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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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小逛東北》
說起秋天,有人覺得愁悵,有人覺得涼爽,有人覺得悠遊自在,多數女人喜歡摻一點秋意的淡淡哀愁。我覺得秋風颯爽適合旅行,剛剛送走的炙夏最不討喜,熱浪一波接一波,人們心煩氣燥,朋友決定去東北三省逛逛,因為該地幅員遼闊,每天拉車四小時是尋常的事。除了長白山是眾人朝思暮想的聖地,其他勝景也不少,當然沒有深度長駐,無法體會其韻味,認識極膚淺。 中央大街也叫黃金大街(1898年建造,每塊地上舖的小長方地磚堅如金石,故稱之),兩旁建物盡是文藝復興、巴洛克式等各種風格,異國風情的街道,俄羅斯麵包、哈爾濱冰棍充斥整條街,如若旅人們都在品嚐,我無端被撩起食慾,人食亦食,整條街挺繁榮約略可以看出哈爾濱些微面貌。 伏爾加是個美麗的莊園,藏在哈爾濱境內,莊園樹木花草蓊蓊鬱鬱,湖光倒影,加上俄羅斯建築、異國風情的美女穿梭,稍不留神恍若到了俄羅斯,園內種滿楊樹、柳樹;尤其白樺樹白漆般的樹桿筆直,像衛兵一樣佇立不動,冷冷看著人來人往,似乎為誰守候,毫無彎腰的意思。庭園極美,行走其間幾回迷了路,可惜住宿設備維護不夠細膩,夜宿不甚舒坦。 黑龍江省東南部的鏡泊湖,是著名避暑勝地,被譽為北方西湖,湖水面約90平方公里,容水量約16億立方米。心裏想整個湖面將近三分之二金門大,我們坐在船上,迎著陣陣微風,帶點冷意,周圍沒有建築,只有山巒林木,欣賞山光水色,忘卻日常,忘卻煩憂。湖面彼端看不到盡頭,想像她冬天的景象,結冰的湖面可載重多少?負三、四十度的氣溫,冰的厚度將何等壯觀,成長在亞熱帶的我,光想著都覺得寒氣逼人,冬天如何渡過啊。冬季東北不需要冰箱,把任何物件放到門口,都會馬上變冰棍,食物不易腐壞,真個俗人想的俗事。 此行很多時候沿著鴨綠江走,甚且船遊鴨綠江,一步跨最有意思,彷彿看到北韓領導人獨特的髮型、白晰美麗整齊劃一的美女、鏗鏘有力的主播,似乎就可以握到手,近在咫尺的兩國,感覺很神奇。 遼寧省盤錦市的紅海灘,緊鄰渤海灣,我們到的正是時候,海灘濕地鹼蓬草一整片艷紅,孕育成非常奇特的景觀,秋天來臨,120畝火紅的鹼蓬草,蔓延似一大遍毛茸茸的地毯,灼熱旅人的熱情,從來以為紅俗氣,原來艷紅可以這般靜美且不囂張。緊鄰紅海灘的另一邊卻是一望無際的稻草,金黃稻田惹得人們心曠神怡,彷彿聞到稻香,站在田埂中覺得呼吸即將窒息,紅海灘與稻夢空間體現「數大即是美」。 最令人驚艷當屬大連這個城市,寬敞道路,整潔優雅找不出一絲垃圾,處處大小公園數百座,把城市建在花園裡,尤其仿比利時的布魯日風情的東方水城,將海水引入四公里的運河,兩旁優美別墅,花木扶疏,充滿異國情調,眾人吵要移民大連,忘記了冬天冷凍天候,惟大連真的神韻獨特,人心被擄獲,且距離台北飛航行程不遠。 此行有一景點不討喜,中國大陸最大的虎園,大大小小幾百隻老虎,老是虎視耽耽看著妳,感覺似陣陣冷風環伺有些森寒,管理員給老虎餵活生生的雞鴨,每隻看到的老虎盡全力搶奪,血腥殘忍的畫面尤其慘不忍睹,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生態,看雞鴨被活剝生吞,蒼天豈是公平。 總之,沉澱過後,值得回味的暫且記下,沒記下的大半過眼雲煙,這就是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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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烈酒醇香,革命情誼始終如新
老家後浦北門的老鄰居陳天賞學長,是第三士校第一期錄取為總統府警衛隊的108位學員之一,退伍後定居台北,即常與老同學老同事聚會。近年來,常會定期相揪同期同學爬山,同時舉辦餐會,學友之間和樂融融。 有時候,我常會與陳天賞學長打個電話聊聊,電話中,他常聊起昔日受訓分發,退伍轉業,結婚生子,退休聯誼的種種生活,我常聽得津津有味。相對於我們在野戰部隊服務的軍種,歷屆進入總統府警衛隊的諸位學長們,其工作任重道遠,承受壓力實非我們所能比。 金馬衛士隊自從第一期開始,總統府警衛隊成員在嚴肅緊張的服務生涯中,同鄉兼同學的相互扶持,守望相助,成為大家刻苦工作中最為窩心的慰藉之一。這段親愛精誠的革命情誼,就在大夥相繼退伍後,也跟著延續下去。由春風少年的漂泊帥哥,到結婚生子的一家之主,學長之間情誼有增無減,且越老越加厚實。 革命情誼的極致表現之一,就是學長們相互介紹家裡的姐妹給同學認識,再經由現代月老的牽線與發酵之下,一段段良緣就此締結,由同學身分變成親家,彼此互稱姐夫或小舅子,親上加親之後,由兩位同學的真誠交往進而成為兩個家庭的熱情互動,可謂昇華到親愛精誠的最高境界。 也因為這樣,原本是第三士校,又同樣到警衛隊服務的老鄉們,年年定期舉辦的同學會,也由早期大夥伴都是單槍匹馬去參加,到最後攜家帶伴來逗陣,同學會、同事會與同鄉會各功能兼具的聚會活動越辦越熱絡,越加有溫度,比起金門陳高更醇更香。 而在諸多良緣故事中,陳天賞學長也數度提起好友結為親家的故事。特別的一段故事是三姐妹相繼認識三位帥哥的故事,先是兩位學長蔡文斌、洪秋木相繼識識其中的二姐、三妹,進而走上紅毯一端,而在友人介紹下,陳學長相繼認識大姐,只是友情未能發展為愛情,最終各自發展。 三位老同學雖然未能一起成為親家,革命情誼依然如新。八零年代,洪秋木學長有意返金投資保全業時,還曾與兩位老同學多次研討細節,由於大家都有固定工作,洪秋木學長設於金門的保全事業也就委由地區鄉彥協助推動,在步上軌道後,他則是繼續奔波於台金與美國之間。 在一次的通話中,陳天賞學長語重心長的談到洪秋木學長驟然過逝的訊息,實在讓大家很難接受,言語中顯示著諸多的不捨。「同學是沒有血緣的親戚」,特別是曾經同甘共苦的同學夥伴,雖然出生在不同家庭,長大後一同從軍去,共同一起吃大鍋飯,一起接受嚴格的訓練,又一起參與重要勤務,再一起退伍,一起成家立業……,卻有諸多的緣分將大夥緊密聯繫在一起,誰還能說革命情誼不厚重? 親愛精誠需要用心去實踐,那份甘甜方能讓人窩心,由良兵到良民,金門子弟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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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繞還劍湖
從1991年開始,環繞還劍湖,似已成為我每到越南首都河內,必然進行的一項儀式。 大前天(10月26日)我陪三位臺南市文化局代表到河內師範大學參加葉石濤《臺灣文學史綱》越南文本的新書發表會,翌日凌晨6:00,這項環湖儀式,又由我獨自進行了一次。 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明明前一夜沒睡好,隔天卻還是起得來,趕在6:00之前去環繞環劍湖?大概是因為我二十幾年來每次到河內之前,總會先跟范秀珠老師相約「時間:上午6:00,地點:還劍湖玉山祠前」的緣故吧。 范秀珠(1935-2017),越南最有名的翻譯家,我何其有幸啊,從1991年第一次到越南就認識了她。我自2000年至2013年,在河內出版的五本書,都承蒙她本人親自為我翻譯。 二十幾年來,我與范老師在還劍湖玉山祠前的約會,幾乎沒有一年中斷。記憶中,她總是比我早到。每當我去到現場,常常見到她老人家正在玉山祠前的山神廟合十膜拜,或者靜靜坐在長椅上等著我的姍姍來遲。 然後,我們老少二人便以順時針的方向,避開一處又一處從事晨間運動的人群,繞著還劍湖悠然散步,邊走邊聊,談天說地。在約莫一個小時內,置身於幽美的湖光水色的我,側耳傾聽著她悠悠道來的標準華語,話語中滿是關於文學和彼此家人的各種信息,拂面而來的,盡是暖人的春風,風中有微微的笑聲,也有輕輕的嘆息。 環繞還劍湖,我和范老師有說不完的話題。我從女兒即將出生,說到她考上了律師。她則從照顧有心臟病的丈夫,說到照顧罹患帕金森氏症的兒子。時間一晃,前後跨越二十幾年。每年每次的環湖對話,無論我再怎麼不捨,也都不敢超過一個小時,因為我知道她必須趕在早市收攤之前買好菜回家,照顧正要起身下床的病人,所以我們才會約在上午6:00見面,而她的家就住在環劍湖邊、天主教堂附近一條狹窄的巷弄內。 記得我最後一次與范老師環繞還劍湖,是在2016年12月3日。2017年3月23日,高齡83歲的范老師離開了人世,她只比我母親小一歲,但比我母親多留人間13年,這13年間我常在還劍湖畔看著她的背影,思念我自己的母親,有一回她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對勁,突然轉身對我說:「我不喜歡我的兒子在我背後流淚。」那天清晨,還劍湖飄著微微細雨,我記得。 2017年3月25日,我趕赴河內,在她告別式會場見到了她生前許多同事和老友都來送她最後一程。當時,我望著她慈祥的遺照,腦海裡不斷浮現的是她2016年12月3日在還劍湖邊的各種牽掛,牽掛著家人,牽掛著葉石濤《臺灣文學史綱》的翻譯,牽掛著我要在越南出版的第六本書。 2017年年底,我曾為了即將借調金門大學、有意推動金門文學的越譯工作,又去了一趟河內。有一天上午8:00,天氣晴朗,又不炎熱,阮蘇蘭和阮秋賢兩位年輕博士知道我來河內最想去的地方,但又怕我一個人觸景傷情,所以特地陪我重回還劍湖邊。那時藍天上飄著幾朵白雲,龜塔挺立湖中,楊柳低垂水面,景色如畫,玉山祠香客眾多,長椅上坐滿了遊客。我喃喃自語:怎麼來湖邊運動的人變少了,沒想到她們竟然體貼地說那我們下回約定:「時間:上午6:00,地點:還劍湖玉山祠前」吧。原來,她們也知道我過去環繞還劍湖的時間啊。 如今,我在越南出版的第六本書,以及葉石濤《臺灣文學史綱》越南文本新書,都已擺在范老師的遺照前了。 下回再來河內環繞還劍湖,轉往范秀珠老師家時,我希望我手上拿著的是金門《陳長慶短篇小說集》的越南文本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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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物
師大商圈的泰順街小巷弄裡,曾有過一家名之為「廣生食品行」的餐廳,裡頭的上海菜飯相當有名,但更引我注意的,應該是形形色色的古董家具,據說都是歌手張信哲私人蒐藏。每回進餐廳吃飯,那些擺設總以似曾相識之感,逗引著我回憶過往眼中所目擊、鼻腔所嗅聞的諸般氣味與色澤。 每個家庭裡,大約總有些捨不得丟棄的古物吧!現今還寶藏在金門家中的,便是一座古老的掛鐘以及一架梳妝台。掛鐘始終被置放於頂樓神明廳。我曾有過一段與神明共處、冬夜苦讀的學生時光,彼時老家尚未翻修,頂樓寒涼簡素,那是水泥砌就的加蓋房舍,地面鋪的尺二磚泛著古舊的暗紅色,磚與磚大塊的縫隙間,偶爾還會因我貪嘴而引來蟻群走竄。大學聯考前夕,為了避開八點檔屬於全家的連續劇時光,母親建議我帶著桌燈到頂樓讀書,那裡安靜不受干擾,她說。由冬至夏,我在神明與眾祖先背後的凝視裡,就著一盞小燈,度送過每個週間夜晚。常常在專注埋首於演算數學習題之後,一抬眼,牆上老掛鐘的指針已然走到凌晨時分;也是在鐘聲與炮竹聲的催促裡,我跨過年與年的交界。 至於老式梳妝台則被擺置於二樓祖母的房間裡,伴隨著它的,還曾有個洗臉盆毛巾架。幼時家中弟妹們逐一報到後,有段時間我被指派與祖母同房,祖母房裡有股特殊的氣味,來自梳妝台上那罐圓扁盒裡的髮油;而妝台也彷彿被髮油浸潤般,木質表面充滿光亮的色澤。在我身高所能搆著的範圍內,妝台下層幾個小抽屜簡直像月光寶盒,裡面藏著的什物色色讓我感到新奇。至於台面上方那橢圓形大鏡、木紋雕飾以及兩側如小欄杆般圍就的奇妙空間,對我而言就是仙境。常常晨間賴床之際,我偷眼覷著祖母坐在妝台前,抹上髮油,拿著把篦梳,對鏡仔細在後腦勺盤出一個緊小的圓髻。祖母身上穿的,恆常是斜襟盤扣直統式長衫,夏天是灰藍色,冬天的藍則深沉些,那衣著、髮式與梳妝台融為一體,在我腦海裡串組成老的意象,老而有味,膩香的髮油在空氣中清晰可聞。 祖母為人謹飭,反映在裝著上亦然,日後曾聽聞母親提及有回她梳理完畢出門買菜,途遇街坊鄰居提醒髮鬢微亂,祖母返家後面帶不悅,斥責媳婦未幫她留意,以致出門失禮。這樣的祖母,即令日後臥病在床,對自我的外貌仍相當在意。我始終記得攻讀博士學位之際,祖母病篤,我從臺北趕回,走進小時候最熟悉的房間,嗅聞數十年不變的髮味,一時有些恍惚。躺在床上的祖母已然非常瘦小,但她神智猶清醒,指著牆上的掛鐘說,我一直在看時間等你,飛機延誤了很久啊!回身一望,頂樓那座掛鐘,不知何時已移置祖母房內,老鐘、老梳妝台與老人,在冬日冷肅的空間裡格外令人神傷。祖母舉起她的右臂在空中揮舞著,她對著孫女喃喃:你看,阿嬤變這麼瘦了、這麼瘦了……。那是我耳畔最後的祖母音聲。 祖母過世後,掛鐘重新回到頂樓,但神明廳早已煥然一新。梳妝台則因擔心木料受蟲蛀蝕,家人將之重新髹漆,也失卻原來的古樸風味。然而恰恰是情感記憶猶如蛀蟲般,陰魂不散地啃蝕著我,我常想起祖母挽髻的手勢,手中那把木篦,以及越來越小、越來越稀疏的髮髻。彷如鏡中倒影,它凝結在記憶中;也一如老掛鐘始終停留在九點一刻,時間的收納就此凝駐封鎖,彷彿允諾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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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中烽火學子返母校慶團聚 --823砲戰金中遷台學生流離寄讀60週年紀念
民國47年〈西元1958年〉823砲戰母校金中遷台,轉眼間已60週年。感謝金中廖俊仁校長、金門縣政府教育處、金中校友會共同為我們流亡校友舉辦這項活動,讓我們能相聚,感到很溫馨,也很有紀念意義,值得令我們永遠回味。 今〈107〉年10月10日上午九點多,遠從台灣各縣市與金門各鄉鎮的823砲戰流亡學生,陸陸續續回母校金中白宮中正堂報到,校友們遇見多年不見的同學,開始聊個不停,儘管金中的服務員,一再催請進入會場就座,大家還是依依不捨,是真情流露難得一見吧? 「823烽火學子返鄉團聚活動」,十時正式開始,首先由金中學弟妹國樂演奏拉開序幕,然後司儀請廖校長上台致詞,他向大家說明籌備本活動的情形以及今天活動地安排。他希望能讓各位校友回味無窮,不虛此行。他表示823砲戰金中各學長遷台寄讀,展現堅苦卓絕、奮發向上的精神,是金中人應當效法學習的,823金中遷台歷史與流亡學生的生命故事,更需要我們大家努力去發掘整理記載,以便留下這段可歌可泣的青史。 接著播放香港、美國媒體拍攝《823砲戰》的二部影片和台灣、金門兩地流亡校友訪談錄影片,以及觀賞金中所收集的校友老照片,大家看了老照片時,不斷發出笑聲,因為昔日英俊的青少年,如今已是白髮蒼蒼的老翁了,歲月真不饒人。 然後吳成典副縣長頒發感謝狀,感謝當年照顧金中寄讀的學校校長,他代表金門縣政府、金門中學致上最高的敬意與謝意。最後大家拍了大合照,才專車送各校友去會餐,聚餐時各學校地校友,紛紛請金中校長、與就讀學校校長合影留念,我們寄讀台灣省立斗六中學的十多位校友,在前副縣長楊忠全學長號召下,上台搶先與金中廖校長合影留念,真是機緣難得! 下午參觀料羅灣、擎天廳、陳景蘭洋樓、金門日報社,我因有要事赴台,無法參與參觀懷舊之旅,很感遺憾。回想當年金中學生是從料羅碼頭搭LVT登陸艇赴台,學校是從陳景蘭洋樓校區遷走的,因民國43年「93金門砲戰」,為避免砲災,金中從金城現址遷往金湖陳坑陳景蘭洋樓建設校區,繼續上課,金中學生真是被砲彈追著跑,在這種生命危在旦夕之際,防區長官煞費苦心找了這處安全的地方,讓我們得以安心升學讀書,真是功德無量。 93砲戰、823砲戰,中共無情砲轟金門,造成金門軍民無數生命財產地損失,造成母校金中遷址、遷台的兩次艱巨改變,尤其是823遷台,學校費力安排初一到高三921位學生,流離寄讀在台灣36所省立中學升學〈由49位教職員陪同前往報到〉,這段悲壯的歷史,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令人刻骨銘心、淒慘悲痛,母校金中值得寫下,這大時代巨變可歌可泣學生遷台寄讀史,讓它流傳千古可鑑。 823砲戰金門在存亡關鍵時刻,感謝當年金防部胡璉司令官兼福建省主席,結合中國大陸救災總會,公費送我們金中學生赴台寄讀升學,才造就了今日的我們,不然當年金門窮困,那有能力赴台升學,所以我認為金門學子「因禍得福」,因823砲戰災難,換來赴台升學的福報,我們要感恩圖報! 823砲戰,金門軍民發揮了大無畏、堅忍奮鬥、頑強抵抗的精神,保衛了金門、保障了台澎,奠定了今日兩岸地和平。尤其胡璉將軍在地區創建金門酒廠,成為金門富庶的金雞母,為民眾謀福利,改變金門與台灣的命運,台灣、金門民眾也要懂得感恩啊! 六十年過去了,如今我們愐懷過去地苦難,更要有策勵將來的作為,我們要把災難留給歷史,我們要把金門從戰爭之島,蛻化為和平之島,為兩岸和平扮演關鍵角色,為中華民國作出偉大的貢獻,這是大家今後要共同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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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舉與公投
年底地方選舉即將來臨,這場攸關國家未來發展的選舉,不僅是執政黨的期中考,牽動兩年後的總統大選和立委選舉,更是各縣市鄉鎮未來發展的關鍵,金門一向為人詬病的民意代表的賄選問題,也因著人口結構的改變和新的候選人輩出,而產生一定的質變,但在地長住人口仍然是關鍵選票,候選人是否深耕地方和基層也仍是獲取選票的前提,至於政見和公共政策,因平時缺乏發表、討論和論述的平台,反而是被忽視的。關係的深淺和密切程度才是得票的決定因素。站在一個選舉人的立場,選舉當然要選賢與能,但是在與候選人不熟的情況下,為何會票投某人?地方選舉當然要看到地方建設和施政的主張,候選人能否深入地方?深入民心?讓一般庶民知道他(她)的政見和主張,地方首長要看他的執行力和相關政績;民意代表則是要看他(她)的政見和主張是否能深得民眾認同,獨到且有遠見,創意且具可行性。 選舉也是各種不同主張和政見的辯證,金門向來缺少對公共政策主張的辯論,其實真理愈辯愈明,政策愈加論述與辯解民眾才會更了解,也才有能力和智慧做出較正確的選擇和判斷,因此在競選活動即將開始之際,個人呼籲每位候選人參與每場公辦政見發表會,讓民眾有「知」的權利和足夠的訊息來作決定,甚至對不同的政策主張作辯論,讓政策主張能攤在陽光下,讓大家檢視。「不怕貨比貨,只怕不識貨。」真金一定耐得住火鍊。選舉是民主的生活方式之一。是選對的人來做對的事,當然候選人,不僅是理念主張、表達傾聽、服務熱情、執行領導能力和品格操守等,都是評估一位候選人的重要條件,但更重要的是言行是否一致?這恐怕也是公眾對政治人物最重要的要求。 這次公投綁地方選舉,光是公投案就有七至十六共10案,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數量最多的公投案,因著去年12月立法院三讀通過《公投法》修正案,全面調低提案、連署和通過門檻。由於提案門檻大大降低至只要千多人就可提案,新版《公投法》通過才一個月就接到14宗公投案,目前成案的就有10案。到目前為止,很多人都還不知道這十個案那一個案是什麼主張?全世界各國的公投案從來沒有像台灣一次就來個10個案,叫選舉人霧煞煞,過去幾年的公投第1案到第6案均是綁總統大選和立委選舉舉行,而且均未通過,而這次綁九合一地方選舉的公投案竟多達10案,甚至第10案「你是否同意民法婚姻規定應限定一男一女的結合?」和第14案「您是否同意,以民法婚姻章保障同性別二人建立婚姻關係」和第12案「你是否同意以民法婚姻規定以外之其他形式來保障同性別二人經營共同生活的權益?」談的其實都是同一件事,也就是該不該修民法婚姻一男一女的結合而改為保障同性別二人建立婚姻關係的選項而已,可是卻一口氣卻成立了三個案,產生了史上最複雜的公投案。個人以為公投案應設定為攸關國家發展的重大議題,而且應設定為每次一案,經由充分的論述討論,讓國人充分了解議題爭議的關鍵點,再來交由全民決定,這才有意義。否則,10個案子在全民沒有弄清楚之前,要人民作決定,恐怕會落入之前無法通過門檻而均遭否決,不但浪費選票和公帑,又增加選務人員的工作負擔。民主應是人民平時對地方公共事務的關注和參與,而不是只有在選舉和公投時才感覺得是自己在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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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龍眼一念清甜
今年夏天豐盛的陽光,讓龍眼樹結實纍纍,水頭鄉親相繼送來許多新鮮現摘的果實,一串串的心意,粒粒真誠。 我喜歡先將龍眼棕褐色的外殼逐一撥去,濕潤晶瑩的果肉挨個放入瓷碗,香甜的滋味從碗裡疊加在一起,確實誘人。凝視碗中透明的龍眼,以為自己也褪下陳舊的軀殼,重新煥發光澤,當越來越多的果肉擠入,終於有一粒龍眼蹦出碗外,掙脫拘束的格局,滾向遼闊的天地。 龍眼,讓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初次聽見,年幼的我一直在樹下徘徊,尋找龍的身影,以為既有龍之眼,應該也有傳說中的龍。前水頭聚落有不少龍眼樹,矗立在黃厝頂、中界、下界的田裡、厝邊和路旁,我懷抱著期待一棵一棵仔細探察。當時的我,幼稚地連夢的世界和實際的世界都搞不清楚,卻制訂自以為是的刻度,標記尋龍的時光。 天真的日子終究會結束,事情發展躍出我的想像,不該把夢影和現實混在一起,糾結成團,我沒有發現神秘的龍,沒能創造轟轟烈烈的故事,但不能否定搜尋的經歷,是真實的,我還是擁有不少驚喜的收穫,構成新的往事。 我穿行在酉堂的庭園,那裡有棵百年龍眼樹,忽然傳來嗡嗡地聲響,抬頭看看綠油油的濃蔭中,綻放一大片乳白色的小花,成群的蜜蜂忙著採收花蜜。聽說,龍眼花若蜜留蕊芯,曬乾後製成龍眼花茶,沖泡一壺,金黃的茶湯散發淡淡的龍眼蜜香,微甜清爽;又聽說,龍眼花蜂蜜風味悠揚濃郁,想著想著,我的嘴角旋即流下口水。可惜那段時日是艱苦克難的,父母都埋頭耕作高粱、小麥、地瓜、花生,粗放的農作物勉強餵飽破片般的生活,根本顧不上嘴饞的我所嚮往的甜蜜,亦如一旁的蜜蜂不知生活意義,花開花謝,只需採蜜就夠了,只要保持忙碌就可以了。 盛夏的龍眼樹是熱鬧的,熱烈的陽光和旺盛的生命力,讓一切變得飽滿,我和玩伴也忙得不亦樂乎。這些果樹是我們取得天然零食的好地方,而龍眼核則是作為彈珠遊戲的最佳替代品,我們還會捕捉樹上的龍眼雞,身上有著紅、綠、黃、白、黑、咖啡等色彩,加上長長翹起的觸角,十分討喜,為蒼白肅穆的年代點綴姿色。 金門與小金門已經司空見慣的龍眼雞,在臺灣幾乎沒有蹤跡,當我帶著臺灣的朋友導覽前水頭聚落的風情時,他們平日飽受清醒與迷醉的煎熬,加上日益繁雜的生活,心靈疲乏,步履沉重,途經黃厝頂十八支樑,在古厝門口埕的龍眼樹發現外形炫麗的龍眼雞,心裡的興奮激盪溢於言表。即使歲月已在龍眼樹下漸漸老去,他們依然記得龍眼雞所帶來的亮點瞬間。 母親在田裡種了一棵龍眼樹,我則伴著龍眼樹長大,成長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一旦開始遠行,就得勇往直前。我也想種一棵屬於自己的龍眼樹,從種子開始,用心挑選幾粒中意的種子,埋在田間,按照秉性生長,柔潤潤的春雨後,風暖了,種子長出紅褐色的嫩芽,期盼樹苗一天一天成長,不比快不爭先,不多留不少時,可以高過所有的苦難。 種龍眼樹不侷限我來完成,我這一代,下一代,下下代,都得參與進來,發芽長大,開枝散葉,用過程詮釋自己,享受清甜的滋味,然後慢慢老去,融入這片土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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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遊
十月初的星期六,我們又來到久違了的地方,雖然上次來這裡才隔數日,但上一趟是「過境」,主要是登「大膽島」,在試營運期再上一次島,這回是參加文化局的文化巡禮─烈嶼鄉上林村,做一個較深入的走讀。 「烈嶼」名稱的由來有不同的講法,裂嶼、笠嶼指的都是它,這裡有些風俗、語言和大金門不同,正月初三不能拜訪客人─以前好像不曾聽過(廈門、閩南一帶也有),村莊建在山腳邊,靠漁業、鹽業維生,根據宋朝歷史記載,第一次打擊海盜就在烈嶼。清末民初移民到南洋,主要往汶萊、新加坡一帶。 上林,西河衍派,居民姓林,有上林、下林二開基祖。上林村辦公處原來是學校,金門最早只有二校,其它都在宗祠上課,胡璉將軍來了之後,不只建酒廠,也建學校,烈嶼聯合國校在八二三砲戰後遷至開瑄國小(今年國慶,金門高中烽火學子重回母校團聚,我覺得意義非凡),上林是上岐國小的分校,金門一些學校以前是國小,後來是分校,然後再獨立,或許也因為不少人搬到臺灣,所以才併校。這裡曾是全金第一個公立托兒所,之後縣立幼稚園、托兒所才設立。 這裡的俗諺是「上林蚵仔埕,上庫曝鹽埕,青岐大石埕」,烈嶼的平地少,農業發展困難,主要是向外發展。這裡的「宋江陣」民國80年獲得全國民俗藝術「薪傳獎」,顯示出過去鄉村自保、集體練武的一段歷史,當時海盜多,早期金門很多的村莊都是。最早在晚上開演,日軍來了之後晚上禁演,民國78年,中華文化復興運動,廟會、演戲才又復活。 明朝時,金門漂亮的房子被燒、被搶,因而沒有保存下來,只有不起眼的才會被保留下來;「軍中樂園」的拍攝則是金門一段真實的歷史。烈嶼原有33個自然村,現在有26個,這裡有保留完整的「牆」,這裡還有最漂亮的「罌粟花」。烈嶼的「雞」都向北,只有將軍廟的那隻雞向南,當然有其特殊意義。厲王爺宮,睢陽著節,拜的是張巡,鼠疫暴發時的王爺,民國42年才沒有瘟疫。金門拜「王爺」的廟最多,因為瘟疫,跟人的健康有關,再來是「保生大帝」,再者是「神農大帝」,金門城厲王廟的分火多,顯然金門的「瘟疫」又是另一段歷史。 來到李將軍廟,這裡離對岸更近了,這裡立著一隻遊客會留影的大風雞,在大金安岐路邊也有避邪用的雞─風雞咬令劍。在金門,有人會因為撿砲彈、敲砲彈爆炸而眼「盲」,這是戰地人的無奈,同時也是一種包容與警戒。車子載著我們來到沙溪堡、勇士堡、鐵漢堡,體驗以前戰地生活的片段,及現今資源的善用與活化。 日正當中,有地方遮陽真好,來到「湖井頭戰史館」,透過望遠鏡看對岸,拿起電話筒聽阿兵哥談以前的軍中記憶,在「烈嶼鄉文化館」細看館內的各種收藏,不只有早期的農具、文物,有人注意到「愛國獎券」,那肯定又是過往生活的一頁! 難得有機會近近的、慢慢的走在村莊裡,金門,果真是處處皆學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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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萊僑領林文坤的移民故事
在汶萊首都斯市騰雲殿的右後方街市,有一家名為建興號的五金百貨行,是來自烈嶼上林的林文坤所創辦,現由他的兒子經營。出生於1919年,超過一百歲的他(加上閏年)身體仍屬健朗,應答如流。即使已經退休,每天不分晴雨,他總是早上來到店內的辦公室閱讀、寫字、喝茶,然後中午前再返回家中午休。幾十年來,從未間斷。 林文坤來自烈嶼上林的務農家庭,父親名林查某,母親名方快娘,9歲時進入私塾就讀,12歲入青岐村岐山學校,3年之後小學畢業,之後沒有機會升學。15歲開始,做些小販糖果生意,挑負逐鄉沿戶叫賣,希得微利補貼家用。1937年日軍侵襲、徵兵甚急,斯時老輩對徵兵甚為懼怕,想方設法安排南渡謀生。當時交通嚴禁,某夜鄉民10多位議定用小舢舨自烈嶼海岸偷渡過海,到禾山(廈門)登岸,徹夜步行10餘公里至思明海后路的廈門客棧,伺機搭輪往南洋,一來避開戰爭之區,二來可到南洋謀生。在廈門等一星期,終於搭上大輪船到英屬新加坡。 當時,新加坡免申請准證,到岸領取登岸證,就可順利入境。他小住10多天後,再搭輪到汶萊。這時是1937年9月。初到汶萊埠找工作困難,堂兄林天化已在汶一年,即安排暫在和成號幫忙,但沒有工資,6個月後轉至文興號工作,每月薪金6元,按月付4元寄給父母,2元留己生活。生活雖苦,但充滿希望。 2年後,轉到益泰號工作,初任煮伙食約1年,後轉換在店口售貨員及抄賬約2年多,再轉到洪祥裕工作。1942年日軍南進,汶萊亦受侵略,華人生意受到影響。 1942年12月1日,林文坤在汶萊基督教堂與蔡秀英舉行結婚儀式,時年23歲。日軍佔領下的汶萊因市區生意難做,故於1943年離開洪祥裕,夫婦搬到山芭(林)耕種生菜,兼製米香拿到市區售賣,以渡過戰亂的年代。迨至1945年日軍投降後,才重返市區做些小販買賣,約年餘稍有積蓄之後,即與友人合股經營糧食店,1年後公司拆股,他於1947年用小資本成立建興號,初時專售糖果及裝飾品,稍有盈利,增售各式衣服,利潤頗厚,經營幾年逐漸有成。1944年長女麗瓊、1946年長男長青、1949年次女麗玉分別出世。1950年7月夫婦帶著三位子女經香港返回廈門鼓浪嶼。 到廈之後,岳母周彩女士已在橋頭等候,在岳母家中住兩天,又搭帆渡船返烈嶼上林村父母親家中,當時金廈之間尚未完全中斷。由1937年離別至1950年回家,一別12年且攜家帶眷,父母親十分歡喜。但時勢相當混亂,且因中共由北到南即將全面控制廈門。因此父親希望文坤趁早返汶萊謀生,並帶母親、二嫂及兩位姪女前往。當時才回鄉二週的他,對父親之言,反覆三思,決定先到廈門打聽消息,據廈門客棧主持人林信德鄉親稱,中共最近可能抵廈,屆時交通將被封鎖不能進出,他聞後有點心急,隔天速返烈嶼,與一家人商量,決定三天後一共9人束裝離開家鄉,搭帆船赴廈,二天後就搭海利輪船赴汕頭到香港。就在離開廈門之夜輪上,他們得到消息,中共大軍已抵廈門,交通已然斷絕。林文坤回憶著:「是時十分驚喜交集,驚者是家中尚有父親及三哥嫂等,喜者在最後之機會九人可順利離開亂世之處。」 再返汶萊後的林文坤,建興號的生意增加了土產、樹膠等,之後又投資樹膠園,事業蒸蒸日上。1958年被選任汶萊斯市中華商會會長,之後連任多屆,也協助汶萊中華中學校舍興建,領導華界受到各界肯定,汶萊蘇丹亦十分稱許。1963年12月還以汶萊僑領的身分,與另外三位返回臺灣晉見蔣中正總統。 我在他的辦公室渡過了二個美好的午后,老先生娓娓道來昔日的種種,歷歷在目。他的故事是時代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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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永東在越南胡志明市的漆業
陳永東,44年次,金門沙美東埔人,是一個事業成功的企業家,他的東周集團漆業王國,總公司在台灣三峽,另外在中國大陸、越南、泰國、印尼都有設立工廠,在他那世代的金門人中,他算是一位白手起家、事業有成的生意人,也是目前金門人中少數在越南的企業家。 陳永東對商業的敏感度在於他能識得機先,早在1998年,他就在越南設立漆廠,算是台商中起步較早者之一,他的舊漆廠設在越南的同奈省。 當時他派遣的開路先鋒是目前的總經理王炳和,58年次的王總,是台灣嘉義人,本身學的是環保專業,原本在三峽總公司工作,也許是一份勇於挑戰的精神,在大家都想去較不需要太多適應的大陸任職,他卻選擇越南,沒想到一晃就是20年。 王總說起剛到越南時,是真的有點辛苦,不管是越南的環境、生活條件都很落後,甚至語言溝通都是一大挑戰,而如今,王總一口道地的越南話,叫我們隨行的越南籍媽媽都誇很標準,如今的王總算是在越南成家立業了,妻子是廣東後裔,是越南出生的華僑第三代,兩個兒子就讀胡志明市國際學校國一及小學三年級。 陳永東的越南漆廠有兩座,舊廠在同奈省,1998年創設,現今有132員工,台籍幹部6人;新廠是2017年8月,在平陽省的南新淵工業區創設,投資了1億8千萬台幣,佔地2萬平方公尺,預計今年年底要試營運。 越南紅木家具有名,家具廠油漆塗料是不可少,早期東周化學是以產製鞋底漆內銷為主,近年逐漸開發其他種類的油漆塗料,比如木材家具油漆,PVC版塗料、手機外殼塗料等,算是產業鏈中的一個中游廠商,他們必須跟原料商與下游廠家配合,不斷研發新產品以供應需求。 東周集團自創的「金甲優漆」品牌,似乎可讀出「金」字隱約在表達陳永東是金門人,「甲」字與「優」字是在反映陳永東追求第一流產品的決心。同奈省的舊廠,一年的年營業額約在1700萬美元(約台幣五億多)左右,在十數家的台資漆類廠家,算是不小規模了。 而在日漸成功中,陳永東在2017年8月在平陽省南新淵工業區,投資的新廠,我們走訪時,廠房已經完成,正逐一在安裝機器設備,王總信心滿滿的說他們未來會更好,雖然在中國一帶一路的競爭中,陸資也逐漸深入越南設廠,部分台商不敵也在賣場撤退,但在王總溫和的臉龐與語氣,似乎對這個他孕育規劃誕生的新廠信心滿滿,儘管越南的工資也逐漸在調高,也有難找工人的情況,但他們總是在思考選擇市場競爭較少的產品去開發生產,就像東周在越南不產製房屋漆料,因為那類產品競爭對手太多,出線困難。 我們走進偌大的廠房空間,穿堂走屋,會忍不住喊出一聲「好大」,一個出生金門,白手起家的企業家,竟然能遠渡重洋「落番」到越南開拓事業,足以為金門後生晚輩的學習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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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樹之秋,台北之初
回學校領取大學聯考成績單,圖書館主任見了我,立刻對我說:恭喜啊!我禮貌地跟主任道謝。瞄了一眼比預期中差、並不怎麼好看的幾個數字,頗覺不堪,當下揉縐了它塞進口袋裡。 離開學校之後急急趕往金城車站,轉了二班公車才抵達陽翟,赴香香同學家經營的長壽樓卡啦OK之約。渾然不覺家中的父母正焦急地等待著我的成績單。 興許是星期四莒光日的緣故,阿兵哥不能外出,混雜著煙酒氣味的偌大空間裡,我們唱得盡興:從扮皇帝唱到戲鳳,再從訪英台唱到愫、動不動就說愛我……。桌面擺著瓜子、開心果、魷魚絲,外加一杯香香特調的500cc木瓜牛奶。迥異於日常生活,備感豐富而滿足。在長壽樓的那個午後時光,是1992年我離開島鄉之前,一個溫馨而美好的記憶。 初抵台北,人生地不熟,聯絡了好同學國庭,在他的陪伴之下,搭乘253公車到翠谷認識即將度過四年的校園環境。途中經過汀洲路的低矮平房,不覺心生困惑:嘎?!這就是繁華大都會台北嗎? 十月,金中學長姐為初來乍到的北區大一新生舉辦迎新會。地點在新店山上。 暗黑中,念T大的S學長一邊吐著煙圈,一邊熟練地彈著煙灰,彷彿想翻轉過去多年維持的好學生形象。鄉音處處,鄉情滿溢。我蹲坐在地上跟K學長說:身為金門人,總有一種說不出的使命感。學長眼睛一亮,回了一句:學妹,妳內行欸。多年以後回想,當初充塞我心的使命感是什麼?而K學長學成之後回到金門打拚,是否也為了完成當年的使命感? 十月十日,一早我搭251公車前往總統府參加國慶日慶祝大會。清晨的台北,樸實而靜謐。沿著羅斯福路六段、五段,入秋後蒴果纍纍的台灣欒樹,恣意地燦爛著台北的天空。是了,紅色蒴果飽滿的台灣欒樹,正盡職地為國慶日裝扮點綴,所以又稱之為國慶樹。台北生活的記憶起點,居然就停駐在秋日裡,羅斯福路上,萬隆、景美的結滿蒴果的燦紅欒樹了。 十月十六日,傳來小學同學的父親,前金門日報編輯顏伯忠先生與世長辭的消息。隔數日課堂上教授講解雙面論證,忍不住用了顏伯伯當例子說明。二十多年了,偶爾想起他過去曾經發表過的方塊、社論無數,應該結集成冊以慰(勉)後人啊! 十月二十日,中華商場拆除。我有幸在忠孝仁愛信義 和平八棟商場灰飛煙滅之前,去做了唯一的一次巡禮。 日後看國修老師的《女兒紅》、吳明益老師的《單車失竊記》,想到我曾經與中華商場有過近距離的接觸與他產生了連結,不禁驕傲了起來。 十一月七日,金馬宣布解嚴,結束長達三十六年的戰地政務管制。網路仍未盛行,消息傳遞不易的年代,一直要到十多年後,我因為參與《金門鄉訊人物誌》套書編輯作業,讀到當年的報導文字,才彷彿聽到歡慶的巨串鞭炮,劈哩啪啦從景美響過新店,驚動公館。 而我,已然變成依時返鄉的候鳥。台灣欒樹,早已紅過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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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兩地
家在此岸,人在彼岸,外島復本島,本島又外島,輾轉三十載,來往兩地,來去都是家。 求學、居家、生活、工作,書分兩地、衣分兩地、所需分兩地,家分兩地、人分兩地,離島離人,需分需離。 初抵臺,家或許只是親友處暫住,漂泊偶歇,隨緣偶居,搬離,只不過,單車輕踏,零星數件衣物,把手懸掛,後座繩綁,這頭到那兒,有窩就可。 再來,有書、有桌,有牽掛,有拘束,需要機車,偶招小黃,難免割捨,物件大都隨身,鋪蓋款款,瀟灑時,也是說搬就搬,不過幾年,數易租處。後來,不僅傢俱,還有愛好,該有已有,還要更好,搬離,不僅不易,還難捨,一座城市的適應,一個鄉鎮的擁有,如何挪動? 不時找不到那本想讀的書,有時想穿那件耐穿舒適的衣服,偶或想找久未聊天的同學,一時都找不到,都在彼岸。 家在兩地,傢俱、雜物、車子、生活所需都得分兩地,需要加倍的資源,兩地的基本消費,多所牽掛、多所心力支付。離島人真不容易,人在身邊總得擔心發展、謀生不易,人在遠方卻得經營籌劃兩地安妥,來來去去,飛機船車,空間時間,間有思念與牽掛,容有距離與別離。 離開臺北,起初猶依戀臺北,來到雨港,濕淋淋,灰朦朦,但工作在此,人情在此,休憩安歇在此,有個家,有個人,有個夢想,如此生活十餘載。然後,故事有轉折,人生有變化,想到的,沒想到的,通通都是歲月,承受、體會、處理、習慣,來來往往,家不僅在這兒、那兒,然後繞繞彎彎,又重回舊時老家。 每一搬離,都得捨得,捨得丟棄,捨得分離,捨得放下,捨得重來。臨離舊居,檢查剩餘,打開久未開的上層衣櫥,發現四大綑昔日的法律教科書,重沉結實,四大落,至少近百本,一堆書,都是學問,只是過時,不可能再看,有所不捨,但,留之何用? 又再搬遷,又再離開,原有的重整,舊有的回收,一件件丟,一包包捨,當然,心情難免波動,身體不免搔癢,這家、這海、這城市,工作、感受、記憶,都在,但都得分開。我不想再扛三人座沙發丟棄,也不想再背著一人高大冰箱上樓梯,更不想整櫃的書放路邊了,好傷、好累、好難。 有時想安妥一處就好吧?但,來去兩地既屬命定,這頭父母,那兒妻子,這邊故友,那邊同學,這裡家鄉,那邊機關,勢必拉扯,總得迴轉。如果像台北人一樣,穩當生活,捷運沿線移動,那該多好!只是我們海峽穿梭,情牽心連,此起彼落,再見又見,飛過來是家,飛過去也是家,我們網絡是感情,我們的家在兩地。 漂洋過海,由北向南,自東往西,只要有家,那兒都去,就不想再搬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