被看見。我還記得,當時郭秘書如何被一位來自金門、素昧平生的教授叨擾,然後經過非常多的互動後,他理解了我的研究旨趣,轉而積極協助的熱情。多年來,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幾乎無話不談,從李顯龍到馬英九,從星光部隊的訓練到臺灣政情的發展,從新加坡肉骨茶到金門蚵仔麵線。他是我了解新加坡真實日常生活的報導人。每回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一些我求知若渴的信息時,我總喚他「郭教授」,而他總以靦腆笑容應之。他就是一本新加坡當代庶民生活與華人社會的「百科全書」。可惜,我再也不能訪談他,向他學習了。 近10餘年,由於金門地價的飆漲,許多海外鄉僑紛紛辦理土地繼承與登記,而會館需要扮演了查證的工作;因此,這些繁瑣且必須細心應對的事務,落在郭秘書的身上。我經常在他的辦公室裡,看到絡繹不絕的鄉僑坐在他辦公桌前,講述他們家族故事,由此證明他在故鄉擁有土地繼承權。此外,來自金門的代書或土地掮客也常南來,「尋求商機」,但他謹守分際,堅決地維護會館的公正立場,不讓私人謀取不當利益。坦白說,郭秘書不算一位非常有耐心的人,但因為他相當了解金門的土地相關法規,往往可以明快地提供回覆,解決了不少棘手且困難的事情。 前兩年,我在中華文化總會的委託下,假金門會館舉辦「中華文明與東南亞」講座暨展覽,蔡其生主席囑咐會館作為支持單位之後,郭秘書及文教部的陳成欣主任、楊素美副主任的投入,讓活動得以順利成功。2018年11月,我們23位師生訪問新加坡,和金門會館合辦「新加坡華人社會與文化課程系列講座」,時值會館正在進行空調的更新工程,會議室尚無法使用。就在活動的前一天下午,郭秘書親力親為,讓會館三樓的浯江廳搖身一變成為講堂。我的個性總是怕麻煩別人,每回向他道謝,他總是帶著神采奕奕的笑容,說著:自己人啦,沒問題。 跑步是他最喜歡的運動。雖然年過六旬,精壯修長的身材無人可比。但人生的劇本總無法事先得知,就在一個週日例行跑步結束後的傍晚,他不再醒來,獨自遠行。我和許多人一樣,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會館的夥伴們常叫他「郭爺」,她的太太說他的離開方式像極了他的個性,「一如俠客,說走就走」。我感恩他曾經給予的幫助,也懷念他對金門會館的貢獻。這篇文章獻給我們「永遠的郭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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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手」的金門
日據金門的文獻史料,存世不多,日本佔領金門是從民國26年10月到民國34年11月,這段時間金門人慣稱為「日本手」,逾時八年,照理說應該會留存許多文牘、檔案、文物等,但民間除了一些軍事遺址、故事傳聞,甚是缺乏相關的文獻紀錄,這種情形,不知是否因為:「八月四日,日本無條件投降消息傳到島上,全縣民眾雀躍歡騰,偽公署人員避匿一空,民眾擁入偽署,釋放囚犯,搗毀文件、桌椅……」(56年重修的金門縣志下冊64頁)有關,因此,長達八年的「日本手」,乏見文字資料。 有關日據時代的金門史料,符宏智老師於民國62年在台北牯嶺街舊書攤購得《南支調查資料-福建省金門島概況》一書,這是《金門縣志》之外,最能詳實記載當時金門社會的文獻資料,十分難得可貴。 近日我網購一枚銅質的「從軍記章」,直徑3m許,正反兩面都有圖案,一面是雕刻連綿交構的山峰線條,中間是一行「支那事變」的篆字,其下是一片海浪紋路;另一面則雕刻一隻雄鷹展翅在左右交叉的旗幟中間,鷹的頭頂有一枚菊花圖樣,一看就知是一枚具有濃厚日本軍國主義色彩的紀念章;此外又收集到一面75m*64m的紗布太陽旗,布料已經老斑脆弱,紅太陽已經黯淡無光,一看就知道是老件。這兩件物品,雖然不是在金門收到的,但它們是日據時代的遺物,無疑。 近期讀一份日本防衛省防衛研究所「金門島攻略作戰」的影印資料,記載著昭和12年10月24日至昭和12年10月29日,日本對金門島攻略作戰,這份資料記載民國26年日本攻打金門的形勢、企圖、成果、功績。 據此資料,可知當時金門島上的守軍有廣東軍二個連、保安隊二個連,日軍的兵力部署有陸戰部隊、掩護部隊、協力部隊等。 日軍的作戰經過是:10月20日司令部進行作戰指導;10月24日,日軍天龍火艇隊作水路調查,金門島沿岸有所警戒,被後浦陸岸受到十數名兵員小銃射擊;10月25日中央部隊作戰部隊發令,各艦金門島集合;10月26日凌晨0530分,日軍龍田、松風部隊掩護射擊,0630陸戰隊在金門島南西岸登陸,(廣東軍30數名昨日已逃亡廈門,直驅後浦,射殺一義勇兵);10月27日金門島大半掃蕩終了,進出平林,軍民遁逃島外,人心次第安定;10月28日第一大隊掃蕩金門島東部地區,妙高中隊轉進小金門島,1055分受到抵抗,1720掃蕩完了,時廈門的白石砲台砲擊日軍的春風艦七發、朝風艦十二發,2030日軍完全佔領金門島與小金門島;10月29日陸戰隊本部移駐後浦,龍田砲術長指揮240名守備金門島,其他歸艦,聯合陸戰隊編制解除。此為日軍攻打金門的經過,成果在南支作戰中確保封鎖作戰的一個據點。 這份資料彌足珍貴,它記載了當時日軍攻打金門的戰略,是一份具有信度的官方史料。(此資料是廈門工學院朱家麟教授轉許能麗課長提供予我,謹申謝忱。) 此外,近期亦閱讀到福建人民出版社印行的《抗戰家書》一書,其中有一封1938年5月2日菲律賓華僑從沙勞越寄往福建南安家鄉的「僑批」,信中記載:「日本佔咱金門,現今金門男女數百度往夷邦覓利,所以金門店頭一概用金門人,因致覓生活十分困難。」從此信息,可知當時金門人「走日本」,造成閩省其他縣市的僑胞謀生困難,反映出金門人那一波「走日本」的移民浪潮。 另從《落日-閩台抗戰記實》一書,作者鐘兆雲以報導文學的方式,描述當年日軍攻打金門的情形:「10月25日,9艘日艦魚貫駛入廈門港外,……共達11艘……次日凌晨4時許,日艦悄悄逼近後浦、古寧頭等處海面,先用探照燈向金門岸上照射,繼而發砲轟。隨後兩架轟炸機從航空母艦上起飛,沿岸低飛狂轟濫炸。在飛機和戰艦砲火的掩護下,日本海軍第三艦隊陸戰隊隊長長田大佐率300人之眾分乘10多艘小艇,分別從後浦的同安碼頭及前面兩處前行登入。」,這段作戰經過,參照「金門島攻略作戰」的檔案資料,雖然稍有出入,但大致不離本宗,想來鐘先生亦有所本。 總之「日本手」的金門,是金門歷史的一個重要部分,只可惜可考資料不多,今日只能補風追影,嘗試綴補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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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光路73號
大清早,我打開莒光路85巷13號後門,沿著古井蹦跳向前。右手邊--潔白精巧的茉莉花綻放陣陣清香,左手邊--深棕色屎甕溢出濃濃阿摩尼亞氣息。隔著木板縫隙,我望進甕裡,短小肥大的白色蛆蟲勤奮而愉快地蠕動,看到入了神,忘了其實臭氣沖天。這肥大蛆蟲蠕動的景象,在我升上中正國小,不期然在一條溝式的廁所裡乍見到,直覺親切可人。 走到隘門邊上了,小腦袋滯愣猶豫了半晌--往前走呢?還是向左轉?李家後院熱鬧的雞鳴狗叫聲響吸引了我。小步左轉邁進,跟院子裡的雞犬打過招呼、戲玩一番。眼睛朝前方探看,出生於前清時代的李家老阿祖一身深色衣物,不動聲色地坐在客廳。雙頰乾癟,嘴巴輕微翕合。我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只得默默低著頭,不敢多看佇立在百年木製櫃台後的老掌櫃一眼,也不管冬瓜白泛著糖霜,多麼的甜蜜誘人--快步穿過前進店面,踏上後浦街路的大千世界。 從李家後院直線走向後浦大街--那是條宣而不秘的通道。 城南往城北,城北往城南,總有南來北往的鄉親父老借此通道而過,不管與店家幾分熟稔,無論有沒有交關採辦一丁點油鹽醬醋茶。老掌櫃總給人方便,不見絲毫慍色。 那是物價低廉,麵粉一斤八塊錢的年代。 狹長的通道二邊,擺放麻布袋盛裝的南北雜貨:長糯米、圓糯米、冬瓜糖、蝦米、金針、赤砂、白糖、冰糖、豆干浮、白麴、發粉、菜燕粉、紅綠黃豆……。高高的置物架上則放著形形色色的罐頭:鳳梨、荸薺、蘑菇、冬菜、麵筋、醬瓜……。其他因應節慶的季節性商品,譬如炊粿用的玻璃紙,粽葉、棉繩……也能在店裡購得。 買一斤麵粉,用人工黏貼自製的紙橐裝盛。秤二斤赤砂糖,用的仍是自製紙橐。再來三斤糯米,用的還是人工黏製的紙橐。那個環保無塑的年代,還有什麼比紙袋更好的包裝? 那是百年老店,招牌金源泰。 我無數次借道而過,從學齡前穿越到前少女時代。心情也從坦然轉換成彆扭不安。 我無數次被差遣買米買糖買麵粉,每每看到古老的秤錘以及閃閃發亮的櫃台之美,以為時間該停止在當下。 我幾次站在店門口,看農曆四月十二城隍爺出巡的盛況,八爺從我面前走過我卻驚慌別過頭。 時間走得太匆促,時代進步演化也太神速。隨著屎甕成歷史,前清時代的長輩一一作古,紙橐被塑膠袋取代,古老秤錘與木質櫃台消逝,麵粉一斤八塊錢的時代不再復返。 終於有一天,李家後院不再敞開,店面新安裝了褐色玻璃門,不得直視店裡風光。宣而不秘的通道於是成了一道隔閡。雖然,門牌號碼依舊是不變的莒光路73號。 我在門口佇立許久,想要找人探問,麵粉現在一斤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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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難,難整理
整理事物是我人生的弱項,雖我自嘲臥室或辦公室「亂中有序」,也常說我「隨遇而安」,擺明的,就是我不擅整理。 筆電上IE,停頓、遲純,甚至延宕迂緩,我掃描、檢查、重整,花費一二小時,依然如故,幾年沒整理了,又加上電腦老舊,只得效能不彰,坐以待整。 人生該整理的事多矣!不過,邊走邊丟、邊做邊調,剪不斷,理還亂,終究是個紊亂無序的局面。 但,我總喜歡「綜合」口味,打開一包貢糖或一盒月餅、巧克力,我喜歡各種口味都有,縱然其中幾樣我特別喜歡,但我不刻意找,我喜歡驚喜,但不刻意尋找。 所以,我的書、CD、DVD,甚至運動器材都有許多種類、品項,連桌球拍也有5把,雖然常用只那麼一把,但萬事萬物,繁花盛開,千姿百媚,種類繁盛,總讓人開心,使人欣賞。 綜合喜好與擁有,生活就變得越發難以整理了,加上時代進展,科技進步,我像個拋瓶的小丑,嘻皮笑臉,但手忙腳亂,一不小心,總會摔破幾隻瓶,然後,瓶子依然起落輪轉,笑依舊,驚叫依然。 要命的是,我又戀舊又惜物,稍有瑕疵,略有損壞,不妨使用,過時過氣,留存待用,衣不破不丟,鞋落底再補,能用則用,久而久之,益增堆積與雜亂。 我也並未過於苦惱,知道這是性格,也是癖好,邊做邊調整,斷捨離的道理我懂,總還難以實踐,我設法節制物慾,減低消耗,卻仍分心多工、豐富多元,喜歡人生充實而愉悅,整理,就待時間,時間不待,我待時間。 前晚沒出門,突然想整理幾個抽屜的東西,一一挑認,金門話說「撿拾」,一為節儉,二為惜物,但我檢視後,覺得諸多事物應該勇於丟棄,捨得割捨。 經歷數年歲月,一條根藥膏沒味道了,卡式墨水管墨水大多乾了,電池沒電,舊手機、舊照相機根本沒機會再用……。 當初存放,動機絕對是愛物、惜物,想著以後用得著,未來也許還能使用,但,沒!放了就忘了,忘了就沒再想起,直到某年某月某一天,突然想到要整理。 有了年紀,發覺自己記性漸差,而且整理的耐性也不夠,我邊整理,邊丟邊猶疑的個性猶在,那種「撿拾」的基因像岩石上的苔蘚,望之滄桑又頑固,讓人無奈。 一直想去除些雜物,躊躇良久,就是怕久遠塵封的事物,整理之時,動不動就讓人陷入于思,時不時就牽拖歲月,然後,一開抽屜,一啟箱子,那塵、蟎、絮、灰,又惹得人噴嚏連連,甚至鼻涕、眼淚紛飛,加上舊物拋棄的傷情,讓人就直直難過下去。也不過小小整理,也覺得沒輒,難以下手,無從判斷。 不行!非得找個時間來整理,這事沒法委託他人,要狠、要斷、要抉擇,都得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