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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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溪頭的禪
喜歡溪頭,喜歡山,是因為故鄉沒有大塊山林,可供雲霧變化。故鄉野林四溢,多抓蟬的野趣、執彈弓射小鳥的歷險,卻畢竟少了大塊山河。這不是長他人志氣,只能說一方水土,成就一方風景。就我所知,不少鄉親跟家人都曾到溪頭遊玩;也有的,趁公務之便,開會兼遊覽。 我二十年前就到過溪頭了,多年來,總間斷拜訪,未曾稍歇。再到溪頭,一樹一景清晰若洗,我卻忘記上回到溪頭是在什麼時候。 下午,雲霧已興,從樹頭緩緩墜落,不用再過多久,雲霧將鎖住大學池,而那時,霧氣或已匯聚,山、林將一起霧化,我們只能用掠過耳朵的鳥聲、蟬聲,來認識溪頭了。 很多事情對兒子來說都是第一次。從臺北轉車竹山,再搭客運到溪頭是第一次,當然也是第一次看那麼多的樹、走這許久的路。我們在荒蕪多時的竹山客運轉車,小蚊子猖獗,手臂滿是叮包,而所搭的客運居然是臺北市的舊公車。司機把車停在加油站,急匆匆跑下去加油,門卻自動關上。十來個乘客在車內納悶乾等,司機在車外忙著打手機求救。我後來打開一扇沒被釘死的窗戶,讓司機爬上車,兒子都看得傻眼了。 走進溪頭青年活動中心,兒子頗喜愛造型典雅的小木屋,連妻子也說為何不租小木屋呢?我說,你忘記了嗎,上回住在某小木屋,滿地灰塵、毛髮,夜裡還打了四張蟑螂,隻隻肥大。躺在床上,不禁想到入睡後,蟑螂是否鬼祟溜出,趴在床板上,盯著我們的夢?妻子無話可說,兒子那晚早早入睡,當然不會知道蟑螂幾乎爬上他小臉蛋的事。 我們租住的梅竹樓整理得乾淨整齊,入屋後,先看見客廳,然後是三個房間。服務員說,隔壁住了一位醫師,但直到兒子入睡,仍不見蹤影,卻在我幾乎睡著時,大門哎呀一聲打開,妻子忙說,是那醫師嗎?聽了一會兒,又說,也許是工作人員來整理房間吧。隔了幾分鐘,闖入的那人還在客廳,我好奇那到底是誰,便下床寒暄。 來客,果然是陳醫師。他個頭不高,戴眼鏡,閒聊時,老是說自己老花眼了,看不見了,我想,他這樣能看清楚病人的牙病嗎?服務員隔天說,陳醫師主治牙科,自己的牙齒卻搞得汙黃不堪,他每見一次便嘲笑一次,陳醫師終於乖乖洗牙去了。陳醫師每週都有三、四晚住在溪頭,他提到納莉風災,曾被困在溪頭青年活動中心,他說,巨大水流從屋外嘩啦啦流過,陡峭的山勢助長水威,轟隆隆地,十分嚇人。斷糧斷水,多數飯店在第二天就請客人走路,沒想到青年活動中心卻以辦桌式的豐盛菜色,來款待因天災滯留的遊客。陳醫師說得眉飛色舞,還說,那好吃的幾頓飯讓他畢生難忘,我想,陳醫師必也用過不少美食,那幾頓飯真正好吃的原因,恐怕還在於溪頭青年活動中心溫暖的人情吧。 陳醫師是自願「下放」到竹山的,臺北的空氣差,他受不了,他每上溪頭一次,精神便醒轉一次。有趣的是,他上溪頭幾百次,卻沒搭過一次飛機、出過一次國。他還提到,有一個來自臺北來的女生,一住就是一個禮拜,我這才覺得許多人都想暫時脫離忙碌生活,接觸自然,維持自我。 大學池、神木、草坪區、孟中竹區是遊客不容錯過的景點,我們隔天上午出發時,陳醫師早遁入深山,挑食的兒子早餐只吃幾片餅乾就準備上路。我在背包多塞了幾包餅乾,免得他餓著。周一,遊客雖少,仍絡繹不絕。溪頭的林相素雅,露珠仍掛在樹梢,陽光穿過,滿林生輝,一閃閃地,如一環繞音效,倏地跑完一圈。溪頭除了樹林還是樹林,而它的美便在陽光中的晶亮,以及大霧忽起的蒼鬱間了。納莉風災改了許多河道,致所謂的沿溪步道僅餘乾涸河床,蓊鬱的林間,反倒流水淙淙。到了某轉彎處,景色忽開,露出遠山跟山腰間的屋子。兒子揉了揉眼睛,煞有其事地問我說,「爸爸,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揉眼睛嗎?因為我不知道是山在動,還是雲在動。」 啊?這是禪語,還是童語? 即將下山時,活動中心總幹事看見我們有帶小孩,忙說,他可以載我們下山,別客氣。我說,來溪頭就是來走路的,不走路,就別來溪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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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修心養性
上(九)月下旬,筆者參加了金、廈兩項書畫聯展。一為24日,廈門市思明區政協辦公室,邀請金門書法學會,參加《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展與現場揮毫筆會;一為26日參加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所舉辦的<金門縣退休教師書畫展>,在金門縣文化局第二展覽場展出,將展至十月十五日止,歡迎鄉親撥冗前往參觀指教。據該退休教師協會理事長鄭慶利表示:「今後將協調赴廈門市、泉州市的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展出。」 《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筆會,假廈門市思明區文體大樓文化館舉辦,我送展二件作品,現場揮毫書寫作品四件:對開對聯,以《山河頌、兩岸情》主題撰句:「山河壯麗頌和平,兩岸書畫情緣深」、全開中堂兩幅:「書畫緣」、「慈悲心」、對開橫條:「觀書賞畫」,聊表竭盡心力,共襄盛舉。承辦單位政協辦公室表示,筆會過後,馬上規劃出版專輯;希望<金門縣退休教師書畫展>,也能繼續出版第二屆書畫展專輯,以致永遠屆屆在教師節前展覽,屆屆出版專輯,金門縣政府應多支持該會辦各種活動,以便多吸收退休教師入會。這次退休教師書畫展,我以行楷寫對開十條幅參展,贏得愛好書法、精工書法的金門文化縣長李炷烽的讚賞,他特別邀我合照,翌日金門日報新聞照片刊出,李縣長、鄭理事長、林金龍常務理事和筆者,站在我的作品前合影,讓我既驚訝又感榮耀。由於蔡家蓁記者高超技巧的拍攝,突然也讓我感到我的字還真的滿好看的!?(一笑) 《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展筆會,活動原安排23-25日,23日因辛樂克颱風過境,金廈航班全部停航。陳添財理事長趕快改訂24日船位,卻是班班客滿,只好登記候補。24日上午七點,金門書法學會一行六人,在陳理事長率領下赴水頭碼頭排隊候補票,八點半的馬可波羅沒補上,還好九點加一班,金星輪可乘250人,我登記號碼222,在安全名單之內,很放心當可購到票。在廣播200至250號開始購票時。我建議派人統一購票,陳理事長說要自行排隊才行,也許我沒有爭擠爭先的本事,差一點就沒買上票,等清查人數確定,我是最後四人再補登上船之其中一位。機位補票的痛苦嚐多了,補船票還是首次,但緊張、推擠、焦慮的痛苦一樣。金門怎會變成這樣子?值得大家深思謀求改進。 我們四人急忙跑步登船,船艙擠滿了人,一時找不到座位,阿豪總幹事帶我到貴賓室就坐,貴賓室空氣較好,位在船頭,搖晃得很厲害,我真怕又會暈船嘔吐,趕快閉目養神。這次我們到達目的地,是廈門東渡碼頭,我首次由此碼頭上廈門,頗感新奇。行程比以前的和平碼頭,費時二十多分鐘,登岸搭車也沒有和平碼頭方便,和平碼頭一出關,就是廈門市鬧區中山路了,但東渡碼頭建築寬敞雄偉,是深具前瞻性與現代化設備建築的優良碼頭。我們在九號出口集結,廈門市思明區政協辦公室的主任吳德榮、科長林平,開部九人座車來接我們。 每次赴廈門,我都可看到廈門的新建設,這次本團參觀的明發商業廣場文化藝術城,建築佈置得很藝術化,各個柱子、牆壁都題繪古代文人的人像、詩詞、書法。各商家展售有油畫、皮畫、工藝品、書法、雕藝等各種藝術品,如有充裕時間,是可慢慢品賞的好去處。現在我才知道在老家湖下慈提,夜晚看見高樓林立,燈火通明的所在,就是濱海環島路旁新開發的觀音山國際商務營運中心,擬將興建65棟高層甲級寫字樓(辦公大樓),現在已完成11棟;海西新地標、福建省第一高樓(216米)──海峽明珠,已正在興建;觀音山海濱旅遊休閑區的建設,更令人歎為觀止,有2點1公里海邊木棧道,用高級南方松木架造,可供民眾散步;有40萬平方米(相當五十個足球場的面積)的人造黃金沙灘,可玩沙雕,比賽打排球、放風箏;民眾可海泳還可在室內游泳池游泳,購物街等諸多的配套設施,的確是海濱旅遊休閑之好地方。 《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展,金門縣書法學會參展會員計:陳添財、黃正陽、許文科、龔朝陽、鄭有諒、吳鼎仁、楊清國、洪啟義、王宏武、洪三袁等。而赴廈門者只有陳添財、龔朝陽夫婦、楊清國、王宏武、洪三袁等。廈門參與筆會者計:蘇宜尹、林鍛煉、劉堆來、周煜、何丙仲等十餘位。筆會由蘇宜尹院長與陳添財理事長共同主持,思明區委員會主席江韻蘭、副主席楊麗玉列席指導,會後江主席並假曾厝安可聽濤賞海景的濱海佳麗海鮮大酒樓,熱情愉快地宴請與會人員。非常感謝思明區委員會的江主席、楊副主席、吳主任、林課長暨各位先生小姐,熱忱熱烈高規格地招待我們。 書法是漢字的書寫藝術,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燦爛之花,更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瑰寶;書法藝術體現了東方藝術和東方文化的優秀,是我中華民族值得自豪的優良傳統藝術。書法既是我中華民族藝術瑰寶,大家就必須努力傳承,進而發揚光大。書法家吳善茂說:「書法是寫字,但寫字不都是書法。書法的內在規律,決定了習書的嚴肅性。這就是要求習書者,必須具備良好的心理狀態,以高度的學習熱情,旺盛的進取精神,科學的思維活動,儼然誠懇的態度來對待,必須勤奮不息,孜孜不倦。」總而言之,學習書法,臨池舞文弄墨,筆下生花,筆歌墨舞,真是快樂無比,不知老之將至矣!書法可修心養性,健康長壽,何樂而不學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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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的教育價值
9月27日我校辦理一天的學區親師研習,教務處聘請台北市興雅國中教務主任賴淑玲老師,學務處聘請致遠管理學院副校長郭添財博士蒞校開講,兩位講者精采的內容均獲得與會老師家長的好評。 那天視聽教室幾乎坐滿了人,座談會時幾位親師有深度的發言,顯現出對教育的關切、對孩子學習的期望,讓我感動與佩服,我們一再怨嘆家長參與學校事務不夠熱情,但那天學區四校的家長摒除害羞與客氣,撥冗參與研習,踴躍發言,對我們真是一大鼓勵,這股力量如果能夠發酵滋長起來,我們金門的教育就會更有希望,更成功了。 我謹紀錄兩位講者較特殊精采的片段,分享大家: 賴淑玲主任教學資歷已有24年,算是教育老兵,但仍保持旺盛的熱情,她常身先士卒,帶領新進教師拜訪有校同仁的教學經驗,再量身定作適合該校的教學政策與方法,她不倚老賣老,願意嘗試新的事務,領先帶路,這就是教育所需要的領頭羊,大家不得不跟,如此步伐才會快,學校才會前進,其實我也一直這樣操作。 興雅國中位於臺北市信義區,是一所都會區的中型學校,全校有45班,學生有1700多人,升學掛帥,分數主義,可想而知,該校97年度畢業生有589人,兩次基測成績統計,PR值99的,可上第一志願有31人,PR值96以上的,可上台北考區前四志願者有80人,PR值75以上的,可上公立高中者有246人,PR值54-74者(300分總分要考到174-222分),可上公立高職志願者有151人,在那種升學至上的市場環境下,是我們無與倫比的,但這本來就是都會與鄉村學校區別的所在,不夠賴主任在演說中一再強調教育非只是分數,她說她自己是北一女的,她先生是建國中學的,都出身名校,但女兒基測只考上景美女中,他們並沒強迫女兒補習重考,父母的朋友問起女兒念的學校雖不如父母,但他們都淡然以對,他們尊重女兒畫圖的天賦與興趣,大學選擇唸輔大景觀設計系,也欣然接受,鼓勵支持,像這樣一個家庭有不同的組合,父母享受子女學習的樂趣,就是教育的多元價值觀,會讓我們想一定是要台清交,才算人生有前途嗎? 賴主任提到該校鼓勵教師教學方法的創新,該校林壽福老師在校園設立「數學步道」,讓學生不怕數學,樂於學習,因此獲得2006年台北市數學類特殊優良教師的表揚(去年寧中也曾邀請林老師到校分享教學經驗),這類表揚另類於教師側重年資與行政獎勵的鼓勵,也值得我們因地制宜設計一套每年教師節讓年輕新秀有受人肯定的機會。該校在升學主義的流風下,設計「大聲公信心喊話」活動,讓學生自我挑戰,鼓勵同學榮登排行榜,惠而不費;該校鼓勵學生優遊學區自然人文環境,比如健行登山、跑步游泳,在在顯現多元價值的追求;該校安排學生家長參與學校晚自習輪值,共同體驗學生念書的辛苦,更是金門教育環境所需增補的一環。 大至說來賴主任講的是一些教育現場的實質面。 而大名鼎鼎的郭添財教授(曾任彰化縣教育局長3年;2001年曾當選第五屆立委;2004年曾獲得國民黨參選台南縣長候選人。),現任致遠管理學校副校長兼教育所所長,以「品格決定人才、人才決定未來。」為題發表演說,他先引導親師重讀麥帥「為子祈禱文」,這篇文章在他導讀下,似更感受出一份為人父親的真誠與實在,在三個小時的演講中,令我印象深刻的言語有:「人生是馬拉松長跑,非催100公尺。」、「外面是有壞人,只是你自己不能當壞人。」、「今之教育是培育20年後的人才,要講究團隊合作,因此有好人緣,勝於考試高分的人。」、「成績是篩選得機制,但沒多大意義。」,這些話都是在強調多元價值的精神。 在他的講演中,有兩則故事,令我印象深刻: 一則是說有一位出身醫生世家的中醫師,醫術高明,但就是一直考不到執照,他娶進門的太太,先前沒有半點醫術知識,但久經時日,耳濡目染,也考到執照,就連他的兒子,在他的調教之下,也一舉登科,但他本人就是怎麼考都考不中,他十分懊惱,無法理解。最後他終於相通了:「我兒子的爸爸沒有我爸爸的厲害,我爸爸的兒子沒有我兒子的厲害,所以我最厲害。」,這樣的自我調侃,就是「看破」的功夫,能「看破」,不就是人生最高的修養嗎? 另一則故事是講他讀博士的過程,郭教授是台南關廟鄉人,因家境貧困,雖然考上台南一中,但只好選擇不用交學費,出路穩定的台南師專就讀,畢業後當了兩年小學老師,後高考及格,轉入教育行政,到台灣省政府教育廳上班,之後又報考政治大學教育研究所博士班,他說在讀博士的四年當中,前兩年每週四早上四點起床從關廟搭車到霧峰省政府上班,下班後傍晚時分搭火車到台北,約凌晨五點,在火車站的廁所盥洗後,搭公車到木柵政大上一整天的課,下完課後跟人家擠公車搭夜車南下,回到台南已經是凌晨二點,冬天的時候寒風凜凜,睡不暇暖,又起早搭車到教育廳上班,連續兩年都是這樣週期性的循環,這真叫人佩服他的毅力與對目標追求的執著。 郭教授曾以「田莊狀元、教育博士」高票當選立法委員,也曾獲得國民黨提名參選台南縣長,得票250,887,以不到17000票的差距敗給現任縣長蘇煥智的267,583票,一個五年級生,風度優雅、言談有物,對教育的見解,讓人折服,他談到一連串的「不等於」,最叫我感觸深刻:edu≠school≠book≠exam。 是的,為什麼這些走到生命巔峰的人,最後對學習生涯的體悟都是認同多元價值,不以分數是唯一的目的,而我們卻一再比拚跟人家無法相比的分數。 這一天的研習,一個是教育第一線敬業樂業的工作者;一個是管立法,有本事競選縣長的學者教授,但他們都對教育有一致性的看法,即「投資小小孩,即是投資大未來;投資教育,即是投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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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李遠哲院長打網球的那個午后
幾年前,李遠哲先生還是中央研究院院長,當年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共事的好友文化大學工學院院長李豐明教授邀請下,到文化大學演講,講後順道來場網球友誼賽。平常李豐明院長常與筆者打網球,那天自然少不了要我助陣。李豐明院長與我搭檔,李遠哲院長與劉宇教授配對,在文大戶外網球場做了一場雙打的友誼賽。 雙方在握手言歡氣氛下展開一場雙打的網球賽。由貴賓李院長先發球,他的球力道不大,卻十分準確地落在線內。大部分的時候他是十拿九穩的,來一球還一球,穩紮穩打。要不是我打了個角度犀利的球,或出其不意的變化球,還真沒辦法使他失誤而得到分數。 六、七十歲的李遠哲院長打起網球來,神情自然、專注,身手矯健、靈活,具相當水準。他之所以熱愛網球,我想,原因之一是在繁忙的公務,打球是種休閒活動,帶給他繁忙生活適當的調劑吧!現代人壓力不少,誰不需要有一項可以紓壓解悶的運動或娛樂呢? 球場上,他與平常給人的印象一樣,甚少言笑,只是偶而打出好球會呼叫一聲,給自己鼓勵、打氣。失誤球,會發出惋惜聲;驚險球,也會嘖嘖稱奇。李遠哲院長的球路不快,但十分平穩紮實,有一定的程度與水準。李豐明院長的球技要勝他一籌,因此,我們這邊多少有些「放水」,不至讓比數太懸殊,傷了友誼賽的本意。不過,我們還是以六比四贏了這一場賽事。這是李豐明院長堅守的一貫原則:打球要運動,也要奮戰,能贏的球就不要輸。 比賽過程,我偶會做幾個好球給李遠哲院長,他也是當仁不讓,殺球殺得乾淨俐落、淋漓盡致。現場因此不時響起如雷的掌聲,為他喝采叫好!他則冷靜看待,面不改色,一副沉著的酷相,頗有大將之風。他真的是人如其球,球如其人,場上場下表裡如一。 那天,午后的陽光灑在陽明山的球場上,映得每個人滿臉金黃,除了喜悅、興奮,還有健康、幸福的甜蜜滋味。理由是,打球的人沒有不快樂的;更重要的,球場上來了一位熱愛網球的佳賓李遠哲院長!到場的師生,迫不及待要捕捉那一刻的美好感覺,希望能化為永恆,於是,相片一張接一張喀嚓又喀嚓個不停。李遠哲院長大概早已習慣鎂光燈了,頭上頂著諾貝爾化學獎的光環,人人搶著要拍照沾光、紀念,他也來者不拒,保持不變的微笑與他大智若愚的招牌表情。照相還不夠,簽名是免不了的。有人拿演講冊子,有人拿帽子,有人拿運動衣服,還有人拿球拍,請李遠哲院長簽名。他坐在球場一旁,耐心地簽完每一個要求。名人要應付層出不窮的粉絲,確實累人,李院長應該也跟大明星一樣有無奈的同感吧! 與李遠哲院長打球的感覺是興奮的、特殊的,其實,我在球場上打滾二十餘年,要緊張也緊張不起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那是一個難忘的午後,一場讓我樂道至今仍津津的球賽。我心裡還想著:這位諾貝爾得主到底有什麼不同於常人之處?握拍的方式?擊球的方式?發球的姿勢?還是接球的方式?也許我要的答案在球場上永遠找不到! 與李遠哲院長打球相處的兩三個小時裡,給我的印象是他沉默寡言,不善辭令,絕不會主動言談,回答問題也是簡單扼要。他常保持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彷彿沉思是他最好的朋友。我邊看著他邊想:「他是位人人崇拜、敬重的偉人,偉大之處在那裡?」我從頭到腳仔細搜尋一遍又一遍,實在看不出那裡寫著「偉大」兩個字!也許他的偉大是一種表面看不到,深藏在內的智慧、精神、思想與本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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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飛行
「但日寇還是登陸了,我們各房分別逃到鄉下,經過『高射砲』陣,渡海逃到內陸,然後從陸路輾轉到廈門,在難民所住了幾天,才搭船從香港找大姐和大姐夫去。……而今,幾十年過去了,由於海外生活不寬裕,也由於政治的因素,我這生大半再也不能回到那只住過三、四年的家鄉了!各房四散之後,當日那座舊宅,早已託給外戚看管,改為租給別人居住了。而我們兄弟姐妹,以至當日同住一宅的各房近親,而今則長久分居在印尼、越南、柬埔寨、新加坡以至緬甸等地。 ──黃東平《短稿一集:閩南家鄉瑣記》(1984) M‧K: 與妳對話之際,刮起十七級強風的薔蜜颱風在陸地逗留十三個小時之後,周一清晨四時許已從桃園附近出海。但又一個新的颱風及熱帶性低壓形成,今年第十六號的「米克拉」,氣象局預報,未來會往中南半島走去,不會影響台灣;值得觀察的是關島附近那個熱帶性低氣壓也有機會增加為颱風。 「薔蜜」的風雨之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手機鈴聲響起,「西藏路115巷記憶失物專賣店」字樣在手機螢幕顯示,接通後,「先生,你有遺失一枚戒指嗎?請說出是那一年掉的。」「有的,十五年前。」「不對,是五十年前。」 奇異之夢。怎會是「西藏路115巷記憶失物專賣店」?我想起來了,同樣是颱風,辛樂克過境的中秋過後,H‧S約我到台北市金華街的廖家牛肉麵吃了碗清蒸牛肉麵,然後路過西藏路115巷,這才發現到曾經綠樹環繞的復華新前面一大排已拆除改建中。我曾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與小說家張大春當鄰居,郵差高喊「張大春,掛號!」越牆穿透而來的聲音猶清脆在耳際。我也的確在這裡掉了一枚戒指,那是一九九六年元月,某一天凌晨給小偷偷走的,從此。我不再戴戒指。多久沒回來了,西藏路115巷,當年辦《金門報導》社區報的秘密基地;拆建計劃快掃到我住過的那一排房子了。再來的時候,H‧S把車停到一旁,和我走到舊居樓下的信箱,探探有沒有我的信。 失落的戒指。現實與夢裡的重返。「西藏路115巷記憶失物專賣店」,怎麼一回事?弗洛依德(Sigmund Freud)在《夢的解析》說的,「一個剛從夢中醒來的人做出的簡單判斷常常是,儘管他的夢並非來自另一個世界,但的確把他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M‧K,對妳而言,也如同夢境島嶼;妳此生首次登臨,十月的第一個周末。俊義、翁翁、我,還有二十多位我們「新莊幫」的友人,就要帶妳飛到我們的島鄉。 即使走過世界許多國家,「十年前我獨自一人前往美國一個月,由於恐懼坐飛機,總是害怕到幻覺自己墜機擦傷,甚至可以看到畫面」……,空中翻飛,依然是妳的不安,也是遲遲未能降臨島鄉的因素,「我能坐在俊義和你的中間嗎?」「到金門後,可以不住旅館,直接睡在古區村10號的庭院?」 多麼有趣的行前對講。 我們一群人的返鄉,妳一人的金門初航,十月,竟是一場告別式的邀約。 M‧K,夜夜新莊85度C交會的咖啡時光,妳早已不陌生的島鄉;妳甚至從Discovery(探索)的《謎樣金門》記錄片中,看到鏡頭帶入我出生柚子樹、失去主人的古區村10號宅–那面斑駁的藍色門牌、那幾塊青碗、那架用木質拉門的老牌古電視機。妳竟從這些快速串接的畫面中,浮現出毀於烽火的二合院古厝僅存出磚入石左護龍風華與蒼涼,興起要在廢院住一晚、找回城市不再有的昔時鄉居清風明月記憶。 因為人的接觸,產生了島鄉的情感連結。以致妳每天開車在台北大城穿梭,路過臥龍街,「看到一小小店面寫金門水餃大王,忽然會想去採訪」。 薔蜜颱風過後可能有點氣流不穩的飛行,妳要我行前導覽、多說些島嶼的身世。 我的故事就從妳要飛行的十月說起。從我們要參加的那場告別式佈局起。 現在,請妳先打開我寫的《金門島嶼邊緣》書裡的〈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那一章。 一九三七年十月。 「十月二十六日,日本海軍德本光信聯隊兩千多兵士,在聯隊長友重丙帶領下,兵分三路,自水頭、金門城、古崗臨海處,強行登陸金門。土地含大小嶝一七八平方公里,只占福建全面積千分之一的邊陲島金門,距七七事變才三個月,就已是省境第一個被日軍占領之地。」 不是統治。而是強占。倉皇失措、「跑日本」的逃難潮,家家戶戶。跑不動的,老弱婦孺,乖乖地留下,等待城隍爺護祐。請妳延伸閱讀,再翻閱金門旅居印尼老作家黃東平在〈閩南家鄉瑣記〉的一段回憶,「經常到我家,年老窮困的大姑,也特地跑來傳告我們一件好消息,說是外頭都在傳說,城隍公顯靈了,傳令居民不要驚慌,『他』就要作法教敵機都跌下來。怎麼個作法呢?據說是剪雞毛『祭』飛機。她於是特地跑到後間捉來一隻雞,掀開雞翅膀給大家看,說是雞毛都給剪去了。」 哈哈!剪雞毛「祭」飛機,黃東平把日軍據金門的庶民生活面寫得鮮活、有趣極了。 M‧K,接下來的情節,跟妳的這一趟飛行內容有關。妳必須停止笑聲。 請再拉回到我《金門島嶼邊緣》裡所載的〈大二膽諜海亡魂〉那一小節,收錄了現住金湖建華村33號、開設理髮店的洪明華的一篇血淚陳情書,「細說往事,民國三十一年(一九四二),家父洪水枝原是忠黨愛國的國民黨情報員,其與當時同為國民黨擔任情報工作的金門青年十一人(青岐四名、上庫一名、東林一名、大金門五名),為了護送中央政府一名情報專員,不幸被日本軍捕獲,帶到二擔島,慘死在日軍大刀之下(砍頭),從此不幸的事接連發生,家中迭遭變故,次子洪明正,女兒洪金花接連生重病,又沒錢就醫,相繼病逝。家父一片赤誠,為國殉職後,落得下場,竟是家破人亡,僅存的孤兒,流落他鄉,被收養,卻不見政府機構捎來問候,其薄情寡義,可見一斑。為國犧牲的十一名金門青年中,目前僅有烈嶼青岐村的後代可以聯繫到,其他則不知去向。」 故事未了。作陳情書的洪明華,故事中抗日烈士洪水枝的遺孤; 洪水枝的遺孀─楊和,失去丈夫六十六年後,以九十三高壽辭世,告別式選在十月四日下午一時三十分在烈嶼湖下村25號自宅舉行。楊和老太太,就是我們共同的好友─新莊警分局偵查隊長、「現代神捕」洪俊義的親祖母。 M‧K,妳初臨金門的第一章,竟是從參加抗日烈士遺孀的告別式開始的。十月飛行,妳將多出了一座島嶼的人、土地與歷史情感的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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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雨中的容顏
走進北京798藝術園區,因為有北京的畫友引薦,我和千羽得以快速、精準的進入首善展場,與當代藝術展開心靈的驚喜對話。其中一件前衛、勁爆的裝置藝術,吸引我們脫下鞋子,走進藝術實體中觸摸、嗅聞,體會胚胎的律動,回歸人類最初的生命悸動;另一件作品則誘引我們登上階梯,走進一個腸管狀的彎曲形體,在多元傳媒的聲光世界、澎湃的情緒中探討人們內在的疏離與隔絕,當我恍若被催眠、蠱惑一般,身心追隨著美好的藝術品進入一個特殊世界時,我是完全信任且開放的。所以當展場服務員狐疑的詢問我:「這通道最後是要像溜滑梯一般急速往下沖出去的,你真要進去嗎?」,我篤定的點頭。當我捏著短裙的下襬,急速沖出狹長的甬道時,我是新奇、開心又滿足的,一點也沒被淑女的短裙限制住。 美好的藝術散發出誘人的吸引力,我看見現場川流不息的人潮,一個個仿如回到歡樂童年,從滑梯上沖飛而出,我想,在直接以身體接觸、擁抱一件藝術品的當下,每一個參觀者其實也是創作者,它們是彼此互生的,呼應對方的存在與價值。 「798從工廠區到藝術區,從工業到後工業,從沉寂到活躍,從保守到創新,從封閉到開放,從低租金到高代價,從純民間到政府的介入……一切的轉變都是在不經意中『轉瞬』即成……」當我閱讀一則報導,仔細推敲、思索『轉瞬』的涵義,不禁對798刮目相看。的確,包豪斯風格的高大廠房可塑性極強,讓藝術和時尚的氛圍不斷在擴大。 信息上寫說:「798的廠區是由原民主德國援建的,它於1954年動工,1957年建成。當年曾有50多位德國專家進行建築設計,採用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工藝和包豪斯設計理念建構而成。」 這被稱作「新中國電子工業的搖籃」的廠區,也是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和第一顆人造衛星的許多關鍵元件、重要零件的生產地,藝術家在裝置廠房成藝術展場時,特意保留了牆上文革時期的朱紅標語,它們在時間上消逝了威風,只留下斑駁的字跡,但這些標語和過時的機械,反而和藝術連結成前衛風貌,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讓參觀者增加一層歷史的省思,這也是我所看見的798的另一種魅力。 昔日東德建築師所設計的包豪斯風格的高大廠房,如今成了藝術家聚集之地, 帶給人無數藝術刺激和遐想。一個個具原生態的車間,在開闢成展示空間和展覽本身時,的確讓人回味不已,但我覺得真正動人的是藝術家本家,若沒有他們的慧眼,熱情的行動力,一切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脫胎換骨,直躍國際都市舞臺的。 真是令人稱羨的展場,走走停停,798林立的工作室和畫廊,讓人看得眼花撩亂,走得腿酸腳軟,一間間妝點過的工作室,外觀就像一件藝術品,我和千雨在雨中穿梭,走進其中任何一處展場,都會有驚喜的發現。偌大的廠址,深具發揮空間,可供藝術家恣意揮灑,潛力也在這兒迸發,成熟的策展人,會利用包豪斯的空間展現畫作的原型創意,突顯創作者的特質,雨中,除了幾家特別要看的美術館,其餘我都和千羽隨意走動,看累了畫作,乾脆放棄平視賞畫,抬頭好好欣賞建築體,因為空間的美妙,更直接吸引人,作品本身反而退而其次了。那陣勢巨大的場地視覺上真是占盡優勢,高大廠房的天窗灑下靜謐天光,讓藝術品可以自在呼吸,在充裕的空間中裸裎自己。 自由參觀的腳步,時時刻刻留連的情緒,在舊資料上就介紹有三百多家畫廊的場域內,在雨中張傘、收傘之間,我的心思千回百轉、波動十分巨大,但在疲憊、體力透支的情狀下,想要繼續前行參觀,看得更多、更深的欲望仍一再揚起,即使有的畫作不夠精采,但建築是會說話的,那深具特色的包豪斯建築,結合上藝術魅力,讓人的眼睛一直發情、發燙。這兒即使不是真正主力創作的空間,卻絕對是一個極佳的舞臺、展演空間,作品在斑駁的牆面和退色的口號標語下,似乎也增添厚重感和打動人的力量,那些冰冷的機床和風管和藝術品組合在一起,似乎也想與觀眾再親近一些。 走過黑暗的走道,我和千羽意外發現一個優秀的攝影展,這是另一個誘惑的召喚。 那些黑白照片讓人進入時光倒錯的場景中,就連迎面而來的人,逆光中看起來也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進來一般,興生這樣獨特的感覺時,我知道我已全然陶醉,充分融入現場了。 在雨中的798流連終日,竟沒有時間走入任何一家散發出獨特魅力、特色的餐廳與咖啡館小憩,心中難免有點遺憾,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因為這兒常年舉辦許多展覽,有活力的藝術家和藝術活動從未間歇,我們仍會再來的,帶著心中燦爛的陽光與繽紛的色彩,再來一次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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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們看戲
傍晚,晚風習習,漫步在金門高中校園,校舍與往日唸書時已大相逕庭。但那白色牆面的禮堂,學生一直暱稱為「小白宮」的,仍是學校的地標。 站在小白宮前,我凝視著她,往事掠過腦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倒不是想起學生時代什麼難忘回憶,時間要比這早得多。 大概是我唸小學,這小白宮叫做「金門戲院」,是金門最古早的電影院之一。那時孩子看電影跟阿兵哥一樣可以買半票的,好像是兩塊半。但大家就是窮,要湊到兩塊半也不容易,光是五毛錢就可以買零食吃的。那些身高不需買票的孩子,就守候戲院門口附近,央求前來看電影的人帶他們進場;而需買票的孩子,也有他們的方式進入戲院。 戲院沒有冷氣空調,為使室內空氣對流涼爽,放映時旁邊兩排大玻璃窗是開著。因此,戲院在窗外架設鐵絲網,防止有人潛入。 孩子沒有太強的對錯觀念,入夜電影放映時,個個身手矯健得像訓練有素的兩棲蛙人,匍匐前進在院方架設的鐵絲網下,小心翼翼來到窗口。當探頭看了看,得知手持電筒的管理員不在近處,便一個箭步跳進戲院,一溜煙消失在觀眾席裡。電影放映中常常聽到「碰!」、「碰!」一聲接一聲的著地聲響,有時此起彼落像似一大票天兵天將,從天而降。 當時大部分電影是武打港片,于素秋、蕭芳芳、曹達華的武俠片。影片裏有掌風,掌風一出,亂石崩雲,火光四射;也有吊鋼絲,飛簷走壁。這些特技那時還挺新鮮神奇的,看在孩子眼裡,樂不可支。 更早的時候,「衙門口」前有一座連屋頂也是鋼筋水泥蓋的很堅固的戲臺,叫「中山台」。每回有勞軍團來表演,下午時分觀眾便陸續帶著長板凳、椅頭來佔位置。椅子一張張被側著平放在地上,然後以繩索將椅子跟鄰旁別人的緊緊捆綁在一塊,以防有人從中插入。 表演以康樂隊居多,有時也演平劇。康樂隊是歌舞為主,也穿插魔術、特技表演、相聲、雙簧。每一回,當台下的阿兵哥有機會上台與女歌手跳舞,現場氣氛就熱烈到不行,鼓掌、叫囂、吹口哨瀰漫著整個會場。 中山台有時也演電影,電影被放映到戲臺上一面白色大銀幕,當風吹來,銀幕也隨著晃動。後來有人稱這是「露天電影」,其實那時電影都是這般在戶外放映,大家習以為常,以為放映電影就應當在月光下的,不知道還有室內電影院。影星好像有林翠、李麗華、雷震、趙雷、葛蘭、葉楓………,對現在年輕影迷來說,這些名字已經很遙遠了! 那時家家戶戶沒有電視、收音機,後來有些家庭才有那黑膠唱片的留聲機。有些鄉親則以唱南管娛樂,自娛娛人。在貞節牌坊下,就有一家「茶桌仔」。除了提供客人泡茶聊天,有些鄉親長輩就常在這裡撥弄琴弦、吹吹洞簫、吟唱一番,以現代眼光來看可也是個小型的樂團喔!人數通常四五人,主唱者手持響板吟唱到某段落就打一下響板,其他人則吹拉不同樂器,有洞簫、琵琶、三弦、二弦。唱腔大抵高亢,語調抑揚頓挫,有時拉長有時短促,如波湧迴旋又如巨濤拍岸。 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現今家鄉是否仍有此種絲竹管弦之樂?不知是否還有人能吟唱那南管? 那時東門王爺廟埕的孩子有一個戲班子,由阿吃師領軍導演。每當吃過晚飯,王爺廟後的一處兩落大厝就燈火通明,鑼鼓喧天地咚嗆咚嗆熱鬧起來。演戲的孩子背台詞、學身段、學唱歌詞,隨著鑼鼓嗩吶、絲弦樂器排戲,屋內聚滿了演戲看戲的孩子。 排演的戲碼是「小霸王周通」,原是水滸傳的故事,說「小霸王」周通在桃花山落草後,看上附近山莊劉太公的女兒頗具姿色,想強行迎娶作為壓寨夫人。迎娶時,適值花和尚魯智深來莊投宿,魯便假扮新娘等著小霸王來迎娶,最後周通不敵魯智深,只好取消婚事。 但這齣戲,劇情做了些改編,劇中沒有花和尚魯智深。而將花和尚改成一位才貌雙全的年輕英雄。這英雄,鼻樑間有淡紅色彩粧,氣宇軒昂武藝高強,或許編劇想烘托那英雄美人式的浪漫也未可知。記得那場年輕英雄假扮新娘與周通兩人的打鬥戲,不只有武術架勢也逗趣好笑。 組一個戲班子是件不容易的事,先不說演戲後頭的一堆雜務,光只演出的專業就夠頭大了。但這些鄉親長輩在處理劇務時,好像舉重若輕、得心應手。文武場的伴樂、劇情故事的鋪陳改編、歌詞唱腔、對白、身段台步、服飾道具、武術兵器………,樣樣難不倒他們。 這戲受到一些村莊廟宇設醮酬神的熱烈邀請,最遠到下湖村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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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民進黨從逆境中站起來
今天是民進黨廿二周年黨慶,也是該黨從執政又重回在野後的第一次黨慶。這個黨在威權戒嚴時期突破禁忌草創,從在野到執政,卻因執政者貪腐無能失德敗政而下台,正處於政治逆境中。日前該黨主席蔡英文舉行記者會,說明將以「台灣不能沒有你」為主軸,辦理黨慶系列活動,並以舉行「前黨主席江鵬堅暨黃信介墓園追思會」開場;這項悼念創黨前輩的追思活動,深具重回創黨精神之政治意涵。蔡英文同時表示,將於黨慶時做一個「讓民進黨走入下一個階段」的正式宣示,希望發揚前輩在逆境中打拚的奮鬥精神,努力走向再執政之路。素有「小龍女」之稱的蔡英文將會做出什麼樣的「正式宣示」,她要怎樣帶領民進黨突破困境「走入下一個階段」,大家拭目以待。 在特定歷史條件中,給予一群人創造了黨外的集體意識與政治空間。這個特定歷史條件,就是二二八事件及當年一黨獨大的威權戒嚴時代。黨外在萌芽之初與發展過程,淬煉出要求「民主、公義、本土」的集體意識,自稱為「黨外精神」,成為台灣精神與台灣歷史的一部分。黨外精神的核心內容,在於追求「反對威權、追求民主」及「反對特權、追求公義」,因為這兩大追求的正當性,黨外逐步成長茁壯,終於突破威權體制枷鎖,組黨成功。廿二年前的今天,號稱黨外的民主前輩們,置個人安危於度外,義無反顧地創立了民進黨,成為國內最大的政治反對勢力,以「清廉、勤政、愛鄉土」為口號,在2000年完成政黨輪替的民主美夢,逐步型塑「台灣認同」及「台灣主體意識」,是推動台灣民主進步一股重要力量。 權力使人腐化,民進黨執政八年,腐化程度非常可怕,皇親國戚、部會大員貪腐行徑猶勝前朝,涉嫌貪瀆案件不勝枚舉。居上位者恣意妄為,縱容特權圖利;扈從之選舉功臣分官授爵,眼中毫無官箴紀律,上下交征利者層出不窮。這一部分政客烙下的貪腐印記,與民進黨延續的黨外精神及創黨價值漸行漸遠;但是失德貪腐又無能的當權者,卻仍然依附所謂「本土意識」,假藉維護「本土政權」之名,以「愛台灣」為口號,行掩護貪腐政權之實。民進黨在這種貪腐形象中,由人民以選票判決出局,失去執政權。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顯示人民的力量才是主導政黨輪替與否的關鍵因素。 民進黨曾經是台灣人民追求社會公理正義之所寄,直到扁政府弊案逐漸浮現,「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破滅,自2004年總統大選之後,該黨在2005年的地方縣市長選舉、2008年的立委選舉及總統大選連續遭到慘敗的命運。回顧扁家族弊案初爆迄今四年多,民進黨有數度與扁切割的機會,都在權、錢糾葛不清的鄉愿情緒中錯失掉,被扁綁架成為貪腐的命運共同體;直到最近扁家海外匯款事件爆發,阿扁主動退黨,看似與民進黨分道揚鑣,但弊案纏身的阿扁,仍然對昔日同志頻頻喊話,企圖將司法案件導向政治鬥爭的層面,以混淆社會視聽、模糊問題焦點;如此將司法問題政治化的策略,是希望在民進黨及深綠群眾中找到著力點。 蔡英文在民進黨政治行情跌落谷底之際接任黨主席,以其清新的社會形象力圖振作,發表「要從傾倒的廢墟中爬起來」專文,看著正要有點起色,卻爆發扁家海外匯款案,致進退失據。尤其阿扁自爆拿錢資助黨、幫忙同志競選以及海外匯款說成「台獨金庫」與一連串的政治動作,企圖運用殘餘的影響力,將個人成敗與民進黨綁在一起,試圖抱黨求生的跡象,對於瀰漫在低迷政治氛圍中的民進黨,無異雪上加霜;這種意圖繼續挾持民進黨的居心,昭然若揭。因此,蔡英文要帶領民進黨走出低潮、東山再起,就必須有能力與扁澈底切割,並擺脫黨內跟著阿扁八年來吃香喝辣的那股惡勢力,同時要找回該黨創黨精神與核心價值,建立國家願景新論述,才有機會喚起人民對民進黨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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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季
一年四季,最喜歡秋天了。因為秋高氣爽,涼風徐徐,這涼爽的氣候,讓炙熱的暑氣頓消,憋了一整個炎夏的焦躁心情,終於得到了舒解,陣陣怡人的秋風,帶著翩翩落葉,勾起了濃濃的詩興,秋天,終於悄悄來臨了。 一改盛夏的蓊鬱,又無冬寒的蕭瑟,秋天的景緻,只見處處蘆荻飛花,芒草添白,而樹梢的翠綠,也不知在何時染上黃中透紅的秋霜,繽紛的秋,總是隨時變換每日不同的裝扮,在誘惑著你,走入它的懷抱。 我喜歡秋天,總覺得它是一個恬淡的季節,像一個溫柔的情人,時時散發著優雅的氣息,舉止投足,總是那麼得體,不慍不火,不疾不徐的態度,讓我對它深深心儀著,如果,秋天永遠停留著,那該有多好?金色豐收的季節,美麗醉人的楓紅,涼爽怡人的氣候……。 可是,沒有春耕,會有秋收嗎?沒有綠葉,又哪有秋紅呢? 一年四季,就像人生的四個里程碑一樣,幼年時,我們跌跌撞撞、懵懵懂懂地成長,青澀的舉止,稚嫩的容顏,就像春天多變的天氣一樣令人憐惜,新生的綠葉與新苗和需要人好好照顧愛護的幼童一樣,都是春天的象徵。而一年之計在於春,春天,就像一個好奇的兒童,處處顯露出它的活潑生命力,散發著天真爛漫的氣息,讓人對生命充滿了幻想和希望的季節! 而熱情如火的夏季,彷彿人生的青年時期,青春活力,和滿腦子的創造力,在在展現年輕人愛現愛逞強的個性,敢衝敢拚,敢愛敢恨的充沛活力,就像夏季氣候一樣,不是大雷雨,就是炎炎六月天,山洪雨洩,霹靂閃電,更是常有的事,而夏天就是這麼年輕的季節! 至於秋天,根本就像是人生的壯年時期,成熟、圓融,是一個耕耘了半輩子準備豐收的季節,繽紛多彩的人生,和美麗壯觀的視野,在在象徵著恬淡與舒適的一個金色季節! 人生的第四個里程,就像四季裡的冬天一樣,從絢爛歸於平淡,智慧的眼神,遲緩的腳步,和蒼老的容顏,就像冬季蕭索的景色一樣,灰沈、暗淡,卻又是人生必經的歷程,大自然的循環更替,有它一定的秩序,而人類的生老病死也有它一定的輪迴,如何順應大自然的秩序來適應這四季的變化,適時的體會那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道理,轉化成人生四季裡的營養,那對於我們的生命過程一定會有更好的發揮,更美的詮釋,至於生養休息的自然現象,何不以平常心來看待呢? 寒冷的冬天總會過去的,就像春天的復甦一樣,百草萌芽,萬叢冒綠,這春來冬去,週而復始的季節更替,永不缺席的演出著,年復一年。雖然,我們人生的四季過去了,就永不回頭了,雖然,青春一去不復返,雖然人生不能重來,但是,人類生生不息的可貴就在這裡,不同生命的輪迴接棒,讓我們更珍惜生命寶貴的價值,和一去不返的稀有性,如何珍惜這樣的稀有性,好好把握人生數十寒暑,在短暫的人間四季裡,即使有風有雨,有起有落,對於這些多變的自然現象,都不要改變我們對於珍惜生命的堅持,因為,任何風風雨雨、起起伏伏都只是人生的一個過程,所謂:不經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所以,四季如人生,人生如四季,豁達看待這些人生旅途上的春夏秋冬,好好把握人生的方向,也許,就不會受週遭的景物干擾了。 正值深秋,美麗的秋天景緻吸引著我,也許就因為是秋天,才會勾起我這麼多的思緒,想到秋天美麗的景緻,也想到正處於秋天階段的人生,也許,我的秋季人生才開始,也許,我正介於人生的秋冬之間,也或許,很快的我即將步入人生寒冷的冬季?…… 可是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人生無常,緣起緣滅,生生死死原本是自然現象,何況,沒有死哪有生?而生命的冬天也不代表一切的結束,而是將一切化為塵泥,化為孕育下一代的養份,就像二代木、三代木、五代木一樣,永遠生生不息。 人間四季,也許有人春風得意,也許有人風塵僕僕,也許有人秋收滿懷,也許有人愁苦病倒,然而,古人常說得意莫在意,失意莫自棄,一時的得失豈能代表人生? 所以,人間四季裡,不管你喜歡的是春、是夏、是秋、是冬,我們都將以平常心、豁達觀來看待這可愛的一年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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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入地底的最後列車
翻閱晨間報紙時,才知道昨夜經歷過一段劃時代的短暫交會,因為無所知,錯失了一段與歷史擦身而過的機緣。 但時間短暫而尋常,深夜開車經過研究院路,紅燈亮起,鐵道柵欄緩緩下降。耐心停車等候列車轟隆隆駛過,然後鐵道柵欄緩緩上昇,然後逐一穿越鐵道,一切再尋常不過。現在回想,似乎有那麼回事,鐵道兩側此起彼落的閃光燈,那時並沒有多想,只當是年輕人的路邊活動,沒有特別留意。今晨讀報才發覺昨夜驅車跨越鐵道,不僅僅是穿越過一段平交道而已,從時間的縱軸上而言,我適巧穿越過平交道消失在台北城市的交會點。今天之後,再也看不見火車穿梭在台北市區的影子,過些時日,松山南港一帶的鐵軌也將完全消失在地面上。 繁忙的臺北都會,鐵道逐次消失於生活的周遭,印象已早模糊。像所有進步的城市一樣,火車沉隱於地底深層,公車、捷運、高鐵取代了既吵雜又晃動的鐵路運輸。與時俱進的新交通系統,我們貼身近距日日參與,一步也不曾錯失過。公車站牌就在巷子口,出了大馬路就是捷運站。轉兩程捷運可以轉搭上高鐵,九十分鐘便置身南高雄,至於鐵路火車無論沉隱於地底或遠離台北都會,有長久的時歲裡,一度消失在生活所及的視線,似乎有沒有火車,連話題都牽扯不上。 但火車曾經是多麼讓人記憶深刻啊,年少時遠離家鄉,踏上這塊豐沃、富庶的島嶼,在維繫客居與海島家鄉的情感線上,火車是條漫長、永遠不容錯失的旅程,必須搖搖晃晃的由北一路駛往南高雄,再延續更艱辛、更漫長的海道,才能回到思思念念的家鄉。又愛又恨的記憶列車啊! 即便在八零年代的海軍役旅,服務於大直的海軍總司令部,我仍擺脫不了與火車的牽絆。那時生活的重心都在台北,每逢農曆年假,部隊循例編制買票大隊,全連弟兄提前挺進台北火車站預售票口,替總司令部士官兵購買返鄉過節的預售車票。排隊的時間漫長,弟兄們輪班排隊,三餐由伙食團專車運來支援,夜裡還有宵夜、棉被供應。我有時忍不住想起那些徘徊在高雄同鄉會周遭,漫無標的等待返鄉船班的無奈與茫然,想著整個寒假就耗在等待的高雄港都,回不了金門家鄉,又不甘心虛耗時間白白浪費南北往返的旅程,那個無所寄望的禁忌年代。 羅大佑在一九九一年「原鄉」專輯裡,對「火車」有著果決、節奏明朗的律動情緒,那是一切向前衝刺的無懼時代,一切都朝著新時局的視野大步挺進。急速飛馳的時間列車裡夾雜著關於出外遊子、對繁華都會的嚮往、不經意地回首老厝以及對於未知的迷惑、意氣昂揚中隱隱的亢奮與不安……。 後來,聽見把台語歌的優雅發揮得淋漓盡致的陳明章唱「蘇澳來ㄟ尾班車」,感動涕零,這個浪漫到不行的歌手把台語歌謠推展到無與倫比的一種極致。他同樣哼唱火車,用他滿是落腮鬍的陰柔與沙啞、吟遊詩人般的歌嗓委婉吟唱著: 酒家的看板滴著雨水 東北風吹頭ㄟ暗暝天色和雨衣 一句為前途 一聲要賺錢 打著一張車票阮要去都市 蘇澳來ㄟ尾班車 你要載阮要去兜位打拚 蘇澳來ㄟ尾班車 頭前甘ㄟ崎崎嶇嶇 想要吃擔仔麵索沒人開店 一人提著行李故鄉ㄟ港邊 一張平安符 一卡金手指 觀音媽妳著替阮來保佑 蘇澳來ㄟ尾班車 你要載阮要去兜位打拚 蘇澳來ㄟ尾班車 頭前甘ㄟ崎崎嶇嶇 蘇澳來ㄟ尾班車 一路駛過全是風飛砂 蘇澳來ㄟ尾班車 前途甘ㄟ崎崎嶇嶇…… 飛馳疾駛的列車、出外打拚前程的列車、漫漫長路的歸鄉列車、旅人的列車、搖搖晃晃起起落落的列車、尾班由蘇澳出發的列車、沉隱都會地底不見天光的列車、走入歷史記憶的最後列車……。 記憶與遺忘一樣擾人思緒。刻意記取的稍稍不慎就輕易遺忘,想要遺忘的卻久久無法輕易消抹。年輕到白髮,青春而風霜,像極了一列搖晃前行的時光列車,來來往往、上車下車、光鮮而至老朽,風騷直到沉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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巒頭與風水
──巒頭風水,是指山水態勢與地理生氣的關係;研究山川形勢等自然環境與建物的天人感應。── 民國五十七年,甫自海外風光學成歸國的漢寶德,卻傳來他的部分建築作品風水不佳。震驚之餘,他並未挾「科學」之尊,指責風水的迷信,反而以窮理之心致知風水。多年來的研究,風水不但影響他的美學藍圖,更使他意識到一名建築師,不能不懂風水。因為風水是個很有用的建築生態學。這動機倒與我當初投入占卜、風水、擇日之學不謀而合;因為與其一味指責五術為迷信,卻放任那些不學無術的方士妖言惑眾,倒不如身入其秘,探究真偽,進而導正人心來得淑世。 風水是什麼?風水或稱堪輿。《漢書、藝文志》中,以堪為天道,輿為地道,常為後世所用。而風水一詞則首見於晉朝郭璞的《葬經》;由於辭意最具現代生態觀念,較堪輿更能傳達相地術的精神,故本文採此名稱。 「相其陰陽;觀其流泉。」從《詩經、大雅》詩篇中,可知風水是先人在長期生活經驗中,所發展出來的環境生態學。包含哲學、科學、美學及民俗等智慧;但同樣卻也因江湖術士的裝神弄鬼而遭到迷信的訾議。儘管傳統未以正學視之,卻無阻於朝野的深信,這現象外國學者早有發現,如Maurice Freedman: Genmancy, Presidential Address 1968, in Proceeding of the Royal Amthropological Instiute of Great Britan and Ireland.。及至《葬經》問世後,才正式建立了風水的哲學觀:「葬者,乘生氣也」;確定了風水的定義:「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之不散,行之使之有止,故謂之風水。」明示風水的方法:「藏風聚氣」! 及至明代,正式把風水分為形法(巒頭)、向法(理氣)、日法(擇時)。由於儒家理性主義的原故,因此比較能接受的是形法,且就世間法來說,也是如此,所以先談形法。 形法,即巒頭風水,是指山水態勢與地理生氣的關係;研究山川形勢等自然環境與建物的天人感應。這是源自《葬經》的傳統風水,為一切風水的基礎,所以風水師又稱形家。 在談風水之前,應先提漢代董仲舒《春秋繁露》中,「氣同則會,聲比則應」的觀點;李約瑟(Joseph. Needham)在《中國之科學與文明》﹝Science and Civilization in China﹞書中,曾解釋此論:中國人的宇宙是一有機體,其間相互作用是一種共鳴;所謂「銅人西崩,靈鐘東應,木華於春,粟芽於室」。秉此天人合一的意念,風水家才能把山脈、水勢視為天人感應的有機體,進而感應到天地間有一股不可遏阻的生氣,潛藏在天地間,凝而為穴。 如何尋穴呢?「其行也因地之勢,其聚也因勢之止。」也就是說在山脈騰躍迴轉,流水蜿蜒中,約在山脈末稍,枝角廣布處,方可藏風聚氣。易言之,對空氣而言,切忌疾風飄颯,而喜和風徐來;對水而言,必須曲折緩流,所謂「水走之玄莫問方,」切忌急流直瀉。如此一處蜿轉滋養,山勢平緩,群山環抱的沃野,才是山明水秀的風水大地。就此而言,對於台灣近年來逢水則淹;遇風則災的景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種空間意念,至宋代終告成熟,且以朱熹(他本身就是風水家,他為孝宗陵地上「山陵議狀」案,已成風水史上佳話)對北京的描述來窺奧:「山脈自雲中來,……前面一條黃河環繞;右畔是華山,聳立為虎;自華山來至中為嵩山,是為前;遂過去為泰山,聳於左是為龍;淮南諸山是第二重案;江南諸山,及五嶺,又為第三四重案。」也就是說後面必須要有與高山連在一起的靠山,面對著寬廣、水流曲繞的盆地,兩側有僅次於靠山的多重且均衡的護龍山脈,前眺則是屏障的案山,以便曲水藏風,這才是風水吉地。以此觀之,中山陵在形法風水上是有待商榷的! 由於「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且看尼羅河之於埃及;黃河長江之於中華文化,乃至歐洲的萊茵河等,甚至北京也是五河相會等,在在說明了「水」對風水的重要。因此劉伯溫在《堪輿漫興》中即強調:「只見山峰不見水,號為孤寡不成胎。」 我們再印證於昔日台北萬華因淡水河,帶來多少繁華,後因淡水河的敗壞,加上外環快速道的興建,風水被破,終而衰頹;再看看高雄愛河整治後對兩岸商機的復甦,證明水的重要性。以此視之,源於崑崙龍脈南支的金門太武山,雖是金山陵丘,但不夠秀麗,且地氣已老,更嚴重的是沒有水源,注定地瘠民移;民風粗陋的歷史宿命,甚至如王世勤「金門戰地政務憶往」所述「狗仗人勢」的醜態。這也是何以多年來我一直疾呼廣闢林蔭道路網、首倡建造金廈大橋,及提倡讀書運動的原因,因為路也是水;而讀書正是改運的唯一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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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誰在哭泣﹖
鄉愁多磨,返鄉更愁,憂鄉不活,最是難過。漂泊他鄉,卅五寒暑,日夜蹉砣,轉眼即 走。 日子溜了?趕集散了?人,躲到那裡?物,藏到何處?事,存在何方?怎一個面貌盡失的家鄉,是如此地虛浮,蒼白得令人難辨,陌生生地猶如路人,冷淡淡地像是過客。相思難說,思鄉難受,滄海桑田,歸與不歸間,何處稱家園? 三十而立在他鄉,四十不惑拼小命,五十天命不知運,六十耳順反骨生,七十望天何所欲?八十九十白作夢,百年好合遊道山;步步驚險步步行,處處艱困處處拼。返鄉?回家?落葉歸根?一生一瞬,黃樑夢醒,人落何境? 不歸鄉,不太想,即使想,轉眼變。回了鄉,更要想,想得深,牙癢癢。 八二三,50年,剛過30天,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好像很遙遠。是的,50年是真的很遙遠,只是身歷其境的我輩,悲痛的往事歷歷在目。尤其是在這段日裡,碰觸到那痛處時,闔上雙眼,思緒便急速地飄到50年前,轟隆轟隆的砲聲就像還在耳邊響起,咻咻咻的彈道聲就像還從頭頂飛過。 怕,當然會怕,是膽戰心驚的怕,誰敢說不怕;躲,一定要躲,是??忙忙的躲,誰膽敢不躲;砲彈不長眼,誰敢和它賭命。一個多月的瘋狂砲擊,半條命早已託付老天。哭,嚇得大哭,是悽慘絕望的哭,大人們看著小孩的哭,也跟著無助地流淚,還要哄著說不能哭,不然砲彈會打來。不敢哭,只好泣。啜泣無力,嗚咽無氣,悲?無米,怨恨無理。 八二三,誰在哭泣? 阿祖阿嬤在哭泣,哭泣老厝尚否能完好,兒孫是否有吃飽。阿爸阿娘在哭泣,哭泣兒女是否能平安,田地能否收成早。兄弟姊妹在哭泣,哭泣爹娘命苦勞,手足分道跑。孩童幼兒在哭泣,哭泣零嘴玩伴不見了,窩在洞裡不見天。師長同儕在哭泣,哭泣學堂教室砲擊倒,遷校台灣孤哀號。生意買賣在哭泣,哭泣血本無歸虧了了,開市收市隨砲聲。台灣新兵在哭泣,哭泣歹命抽到金馬旅,兩年饅頭磨銳氣。新兵父母在哭泣,哭泣兒子離家千萬里,死生難料算歸期。新婚少妻在哭泣,哭泣尪婿入伍前線去,臨盆在即誰送醫。哭泣,誰在哭泣?暗夜滴淚到天明,明天依然討生活。 八二三的哭泣灌耳,八二三的淚水滿襟,八二三的悲苦吃盡,八二三的驚恐永存,八二三的犧牲誰賠? 求學者失學,耕田者廢田,居屋者退屋,生命者沒命;種種八二三的不幸後果,50年來要如何算?談「補償或賠償」,台灣和金馬離島都已有案例,但是那只是針對某些有參與其事者的補償或賠償。對於在當年同一時代環境生活者,卻付之闕如,不聞不問,這是非常惡劣的行徑。 國家有錢蓋蚊子館,中央浪費公帑如流水,某些高官污錢不氣喘,幾百億、幾千億新台幣的損失都不眨眼,怎麼戰爭受難者卻任令其死生?金門要向中央爭「補償或賠償」,算一算1949年「古寧頭戰役」或1958年「八二三砲戰」到民國87年(1998年)5月29日,國防部宣告廢止《金馬安輔條例》,金門、馬祖兩地才「正式解嚴」。其間有40至50年受到戰爭痛苦,損傷無數,這難道就眼睜睜地讓他逃過? 我們要爭「補償或賠償」,要中央向當年在金門出生居住者,給同樣「1998年之前生活在金門年數」的「免徵個人綜合所得稅同樣年數」,並且「免掉金門縣府上繳中央稅30年」及實施「金門一切免稅特區」,以「補償或賠償」金門所受之苦,如此金門才能繁榮,中央也才對得起飽受戰爭無情迫害的金門人。若是,金門幸矣!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