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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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吹家鄉的海風
家鄉冬季東北季風強勁,不適合海邊活動,時序進入六月,是到海邊吹吹海風的理想時節了,可實際體驗家鄉另一種風情與魅力。 島的北邊盛產海蚵,古寧頭、后沙等沿海村落是蚵的主要產地。南邊沿著海岸的村落,歐厝、泗湖、后湖、尚義、成功形成一道美麗的弧狀沙灘帶。細緻潔白沙灘,於陽光下閃閃發亮,沙灘下蘊含著豐富的花蛤。夏日,打著赤腳,踩著沁涼海水,挖取沙灘下的蛤蜊,趣味無比。颳起大風時,又是另一種景觀,頗有長風吹送氣勢,波濤洶湧一個浪頭接一浪頭,狀似萬馬奔騰。島的其餘靠海村落也各具特色,有的怪石嶙峋、有的大小岩石散列於沙灘上。 一回,自慈湖附近的南山林道進入,來到一處路面極窄,兩旁葦草高聳的小徑,轉彎間,突然雜沓聲四起,一大群麻雀振翅而飛,難得見到如此壯觀場面,原來是一片蘆黍剛收成的田地,引來成群雀鳥覓食。車子在草叢間繼續前進,到了海口,隱約可見一條往海延伸的小道,遠方兩側是密密麻麻古寧頭蚵田。來這裡,運氣好時,還有機會見到水試所每年鱟的野放,看著小生命進入海水中的翻滾模樣,心中盡是喜悅。沿著沙灘往北走,可見紅色碩大岩石零落堆積著,「北山斷崖」就在附近,這一帶是鱟的復育區。 又一回,徘徊於輕霧籠罩的后沙海濱,微微涼風吹送,忽隱忽現間可見前方有一建物,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巍然的碉堡,頗有「一夫當關」架勢。一時,讓人想起碉堡的艱鉅任務,家鄉地形如同一個啞鈴狀,兩端寬大而中間窄小,這正是那窄小處,戰略地位相當重要。 早些年,家鄉家家戶戶還沒有私家轎車,路上僅有軍用車輛行駛。島的東西兩邊來往相當不便,常聽長輩稱東邊的村落為「過東」或是「後面」。自後浦小鎮看這些地區,認為位於東北角的田埔、大地以及東南邊的東村、西村是「遙遠的地方」。其實,開車僅需半小時左右的車程。這些「遙遠的地方」有著迷人的岩岸。 大概兩三年前,曾到東村海岸,是我第一次造訪這處角落。那日風大,兄弟三人像瘋子般爬上海邊的小山丘躲在樹叢下寫生。雖然風大卻讓人見識到整個環境力與美的組合。強風不停推著巨浪,隨著風的呼號,激起一波波白色浪花,最後擊打岸邊大岩石上,捲起千堆雪。山丘上有一衛兵哨,入口上頭有「確保金門」四個字。眼前不遠處有座廢棄碉堡,建在往海裡凸出的岩盤上,極具特色。離碉堡不遠處有一小島,島上畫有一田字射擊靶。此刻,天地只有咆哮的狂風、怒號的海浪,孤寂的堡壘與我們相伴。 這次返鄉,再訪田浦及舊金城海濱。田浦是一處岩岸,類似東村,但海面略為開闊。村莊昔日便享有盛名,擁有故鄉古八景之一的「浦城海日」。舊金城海濱位於酒廠屹立的小丘陵下方,是一處小而美的沙灘,沙灘矗立著大小岩石;海灘面積雖不大,但絕塵脫俗,寧靜舒緩,頗有海角一樂園之感。爬上岸邊岩石,可見後方金廈水道,小三通及烈嶼的船隻絡繹於途,水道岩石上經常有人垂釣。 家鄉四面環海,海濱或白色細沙、或堆疊岩石,景色多變,明朗恬靜。你若未曾四處海邊走走,不要說已知道家鄉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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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與錫奇宗長的二三事
錫奇宗長是古寧頭北山人,我是南山人,因為是同鄉同村的關係,在過從之中有三件事情令我印象深刻。 李炷烽縣長主政時代,舉辦國際碉堡藝術節活動,邀請海內外知名的藝術家參與。錫奇宗長在南山村第一砲砲陣地的展演空間,以別具創意與巧思呈現「戰爭賭和平」的裝置藝術,只見砲彈紛紛垂空而掛,好似彈如雨下。 他在碉堡的牆面上要有一些文字背景襯托,以增加藝術的感染力,傳達戰爭賭和平的意象,說要借用拙著《古寧頭歲月》一書裡面的文字,邀我揭幕時從台北返鄉共襄盛舉,他要幫我出機票錢。我沒有理由不同意,當我到達現場參觀的時候,他果真是信士、兌現承諾。 我返鄉九年之後又重回台北,記得是金門旅外藝文協會成立,許多同鄉齊聚一堂,大家都熱切關心鄉土,私下發表自己的觀點與心得。古寧頭是一個戰爭的重災區,金門一向強調戰役史蹟的文化,而我又對戰史著墨甚深,聊天時我發表了一些意見。錫奇宗長聽在耳裡。 錫奇宗長乘機邀我上台發表看法。我就把剛才在台下講述的觀點,就教於濟濟鄉賢,希望集思廣益,共同為家鄉貢獻棉薄之力。 我的說法是金門是一個戰地,應發展出一種戰役史蹟的文化,愚意以為如建造一座戰爭與和平博物館,不僅標誌金門的歷史身分,也有助於發展觀光事業,而建築的地方,最好選在林厝墩,就是現在的金門和平園區。 建築風格如何呈現呢?八二三砲戰打了四十四天,金門挨了四十七萬多發砲彈,這個數字到底有多大?一般人恐怕都沒有概念的。我說戰爭與和平博物館,若以四十七萬發砲彈的原型來建構,那就不是抽象的數字,而是具象的物體,到時大家一看,驚呼一聲:「哇!四十七萬發砲彈這麼多,金門當時怎麼承受得起?」這是無言之言,讓數字去說話。 戰爭已經過去了,兩岸追求和平,博物館的屋頂是一尊巨砲,對準著中國大陸,不過砲管要打折,以示止戈偃武之意。館內就規劃各種館室,陳展金門歷年的戰爭武器、資料、圖書、影片、照片以及口述歷史;另闢有名人堂,把跟金門有關的將軍、學者、作家與詩人作詳細的介紹。金門本地有貢獻的民防英雄,不妨專闢一室特別介紹,留之子孫。觀光客沒看過這個場館,就好像沒到過金門一樣。 我寫《古寧頭李花開》村史的時候,特別去台北畫室專訪宗長李錫奇,因為我家在清末民初跟他家有淵源。我的曾祖父炎造公跟錫奇宗長不識字的祖父炎林公,一同在「下店」合夥作生意。下店,有南船的風影,在古寧頭村史中舉足輕重。 到了我祖父那一輩,因為家道中落,退出了經營權,而下店後來以錫奇宗長的尊翁「下店丙」聞名於鄉里。母親常說兩家分了一套玩玉碗盤。我家那半套已不見影蹤了,而求證錫奇宗長,他家那半套至今還保留著。可見母親跟我說的故事一點都沒有錯。 中午之前結束訪談,我向他告辭,他說剛已說過要請吃飯了,不能走,兩人就到一家二樓的廣東館吃點心。這一天他跟我談了很多,包括他的身世,以及生母怎麼突然冒出來牽著手跟他相認,讓他很錯愕。 錫奇宗長不斷跟我說古寧頭父母親對他如何如何的好,視如己出,他因此一直感念在心。他人生的最後巡禮就反應了他的心思:「生身之恩不能遺,養育之恩不可忘。」 因此,在大地,成就不了吳春波;在古寧頭,卻成就了李錫奇,一位知名的國際藝術家,總統府國策顧問金門第一人。當他晚年回到大地村的祖居時,首次會見了哥哥,站在老家的天井中,翹首雲天蒼蒼,相信他心裡明白:揮手自茲去,義方留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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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 棧
寂靜的小村因某戶人家的婚慶一時熱鬧了起來,從村口到村子尾家家戶戶都在迎接這一刻。平淡的生活終於降臨了一點新鮮事,村裡的男男女女紛紛走出家門,歡天喜地的為對方忙裡忙外,彷彿忙著是自家兒女的婚事。 迎娶的時辰一到,鑼鼓喧天,鞭炮劈哩啪啦地響。車隊入村,新娘下車,即展開一連串迎娶儀式,二十來戶的村子瞬間洋溢在一片喜氣裡。興許是個熱天午後或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在媒婆及男方雙親等人的引導下,新娘穿著一襲及地的白紗於宗祠及祖先堂前進出膜拜,小心翼翼地遵從著,如一場不可違逆的神聖慶典。 新娘進了婆家,在擠滿人群的視線裡,撩起紗裙羞澀的跨過火爐、踩碎互片,一路順著禮俗流程不敢逾越。傳統婚禮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繁文縟節及各種忌諱,如屬虎的需迴避,這點經常引來妹妹的怨聲,一回她向母親哭訴:「我不要屬虎,我要看新娘。」母親連忙安撫,給了妹妹一枚銅板她才肯回家。 童年的我們總是緊跟在迎娶的隊伍裡,從不錯過村裡的任何一樁喜事。關於婚禮的回憶,我能記起的僅有這麼多,迴盪在心的永遠是辦桌宴客的迷人氛圍。那時燈火管制,村裡一片漆黑,唯從辦喜事人家門前的帆布棚內隱隱流露的幾盞光暈映射出那麼一點溫暖可親的人間煙火。遠遠的即可聞到一陣香噴噴的館棧味。彼時生活艱辛,人們縮衣節食,鎮上的餐館寥寥可數,遇有婚喪喜慶,老聽見村裡的人張羅著要請館棧來辦桌。閩南人口中的「館棧」即所謂的總舖師,館棧意味著廚藝高人一等,意味著村人將飽餐一頓不同於家常便飯的上等菜。 我記得常來我們村裡辦桌的館棧住在斗門村,母親喚他怡伯。客人未就坐前,怡伯早已卸下生財工具在牆邊擺開陣勢,印象中他會將一扇木門板橫放在兩張 椅凳上作為料理台,另一旁架起兩座大鍋爐,再將接好的水管拉至一旁的大鋁盆裡、冒著熱氣的蒸籠、各式各樣的食材、成堆的碗盤……助手及鄰人忙著洗菜備料,靜待怡伯的指點使喚。腰間繫著一條圍裙的怡伯時而切切剁剁,時而拿把長勺在鍋裡翻炒。熊熊火焰燃燒不盡,他揮汗淋漓,按著節奏,神情嚴肅地料理一道又一道的宴席菜。 母親從不參加村裡的宴席,總是把機會讓給我和阿公。村裡有些婆婆媽媽赴宴時都會帶上一兩個塑膠袋,阿嬤也會偷偷塞給我。喜宴終於開桌了,館棧的廚藝果然不同凡響,讓同桌的大人小孩吃得津津有味。但吃在嘴裡總還念著家裡的人也能吃上一口,便偷偷摸摸拿出塑膠袋,深怕別人看見似的夾幾塊雞捲或甚麼的入袋。一種窮人怕被看不起被譏笑的心態在作祟,扭扭捏捏的打包食物,想來真是好笑。而我也是懷著使命來的,知道阿嬤喜歡吃館棧做的禮餅,便假裝先夾一塊至自己碗裡再悄悄放入袋,反覆夾了兩三塊後,才寬心離席帶回家給阿嬤。 而今日常生活裡人們大宴小酌不斷,餐館四處林立,打包成了不浪費食物的環保概念,終可大大方方的跟服務生索取塑膠袋。時代的轉換改變了許多人事物,館棧的蹤影早已不復存在,但任憑吃進多少佳餚,皆無法抵得過童年吃宴席所留給我的美好滋味。 註:前陣子與雲英姐聊起舊時館棧的種種,我向她說我要寫篇稿來回味,繼而喚起這些甜如蜜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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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的家教班
出生於五零年代冷戰時期的金門子女,正規的學校教育能不受戰事干擾,就已大幸,少有聽過什麼補習或家教的。家父可能是當年絕無僅有的例外吧,竟能透過他與軍方友好關係,在不影響軍務下,為我大哥和他的要好同學安排家教。這在當年戰地稱得上是教育奇蹟。 回想之餘,家父對子女教育的用心良苦,常令我感動得紅了眼眶。家父生長於祖父務農的家庭,伯父遠赴馬國沙勞越古晉謀生,家父在瓊林老家陪伴祖父母,無法赴台念大學,留下他一輩子的遺憾。當年家父在金門唸了一年的簡易師範班,就獻身小學教育。後來有機緣他還不忘進修空大專科班。家父將自己無法受大學教育的缺憾,轉投向子女,想盡辦法要我們受最高等的教育。 當年家父為大哥安排家教,就是希望能將唸書的根底打好,期望將來能上好的大學。我清晰記得,當年家教都由義務役少尉預官擔綱,英文教師是台大外文系畢業,數學是師大數學系畢業,自然科是醫學系畢業。師資可說是一時之選。冷戰下的金門家教班,就如此熱烘烘地進行著,在正規教育體制的園子外,開出一株特殊的花朵。 那些年金門戰地,師資出現短缺,常見到義務役大專預官到國高中兼課。他們身著少尉軍階的軍服上課,是當年金門戰地學校熟悉的特色。冷戰時期金門教育發展史,我們應記下他們功不可沒的一筆吧。 大哥那時唸國三,準備升高中,家教都是避開單號可能有宣傳砲轟擊的雙號晚上進行,一週二到三個晚上,每次二小時。我們瓊林古厝家一個客廳,就是他們的教室。他們三四人圍坐在一張古味十足偌大的木質餐桌上家教課,爸媽會準備一些點心,如水果、糕點、花生和茶水,加油打氣。 他們上課時,好奇心驅使下,我在隔壁房間靜靜傾聽,聽得比誰都專心投入。記得當年家教純屬義務或人情,未支付半毛鐘點費。爸媽會餽贈微薄的禮物給三位預官家教老師,聊謝他們的辛勞。 這三位擔任家教預官的面貌、聲音和形影,撰此文時,歷歷浮現眼前。他們當年都是抽到「金馬獎」,從台灣來金門服一年多的義務兵役。他們退伍後的幾年,雖有書信往返。當年台金之間尚無電話可通訊,日久即斷了他們的音訊,也不知他們如今身處何方。如今應是七老八十了。 預官參與家教或兼課,對當年金門戰地子女的教育,確有推波助瀾的實質助益。對當年身處戰地,無多少娛樂的預官,也能充實生活意義。說來當年家教是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我當過空軍少尉預備軍官,被指派到高雄岡山當年空軍機械學校擔任一年半的英文教官。每想起冷戰那些年奉獻金門教育的預官們,我頗能感同身受,不知不覺從內心最深處升起縷縷敬佩與感激之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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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綿長 傳承典範─調查局一顆明亮之星殞落了
四月二十四日早上八時許,一位好友LINE來一則訊息,寫著「據報:苗栗縣站主任任海傳因……往生。」多麼希望這是有人惡搞的假消息,當查證屬實,頓時愣住了,心想,海傳才五十七歲,為什麼就此不告而別? 任海傳,民國七十九年調查班第廿八期第一名結業,投身調查局志業。他敬業樂群,任事殫精竭慮,工作表現傑出;歷任調查局基層站處調查官、主管及局本部科長等要職,屢屢完成上級交付之重要任務,績效卓著,廣為長官肯定與嘉許。今年初,獲拔擢為苗栗縣調查站主任,元月八日到職,同期同學視為標竿,是調查局的明日之星;正值鼎盛之年,事業蓄勢待發,無奈壯志未酬而驟然辭世,聞者無不震悼殊深,悲矣痛矣! 海傳是我的小連襟,情同手足。他是家中獨子,由於事出突然,自當協助治喪事宜。他的靈堂安奉於台北市國寶會館,我與內人及二連襟達勇夫婦協調,每日輪由一人陪同小姨子家人守靈並接待弔唁、捻香的賓客;另外,臺北市調查處每日上下午各由一位區站主任或副主任輪值,以及苗栗調查站二位副主任與站秘書輪流協同接待工作。此期間,各界人士送的花籃數十座,由室內排至室外;再從簽名簿看,捻香、弔唁者五、六百人,可見其深受長官器重與同仁所敬重,及其人脈之廣、人緣至佳,在我接待過的幾個事例,可窺知一二。 四月二十四日下午,靈位安置好沒多久,海傳當初分發到北部機動站的入門師兄鼎昌前來〈他上午已經去過苗栗現場協處〉,上香後,停留一個多小時,關心治喪等事宜,傷痛與難捨之情溢於言表,其中一句「我親哥哥去世時我都沒這麼難過。」聽了令人動容。次日上午,海傳的老長官、調查局前副局長吳莉貞來上香,在靈前佇立良久,絮語呢喃傾吐著心裡話,又慰問了家屬,我陪她下樓時,她說近期有既定的國外行程,但是一定會趕回來參加告別式,顯示了長官與部屬的深厚情誼。另有位球友來上香時,拿了一件運動衫放在供桌上,說是海傳一週前託他買的,如今只能在靈前供給他。 四月二十六日下午三點半,海傳另一位老長官、台中市調查處蔡新堯處長來上香,在靈堂一隅的沙發上坐了將近二個小時;他時而默默無語地沉思,是心痛而無言,時而眼眶泛紅地談起他與海傳共事期間的點點滴滴,說他是位個性豪邁、熱情、直率、陽光、拚命工作的人,每於帶著所屬出外勤,返部時已深夜,總是把案頭上堆了幾十公分高的公文看完才踏著星光回家,這些話詮釋了海傳在每一位認識他的人心目中的形象。此外,由高雄專程趕來的曾先生及海傳各階段的同學與帶過的部屬或學生,他們駐足靈堂依依不捨及哀傷含悲的面容神色,讓我印象深刻。 五月十三日,天氣格外晴朗,六百餘人為海傳送行,與祭者莫不帶著惋惜和悲傷的心情送他這一程;告別式場面浩大,莊嚴肅穆,備極哀榮,就如調查局林玲蘭副局長在治喪工作協調會時說的「要把海傳的後事辦得風風光光的。」所謂「其生也榮,其死也哀。」今天,我們含著淚水,以沉痛的心情和您告別,但在心裡某個角落也為你走完短暫卻精彩的、璀璨的、充實的一生留下恆久的懷念。此後,天人永隔,西方淨土一路好走,您安息吧! 海傳,永別了,感謝您和我做了三十年的連襟,這份福緣咱們來生再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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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承時艱仗書院
今年是五四運動一百週年,姑暫不論其歷史定位,僅看外媒續有專文探討,乃至如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等,也發文表示,五四運動所代表之新文化運動、社會覺醒、愛國精神,對新加坡之效應等,可知其深遠之影響。反倒是台灣,甚連有心參選大位者,全皆靜悄無聲。唯獨張善政、賴清德二位前行政院長,稍有言及,卻意有所指。看在風雨書聲之士者眼裡,心情豈是「幾度滄桑逐逝波,風雲奇氣半消磨」可言! 不可諱言,五四當年啟蒙者,雖說深烙科學與民主之烙印;但不無情緒性地反傳統,對西方之學術源流,也僅止於常識層面之認知。然而,正如史學泰斗余英時老師之切論:近三十年來,台灣傲人之民主發展,應是緣於五四運動之脈!但曾幾何時,對應於台大校長任命案、江宜樺到台大演講被橫擾案等,事後各方之處理態度,種種學術服膺政治,遺忘五四精神之舉措,又豈是長嘆三聲而已! 而對岸?際此五四百年時刻,中共在肯定之餘,卻順勢藉五四之「愛國精神」,鼓吹愛國、愛黨,要求青年學生「聽黨話、跟黨走」;正如同漠視系唐統,接漢緒,國脈依存之中華民國一樣,專橫無知,誠不知看在當年以「德先先」、「賽先生」為傲之五四啟蒙者眼裡,何止是啼笑皆非可慨! 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時艱!不正是任重道遠之良機?當年胡適先生所倡不畏權勢;不昧流俗之靈烏精神,不但是五四之核心價值,更是發揚五四精神之所在!然,傳道待何人?意以為,當是本於傳統,面向世界,所謂新儒家者;而平台?或可藉不受官方制約之書院也! 「新儒家」者何?是指新文化運動以來,一些學者鑑於全盤西化之思潮,已大肆曲解傳統,他們堅信傳統之儒家文化、人文思想等,仍有其永恆價值。因而如何會通中西哲學,兼及現代化,應是志者力承時艱之重任,此即世所稱之新儒家也! 1958年,張君勱、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諸君子,聯署發表「為中國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強調「心性之學」,是堂奧中國文化之基礎。他們與方東美、馮友蘭、熊十力、梁漱溟諸先生,遂有新儒學八大家之美稱,彼等均有其力承時艱之使命感。尤者,早在1949年前後,唐君毅、錢穆等新儒家,因時勢動盪而寄寓香港,並創「新亞書院」,被視為宋代書院文化之延續。 「書院」?是一種跨越官方框架之教育體系,為志者私人講學、化育、傳道之學堂。一般認為,唐玄宗置麗正書院,為我國書院之濫觴,此後盛行於宋、明。傳統有所謂嶽麓、白鹿洞、應天、嵩陽四大書院,皆有其傳世之儒學佳話! 環顧世道,「不聞烈士歌,但見諂佞人!」掩卷之餘,豈僅有何處招士魂之嘆!意以為,或能寄志於力承時艱之新儒家;傳道於跨越制約之書院!也只有賴此淨土,或能重振不溺富貴,不畏權勢之風骨,進而化育出琴心劍膽,以天下為己任之士。正如歷史學家霍夫施塔特(Richarc Hofstadter)所言的,在所學、所思基礎上,發展出一種對國家、社會、文化之關切感;一種近乎宗教之使命感。也只有如此,方足以誌五四百年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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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檯上,一段始終不可能完美的任務
近期與老同學聚會,乃公向著首度見面的貴客介紹說我曾是某某雜誌的總編輯,對於這個職謂許多人也許搞不清是在做什麼,而現在的我也早早忘記昔日如夢之秋;但就在近期同時接到姿慧簡訊邀稿,說是她現在擔任《金門文藝》雜誌總編輯,向我邀約撰寫專稿,此時再度勾起一些往事。 原來是走向第三階段的《金門文藝》,今年欣逢復刊五週年,特設一個專題邀請相關人員撰寫,關於昔日編輯檯上打工諸事,階段性任務早已結束,不才如我,似乎應把版面讓給更多人才是,這邀稿讓我再度想起昔日雜誌結報時,經常代墊付稿費的傻事,而姿慧簡訊中告知這次撰稿有稿費,看在這小小誠意的份上,我還是答應下來。 其實在接手《金門文學》叢刊時,先是掛著主編頭銜,其後也相繼編輯《浯島文學》叢刊、《僑鄉文學》叢刊、金門作家作品集等專刊,直到著手籌劃《金門文藝》雜誌時,就掛名總編輯職稱,但所有編務都得自己包下來做,所以有時候難免會掛一漏萬,為了防範錯別字,校對就成為編務中特別重要的事。 在告別編輯檯的日子,昔日有幾件始終讓我愧疚的事記在心中,一是投入雜誌編務初期,即勤向七八零年代寫作好手邀稿,可惜諸位前輩惠賜大作比率極低,而向較年輕的浯潮作者邀稿時,年輕一輩的家鄉文青經常惠賜大作,讓人感恩,就在某一期出刊時,我隨手瀏覽全本雜誌,赫然發現作者李宜蘭的大名,「宜」竟然誤寫成「且」,雖然昔日曾親自向作者道歉,至今依然深感愧疚,也謝謝宜蘭學妹宅心寬厚。 另外,我在編輯《金門作家作品集-散文卷》時,發生了兩項不可原諒的失誤,一是樹清的得獎作品〈番薯王〉,文章一開始的引言部份幾乎都漏掉,這對作者與作品是極大的不敬;同卷書中誤登克全學長的一篇大作,而在我邀稿初期即收到作品時,作者再三強調僅是讓我參考,不能刊登,他會再準備另一篇大作傳給我,只是糊塗如我,竟然把這篇大作存在電腦《散文卷》文件夾,在久久未收到寄來新作品時,竟誤用了這篇大作。 《散文卷》出版時,在台北已由翁翁處看到新書的兩位前輩,心中必然很難過,兩人剛好同時返金參加地區藝文盛會,在宴席場合與長官發生不必要的誤會,事後我在看到《散文卷》後才發現這些錯誤,我相繼打電話向兩位前輩道歉,並據實說明原由,針對失誤再三真心道歉,雖然兩位前輩不再追究,但這些不該出現的錯誤,至今仍讓我愧疚不已。 主編也好,總編輯也好,其實當時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臨時人員,任何頭銜都如同夜裡短暫亮眼的曇花而已;坐在編輯檯上,能夠盡量減少錯別字,讓每一本書籍刊物都能接近完美才是最為重要。在收到《金門文藝》五週年特刊,看到專題沉重名稱後,回顧我的雜誌編輯任務,一個單打獨鬥的歷程,實在是一段不可能完美的任務,感謝昔日諸位前輩惠賜大作,並為我的無心之過道歉,謝謝您們的寬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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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儒商吳德芳的金門之行
5月17日的國立金門大學「通識領袖講堂-僑領講座」,難得地邀請到馬來西亞丹斯里拿督吳德芳先生前來主講。他二十幾年前曾與金門籍好友楊忠禮的弟弟楊忠智來金三天,這是他的第二次金門之行。 吳德芳,祖籍廣東梅縣,1937年出生於馬六甲州,1962年負笈臺灣就讀成功大學化學系,畢業後返國,艱苦奮鬥有成。1997年,榮膺馬六甲州元首封賜拿督勳銜,2008年榮膺馬來西亞最高元首封賜丹斯里勳銜,2010年被馬來西亞《資本》雜誌評為「一代儒商」,2017年榮獲母校成功大學授予名譽理學博士學位。歷任馬來西亞中華大會堂總會(華總)會長、客聯會會長、七大鄉團協調委員會主席等要職。 5月16日下午,霧鎖金門尚義機場,幸好高齡83歲的吳德芳博士當天是從吉隆坡直飛廈門,在小三通船班停駛前及時由劉國棋先生專程接來金門。5月17日上午拜訪金門大學陳建民校長,隨後於金大順利開講,講題是:「馬來西亞華人博物館」。 吳德芳說,馬來西亞的官方教科書幾乎都是以馬來史與伊斯蘭文化為主,華人的歷史與文化經常被邊緣化,他有生以來最大的心願就是辦好他所籌建的「馬來西亞華人博物館」,以便記載歷史、傳承文化、激勵後世、發揚華人社團。為此,他曾花了好幾年的時間親自在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印尼等地收集史料,編輯《馬來西亞華人博物館史料匯編》,獲得馬來西亞國家書籍發展基金會頒發「2016年最高榮譽書籍獎」。 這座位於雪蘭莪州華總大廈內第一層的「馬來西亞華人博物館」,已於2018年3月落成啟用,開放參觀。透過吳德芳在金大「僑領講座」的精彩介紹,讓在場300位師生了解到它現設有16個展區,收藏品近1000件(套),除了充分運用圖文結合、場景復原、藝術品創作之外,又大量採用現代科技,透過擴增實境(AR)的技術,很能吸引年輕族群到博物館體驗和感受大馬華人從移民南遷、落地生根到參與獨立建國的歷史過程以及馬來西亞華人獨有的文化遺產。 由於「馬來西亞華人博物館」深受各界好評,目前已著手準備擴建第二期工程,因此吳德芳在難得訪問金門期間,仍然念茲在茲,特別想觀摩一下金門的博物館。所以,在他5月18日下午坐船返回廈門之前,只有兩個考察行程:5月17日下午參觀「金門文化園區歷史民俗博物館」,5月18日上午參觀「金門縣烈嶼鄉文化館」。在金門文化園區盧根陣所長、烈嶼鄉文化館林水綠館長與林馬騰老師的熱情導覽下,他老人家始終興致勃勃。 記得當吳德芳抵達烈嶼鄉文化館時,解說員洪秀蘭將她剛與吳先生合拍的一張照片傳給馬來西亞的親戚,對方當下就回傳說:「這位先生啊,是馬來西亞商界翹楚人士,多美金店上市公司的老板,叫吳德芳先生。」可見他在馬國的高知名度,不過他倒是謙沖地回應:「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社會工作者。」 在由烈嶼返回水頭碼頭的船上,這位集企業家、教育家、慈善家於一身的「社會工作者」吳德芳,與我和同行的陳炳容老師分享了他的一些想法,包括將來「馬來西亞華人博物館」第二期擴建時,如何運用《金門出洋客》和《落番》劇情紀錄片的內容以突顯馬來西亞金門籍華人的貢獻?如何仿效烈嶼鄉文化館文物典藏管理辦法以回饋文物捐贈人?以及如何協助他擔任副董事長的坤成獨立中學與擔任董事顧問的馬六甲培風中學、芙蓉中華中學的畢業生取得獎學金到金門大學留學? 我想,這次一代儒商吳德芳的金門之行,對他、對金門而言,都是有不凡的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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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水湖的秋天
午后,大腹便便的婦人──林昭,梳得油亮的髮髻,陰暗古宅裡閃著微光,一襲深藍布釦斜襟上衣,黑色寬鬆褲子,和足下三寸金蓮,是她過不完的清代,雖然民國建立已過了二十個年頭。 已臨她懷孕「順月」,隨時都有生產的可能,裹著小腳的她,一步一步,危巔巔走向大門外的菜園,咿咿呀呀推開籬笆的柴扉。她掛念著即將來臨的月子期間,少了個勞動人口,卻多了張嘴吃飯,如何讓土甕存足地瓜簽、麥糊等糧食,是她心頭之重。 中秋過後,氣溫日益下降,寒氣起,尤其風一吹,門口埕一團剛燒完的金紙餘燼,飄舞空中,化為細末塵埃,四處飄盪,墜落,湖邊的土地,默默的承接。 陵水湖畔的村落,名叫「上庫」。位於小島南半部,斜坡而上至上林村,南接青岐村。村落,全是吳姓人家,依山傍海維生。海,一望無際,變幻莫測,人要「抓海」,意指赤手空拳,去海中撈取海食。耕種,村外即有田地,傳統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陵水湖,一灘水窪,因乾旱滴水不剩,湖底土地暴露如老人滿臉風霜皺紋。這是一個吃不飽飯,凡事需費力的年代,孩子來得不是時候。陰沉的天空,如林昭一襲深色的衣裳,掛在無法歡顏的臉上。 田地荒涼貧瘠,丈夫地瓜、高粱、小麥耐旱作物輪流耕種。家家戶戶普遍貧窮,生活稍微好過要靠家裡有人下南洋謀生,僑匯回家,這是當時島上風行的「落番」。另一種是精明通達的村人,來往金廈海域,以貨易貨,把島上上好的農產品往廈門搬,再帶回廈門生活用品。 這是林昭的第二胎,自從嫁來上庫吳家,生活雖拮据,丈夫農暇兼做手工藝,編織竹籐農漁器具,半買半送給鄰里村人,因為全村幾乎都是宗親。丈夫老實溫厚,村人喊他「天送叔」,順理成章喊她「天送嬸」,這一聲含有尊敬之意味。因此,生活窮歸窮,她仍挺直腰桿面對生活日常。 天送叔田裡歸來,她趕緊把三歲的兒子放置「椅轎」內,趁天色未晚,到田裡拔點青菜,晚餐下鍋用。 挺著大肚子,蹲在田畝的溝畦中,小心移動。不一會兒肚子陣陣隱痛傳來,有前胎經驗知道臨盆在即,回到家中,喊來客串的產婆,燒了開水,借來剪刀。雖是第二胎,仍力竭嘶聲痛了數時,直到午夜時分,產下了一名五官秀麗的女嬰。 孩子生下,遲遲未報戶口,因為不識字,不知如何取名字。天送叔傷腦筋多天,臨十五「拜門口」,看著風中飛舞的金紙灰燼,靈機一動:「就叫炭治吧。」小村民俗信仰重視拜拜,金紙燒成灰燼,如木炭燒成灰,或像地瓜葉藤,蔓延無盡,生生不息,如同閩南音「炭」字。 這女嬰,出生在饑餓的年代,不受歡迎的來到了人間。但是,她如何以一生的拚鬥,從出生時的一無所有,到現在的開枝散葉。 去年初冬,我一人佇立陵水湖畔,默默注視著遠山近水。湖面風起波紋,如夢似幻,候鳥群集,或棲息於樹枝上,或滑水展翅凌飛空中。岸邊,雜草繁枝,野花繽紛,迎風招展,冷颼中露出一線生機。其中,引人注目的有輕飄飄如棉絮的蒲公英,白色冠毛結成的絨球,花開之後隨風飄,隨處落地後,冒出新生命。 我遙想距離至今將近世紀之久的秋天,湖畔邊的三合院裡,女嬰哇哇聲啼,來到了人間。 這女嬰,她不凡,她是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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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立睿友文學館,金門更受人尊敬
金沙碧山睿友小學是與金水小學、珠山小學,譽為金門古三大僑校之一,當年睿友小學是由華僑陳睿友捐資興建的名校,西式二層建築樓房,很有時代特色與壯觀外貌的學校。 民國105年〈西元2006年〉金門縣文化局公告睿友小學為縣定古蹟。107年12月23日睿友小學,成立為金門睿友文學館,縣府聘文學大師陳長慶為首任館長。108年4月4日下午二時,旅台中華金門筆會會長黃克全、王學敏賢伉儷返金舉辦「金門現代文學作家手稿暨著作聯展」,活化了睿友文學館的內涵,其意義重大。 「金門現代文學作家手稿暨著作聯展」,黃會長展示他主編出版的現代文學小說、散文、詩集三套書籍,以及他經年辛勤撰寫這二十位現代文學作家的書籍評論,在金門日報副刊登載的金門日報樣本,張貼在睿友文學館大廳牆上展示,這些文物收集整理確是件大工程,而收集聯展各位作家的手稿陳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還有設計作家著作照片布置都很費心力,整座文學館經他倆精心布置完成,顯得美觀充實。 後經過一再檢視,認為文學館還有三處空間要加強,黃會長建議用書法來補牆,機靈的才女學敏,就在正面撰寫出一副對聯;「文學至美至善,文友相敬相親」;入門處標示展館主題書;「金門現代文學作家聯展」,三日下午學敏來電要我揮毫寫字補壁,我當然樂意承擔。他倆這樣繁忙工作了兩天,當晚學敏終於勞累過度昏倒了,趕緊送往金門醫院急救,幸好復原快,翌日下午她還能照常主持聯展開幕典禮儀式,與金門文學作家交流座談會,大家都很感慶幸。 黃會長是文學作家,對文學評論知識豐富,所以對二十本著作與作家,都有詳盡的評論,令我敬佩!只是不知作家本人是否完全認同?黃會長多來年積極提倡現代文學,強調純文學、經常批評文化局補助文史的著作多,而對純文學補助出版的著作,相對少很多。根據他的統計文化局出版書籍一百本是文史書籍,純文學書籍只有三五本,不成比例,失衡很大,他有不滿的談論。 「金門現代文學作家手稿暨著作聯展」,四日下午二時,在金門睿友文學館前廣場舉辦,國立台灣文學館館長蘇碩斌、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陳益源、文化局長許正芳、前局長呂坤和、副局長黃雅芬、金門睿友文學館館長陳長慶等,現場貴賓雲集,近百人應邀參加開幕典禮,活動由美麗的主持人王學敏,搭配識人無數、交友廣闊的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幫助介紹,場面熱鬧又溫馨。蘇館長、呂前局長、許局長、陳館長都應邀致詞,大家都肯定中華金門筆會返金在睿友文學館,舉辦現代文學作家手稿與著作聯展,深具重大意義與成就,尤其是陳館長更是欣喜,他感謝克全、學敏夫婦來辦展覽,感謝文化局經費補助,感謝大家前來共襄盛舉,活化了睿友文學館,他表示,歡迎大家今後常來辦活動,他要做大家的義工。 開幕典禮完畢,馬上把文學館五腳基的舞台,排成橢圓形的椅子,變成座談會場。學敏主持人紛紛請藝文夥伴發言,交換心得與建言。金大陳益源院長說,文學是弱勢區塊,金門文化局能夠創立睿友文學館,非常有遠見,將贏得外人的尊敬。青年專業作家張姿慧建議,請中華筆會應多培養優秀青年作家來繼承純文學,否則根本不可能增加文學新書出版補助。我發言表示,寫純文學書要有天分,他要會無中生有、虛構情節,要有生花妙筆,才能寫得動人,不像文史作家他是記事,是報導文章,不一定有文學性,也不要有華美的文詞,寫的人當然會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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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 航
又到了每年五六月份的畢業季,國三生需要面臨未來的高中、高職、五專升學進路的選擇;高三生同樣面臨大學選校、選科以及採取那種入學管道的決定,人生的未來方向需要導航,現在的孩子有太多引起分心的事物,以致當要作選擇時太多目標,無法作決定,或者對自我認識不夠,不曉得自己的目標在那裡? 現代的Googoe地圖,需要先決定欲到達目的地,然後再選擇路線進行導航,如果目的地的登錄正確,使用地圖的人按步就班跟著導航前行,就能順利地抵達目標。當然如果手機沒電了,就要使用行動電源,就好像學生在進行生涯探索缺少動力和熱情時,需要家長和師長鼓勵和引導一樣。 導航的首要目的,在於選擇目標的優先順序,如果你無法決定什麼目標比較重要,那就會有人替你決定,目標的決定需要聚焦,就像光一樣,當你把光線聚焦時,就很容昜把東西點燃起來。光線分散時不會有什麼威力,但只要你將放大鏡對準光線,就能把草燃起來。甚至當你高度聚焦時,它還能變成切割鋼材的雷射光呢! 在世上有所作為的人,都是最專注目標的人。而他們的生活都只是集中在幾個目標上,而不是20個。如果你不按優先順序生活,你就會被壓力控制。你不是自己決定優先順序,就是讓別人來替你決定。 一九四八年牛津大學舉辦一個「成功講座」,邀請偉人邱吉爾作演講,演講開始之前會場已擠滿各界人士,人們準備洗耳恭聽這位英國的大政治家、外交家和文學家的成功祕訣,邱吉爾在隨從的陪同下進入會場,會場立刻響起滿堂掌聲,邱吉爾走上講台,脫下大衣交給隨從,然後又摘下帽子,用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說:「我的成功祕訣有三個:第一個是絕不放棄;第二是絕不、絕不放棄;第三個是絕不、絕不、絕不能放棄!我的演講結束了!」說完後,邱吉爾便穿上大衣,戴上帽子走出會場。會場陷入一片沉寂,之後便響起如雷掌聲。沒有失敗,只有放棄,不放棄便不會失敗。導航成功獲勝的密訣只有一個,就是自己不斷努力和永不放棄。 最近學校邀請一位職場表現傑出的家長,來分享他在職場奮鬥的點滴心得,他特別提到失敗的重要性,因此要「感謝失敗、了解失敗、嘗試失敗、咀嚼失敗、反省失敗」,我深有同感,要感謝失敗,因為失敗是邁向成功的過程,有失敗的經驗,才能帶來成功的機會,如果在失敗面前倒下退縮,怨天尤人,便會喪失成功的機會。了解失敗,成功者和失敗者最大的不同是:成功者會客觀虛心地去分析失敗的原因,並且失敗後有不同的作為和採取改變的策略,不輕言放棄繼續努力下去。嘗試失敗,成功者能展現出勇於嘗試大無畏的膽量,在困難面前泰然處之,堅定不移。咀嚼失敗,在失敗的氛圍下,去咀嚼體會失敗者的心情和感受,更能同理失敗者的境遇,且能勇敢面對。反省失敗,很多人會將失敗歸因於運氣或是旁人和環境的阻撓,但成功者會「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勇於反省,坦誠錯誤,勇於改過,反而帶來下次成功的契機。導航成功的密訣是~擇定正確目標,永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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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一份光明的心緒
書寫個人的鄉土記憶,總能喚起一些人的鄉情,我在從事寫作與文史地工作的過程中,不斷地問自己,什麼人想要回望那些遙遠的時光?哪些人需要這份鄉情或經驗,以抵擋生活的苦難? 前水頭有著七百多年的歷史,在這樣的場域裡面,有著各種悲歡離合,積澱下來的文化也化作前水頭人的秉性,孕育著和別處不同的精神特質。如今,在廣袤的聚落,經歷日月更迭,許多人事物的蹤跡,已覆於歲月車輪的碾壓之下,但是還有一些殘剩的蛛絲馬跡,存在於無法涉足的冷僻地隅,或咫尺之距卻無心看見的地方。重新發現並彰顯這些文物的意義,作為歷史的標記與故事的開始,薪火相傳,一直是我念茲在茲的事。 我現在能夠做的是,以傳統為根,創意為本。 家鄉閩南聚落古厝正逐漸消失,修護完成的皆是文化傳承代表,被修護的不是腐朽的陳舊,而是一種意象,前水頭63號「前水頭蔡厝蔡開盛蔡開國昆仲古厝」,為閩南建築雙落大厝加右護龍後落疊番仔樓,是祖父蔡開國下南洋,僑匯予伯祖父蔡開盛於民國14年建造。因為能表現地域風貌與民間藝術特色,以及具有建築史上之意義,富有再利用價值及潛力,民國92年3月31日文化部文資局登錄為金門歷史建築。目前成為「鳳毛麟趾」民宿活化再利用,欲把歷史文化與建築藝術美感,融入於社會與生活,漸次展開,透過細節觀察與感性述說,讓旅客在此凝結新的生命體驗,變成值得反覆回味的記憶,讓古厝的故事在下一趟旅程繼續流傳。 同時,我在番仔樓成立了「蔡就是蔡文史地工作室」,保留珍藏起造時的地契、厝契、驗稅契證、祖父的帳簿、祖父的皮箱、南洋相關文件……等文物,不定時舉行解說,分享起造人蔡開盛、蔡開國身世、本宅第興建及修護始末等歷史,並且出版書籍《在我和世界之間有一座島》,把前水頭的自然與人文環境,摻入我的生活歷練,潑上感情之漿,有機結合,以撥動人心的細節闡述跌宕起伏的敘事,讓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一起體會這份追憶與緬懷。 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堅持探尋祖父出洋客的歷往?為什麼堅守百年古厝的一磚一瓦?為何如此惦記且關懷家鄉的一切? 在我眼中,前水頭的自然風物、人文地理、社會民俗都是眷戀;高粱和小麥、宗祠和廟宇、海浪和井水、厭勝物和風水池、月色和朝霞……都是惦念;這些就像一道光明,可以治癒心中不成熟的憂傷,還能藉由不斷地傳承、篩選、揉合,激發出新鮮的靈感,源源不絕,讓創作與前水頭的地方性能持續向前,成為積極的存在,讓金門歷史、洋樓建築、閩南文化、戰地史蹟、家族源流、聚落興起、島嶼風情扎根於此,這些故事一旦成為記憶或文物保留下來,才能發現背後所蘊含的時代價值。 我融入在生活裡頭,明白人們感情和期待、情義和牽掛、語言和默契,隨著視野漸趨開闊和閱歷的逐步豐富,貫通在自己的感覺中,思路打開了,新的構想為我斟一份光明的心緒,從容恬靜,一股舒暢的快感湧上。我扎根到鄉土之中,在寬廣而充滿生機的土地上行走,每一步都充滿黝暗和古老的往事,這條必經之路,一直指引著我走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