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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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與小三
俗語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然而,儘管夫妻相對看,看了半輩子,當棺材淹一半,往往都會自私地去思考未來人生的方向,包二奶、養小三,屢見不鮮。 男人走了,女人呼天搶地、怎麼會這樣?阮心肝、真毋甘,沒心沒肺見祖公,留阮在孤單,爾後子孫怎麼辦,遇到事情去燒香。這或許是女人最悲傷無助的時光。 當女人走了,男人一樣拭淚喊孤單,老柴耙,去陰間,陰曹地府不相見,回憶面容心悽涼,何日何時再入夢?固然也有傷心時,但似乎沒有女人的悲嗆。 往往,人死入土才心安,言猶在耳人去樓空捶心肝,淚濕衣裳不得眠;而時日一久,有些人早已淡忘曾經承諾來生再相見,相繫前世的好姻緣。無論男或女,當老伴屍骨未寒,見了異性心頭就癢癢,難免遭人來批判。 自從小三通開航後,某些喜歡尋花問柳的豬哥族,莫不利用機會呼朋引伴到對岸,當他們嚐到甜頭回來後,竟把對岸搔首弄姿的應召女郎大大地宣揚一番,要人不想入非非也難!然而人總是不甘寂寞的,如果剛結束前段情緣,再尋覓下一段時,尚情有可原,終究愛情的發生,是非對錯難判斷,只要不影響他人,沒人有權干涉其私生活,更不會去批判他的道德觀。 已婚而失去另一半的男女,一旦想再尋找伴侶,亦即所謂的第二春,男人的首要條件是體力與經濟,政府雖有老人年金,要養一個女人談何容易,除非是不為財富而來的堅貞愛情。 在時下這個不完美的社會,拜兩岸開放之賜,這邊有一家、那頭有一戶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那些自認為財大氣粗的男人,經常以黃金、田產、存款………來炫耀,說得口沫橫飛,講得全世界彷彿都是他的產業,有哪個愛慕虛榮的女人聽了不心動?但是,兩地奔波的結果,雖然能享受短暫而幸福甜蜜的人生歲月,但誰敢保證不會遭受對方的背叛。當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干卿底事? 不可否認地,男人想尋找第二春,除了要有經濟能力、亦要有體力,如果靠未經檢驗合格的壯陽藥物來助興,通常後遺症一整串。有命玩、玩到最後一命嗚呼者亦時有所聞。當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蠢蠢欲動,想到對岸走一遭時,是否該提醒此路不可行,還是任他去玩命?讓人擔憂的是否會走著出去、躺著回來,除丟人現眼外,後續的照護更是大難題! 現今,別說小三橫行,男人有知己者亦有之,身為女人得捫心自問是否守規矩?多少男人,有錢養小三、沒錢養父母,當他們厭倦枕邊的黃臉婆,口中嚷嚷要的是家的溫馨與感受,然而打扮再美的時髦女子,倘若家中一團亂,卸妝之後如鬼一般,那真的是人嚇人、嚇死人! 人生知己難逢,尤其在這座島嶼,無論是男是女,大部分都能互敬互信,只要不逾越倫理道德,則是一大福份。可是卻也有少數年輕女性,為了錢景與前景,寧願用自己青春的肉體去換取虛榮。亦有一些老夫老妻,為小三的事而爭吵,一旦失去理性想不開而結束自己的生命,從此勢必天人永隔,造成不能彌補的憾事,果真如此,破碎的家庭又增一樁,亦成為鄰里茶餘飯後的笑柄。 人生無常,壽命到了、福分沒了,終老乃自然的定律,男人何苦為了女人、抑或女人何苦為了男人,戰爭到永遠,和平沒希望!倘若有緣結成連理,人生歲月勢必不孤單,相互扶持,共度白首,豈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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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年輪
我擁有兩片原木杯墊,我總把他們看待成兩位真誠的老朋友,他倆約莫五十歲上下,人情冷暖都了然於心。我試著從他們身上那些個同心圓去理解他們,發現,他倆的生命歷程與成長環境是很不一樣的。 根據植物學家的說法:日照方向會影響年輪紋路的疏密,朝著日照方向那一面的年輪,紋路比較疏,而紋路較密的那一面,則是樹木朝著背日陰暗方向的成長面;樹木長年受同一個風向的風吹,或其他外力因素造成樹幹的傾斜,也會導致年輪層形成不同的厚薄,倒向邊的新年輪會長得較厚,以便自我調整回直。這真是太教人驚歎了,以往,我總覺得造物主不太公平,祂創造動物能跑、能跳,可以隨自由意識,趨吉避凶。而創造植物是定點生長,它們不能自行移動,對於自身的生長環境也無從選擇,只能一輩子站在原地,聽任風吹、雷打、日曬、雨淋、蟲蛀……等等災難襲擊,一切逆來順受。然而,造物主竟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大智慧,祂創造樹木,讓它們能承受所有外在環境的威脅,自我成就千年萬年的不朽生命,當我們仰望森林中的參天神木,能不教人肅然起敬? 我常在思想,樹木尚且有一套奇妙的生存法則,讓我們得以從年輪看出樹木的生命軌跡。人呢?人類是否也有所謂的「人年輪」?每年畫下一道生命的紋理,幾十年下來,幾十道人年輪,是否也正象徵我們一幕幕起伏跌宕的人生風景?人年輪有時疏些,有時密些,得意、失意,順境、逆境,我們是否也能如樹木,懂得調整年輪變薄、變厚,勇敢挺立於詭譎多變的生存境遇之中? 如果有「人年輪」,那麼,人年輪畫該在哪裡呢?也許,有人將人年輪畫在心裡,外表雖看不出來,但日子久了,心版上密密麻麻的刻紋,可能化成千絲萬縷的勞苦愁煩,長年在陰暗之中積累,於是導致人心憂鬱、沮喪,有人可能呈現出焦慮、甚至產生被迫害妄想……。當然,這是屬於現代人心理文明疾病的命題,非筆者在此能夠三言兩語說清楚,暫且按下不表。我們現在來看看大多數把人年輪畫在臉上的朋友,又是甚麼光景?把喜怒哀樂寫在臉上,會變成明顯的表情紋喔!樂觀愛笑的人,眼尾容易長出魚尾紋,笑起來,雙眼瞇成兩尾歡喜的魚,教人看了,也隨之心生歡喜吧?多愁善感的人,時常蹙眉揪心,與習慣長時間思考的人一樣,他們經常皺眉思考,久而久之,雙眉之間,便會出現懸針紋,也就是俗稱的皺眉紋。根據許多已有皺眉紋的朋友透露,這一兩根深深鏤刻在眉頭的皺紋十分頑固呢!連時下最盛行的醫美都不太容易將皺眉紋彌平,著實讓人困擾。 時間飛快,轉眼又是農曆春節,所謂年關難過,年年過;世道難闖、日日闖。 今年的「人年輪」準備要怎麼畫?畫在哪兒呢?賀喜我親愛的朋友們,新春如意,闔府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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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條的鄉愁
元旦返鄉到選舉結束,比往常返鄉時日拉長了,幾乎每天都用一根油條配咖啡,返台時還提了一袋,結果就將一箱伴手禮忘了上車,同鄉笑傳我24根油條的鄉戀,我則戲謔他帶100個沙美肉包上飛機。油條與肉包都是我們的鄉愁。 明知咖啡易讓骨質疏鬆,油條內有調和物,會不會加速老人痴呆也不管了,因為想念解饞。有陣子住院,藥物注射一週期暫停,突然想吃油條,渴望想念成鄉愁。終於愛心早餐出現了,熱豆漿飯糰油條。我偷偷沖了咖啡配油條,反正醫生不在,我只想聞香。油條不知是冷了還是太老,沒有熟悉滋味,我配咖啡慢慢啃完。那半晌時間,彷彿對鄉愁有了出口,想念是我內心深處的孤獨,他不是同鄉人是不會懂的。 人人慕名永和豆漿油條,我卻想著,返鄉時母親總給我二根油條叫我配咖啡,像延續小時候,對我的呵護。有幾次返台母親每提及帶油條,我拒絕了,這次我爽口答應。母親就在我返台前一日去街上訂油條。沙美街上只有一家炸油條,而且上午8點半就收攤了,因為沒有人潮、沒有觀光客、沒有軍人出入。跟拯救沙美老街一樣,話題幾次翻炒,都沒著落,但是在我們五年級生內心,沙美鎮是未來看好發展的處女地,許多可為之處,目前只是擱著,我們這些離鄉人總是這樣期待著,比起金城的蓬勃發展飽和中,比起新市里週遭環境的變遷,我們更喜歡沙美的純樸與發展動向。 偌大的沙美街上不乏燒餅、廣東粥、高粱蛋捲、手工包子、綠豆糕仔…傳統美食,怎麼就只有一間油條店,年節假日返鄉,為了早餐幾根油條必須排上個把鐘頭呢。早年沙美街上到處都是炸油條店,店內必賣花生甜湯、甜豆漿,家裡準備早餐或吃膩準備的地瓜清粥,到市場吃油條當早餐是最平價的滿足,冬天油條配花生湯或豆漿,雖不像現在配廣東粥、蚵仔麵線的奢華,卻是寒天的溫暖滋味。 離鄉後常跑去吃永和豆漿油條,那時還沒嗜喝咖啡,咖啡喝著喝著就上癮了,油條再怎麼吃都不是故鄉的味道,只是將就。每次都買二條,現炸的熱熱吃,一條老了重炸,包飯糰、捏碎配鹹粥,想來油條就是鄉愁。喜歡逛中式傳統早餐大店面,各式各樣的中餐點,就找油條吃。搬住小鎮就少吃油條了,所有早餐都在家準備,一手的廚藝,豆漿也可以自做,就缺打理油條,生活中少了油條滋味,想念時就有回鄉的藉口。 台灣的油條是夾燒餅成套賣的、老油條包飯糰、是捏碎撒在皮蛋瘦肉粥上吃的,很少人單獨吃。家鄉的居民吃油條卻是單獨吃,一年四季都吃,一手油條一杯茶,慢慢品嚐,熱熱吃酥脆的油香滋味,冷了吃軟嫩QQ的口感,寒冬清晨配廣東粥,暖胃上心,豐富一整日,夏天一杯茶水一根油條,也是滿足。無論廣東粥、餛飩湯、海蚵麵線,總要來一根油條配,買多了就當閒時饞嘴時吃,重烤吃風味不同。 清貧時代,也有花生湯、豆漿油條配,無論故鄉他鄉,日子有了油條彷彿多了滋潤,容顏可以不太緊繃。就像待在醫院病床上,清晨就想念油條,不說想念家鄉父母,油條就是我鄉愁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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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啤酒
金大食品科學系研發小麥啤酒,日前發表「金門小麥啤酒」,農試所為鼓勵農友開發農作副產品,衍生相關經濟價值,不排除與金酒公司合作生產,並辦理研習活動教授民宿,或是小吃業者製酒技巧,讓金門啤酒更為多元化,在高粱酒之外打出另一片酒品市場!我沒試喝過,風味如何?不予置評,我長期飲用台啤,覺得台啤夠好喝,而且世界知名多年,新試驗的金啤,如果沒有任何特色,何必跟台啤爭市場。我同學名殺狗,工研院退休的,知道我喜歡喝酒,要弄一台小機器給我,並要教我私釀啤酒,他說很簡單。我說金門很方便買到世界多種廠牌的啤酒,而且不貴,何必麻煩自己動手? 幾年前,我到貴州貴陽去美術交流,招待暢飲高貴的貴州茅台(原料與金酒同樣是高粱、小麥),同時也上了幾瓶「茅台啤酒」,驚艷之餘,大乾了幾杯,並不覺得「茅台啤酒」有什麼特別的風味,與一般的啤酒沒啥兩樣,只不過是茅台酒集團的另一項麥仔酒產品。走過大江南北,我總喜歡試一試當地出產的啤酒,我喝過的啤酒品牌繁多,最喜歡喝的還是青島與台啤。 那年的「茅台啤酒」卻讓我帶回一個構想,曾在「浯江夜話」提過,看金門能不能也開發一品有特色的「高粱啤酒」?風味的研發,當然不要與青島、台啤同流。啤酒,又稱麥仔酒,原料主要是小麥、啤酒花。適不適加進高粱米與小麥、啤酒花媒合一下?看看能不能醞釀成啤,或是孕出怪胎,就交給金大食品系去文創六甲!酒桌上我長期玩「潛水艇、深水炸彈」,一口杯高粱丟進一大杯台啤中,昂頭而乾,搖一搖酒杯,並唱一段「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高粱啤酒」的鈴聲,已在聖誕老公公肚內醞釀多年! 金門酒廠與青森蘋果剛宣布跨業研發「金高蘋果酒」,明年此時可發表上市。日本來的「蘋果小姐」就已經讓我流口水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金酒可以開發多元配方的水果酒、花酒、藥酒等,首要之急,是不是要考慮先配合金門地方產業,或做出扶植地方產業的功能,才是王道。水果一直是金門的「慘業」,近年雖也種出幾種不錯的水果,無法與金酒匹配,也不致於要伸手到東瀛,台灣才是世界的「水果王國」,為什麼只選一種蘋果?台啤現有開發各種水果味的啤酒,我也只喝一次,就不想再喝,雖然水果酒、淡薄酒、調和酒有廣大年輕層的市場,我也不贊成含有酒精成分的飲料,在年輕層太暢銷,太多樣的引誘! 酒杯中的調和藝術,單一純麥威士忌與調和威士忌,彷彿如藝術作品的鑑賞,各有美好之處,調和威士忌是為一項高難度、極需技術性的工藝。金酒的風味,在白酒世界是獨樹一幟的工藝,寄望金酒,要保持既有的良好品牌,精益求精,求質不求量,不要再大量出產浮濫的配酒,嚴重影響金酒的品味。美酒是需要時間去醞釀,無法急功近利的!專心窖養一種好酒就夠了,不但適合單純飲用,也適合各家自行調製,就是因為有美味的金酒! 高粱田已是金門固有的產業風光,「高粱啤酒」似乎更可增彩金門酒的品位,專家們不妨研發看看咱家獨特的「高粱啤酒」!小麥啤酒全世界到處都有,李錫奇說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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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態的國家認同
眾所周知,台灣是個國家認同分歧的社會,但所謂的台灣意識正逐漸抬頭、蔚為主流,卻是不爭的事實。本文無意探討台灣該往哪裡走,只想讓大家明白,國家認同和文化認同有著本質上的差異,熱血激昂者,千萬不要走火入魔。 首先,大夥現在對「中國」這個詞存在很大的歧見。我們可以說中華人民共和國簡稱「中國」;雖然此刻中華民國在台灣,但中華民國卻不能率爾的簡稱「台灣」。近日,藝人羅志祥一句「大家都是中國人」,引來不少抨擊,難道大家真的了解所謂的「中國人」代表的又是什麼東西?我們可以拒絕中國,卻拒絕不了中國文化,或者大家覺得順眼點,也可以說是拒絕不了中華文化;因為文化根源於祖輩、深植於血脈,斷不是想拔就能拔、去之而後快的。 世界上的國家有許多類型,民族國家算是一種。沒人規定華人只能共同組成一個國家,所以也沒人能決定中國只有一個,如果中華民國只能等於台灣,或是台灣只能等於台灣,或侈言「中華民國不懂台灣的故事」,那才真的是把台灣當成「鼻屎之地」,甚至可以視之為進行自我文化閹割的失根浮萍。 事實上,在文化上認同中國,何罪之有?有罪的,是把一切的中國符號都二分法、意識型態化,讓對中國文化的歸屬感變成一種無可救贖的罪惡。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阿扁總統的成名作──「一邊一國」;在政治利益操作和統獨意識的對立下,台灣為了不跟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中國」有所牽連,為了劃清界線,開始抵制一切跟「中國」有關的事物;中國是中國、台灣是台灣,開啟了去「中國化」行動。因為要「中國化」,所以有病態到認為台灣的組成只有「台灣文化」一種,不想想祖厝的源流、墓碣的祖籍、故宮的文物、宗教的儀典、節慶的禮俗,又是因何而來、因何而留。台灣不是石猴子,不可能憑空出世,更不可能喊一喊、自我閹割一番就能變出一個「台灣國」。 因為國族認同的混淆,致使讓台灣社會始終迷漫著不安的動盪。認同中國者,一邊;認同台灣者,一邊;認同中國文化,又認同中華民國在台灣者,則叫做中間選民。於是乎不是「一邊一國」,而是國中有國,中華民國的體內有意識型態者的「台灣國」,也有擁抱中國文化、華人文化的台灣民眾,更有根深柢固的中國迷,在這樣雜亂的關係及國族認同之中,還牽扯了國際勢力的制衡、各強權國的利益與虎視眈眈;台灣如不圖謀自強、自救,又如何指望善於見風轉舵的強權者,屆時會伸出援手? 台灣千萬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放在世界的棋盤上,台灣不是工具,就是棄子;中國沒了台灣依然是強權,台灣沒了中國,還剩下什麼?台灣繞過中國擁抱世界的機會微乎其微;中國繞過台灣背後「下黑手」的機會卻所在多有。除非台灣已經有足夠和強權國叫板的實力,否則,「去中國化」無異是「盲人瞎馬」,亂搞一通! 因為中國夠強大、夠源遠流長,所以華人文化也被聯意為中國文化,「中國人」本就存在各自解讀的空間;但小英會被美談為「華人首位民選女總統」,卻沒人會說她是「中國人」的女總統。文化認同絕不等於國家認同,認同自己是「中國人」,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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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聰師芋頭酥與金門
金門是戰地,更是男人變成男子漢的場域。不只一次,我在筵席、參訪等活動上,碰到對服役舊事念念難忘的朋友,比如鄧湘揚,不談他被魏德聖改編成電影《賽德克.巴萊》原著,而提他擔任空飄物資的作業情景。參加金馬活動的藝人馬如龍,於記者會上陳述服役金門,曾立戰功,獲得勳章,讓與會記者與來賓,同感驚訝。 一月間,我於參訪時,認識大甲芋頭酥始祖阿聰師,特地帶了高粱酒暢飲。阿聰師不喝酒,但談興不減,讓我意外的是,他忘了談製作芋頭酥始末,而兜繞著「金門」。阿聰師反倒問我,「知道雙乳山嗎?知道浦邊嗎?」我或知道或不知曉,都無礙阿聰師的雅興。 阿聰師在國中的年紀就到糕餅店擔任餅乾學徒。烘焙蛋糕、麵包等不同食品,都需要配方,奶粉幾兩、沙拉油多少CC、蛋得幾顆等,糕餅師傅都小心翼翼遮掩量器,阿聰師只能機警地打量,完全不同現在,配方全部公開。「留一手」的習俗,讓後一代無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精益求精。 按我的服役經驗,有烘焙技術、餐飲技巧的人,都會派駐伙房,那是人人羨慕的「閒差」。「閒」也非真「閒」,肩負一個營隊的伙食也夠忙的,但忙的是柴米油鹽,不是操練、更不是火藥與彈匣,這就讓人羨慕了。但是阿聰師不當伙夫,而屬於工兵,專司爆破工作。 阿聰師專門負責埋設「雷管」。把引線埋好,並拉展到適當長度,還沒有打火機的年代,只能以火柴一支一支點燃,然後快速起身,往坑外跑。經常是跑出了坑道,臥倒一旁的水溝,坑道內傳來陣陣爆炸聲。 「萬一來不及跑呢?」阿聰師說,引爆前都得事先演練,知道十公尺的引信多久燒完,引爆火藥。再怎麼的精算,都還是有算計不到的地方,幸好,人的算計經常是準確的,阿聰師在埋了數百顆雷管,建造了無數的碉堡以後,安全退伍,開始了他的糕餅事業。 阿聰師化芋頭為酥餅,是有一年芋頭盛產,親友送來了一大堆芋頭。那是餽贈,也是難題,「你看看ㄟ,看這芋頭,可以做甚麼?」七十歲的阿聰師笑得靦腆,青年阿聰師肯定又更靦腆了,盯看堆滿客廳、廚房跟門口的芋頭,頓覺得親友的贈與是一個託付。 若是家庭主婦,就把芋頭削皮、切塊,炸成芋角,可以煮一年份火鍋;若是農夫,吃剩的可以堆成有機肥。阿聰師是一位糕餅師傅,自然就端上他的糕餅主意,設法把芋頭變成餅。 那年代,芋頭只進鍋爐,不進烤爐,可以滷它、湯它、蒸它,但沒有變作酥餅的。 「有何不可呢?」當年阿聰師手握大甲芋頭,轉動它的玫瑰般的外紋,豪氣陡升。芋頭成為麵包材料在今天已不是新鮮事,但在1997年卻很少看到,何況是作料多,整個內餡都是芋頭的酥餅。阿聰師開始試作芋頭酥。多試配方、多闖口味,量都不多,供給隔鄰的咖啡廳伴吃。這一吃,吃進了記者的口舌,開始了芋頭酥跟大甲芋頭的嶄新歷史。 大甲芋頭酥吃了好幾回,從來不知道揉捏它的手,曾在金門埋設雷管。我拿起宴席上的酥餅,轉動花紋,彷彿看到它們細細的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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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參加北京《金門戰役紀事本末》新書發表會談起
古寧頭大戰在大陸揭密,登上了北京的政治舞台。 今年1月17日,蕭南溪女士在北京舉行《金門戰役紀事本末》新書首發會。蕭女士是蕭鋒的獨生女,蕭鋒是28軍代軍長,1949年10月25日解放軍登島進攻金門的總指揮。 這一役人民解放軍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挫敗,9000餘精銳血祭金門灘頭,片甲無回,中共當局一直忍痛不言。然而這場戰役影響深遠,使國民政府像服了還魂丹一樣,重新振作了起來,穩住台海風雨飄搖的局勢,造成今日兩岸分裂分治的局面。因此,有人說古寧頭大戰是千年一戰,與淝水之戰與赤壁之戰並列中國三大戰役。 當日參加首發會的大陸人士,有羅援將軍、徐燄將軍、山東政協委員暨北京匯泉國際公司董事長董方軍、劉亞洲上將的秘書楊國強、粟裕戰爭時代的秘書鞠開;紅二代有粟裕的兒子粟戎生,以及28軍、29軍的後裔;文史工作者有《海漩》的作者陳惠方,加上媒體陣仗總計150多人。金門受邀出席致詞的,則有戰史專家李福井和愛心基金會理事長許金龍。 蕭南溪感性發言,她說父親蕭鋒從1989年寫《回顧金門登陸戰》,拖延了26年才出版問世。蕭鋒打了這場敗仗,背負很大的精神壓力,抑鬱寡歡,一輩子抬不起頭。父親遭受到的精神凌遲,蕭南溪看在眼裡,痛在心底。 義大利有句諺語「勝利有一百個父親,失敗只是一個孤兒。」蕭南溪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出版此書,就是想為她的孤兒父親說幾句公道話,釐清她父親在這場敗仗中,究竟要負多少責任。這是蕭南溪的孝心,蕭鋒如地下有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這一場經過審批出版的首發會自有它的政治意涵,不能純粹以新書發表會來看待。從北京看天下,我們已然讀到大陸對金門戰役解禁、鬆綁的信息。 古寧頭登陸戰失敗,中共一直避而不談,劉亞洲曾感慨地說:「勝利的戰役濃墨重彩,失利的戰役輕描淡寫。」然而,今天蕭南溪女士新書發表,透露出古寧頭戰役不再是中共不敢面對的真相,相信日後會引起更多兩岸人士的關注與探討。而作為此一戰役戰場的金門,是否能有積極作為,為兩岸和平鋪路? 大陸不再視此役為禁忌,創立兩岸和平園區的呼聲再起。董方軍曾三番兩次啣命來金奔走,主動提案,希望我方能夠配合玉成。這次北京再見董先生,發現他已成立東方君基金會正式推動運作了。金門有志之士早已多次呼籲為兩岸殉難將士立碑安魂,如今看來似乎時機成熟,順天應人,水到渠成之日不遠了。 兩岸和平園區可以設在安東一營區,與古寧頭戰史館連成一氣。規劃設計宜跳脫政治色彩,除了史料陳列,應置入哲學、文學、藝術等元素,強調宏觀、多元與人道關懷,站在制高點,對戰爭進行反思與叩問。兩岸協力打造,意義非凡,日後必將成為兩岸人民觀光旅遊的亮點。董方軍發下豪語:要讓遊客覺得,沒到過和平園區等於沒到過金門;沒到過金門等於沒到過台灣。 若能更進一步,有一天兩岸領導人在金門會晤,聯手上香、獻花、公祭,落實李福井的名言-「戰爭的終點,和平的起點」,那麼隨著和平號角的響起,這個兩岸和平園區轉禍為福的觀光價值,將成為金門島永世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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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在兩岸關係發展的新思路
這次選舉結果,國民黨兵敗如山倒、如雪崩式的潰敗;蔡英文大勝,民進黨立委席次過半成為國會最大黨;台灣政治即將邁入另一個「一黨獨大」的局面;位處兩岸前沿的金門,又來到了新的歷史的轉折點。 元月十六日晚間,當選舉結果出來時,大陸網民熱烈討論;以我參加大陸WeChat〈微信〉的「安溪施氏宗親會」和「福建師大同學會」二個群組為例,熱議台灣政情與兩岸關係的內容,大多聚焦於「蔡英文會不會搞台獨?」和「兩岸會打仗嗎?」兩個問題上;美國在台灣選前關注,選後並由相關官員奔走兩岸進行預防性外交,避免雙方誤判以致情勢失控,顯現出與兩岸人民同樣的焦慮,足見蔡英文上台後,必須審慎面對兩岸關係發展的議題;由於兩岸未來的形勢發展國際社會都在看,在此新形勢下,雙方領導人對兩岸未來發展應有新思維與新作為。 前瞻未來兩岸關係發展,可能因為雙方基本立場差異而帶著不穩定因素,這意味著將衍生兩岸關係發展停滯,甚至於再度對峙而陷入緊張狀態,這會是極大的隱憂。因此,蔡英文在勝選當晚的國際記者會,再次宣示她將會以區域和平穩定以及持續發展兩岸關係為目標。聲明「會在兩岸既有政治基礎上,持續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穩定與發展。」並進而呼籲「這不是單方面的責任,兩岸都要一起努力,來建立一致性、可預測、可持續的兩岸關係。」她是否做得到?尚待觀察! 民進黨再次執政,必須謹記阿扁執政時期因弊案連連,導致要向深綠的台獨基本教義派取暖,採取激進路線,因此破壞了兩岸關係發展的失敗經驗;希望蔡英文以穩定內政、團結內部、振興經濟為先,只有搞好內政、國泰民安,才足以推動良好、穩定、和平的兩岸關係,避免兩岸走向不確定的未來,做一個區域政治上負責任的參與者,以及多邊共同利益的維護者。 自金廈航道開通,十五年來,金門扮演著兩岸交流的重要角色,見證了由軍事前哨走向兩岸交流合作領頭羊的歷史性過程。尤其去年五月在金門舉行的夏張會;七月,醞釀多年的金門自大陸引水計畫締約底定;再以陳福海縣長拜訪大陸國台辦主任和廈門市政府洽談,取得「穩定、發展、利民」的雙方交流合作共識等,凡此,都顯示雙方民生合作的開創性意義。如今,臺灣地區再度政黨輪替,蔡英文要「維持現狀」的兩岸政策尚在未定之天,金門將何去何從則充滿了變數! 總的來說,無論兩岸關係如何發展,金門不能自絕於中華民國的民主體制,也不能自外於兩岸關係中所應扮演的角色,金門應該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研擬出一套發展策略,為金門在兩岸持續合作發展開啟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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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育嬰堂移風易俗
宋時福建即有溺女嬰陋習的文獻記載,千百年來的封建社會,重男輕女觀念根深蒂固,女性的生命權利無法受到應有保障。在金城浯江書院和基督教會之間的法院宿舍,即為清代金門扶養棄嬰的育嬰堂舊地。 傳統上民間生男孩稱恭喜,生女孩則曰也好,十足表現落伍的觀念。舊時坊間有換花習俗,聲稱能將懷胎中的女嬰,通過法事儀式轉變為男嬰;較為不人道少數走偏門者,直接將活生生的女嬰,送至海邊祭祀放水流,寄望以死換生,下一胎會如願以償生男兒,咒以「海水青青,女兒換後生」等語。 清代中葉社會動盪,貧苦人家謀生不易,加劇閩南棄嬰風氣。有些生下來的女嬰,直接溺斃在房間馬桶裡,或者遺棄任其自生自滅,泉州府為此才開始致力於地方救濟策施。金門育嬰堂是繼廈門育嬰堂之後,廈門育嬰堂在乾隆31年(1766年),設立於廈門港火仔垵,由當時巡道蔡琛就原先註生娘娘廟,改為施行善事的普濟堂,由官方雇請數名乳婦,提供衣食,收哺女孩,皆由興泉永道撥發經費,聘請當地公正士紳董其事。筆者近年來多次走訪廈門洪本部一帶,找到清代廈門育嬰堂遺址,可惜已經過幾番的翻修更改,僅得殘碑憑弔,難以窺得全貌。 金門育嬰堂的起源,是受到廈門的影響,清道光28年(1848年)8月,金門縣丞李湘洲及金門鎮右營遊擊鍾寶三,聯合鄉紳林焜璜、蔡師弼、蔡漣卿等人倡建育嬰堂來收養女棄嬰,到了同治元年(1862年)才在後浦縣衙西面完成二進的建築,明定育嬰堂規條,收孩、領孩、扶養、募捐經費等細項,都有一定的規範程序,拯救無數女嬰的小生命。民間的習俗,孩子的出生都歸註生娘娘所管轄,按照慣例堂內也祭祀註生娘娘。 育嬰堂的興建及經營過程,應歸功林焜璜及林豪父子,他們平日熱心參與地方公益事業,林焜璜極力奔走募款,舉人林豪曾經寓居廈門虞朝巷,繼承父志續修《金門志》時,另在規制志中獨立篇章,詳盡的書寫籌設育嬰堂的緣起和經過,喚起鄉人對這項慈善事業的重視。光緒22年(1896年)林豪經理育嬰堂,光緒33年(1907年)林豪遠涉重洋到新加坡,在當地住了二、三年,為家鄉籌募育嬰堂經費,寫了不少相關詩文。 金門育嬰堂成立不久後,由於收養的女嬰過多,造成經費不足,幾度將部分女嬰撥請廈門育嬰堂協助扶養,解決嬰多費少的問題。民國之後民智大開,送嬰者少,遂廢止育嬰堂,原址多次淪為軍隊駐所及自治區公所。1948年金門司法處設在北門街舊禮拜堂,因為是屬於金門基督教會產業,教會提出收回請求時,司法處找到已為區署的育嬰堂,準備建築法院,並成立籌設「建築金門縣司法處籌備會」選出十五名駐會委員,公推許允選當主任。資金的來源,先是拍賣掉在後浦大街的日據敵偽產業店屋一座,再向高等法院請求撥款,不足部分由縣民分攤認捐。 金門育嬰堂從有到無過程,講述一段金門移風易俗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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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將軍大文讀後
日前,於浯江副刊拜讀鄭瑞堅將軍精心力作〈胡璉將軍第一次抵金時間探討〉,深覺該文內容豐富,論述有據,析理明白,令人佩服。其文引述民國68年版的《金門縣志》,卷一大事志第三篇大事記第二章〈中華民國大事記〉,記載:「民國38年10月9日,12兵團增防金門,司令官胡璉抵金。」說80年增修及96年續修的《金門縣志》均有相同的紀錄。鄭將軍提問:上述38年10月9日是不是胡璉將軍第一次蒞臨金門的日期? 據我所知,許如中編輯陳槃審閱,民國48年3日1日初版發行《新金門志》的大事記第二篇:〈近二十年大事記〉即有類似記載,在民國38年10月9日,寫著:「以12兵團18軍增防金門,兵團司令官胡璉抵金。」,此志是國軍駐守金門以來,第一次編印的志書,發行者是金門縣政府,印刷者是國防部印製廠,書中的序文首篇作者即胡璉。 關於38年10月9日胡將軍有無來金此事,楊世英先生在民國89年5月24-25日的浯江副刊就曾發表〈卅八年十月十日胡璉將軍來過金門嗎?〉一文,首段寫說:《金門縣志》第154頁第21行:「(民國38年10月9日)十二兵團增防金門,司令官胡璉抵金。」 楊文第二段說:按以上記述,核與事實不盡相符。建議更正為:「民國38年10月10日,十二兵團之十八軍增防金門,軍長高魁元將軍抵金。」 接著,楊先生在文中引述了《國民革命軍陸軍第十八軍史》(民國87年6月史政處編印)第266頁所言,及胡璉所著《泛述古寧頭之戰》第四章第二節,綜合所述,說十八軍自汕頭船運金門,採極為保密方式進行,而且,此項運作的確收到「有心欺敵」與「善意瞞上」的雙重效果,說此時胡璉將軍前來金門,既無此必要,尤有「擅離職守」之虞。楊先生說他閱讀不少相關書刊,未見有胡將軍於民國38年10月上旬來金之記載,他也曾請教過十二兵團長官友人,說他們一致認為胡司令官38年10月26日始抵金門。楊文最後一段,引述古寧頭戰役任十八軍上校作戰處長侯傳仁所寫〈古寧頭大捷回憶〉(收錄於《古寧頭大捷四十週年紀念文集》,說明十八軍司令部到達金門之情形,說侯上校只寫他隨高魁元將軍下船,在此楊世英未明言,但其意甚明,胡璉並未隨軍前來。 此次,鄭將軍參考了更多的文獻書刊,來探討此議題,文中論述了「戰前敵我情勢」、「增援金門的背景」、「增防過程」,在文中徵引18軍將校的講法,引述了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的《金門保衛戰》、18軍軍長高魁元將軍的〈金門保衛戰之回顧~明恥教戰的驗證〉、第18軍作戰處長侯傳仁上校的〈古寧頭大捷回憶〉,得知「第18軍船運金門係由高魁元軍長負責帶領,分於10月7、8日從汕頭啟碇,10月9日到達金門海域,10月10日凌晨3時登陸,所以10月10日是第18軍進駐金門的時間,此乃10月9日船團祇是抵達金門水域,並未登陸。」 文中亦就兵團司令部來論,鄭將軍引述第12兵團參謀長楊維翰將軍的〈我對古寧頭戰役的觀感〉之言,質疑胡將軍《泛述古寧頭之戰》的講法。因為照楊維翰將軍所言,兵團司令部當時實際上由楊帶領,沒有像胡將軍所述率整個第19軍一起行動,只是軍的一個團隨行。在10月13日兵團改隸「東南軍政長官公署」指揮之前,就已動身前往舟山增援,爾後「忽奉電令改航金門增援」,在10月11日就已到達料羅灣,並不是胡璉將軍所謂「在18日以後」才發航。 鄭將軍的文章也探討了19軍在何處接到改增防金門的命令,並分析胡璉將軍第一次蒞臨金門的時間點。鄭將軍大文洋洋灑灑,內容精詳,讀後讓我更加欽佩他的認真與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