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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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賴」以外的天空
「賴」(line)(即大陸之「微信」 wechat)快要取代現代人的生活了?至少,越來越多人在賴,不捨晝夜在賴。現任台北市市長柯P還用賴聯繫公務,看來現代人想不賴也難。 我個人對賴的理念,是適可而止,凡事採個中庸之道,比較可長可久。這個理念,可能和我容易上癮的個性有密切關係。我這人是不做則已,要做就做得轟烈,一不做二不休。 幾年前賴來到人間,我就上賴了,但我堅持,不被賴所役使、支配。所以,我賴得很節制,很有分寸,點到為止。有必要再用,不會成天賴著不放。但對四周甚多人,我觀看到,整天賴著不罷手。變成一種欲罷不能的癮。 我常想:世界之寬之廣之大,好像沒有必要被一支小小的手機所拘限所掌控。「賴是拓增我們的視野,還是約束了我們實界的生活領域?賴是擴伸了我們社交與人際關係,還是侵入了我們私有的許多層次?」我不禁要問。 許多人,應說越來越多人,每夜從賴中睡去,每晨由賴中醒來。然後呢,白天在賴裡來賴裡去。交通時,賴;用餐時,賴;上班時,賴;下班時,賴;休息時,賴。賴、賴、賴。彷彿,現代人生,只剩下賴。 現代人的時間,已被賴綁得死死的。現代人的心思,已被賴佔據了大部分。現代文化,也悄悄和賴快畫上等號了。所以說嘛,賴或不賴,變成現代人要問的一個問題,一個越來越嚴肅的問題。儘管賴有千萬個好處,我們也不必為之瘋狂為之著迷,到幾乎快看不到健康的人生了。 科技的威力,大到驚人,大到擋都擋不了。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我這層微薄的覺醒,不知能博得現代人多少的認同,或喚起多少的覺悟。人與科技之間,究竟應保有何種關係呢?這是這個世紀的大哉問,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回答的,也許也沒有定論。 但是,我最在乎的是,人,包括人心、人性、人文,以及人的許多特質,不應該被科技文明牽著鼻子走,人成為科技的附庸或奴隸而不自察。人,不應被科技所淹沒。人,應是科技的主人。 以賴為例,我一直找尋與堅持人之所以為人的自主性,想賴再賴,不致在賴的浪潮衝擊下,整個自我被吞噬。這就說出,為什麼我婉拒許多好友的賴。我想,賴以外的世界,更寬廣,更遠大。我們的生活,要常常跳出賴的框架。也許,賴以外的生活,才有我們許許多多真實的精采生活吧。 我們要在賴裡生活,隨賴而流?還是超越賴的洪流?賴,在方便我們人生,還是短缺人生?賴,是發展生命許多可能,還是拘束許多可能?這些,可能要請現代人先擱下賴,來做一個深省吧。讓我們抬起頭來,展望賴之外的天空,也許人生將更完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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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石蚵養殖史話
即將隆重登場的金寧鄉石蚵小麥文化季,不能不再提起古寧頭石蚵養殖歷史,古寧頭蚵田與隔江同安澳頭、歐厝、大嶝遙遙相望,自古連成一片海域。 相傳明神宗萬曆年間(1573年-1619年),古寧頭李氏先祖浦園給事祖獻可公(1541年~1602年)罷官歸隱後,曾經來鄉訪問族親,或者說是來鄉教學,當他自浦園乘船順流而下,途經金門西江海域,正值退潮,見到整片遼闊的淺灘,並沒有好好利用營生,上岸後就教族人採用石條養殖牡蠣方法,成為村民生活最重要的經濟來源。推斷李獻可教古寧頭族人養殖石蚵,至少不遲於萬曆三十年(1602年),繼而有李椿榆贈村民海域經營權,讓石蚵成為古寧頭的永業。 明末地方有山海歸士大夫之說,李椿榆的學生許獬中進士後,不僅使後浦許氏族人擁有大片的土地山海之產,還贈其恩師李椿榆古寧頭海域經營權。根據清代手抄本李氏族譜資料編寫,十一世李椿榆的個人生平記載說:「名杞,字尚英,號椿如,北山奇房維民四子。明萬曆間,為會元許獬之啟蒙師,許為報師恩,以古龍頭四至海域業權贈與椿如公,公性豁達,度量寬宏,不將海域擁有為己業,而獻為宗族共有,由六房輪年管理,所收海權租稅,概充作族中公用,義舉善行,嘉惠鄉黨,後人至今永念不忘;其派下裔孫,有移居洪門港(今後豐港),後又遷往後浦、南洋等地」。 明萬曆年間古寧頭北山李氏族人建雄房宗祠,三江海權也盡歸古寧頭。根據《古寧頭李氏族志》記載,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將一塊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所立之海界《勒示海記》石碑移去做碉堡材料。內文明白表示村人的海域四至,也是以海為田經營石蚵養殖的範圍,李氏後人曾經抄錄其文曰:「家李頭海界,東至後岐礁,西至西割汕,與廈門分界,南至拋礁(俗稱十八羅漢礁),北至糧供汕,與大嶝交界」。 古寧村北山真武殿右壁外立〈李氏蕩記〉石碑,除了碑額清晰外,辨識為明崇禎四年(1631年)四月撰述,因年代久遠風化,內文字體都已模糊。這方石碑是確立李氏海蕩範圍的依據。古時候按照土質的肥瘠將耕地分為上田、中田、下田等三壤,之外凡瀕海斥鹵之地,沮洳蘆葦之場總名曰蕩,不屬於三壤之內,依照分類來課稅。洪武十四年(1381年)開始頒行黃冊法,歷朝官府都會清理地籍,海蕩可以用來經營蚵埕,金門最早登錄的海蕩,距今已有四百餘年,根據明隆慶(1567年-1572年)版《同安縣志》記錄:「已經會議查出浯洲場實受鹽丁二千四百八十五丁,田地山蕩四百七十一頃六十一畝八分八厘一毫」。 閩南地處福建東南沿海,擁有大片的灘塗,《泉州府志》記載:「原額官民田地山蕩池塘共一萬四千四百一十頃九十一畝七分五釐有奇」。目前泉州灣晉江岸兜敦村小宗所載民國元年繪製《海蕩圖》的注明,如果加以推算應該是在明英宗正統四年(1439年)。古寧頭保存的〈李氏蕩記〉石碑,恰好為金門經營石蚵歷史留下最好的見證。 古寧頭四百多年的石蚵養殖經營歷史,可以創造更多產業附加的文化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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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吳心泉宅說起
近日閱金報,得悉「曾任馬來西亞馬六甲金門會館主席、現年七十五歲的吳梓新和妻子李玉英倆人,於清明節在長子吳友鏗與次子吳友童陪同,一家人循小三通返金掃墓祭祖,並攜帶先人吳心泉當年「落番」到南洋打拚奮鬥使用的鐵製行李箱回來,箱內還裝有地契文書等文物。」「去年底,吳梓新的長子吳友鏗與堂兄弟吳友量把曾祖父吳心泉宅慨捐給縣政府。這棟位在金沙鎮大地十二號的吳心泉宅,是一棟二落大厝,旁有洋式疊樓護龍,是吳心泉一九○三年下南洋經商致富後回鄉興建,一九三三年完工,二○一二年成為縣定古蹟。」 金僑吳心泉的大名,我聽說過,因為之前,曾在馬來西亞檳城訪問過吳的外孫。這得回溯到民國八十七年,那年我與金門高中同仁合作編寫了一本鄉土教材,我負責民國詩文,選了傅錫琪、趙家驤兩位詩人,撰寫傅詩文時,到「傅錫琪紀念館」尋找材料,該館簡介上有〈先考傅府君錫琪贊〉,贊語最後署名,女:振權、振華(晴嵐〉、彩兒(晴曦〉。子:榮旋(膺選〉紀述。傅錫琪紀念館於民國七十八年竣工啟用,並於民國八十一年七月十八日舉行開幕典禮,但傅膺選不幸於七十九年逝世。 傅錫琪紀念館簡介寫道:「傅膺選民國七十二年首次返鄉,決定將傅家花園原址開闢為商業區,囑命其甥陳漢忠負責籌建。」我有甚多問題想請教陳漢忠,陳漢忠父親陳朝貴,母親傅振華是傅錫琪次女。當時陳漢忠旅居加拿大,謀面不易,但我請館方代邀。民國八十八年十月,陳先生再度返金。我們彼此終於見面了,我送他若干書冊,並就他外公詩中所言及「顯影」月刊所寫傅錫琪事,請教他一些問題,他說待日後赴馬來西亞檳城訪親時,再請教其姨傅彩兒女士(當時仍健在〉。 民國九十九年四月,我與縣府董群廉秘書赴星、馬訪僑,到馬來西亞檳城找到傅錫琪長孫傅順新醫師,訪談時,才知其父榮旋十七歲時一人離開金門,當時日人尚未佔領金門,榮旋先到新加坡的麻坡,在報館做排字工作,之後又換了些工作,職位愈做愈高,事業愈做愈大(詳見拙作<檳城訪傅錫琪的後人>(刊於民國一○一年三月二十六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 傅醫師母親吳春娘,祖籍金門大地,外公吳心泉,外婆田墩陳氏,吳春娘在馬來西亞麻六甲出生。傅醫師是長男,下有三位弟弟,依序是順進、順昀、順澄,四位妹妹,依次是俐文、文香、文漪、文儀。 傅醫師說他幼年在麻六甲讀平民小學,受到外公家人的照顧與疼愛,十二歲到檳城讀華校鍾靈中學,高中轉讀英校,之後又讀政府設立的大學先修班,日後被選入新加坡大學。新加坡大學醫學系畢業後,在新加坡實習一年。一九七三年回到馬來西亞,被政府派去霹靂州做了二年醫生,然後自己開診所,是內外科醫師,在霹靂州開業至二○一○已有三十六年了。 為了想多瞭解鄉賢傅錫琪,我請傅醫師提供一些關於他祖父的書面資料,結果他拿了些影本給我,我看了笑出聲,因為那是我在金中所寫的鄉土教材,以前送陳漢忠,請他到檳城拜訪姨媽傅彩兒時,請傅女士訂正,並請教若干問題,但陳先生始終未回覆我。而且,傅女士已於二○○六年高齡往生(傅彩兒一九一五年出生),我也無法當面請益了。 早年我看《顯影月刊》第六卷第六期(民國二十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出刊),看到其中對傅錫琪有些嚴厲批評,說他:金門皇帝、反國民黨等,但我讀傅之<金門竹枝詞>,詞中最後寫道:「曠地荒山種植宜,曾經提倡集公司,祗因共產宣傳後,實業前途最可悲。」覺得他似乎也反共?又知傅彩兒女士日後受國民黨黨政高層重用,我有些疑惑,才會請陳漢忠代詢傅彩兒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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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歷練
耀眼的燈光照射在醫院的長廊,來來往往的病人穿梭於診間內外,夜診的人潮常讓護理人員吃不消,回家已晚,但為了服務病患,堅守崗位不散漫。 某些診間總是人滿為患,在限掛的情景下,病患莫不擠破頭、爭先恐後搶掛號。今晚,當壁鐘停留在六點整,某科已額滿,診間外來了一位七十餘歲的阿嬤,向護理人員訴說掛不到號的難過,護理人員當下立即發揮南丁格爾的精神,展現出服務病患的同理心,為她加掛,並向她稟明病人很多,需要耐心在外等候,待輪到她時,再請她到診間,讓醫生為她看診。阿嬤除了點頭答應,也不斷地向護理人員稱謝。 醫生進入診間後,門楣上的號碼燈也同時亮起,從一號開始,按順序叫號。即使時間一分一秒快速地過去,但醫生看診必須鉅細靡遺地詢問病情,始能對症下藥,往往看一次診,得花費數分鐘或數十分鐘。而壁鐘滴滴答答地過去,兩、三個鐘頭、病患也一進一出,走了好幾十位。可是在外等候的阿嬤開始不耐煩,她急躁地衝進診間,不分青紅皂白地責問護理人員:為什麼她在外頭等那麼久還沒輪到她,怎麼能讓別人先看?號碼亂亂叫、把她拋一邊?當護理人員耐心地向她解釋,並拿起正在看診的病患號碼單讓她看仔細,她則說自己不識字。護理人員找了數位候診的病患或家屬,請他們代為察看,以證明她沒造假,一切均按掛號的先後順序辦理。 原以為解釋清楚沒事了,未料,惱羞成怒的阿嬤竟當著眾人的面對護理人員咆哮:「外面的公務員見到我,那一個不是彎腰鞠躬又奉茶,那有像妳服務態度那麼差,我要弄到讓妳沒頭路,叫妳父母出來道歉:………。」 阿嬤如此的舉動,簡直讓眾人看傻了眼,現場有人挺身而出,勸告阿嬤不可激動,更不能冤枉人家。而受冤屈的護理人員深感自尊受損,心情必然受到影響,回到診間,竟哭紅了雙眼。然而外面則還有許多病患等待看診,她必須打起精神撐完全診。儘管明事理的其他病患安慰她別難過,但身為護理人員,以同理心對待病人,卻遭受如此無情的打擊,甚至連父母也被點名要出來道歉,抱著一生為病患服務的護理人員不禁要問:我錯在哪裡? 在精神、體力與待遇不成比例的同時,仍舊堅守崗位的護理人員,當她們無端地遭受病人無理取鬧時,滿懷的委屈該向誰傾訴?當她們發揮愛心與同理心協助病患時,固然,感謝她們犧牲奉獻的有之,但無故高聲咆哮或糟蹋謾罵的亦有之。而這些人可曾想過,都是人生父母養,人格是一致的,豈容他人任意地誣衊。寄語這些踏入社會不久的孩子們,浯島日頭赤焰焰,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既然投入職場,除考驗著危機處理的能力,也是磨練人生的開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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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沒「留級」﹗
同學聚餐,酒酣耳熱,話說當年,突然有人發聲,欸!我發覺「留級」的同學怎麼越有成就!對噢!宴席上有地方首長、鄉鎮代表、政府官員、董事長、老闆等,數一數當中有留級的人還真不少,且就眼前成就,還真符合越留級越有成就的事實,其中有同學說,這有根據的,留級的人,上下三屆都是同學,人緣好,人際關係寬廣,得道多助,根基紮得深,自然天時、地利、人和,無往不利!說得好呀!一群同學舉杯相唱和,哄堂大笑,其樂融融! 昔日金門從小學到高中都有留級制度,不時有人從學長變同學,後來又成為學弟妹,往往兄弟可能同班,姊妹同能同屆,都是常有的事。留級這事默默進行著,有人上學期還在班上,下學年他就離開了原本熟悉的同學們,只因他留級了。 我從國中開始,數學、物理、化學等「橫向排列」課目幾乎放棄,所以不時有留級的憂慮,怕真留級了,同學變學長,讓人難堪,幸好,靠補考、暑修等勉強過關,順利升級,國中、高中都應屆畢業。 只是,當年只是年紀小,臉皮薄,見識膚淺,後來,大學沒考上,重考,又接著轉系多讀了一年,這些都算是某種形式的「留級」吧?大學畢業後,失戀過幾次,很晚結婚,工作上很慢「升等」,類此種種,又有那樣不算是「留級」呢? 所謂「人生四大樂事」,如「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實在是焦心勞力,久候苦等,但未必都能依序順時,次第展開,真屬幸運得之,事後都有更艱鉅的任務或責任得擔當,而「他鄉遇故知」也僅屬偶遇而已,無法期待。如此說來,人生怎能不「留級」呀?所以才有人調侃說「洞房花燭夜,隔壁。他鄉遇故知,債主。久旱逢乾霖,一滴。」確實是苦中做樂的嘲諷之語。 同學們就是愛說笑,留不留級實在不是重點,當年讀書多留個一年,說不定就遇到興味相投的好夥伴,或遇到終生相守的好姻緣,誰知道?重要的是,人生沒有留級這回事,學業、事業、愛情、家庭……各自努力,也各有機運,沒有留級那一年,也不代表此後事事如意,時時稱心,更多的人生大事,都會讓你覺得等很久,以為都沒有你的分,但晚來的不表示不好,後發先至,後來至上,你手上越晚買的手機越先進,越早買的東西又貴又落伍,在在證明晚一點,等一會兒,實在沒有什麼大不了! 那你是我學長?不是、不是!我們都是同學,只是現在你是長官、是老闆,還是我們的好朋友,至於誰當年留級了,實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生除了必然的生老病死外,沒有固定的流程,大家都有屬於自己的人生模式,階段自己設定,幸福多滋味,自己來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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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寬金門路
演講或座談,我常戲言台灣作家,人人都有一本完成的家族小說,以及一本正在寫的家族小說。如是說,主要強調十餘年來,台灣本土回歸,力量強大。每一個世代都有其重要事件,七○年代中美斷交、八○年代台灣解嚴,九○年代,民進黨實力漸增,贏得執政等,都是。 世代大事牽動人心,政黨輪替這款大事,更從教育、社會、藝文補助等各方面,影響創作。時間是魔力,慢慢捏塑時代該有的氛圍,當我們所聞所知,以及所關心的都屬家族時,它成了好大的背景。它成了一個世代的書寫主流。 每一個人的故事都特別,寫自己不單寫自己,而從內在的微細處,連結生存的共相;寫自己以及家族是過程、是手段,也可以是目的。但目的之後,還開有別的門。 寫文章,沒有絕對的方向,比較九○年代,情慾、眷村、同志、鄉土、女性、海洋、原住民、離島等流潮四起,二十一世紀以來,家族寫作的主流顯得巨大,而且彷彿都必須掛上「台灣」與「本土」,才能獲得青睞。我懸心的,是文學品種的排擠,放大的本土,會不會擠壓別的文學呼吸? 我的多慮,還包括本土涵蓋有多廣?離島是本土的一部分嗎?在疆域上是、政治上是、血脈上也是,但文學上呢?離島人看待「本土」這回事,很模糊,很無奈。 除了這份憂心,本土寫作倒沒有走進胡同,反倒柳暗花明又一村,這肇因於優秀的作家,沒有迷於潮流,吳明益以城市勾勒台灣社會成長、甘耀明與林俊穎不同構造的語言創新,郭強生同志書寫鋪顯野心,更年輕的朱宥勳、朱宥任以棒球為題,吳億偉描繪底層的勞動、鄭順聰的工廠與原鄉反省、言叔夏的夢幻冷靜、黃信恩與吳妮民的醫病新詮、李維菁、房慧真、黃麗群等異麗風景,都看出新氣象,而這一股潮流也影響資深作家,寫他們的時代,構造史詩氣魄,如東年、林文義、蔡素芬等,袁瓊瓊且以眷村發展觀看台灣發展,這些都讓本土寫作,彷彿阡陌水域,千變萬化,且無盡期。 「本土寫作」是風氣,且不乏人為力量,但「寫作本土」就考驗作家,能否多開一個心眼,數千古風流了。 於此談及「本土寫作」,肇因我在文化局二月舉辦的文藝營活動,它是中心主題,因為我曾執於台灣狹隘的本土認同,而感到難過。比如台灣文學史,缺乏單篇討論,僅三言兩語帶過,而在台灣意識主流下,堅持離島寫作,也將比別人孤獨。 不過,我也注意到,本土的意識正在開闊,執念於一方一土,重要的不是它的偏執,而是那樣的認真,能否放大一地的特質,透過專注的敘述復敘述,終使一個遮掩之地,漸漸浮出檯面。我記得仍是文化局的活動,在二○一四年冬,文化局幫忙策畫我的散文集《熱地圖》發表會,我與鄉親們說,路終於可以寬寬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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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旅外藝文學會成立側記
日前金門旅外藝文學會成立,選出首任理事長王水衷。當天可說旅外菁英薈萃,蔚為一時的人文盛事。王水衷參加吳鈞堯《孿生》新書發表會時,曾感喟的說:「金門人先天條件不如人,大家應該合作,互相幫襯。」他以購書行動表示對吳鈞堯的支持與鼓勵。如今他榮任金門旅外藝文學會理事長,一向關心鄉土、出錢出力的他,相信必能糾合同道,有一番作為與貢獻。 當晚請了許多達人講話,多有祝福與期許。李錫奇老師特別叮囑文史作家李福井,談一談對金門的關心與建言。返鄉近十年的李福井,一頭栽進金門的文史研究,關於金門戰史的鑽研尤深。他當天的發言有兩個重點: 第一:成立兩岸和平園區。他認為古寧頭大戰是中國歷史上三大戰役之一,與淝水之戰與赤壁之戰齊名。這是金門千年的歷史機遇,應該轉禍為福。以前大陸對於這場被全殲的大敗仗避而不談,然而大陸現在基本上已解禁,而且希望能在金門的古戰場成立兩岸和平園區。 金門現正全力發展觀光,戰役史蹟是金門觀光四大要素的重中之重,理應善用地緣關係,發揮歷史優勢,因此應有宏觀的視野與高度,作全盤的統籌與規劃,不僅要有紀念館、紀念碑、紀念牆,可以展示武器、書籍、資料,放映電影,讓遊客知道古寧頭大戰對兩岸的深遠影響。 他認為園區建在安東一營區最為適合,面對中共當年千帆競渡的大嶝,可以在西一點紅附近沙灘重建歷史現場,不僅有軌條砦,還有雷區、刺絲網、青年軍所建的土堡。最重要的,是要導入更多的藝術元素,讓遊客行走園區之際,能夠產生更多的哲學思考與文學想像。 第二:建立823砲戰紀念園區。823砲戰金門民眾犧牲160多人,但是榕園的823戰史館,民防隊連一張照片都見不到,民防隊的功績不見天日,只躲在瓊林坑道不到四坪大的區域裡,只擺幾件衣物、幾張圖表。 金門823戰友協會曾建議建立金門自衛隊英雄館,可是英雄館要有英雄故事,當年那些支援作戰的無名英雄,多已老成凋零,把故事都帶走了。金門人常說823砲戰,金門44天落彈47萬發,走在金門的大街小巷,沒有發現一間砲損的房子,沒有留下一個彈坑,以後要怎麼向遊客說故事呢? 說故事有各種形式,文字、攝影、繪畫、彫塑、建築……等皆是媒介。我與會場的青年彫塑家楊春森,聊起李福井的園區規劃,他從裝置藝術切入,舉國外作品為例,在觀念及材料的選用上,都十分具有創意。 戰爭,原本存在許多複雜性,戰爭所造成的不幸,也是由於人的複雜關係所造成,除了文獻資料,裡頭有太多形而上的人性問題。因此,透視歷史,除了需具備史識,還要有器識、詩識,在不斷叩問人生的過程中,我們對於人以及發生在人身上的事,譬若戰爭,才會有更多的理解與關懷。對於園區,我期待能夠看見更多哲學的宏觀以及文學的理想;而無論哲學或文學,其終極目標都是關懷人類共同的命運。 欣見旅外藝文學會成立,會員個個是「說故事」高手,希望在王水衷理事長的領導下,能夠共同為金門戰役史蹟注入更深刻的文化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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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一點訣
「江湖一點訣,點破不值錢」,老一輩所謂的訣竅,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教。為什麼師父留一手,這當然是想凸顯他的功夫而留下的「步數」,倘若徒弟不好好學,或者不聽話,他那一套真本事永遠不會傳授予他,讓他成為「半桶師仔」。 人,一旦呱呱墜地一聲啼,與世界有緣,來見陽光,從此人生數十年,脫離娘胎受磨練,無論順遂與坎坷,各人的際遇不相同,惟有安守本分,走完人生旅途才正當。 舉凡大小事務,只要肯學習、肯努力,縱然學識不是很豐富,但至少不會太離譜。只要腳踏實地、踏穩每一個腳步,假以時日必有成就,好高騖遠者最終總是落魄。 燒酒喝下肚,你來我往說肝膽,彷如分區在座談,暢所欲言、提升能力免負擔,口沫橫飛來想像,世間事、紛紛擾擾、有喜有悲,大家都知道,只是遇到總會心煩氣躁,再有條理的人仍會靈魂出竅,仿佛世界末日就要來到。 沒能耐的人、自以為是;有能力的人、低調處事。凡事只要懂得訣竅,沒什麼任務完成不了。多少人花錢買經驗,一回生、二回熟,前前後後努力過,無畏風浪、無懼敵人,當自己的主人、做該做的事情,握緊方向盤,凡事操之在己,勝券勢必在握。 人的一生,不就是為肚皮而奔波,各行各業均有它存在的價值,雖然個人力量渺小,但有螃蟹的軀體,也要有螃蟹的腳,如此方能堪稱完美與圓滿。世間事、無論好與壞,總會有人來主導,有人願意教,也要有人肯來學,否則傳承沒希望,就要喊絕版。紅塵俗事,不過就一個撇步,基於傳承,能熱誠釋放能量,誠心教導後進,這如同送他一條魚,不如給他一支釣竿,讓他學得一技之長,往後不愁吃穿。 現代人凡事講求簡單,但民情風俗總有複雜的一面,古禮未除、新例未設,任誰也不敢輕易馬虎,否則四面八方湧入的口水,足以淹死人。有時讓我們看到的是台下嘰嘰喳喳,台面則沒人敢講話,如此的惡性循環,終其一生數十年,仍舊沒有多大的改變,要移風易俗談何容易,或許必須等待下輩子再講。 看人看面相,每個人的命運不一樣,鐵血男兒需要時光的磨鍊、堅忍的女人則要為人母始能剛強。時間分分秒秒瞬間過,春夏秋冬數十年,吃果子、莫忘拜樹頭,飲水莫忘思源頭、且問來時在何方?歲歲年年不能忘、生生世世記心肝。 或許,人人都會講理、個個都會說教,真正實踐則有難度,所謂「術中必有訣」,自有它的道理,倘若能心口合一,悟出其中之竅門,凡事必可駕輕就熟。熟也就能生巧,但若想領悟「訣」字,卻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成就的事。「訣」必然就是技巧,它往往藏在師父的袖子裡,如果不點破,徒弟永遠不能得到其真傳,任憑自行摸索一輩子,依然只是一知半解,遑論想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一天。 古時拜師學藝,必須經過三年六個月始能出師門,但其中大部分時間並非真正習藝,而是擔負著打雜的工作,當時間將到,師父點出其中之竅門,徒弟便能領悟其精髓。甚至驚呼:原來如此!他就是俗稱的「江湖一點訣,點破不值錢」的真義。認真說起來,習藝何須三年六個月?端看師父是否願意點出其中之訣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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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夢─漫談文化底蘊
兩年前,在一對義大利與西班牙聯姻的朋友家裡,聽到他們三歲的寶貝女兒,用可愛的童聲說英語,仰著粉紅小臉蛋,眨著一雙湖藍色大眼睛,跟她媽咪說著文藝復興三傑:達文西、米開朗基羅、拉婓爾,她最喜歡達文西,因為達文西除了在藝術方面很強之外,建築、科學、植物學、地理學、解剖學等各領域都很厲害……。當時我驚呆了,三歲?她已經能講義、西、英三國語言,小腦袋瓜裡還裝了文藝復興三傑的豐富資料,會跳芭蕾舞,能隨著佛朗明哥舞曲頓足、擊掌,架式十足,還會唱義大利歌劇「我親愛的爸爸」,我心裡暗忖著,這小女孩的父母親繼續這麼用心教養,等她長大之後,該有多麼迷人? 我聯想起俄羅斯的女孩子──「可愛的小白樺」,多麼引人遐思的呼喚?這是俄羅斯男子對自己心上人的暱稱,乍聽不解其中深意,一旦親眼看見俄羅斯女子,當下心裡就明白了。異族血緣相遠與不同基因碰撞後的揉合,激盪出亮閃耀眼的結晶,瞧!水嫩白皙、眉眼明麗、豐滿健美又蜂腰長腿的小白樺,就這麼一個個出爐了。 對俄羅斯女子第一眼的印象,外表的美,美到極致,美到教人倒抽一口冷氣。然而,細細品味俄羅斯美女的精神層次,更是飽滿而豐盈,由內而外發散出一股極特殊的氣質,這種氣質如鏡中花,迷魅而教人心神盪漾;又似水中月,真幻迷離,讓人忍不住展臂俯身,掬一捧月光一飲而盡,稍解心頭之渴。探尋這樣的美質,答案竟藏在俄羅斯的文學與藝術裡,深厚的文化底蘊造就出俄羅斯女子氣質不凡、優雅翩然的美麗,這種美麗,隱隱約約帶著幾分俄羅斯文豪的淡淡憂傷,說是憂傷也許又太過了點?或者形容為某種悵然自矜來得恰當些?總之,這樣的美麗,有著教人怦然心動的震顫,又兼有著讓人繞樑三日的餘韻,一直、一直、一直美到人們的心坎兒裡去了。 聖彼得堡約莫五百萬人口,擁有五十多座劇院和更多的博物館,據聞在20世紀90年代經濟危機的苦日子裡,飢腸轆轆的俄羅斯人,仍會盛裝走進劇院欣賞芭蕾舞演出、優雅地聆聽音樂會,品「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睡美人,飲「穆索斯基」的荒山之夜、「包羅定」的弦樂四重奏……,這饗宴何其豐盛?醺醺然,性靈騰躍飛升,何其清朗淳美?俄羅斯人似乎特別重視對女娃兒的培養,估計他們認為女子對家庭的影響是最大的。一位賢慧稱職的母親必能培育出優質的下一代,看得遠一點,無疑是為社會、為國家培養最具競爭力的生力軍。因此,俄羅斯家庭裡的女孩兒,從小不是練體操,即是學芭蕾,研習樂器、學畫畫……,鍛鍊體魄、充實藝文之餘,猶須兼修女性持家專業手藝,譬如:烘焙餅乾、烤蛋糕、做沙拉、基礎烹飪、織毛衣……等等廚藝與女紅相關的課程,都在十二歲前全給修習完成。俄羅斯的家長認為,這些孩子將來不一定都成為明星,但大多數會成為劇院裡合格的觀眾,成為博物館裡高水平的欣賞者,成為家庭裡賢德多藝的重要核心。這樣內外兼美的女子,當真是君子好逑,難怪有人喊出這樣的口號: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是──娶俄羅斯妻子、吃中國料理、住英國城堡、領美國薪俸。 談到這兒,中華兒女不禁要長嘆一口氣了。我們民族歷史悠久,禮儀之邦,文化底蘊不可謂不深厚,名媛淑女理當娉婷優雅、氣質出眾、才德兼備才是。可曾幾何時,我們的女孩兒家開始全力追逐表象美感,疏於內在涵養的孕育。近幾年來,臺北國際書展、藝術博覽會與會人數逐年下降,博物館、劇院、音樂廳……等展演藝術觀眾清冷,如此看來,我們似乎已經走到集體不閱讀、集體不思考、集體文藝冷感的窘境了。 是否現代嬌娃,該為自己織一個感性與理性兼有、內在與外在雙美的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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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與科學生活隨想
小時候生病時,祖母常請王爺乩童到家求神問卜,祈求病能馬上痊癒,有時甚至要請王爺畫符,將符燃燒後與開水一起喝下,如此就可將疾病袪除。那時因醫藥不發達,沒有醫生可看病,且老人家比較相信神,這大概就是信仰神明的一種宗教象徵吧!直到長大後才慢慢知道這是一種迷信。但到了我們這一代,雖然處於科學發達,社會進步的時代,也一直存在著宗教信仰的舊有習慣,碰到不順心的事情發生,也會求神拜佛;孩子受了驚嚇,也會聽長輩的建議,帶去收驚,或到廟裡點光明燈,祈求人生順利平安。其實很多宗教種類仍然存在於現實的社會裡,如佛教、基督教與回教等,而我們閩台則是道教與佛教混合,也引發我對宗教研究產生濃厚的興趣,我認為宗教與科學有其互補性,雖然前者通常被認為是虛幻的,而後者則是求真求實的,但其實兩者都是影響人類歷史文化最深的主要因素。 自有人類以來,宗教信仰在人類歷史的發展過程佔有很重要的地位,甚至影響整體文化的發展,同時也反映人類思想的演變。由近代社會發展過程及宗教的意義與本質看來,宗教的歷史任務與社會功能仍然掌控著人類精神生活的重要元素。 西方先進思想家認為:宗教根源於自然及心理的基礎,因此要克服宗教精神生活的局限性,必須從宗教的本質與要素來追根究底。尤其生活在科學的時代與社會,有人以為科學進步以後,宗教遲早會被淘汰;也有人以為如果一個人研究科學,他就絕對不可能信仰宗教,其實這是一種錯誤的觀念。十九世紀的人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到了二十世紀,高深的科學理論與概念,反而更接近宗教的邊緣了;因科學雖然進步神速,但到目前為止,卻還沒有人能夠解開宇宙與人生之謎。許多著名的科學家發現,科學追求與研究越多,對神的信仰也就越發堅定,所以有人認為科學與宗教並不衝突。 所以常認為科學需要宗教的輔助,因人生除了衣食住行外,還有道德、心靈的部分。完美的人生絕對不是僅求物質的享受舒適,還需要精神快樂,心靈平安,靈魂有永生的盼望。因此科學與宗教是幫助人生,解決人生問題及提高人生價值的一體兩面。 從上所述,宗教是人們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心中存在之精神反映,也是對自己命運解決精神幻想之自我意識,若能從科學求真理,以平衡精神生活的迷失,宗教將更能發揮最大的社會功能,所以我們應將宗教規整到較為科學的信仰,就以地區民眾信仰及求神拜佛之習俗來看,若能以虔誠簡化的儀式祭拜,徒手膜拜代替焚香,儘量不燃燒紙錢,以環保的概念豐富宗教信仰的涵義,這就是我們未來社會生存環境永續發展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