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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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印象
台北近郊的一個小鎮,每次返台回到小鎮,映入眼簾總是高樓建築如春筍般一棟棟自地上冒出;又像竹子節節高升,動不動就是十五、六層樓以上的大廈。一次在廈門搭計程車,司機形容廈門高樓興建的速度就像貼壁紙一樣快速。小鎮雖然沒有像貼壁紙的快,但也不遑多讓。在建商群策群力下,一棟棟美輪美奐大樓不斷竄出,改變著小鎮的天際線。隨處所見的空地仍不停搭蓋樣品屋,前仆後繼持續推案。當夜來臨,窗口漆黑的要比燈火如晝的多。 有趣的是推出的一個個建案,總喜歡以國名,如法國、瑞士,或是一個知名都會,如巴黎、紐約、溫哥華、蒙馬特、米蘭,甚至還有東鄰的東京、伊豆、佐賀……等當名稱。用得最多的大概就屬法國及巴黎了,類似的名稱如:法國香頌,巴黎之星。建商或許想用這樣的名字引發顧客一些浪漫綺麗想法而買房,不過正也曝露出對自己住家環境信心的不足。假若住家環境的溪流是清澈的、空氣水質是純淨的、公園是綠草如茵的、交通是便捷的、圖書館是藏書豐富的、藝文活動是精彩的……。若如此,便可理直氣壯地說,這是新北之星、桃園之星、高雄之星,甚至是金門、澎湖之星,不用依附外來名稱。 幾次夏日回來,小鎮氣溫總比台北涼爽,通常氣溫會低一兩度,有時只開風扇還不需用到冷氣。冬天回來,才見識到小鎮的水霧瀰漫,當台北陰鬱的天候,這裡卻是煙霧繚繞。聽說小鎮以往也種茶,這種天候對茶葉孕育是有益的。一日霧又來了,搭電梯時,當我按下「十五樓」,同電梯的婦人微笑著說:「這種天氣會不會有虛無飄渺的感受?」我回說:「還好啦,不過,這裡怎麼這樣多霧?」她說:「這已經算好的,我搬到這裡二十幾年了,以前那種霧才叫霧哪!」又說 「這些年來,房子越蓋越多,相對的,霧也越來越少了。」 一開始,買菜都在附近大賣場或小型超市,後來發現一處傳統市集。市場是一條窄窄數十公尺的街道,兩旁有店家擺出的攤子,中間又排了一列攤位,時常是摩肩接踵人擠人。除這街道,還蔓延擴展到兩頭的商家。這裡的蔬菜「俗擱大碗」,買菜不是論斤秤兩的,而以單位計價。一頭的幾戶店家經常彼此喊價較勁,當一店家夥計嚷著:「花菜三個五十啊!」另一家女夥計回應喊著:「絲瓜一條十元啦!」又一家聲嘶力竭吼著:「蘿蔔兩條三十啦!」各家店前堆滿成堆的花菜、絲瓜、蘿蔔。叫賣聲此起彼落,誰也不肯讓誰,夥計們經常喊到「騷聲」。另一頭,以喊價販售魚貨的攤子同樣熱鬧滾滾,圍觀的人群圍成幾道人牆。 或許,小鎮還有其他的面貌,等著我去探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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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掉高牆找回感動
「牆」能保護自我,但也能隔絕自我;既能擋住有形,更可能因而拒絕人心於無形。 二次世界大戰著名的柏林,曾豎起拒絕東西方和解的高牆,也區隔了民主自由與共產獨裁陷於冷戰達30年之久。 傳統古厝或聚落,很少用圍牆與外隔絕,但早期金門海域不平靖,為了防衛而築起高牆。那是基於保護桑梓的不得已。兩岸陷於戰爭之際,敵我分明,以地雷、鐵絲網佈陣築起有形的牆,間接隔絕了兩岸人民無形的心牆達半世紀。 有些大宅院或住宅,喜歡砌起高牆,鞏固自己的地盤,氣勢顯得高不可高攀,但也阻絕了賓客的親近感;社會菁英站在高牆上,俯視著那些爬不上來的弱勢,歧視而無情;佔1%金字塔頂端的首富,在高牆裡無法體會99%以下貧窮者的失落與絕望;學校對社區築起了高牆,雖然維護了校園安全,卻也阻隔了社區的關愛;政府部門、司法大廈築起了維護官威與嚴肅的高牆,可是再也不親民。因為「心」牆越築越高, 人們從此再也喚不回感動! 壢新醫院與天下文化共同出版《沒有圍牆的醫院:壢新改寫台灣醫療史》一書。雖是敘寫壢新醫院,發揮社區醫療功能,用心貼心照顧病患的故事,但以「沒有圍牆的醫院」作標題,卻是聚焦於去掉高牆,拉近醫病關係,找回感動。這是2015年解構高牆的重要鉅作。 壢新是一所位於桃園市的醫院,強調經營四大主軸:即是「醫療的壢新、品質的壢新、E化的壢新、藝術的壢新」。全國所有的醫院,重視醫療,邁向E化,均不足為奇,只要有錢投資,不是問題,重點是透過堅持醫病品質與藝術性的配置,才是去掉高牆的可貴作法。 最令人稱羨的是該院的藝術性。內容包含在院區內設置「藝術生活館」、「藝文空間」、「音樂沙龍」三個場域。「藝術生活館」陳展文創產品,「藝文空間」展出書畫作品,「音樂沙龍」可以閱聽美好旋律,如此可以讓醫病在此獲得心靈的療癒,這是首次見識到。 試想當我們生病時,奔波往返於醫院,總是「掛號要排隊,候診等太久,看病時間短,領藥回家去」,多少年來大家都習以為常。而一次一又一次經驗的累積,就在醫病之間築起了高牆。 如果所有的醫院都能學習壢新,在院區內外設置貼心的服務專區,除了提供體貼細心的醫護照顧之外,還能在社區之間,醫病之間,增添藝術性、趣味性、學習性與休憩功能,有時還能與醫護人員交換訊息,一定可以留住人心,找到感動。 少數傳統學校還是以高牆,拒人以外;許多新型學校則已經撤掉高牆,換為親近式隔籬,讓親子可以自由出入校園,與學校師長互動良好,學校與社區聲息與共,增進了校園的友善氣氛。 五個鄉鎮公所,都去牆而親民,展開迎來鄉親的體貼。政府部門倘若築起了高牆,民眾很難進入。最近有人在臉書上投書,反映縣府車滿為患,民眾若開車進入洽公,很難找到停靠點。不只如此,縣府本身築起的高牆及動線配置,才是問題所在。倘若公務車之外,所有的私車均移往外部停車場,並且撤除高牆,將府前廣場活化為親民藝術園區,不論辦公或洽公,均能緩步悠遊於舒適的景觀,必可還給縣府美麗容顏,增添縣府親民作風。 所有外在有形的牆,去除與否,端看使用者的觀念。然而最難撤除的是深藏於無形的「心」牆,那是源自於價值觀。人們總是在有意無意間,築起一道一道的高牆:與人相處隔著一層,那是「自衛」,也是「隱私」;夫妻家人之間倘若有了心牆,家庭氣氛必然改變;教育人員如果架起心牆,則校園的組織文化與友善情景橫遭破損;黨派之間架起心牆,再也難以融合;政府人員如果對人民築起心牆,則民心必然向背。 呼籲社會各界,減少築牆,或改善牆垣設計,迎來親近感。我們更要彼此撤除心牆,連結心橋,尋找信賴,喚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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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崗阿董的快樂哲學
多年前去菲律賓長灘島(Boracay)渡假,租了一艘船和船伕,第一日玩下來覺得意猶未盡,便與船伕商量續租一天。沒想到船伕面有難色,問他是否明天另有客人預約,他搖頭否認,追問再三,才靦腆答道:「今天我已賺夠了錢,明天想休息了。」記得當時一日租金才600披索,折合台幣不到500元,我心想:這樣就「賺夠」了嗎? 「為學日增、為道日損」的道理,我們幾乎花了一生的時間去學習。從不斷累積知識、財富,努力滿足各種慾望,到生活之船超量承載,才驚覺是否應該逐步捨棄外物、減重求生,我們開始去繁就簡,開始尋找簡單的幸福。但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不經過加法,也不需要減法,人生在他的手上就這麼不增不減,只剩下初始的自在? 古崗阿董的身影也令我印象深刻。他的膚色黝黑,臉上鬍渣殘存,破舊的牛仔褲總是沾滿黃泥,踩著一雙過時拖鞋,永遠笑口常開。他的人生經歷豐富,跑過遠洋船,幹過建築,開過大怪手,現在回家養牛、捕魚,過著典型的農家生活。與他聊天最是愉悅,儘撿快樂的、有趣的事兒說,至於減薪裁員,或搞丟船長執照之類的倒霉事,他講起來都不以為意。問他養過牛口麼?「不怕!看別人怎麼做不就會了」,仍是一派輕鬆。總該操心一下生計吧?阿董自有一套哲學:「今年我賣大牛,明年中牛變大牛,小牛變中牛,不是每年都有牛可賣?」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阿董彷彿已從嚴肅的工作中解脫,工作不再是工作,成為一種遊戲;既是遊戲,「放牛經」出自阿董口中,便顯得創意無窮。他把酒糟倒進母牛與小牛的食槽中,然後另載一車酒糟,尋著野放四處的公牛分別餵食。他笑稱「母牛吃自助餐,公牛吃餐廳」,因為「自助餐要自己取用,餐廳則會把菜送到客人面前。」 阿董工作時不忘聽音樂,隨身聽錄有豬哥亮、鄧麗君的歌,跟著哼,倒也有模有樣。他錄下畫眉鳥的叫聲在野外播放,果真引來許多異性相吸的同類與之唱和,我也因此懂得分辨公鳥與母鳥的不同叫聲。 曾經有一隻八哥飛來他家不走,阿董於是留牠下來。八哥很聰明,喊牠就飛到阿董的肩上站立,也會叫阿董的名字,阿董不綁牠,任牠自由飛翔。有一天八哥沒有回家,阿董四處呼喚找尋,結果在不遠處的民房聽到八哥的回應,好像在叫他的名字。阿董前往索討被拒,只好回家,以後每次經過那裡,都會聽到八哥熟悉的聲音。有一天,叫聲不再了,阿董去打聽,原來八哥自殺了。 這樣悲愴的故事,阿董講來竟是如此雲淡風輕,他一定早明白「怨憎會、愛別離」的道理,知道人生在世,既擺脫不了討厭的人事,又不可避免會與親愛的人分離,因此只能隨緣自取、當放則放。我幾乎開始懷疑是否紅樓夢裡跛足道人下到了凡間,低吟著「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 阿董肯定沒有讀過紅樓夢,就像我也沒有讀過他的快樂哲學。過多的知識圖騰,令我們遠離了純真,遠離了幸福,遠離了生命第一次誕生,剪斷臍帶時的潔淨真實。幸好人可以有多次誕生,每一次誕生剪斷一次臍帶,剪斷我執,剪斷無明,這麼一路剪下去,直到擁有最大的自由。 生命之舟只需承載你所需要的東西,而我們所需要的東西真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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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歷史觀
「將現有史料,重新安排,注入新的眼光,作為思考現代問題的殷鑑及指南,作這樣的工作需要的不是才華,而是大視野!」但什麼是大視野?就是放懷:生命於此風流;生命於此洗滌,進而對紅塵有一種大歷史觀的深思。 諸如何以同樣是紅土地,在美國能發展出蘋果的產銷地;在中國卻是一片貧瘠之地?何以中國的領土人口比日本多,歷史也比日本悠久,為何是日本打中國,而非是中國打日本?是因為動員條件上不如?或是尚來不及實行資本主義? 十六世紀之後,荷蘭成為西歐資本主義國家的先進。荷蘭的正式國名是「內德蘭王國」(Koninkrijk der Nederlanden),荷蘭只不過是當時七省中之一省,卻負擔了全國經費四分之三。繼荷蘭之後,英國成為傑出的資本主義國家,竟稱霸於世好幾個世紀,進而逼使其他國家仿行,間有滲入國家資本者,相對地約束私人資本,成為社會主義。兩者縱有不同,但有幾點是一致的:法律須保障私人資產,鼓勵資金流通,經理雇用,服務性質的機構共通使用,使得全國能在數目上管理,而這背後需要有一理性思維下的結構:法律來保障! 事實上中國近代的官僚政治(bureaucratism),表面上要較封建或幕府時的日本時髦許多,明清尤其如此;但日本能以其田賦所得支持明治維新,何以我國至民國以來,田賦始終未對中央財政發生作用,亦為政局不隱最大原因,不啻為農業大國一大諷刺。除了因數字管理因素之外,追根究底應與中世紀以後,我國重於內向(introvertive)及非競爭性有關。 若以長時間、遠距離、寬視野,不計較於短時間片面的賢愚得失來看,則所謂中國和西方文化接觸已達百餘年之說,其實是有待商榷的!深入反思,不難發現:傳統文化一向是重經典及人文的,因為,經典可以增進我們思想創造的能力,隨時反省自己所提的問題,使我們更靈敏地自覺到我們的看法是否具有原創性;而人文可以使我們始終不忘「人」才是教育的目的。所以即使如考據大師戴東原,猶仍認為「義理」是本而「考證」為末。但自五四以後,因深受激烈反傳統運動影響,先是對中國思想典籍喪失信心,進而連西方的經典也了無興趣,竟而產生了形式主義與科學主義,淺碟文化及輕人文風氣於焉產生,以此環境,欲培育知識經濟所需之「原創力的知識」之人,則無異緣木求魚。 但以今日環境,要以上述之標準來進行有失之冬烘處,故而藉由通識教育,安排學子接觸具有人文性、論辯性、跨科系的思想範文,薰陶出具有生命關懷,並能根據內在的資源,以批評的態度、精密的眼光、開闊的胸懷,提出特殊的原創問題,並有解答能力的學子,由此這批人來推動知識經濟,不但可強國,更可立國,更重要的是,能找回人性的光輝,如此也算聊盡寄食學府之良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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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有不二
物理學家都知道,光有波粒的雙象性,不僅光如此,所有的物質也具有完全相同的雙象性。我們所謂的電子或任何基本粒子,也都可以波狀形態出現,因此波與粒非僅不可分,更有互補作用。這就是波爾(Niels Bohr,1885-1962)所說的「互補原理」。他認為,這互補性是現象和測量儀器互動的必然結果,是實驗互動的結果,不是實體雙象性。 海森伯格的「不確定原理」也告訴我們,不可能同時正確地界定電子的位置和速度。要斷定電子的位置,需在電子上打光,在這過程中,光裏面所含的光子就把能量傳給電子,能量越高,運動受干擾的程度越大。於是這就碰上兩難問題:越是打強光來減少電子位置的不確定性,以便瞧個清楚,電子運動的不確定性就會越發提高;另一方面,只用低能光雖然不致太過干擾其運動,位置的不確定性卻會增加。換言之,有了觀察者,物質就沒有所謂實相,因為物質永遠會因觀察者的行為而改變實相。反之,若沒有觀者,談「客觀」實相便毫無意義。我們所能做的不過是依觀察者和儀器,捕捉電子的一個主觀性質;這時,實相所呈現的形式跟我們密不可分。 但愛因斯坦卻認為:「物理學家應該假定,他探討的這門科學乃是研究非自己所造的世界,就算他不在,這世界亦當如是,而且基本上是不會因他而變。」愛因斯坦這種立場是謂唯物實在論(material realism)。然而,愛因斯坦錯了,依玻爾和海森伯格的說法,我們提到原子和電子時,不應把它們看做是實在的東西,並且具有速度和位置等明確屬性,在明確的軌道裏移動。用佛家的術語說,萬物的性質都是依他起性,他在故我在,他變我也變。 物理學家諾泰爾說道:「有些哲學家進一步推論說,包括物質與心智在內都沒有內在的存在。我們若追溯這一派思想的歷史,便可得知在東方思想中首唱此說者是兩千五百年前的悉達多‧瞿曇(Siddarta Gautama,即釋迦牟尼)。在這觀念中沒有虛無主義,不否認實相或存在,而是直入存在本質的高深觀點。若東西都不是絕對存在,而又確實存在,那麼,其本質就得從使它們聚合的關係中來追索。存在的只是物體間的這些關係,不是物體本身。物體就是相互關係…」諾泰爾除了闡釋佛家的空有不二,也說明了佛教萬物一體相依相生的因緣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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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歷史抬頭望見未來
一座廢棄的古厝,可以充滿琅琅的讀書聲,變成社區傳藝的民間學堂;一間老舊的宗祠,可以變成簽書會與書展會場;一段荒涼的古道,可以變成郊區的故事廊道。歷史古蹟等閒置空間的活化再利用,已逐漸成為未來生活素質的指標。 近年來在文資部門的推動下,歷史古蹟的活化再利用,已在全國每一個縣市城鄉撒下一顆顆種子,讓「台北第一酒廠」變身為「華山藝文特區」;在金門式微的模範街、舊金城的明遺古街、陳氏宗祠周圍衰頹的小店,現在成了藝文與文創特區。百年古蹟、歷史建築等閒置空間,讓記憶空間與文化藝術的追求找到絕佳的「連接點」。 一個地方擁有一處史蹟,是「確幸」;如同時擁有眾多美不勝收的古蹟與故事,那是人間「幸福寶地」!金門得天獨厚,在總面積150.4560平方公里(不含烏坵)土地上,擁有國定古蹟8處、縣定古蹟37處、國家公園與戰役史蹟,修復之歷史建築及登錄為歷史建築者計有148筆,有些還在持續發現與修復。其密度之高,幾乎到了村村有古蹟,轉角就能遇見歷史的驚喜感。 當走在傳統的金城街道,沿著總兵署穿入巷弄中,偶一轉角,彷彿遇見了當年許獬在此讀書的情景,或撞見當年把總練兵督陣的軍營威儀,接著又瞧見了隱身於市井的一代名將邱良功的風範(耗時1年5個月,花費新台幣1800萬多元,邱良功古厝終於完成修復)。再信步走入舊市街,想求功名就穿進「摸乳巷」找魁星樓(奎閣)的文昌帝君幫忙,想禮佛敬神就皈依百年古剎「觀音亭」求取解惑。旁邊豎立巍峨的「邱良功母節孝坊」(貞節牌坊),印證成器的邱良功,背後有一位中國母教的楷模。至於要找邱良功墓園,就要到金湖鎮小徑村。 幸福的金門,有人極力搶救古厝遺跡,但也有人唱衰難以恢復原貌而不滿修復結果,更有些人對破落古厝古蹟,阻礙了村社現代化發展而嗤之以鼻,認為不值得浪費公帑,阻礙鑑定,企圖游走法規漏洞,變更地目加以摧殘出賣圖利。 任何古厝遺跡,經歷時空環境變異,歲月與風化沖刷,用現代的建築人力、技法或材料,很難恢復舊觀,尤其圍繞於現代建物之間,總難以類比而顯得突兀。邱良功古厝周遭均為高起建物,顯得不搭,設若廣場美化為園林,讓附近居民認同,組成認養單位,包含內部展示資料的陳設、解說導覽志工的培訓,或許可以更活化此一古厝。 各村落古厝崩壞情形嚴重,多半是地主及其子孫未能善盡維護,復因數代輾轉傳承,屋主往生或失去聯絡導致產權不清,爭議時起而任令頹圮,反而妨礙村落整體建設規劃。街角村郊的碉堡、古蹟、古厝、濕地等閒置空間,原本就存在故事與記憶,現在是特有的問題,未來它可能是發展的機會。鄉親不能為了開發尋找新地基,而任令其擺一邊。古蹟本身價值應該重於人的方便使用,是人要遷就古蹟,而非讓古厝空間來遷就現代人。 過去古蹟保存著重於搶救與「冷凍式」保存,築起一道圍牆,「文資法」朝向「再利用」修訂之後,古蹟已打破靜態保存方式,開始走入民眾生活,甚至帶動地方的發展,延續新的生命。讓邊緣與主流再銜接,我們究竟是需要一個社區居民交誼中心?還是一個休閒場所?這是一個觸媒,一個機會,就像中國人最擅長的「留白」,可以匯聚大家海闊天空的思考,找出利用價值。為了避免古蹟古厝不斷因開發而被破壞,或許可建置媒合機制,撮合需要空間的非營利單位使用與延展其生命。 依據文資法規及本縣自治規則,組成評鑑委員會,加速協助各社區村落訪查具有保留價值,目前功能不彰的空間,與各社區發展協會合作,先予以標定列冊作為未來活化之公共文化財,並由社區與地主協調,找出活化共識,例如:前水頭、珠山、瓊林等三處傳統聚落,金城模範街41棟建物及街道;若只是分散獨棟式,例如:金水國小、睿友學堂,凡是其附近經評定不具保留價值,則同意其變更,但只能作為公共設施(綠美化路道或園林)用地,並以其祖先為名以資紀念。 擁有世界遺產的諸多國家或地區,在開啟重大建設之際,遇到古蹟遺產總是會轉彎,設法挽留、保存、活化,並與現代文明接軌,值得我們為了繁榮開發時借鏡。金門何其幸運,擁有這樣多的生態空間,古厝建物群,戰爭史料,鮮活的故事,鄉親宜抬頭挺胸,望遠未來,邁向擁有世界遺產的下一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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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燃主動熱情的火
從事多年的學生輔導工作,發現最難改變的學生是那些被動和冷漠的學生,被動的學生,對可以努力去作改變的事,常說:「不可能、沒有用、算了、太難了」,在沒有付出全力去努力前,早就放棄了。而冷漠的孩子常說:「還好;沒差!」,缺少了生命的熱情去追求改變。主動和熱情宛如飛機之雙翼,唇齒相依,息息相關,少了其中之一就會造成生命的迷航或墜機。 要點燃主動熱情的火,首先必須確認自己「生命中的最高目標」。這是指在做某件事時,一個人會主動熱情、全心投入,覺得這就是生命意義之所在,因而能從中感到充分滿足、生氣蓬勃,也會協助一個人克服低潮,覺得生命因此發光。 主動的人看得見未來,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而且他們驅使自己採取行動,即使因此要冒一些風險和付出一些代價也再所不惜。換句話說:「主動者懂得尋找機會、把握機會,然後付諸行動」,比爾蓋茲讀到哈佛大學二年級,發現自己對電腦的痴迷,於是輟學投入了電腦軟體的研發,因而創立了日後大放異彩的微軟公司。當然主動的人能使好事發生,也容易犯錯。美國著名參議員羅伯.甘迺迪也說過:「惟有那些敢於失敗的人,才能有所成就。」太過於保守被動,安於現狀,故步自封,好機會絕不會送上門。 熱情是一個人成功的要素,根據研究:美國前五百大的企業總裁,其中有一半以上在大學的成績是C或C以下。美國的百萬富翁中,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人並沒有完成大學教育,是什麼原因使一個看來平凡的人擁有偉大成就呢?答案就是熱情,任何一個想過超凡生活的人都有他的慾求,平坦的礁石激不起美麗的浪花,熱情的火焰越烈,慾求越強,未來的遠景就越大。 有一個故事提到:有一個年輕人去拜訪希臘哲人蘇格拉底,漫不經心地問:「怎樣才能求得人生真正的知識?」,哲人帶著青年來到海邊,下到水中,把他壓在水中三十秒。當年輕人抬起頭來,蘇格拉底問他:「你來要追求什麼?」他回答說:「偉大的哲人,我要知識。」蘇格拉底再次把他壓到水裡,如此上上下下地吸氣、閉氣,哲人又問道:「你到底想追求什麼?」年輕人答道:「空氣,我想要空氣!」「很好!」蘇格拉底接著說:「年輕人你只要像渴望空氣一樣去追求知識,你就可以得到它。」人心中的熱情是無可取代,它是意志力的燃料,如果真想要做某件事,自然就有足夠的意志力去完成它。人類受造的特質之一就是:當一顆心被燃燒起來時,絕望就消失;而且能讓許多不可能的事情變可能。 放眼十二年國教的改革,點燃學生主動學習的熱情,不才是所有教育工作者和為人父母者最重要的使命和責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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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
「傘」這個字造得很溫暖,好像一個大人頂天立地,張開臂膀,為他身旁四個小小的人撐住一片天,並且托住他們,這四個小小人看起來被保護得很安舒的樣子,感覺像一個五口之家緊密聚集在一塊兒,其樂融融呢!這個「傘」字是否釋義為「家」來得更為適切?我常有著這樣的奇想。 讀陳映真《將軍族》集子裡的〈祖父和傘〉,他這麼寫著:「那真是再也不曾見到過的一支美麗的傘子。它的模樣要比現今一切的傘大些,而且裝潢以森黑發亮的絲綢。它的柄像一支雙嘴的鍬子,漆著鮮紅的顏色,因著歲月和人手的把持,它是光亮得像一顆紅色的瑪瑙了。天晴的時候,它是祖父的拐杖;雨天的時候,它便是他的遮蔽。我說不上我多麼地愛著它,不但因為它是我親愛的祖父的雨傘,也實在因為它有著一種尊貴魅人的亮光。晚飯的時候,傘掛在左面的牆上,在一顆豆似的油燈光之中,它像一個神祕的巨靈,君臨著這家窮苦命乖的祖孫兩代了。」此刻,我更強烈地以為「傘」就是「家」。這窮苦命乖的家顯然少了父母親和兄弟姐妹,撐住一片天的是老祖父,保護著唯一的孫子,這把傘撐得畏畏縮縮地,儘管是不稱頭,但在一顆豆似的油燈光之中,它仍偉大得像一個神祕的巨靈,君臨著這家窮苦命乖的祖孫兩代。 這麼多年過去了,「傘」在世人眼裡,仍舊只是遮陽擋雨的一件用具,這是否意味著我要一直寂寞下去?眾人都只當它是把傘,我又如何能指望它是一個「家」呢?那麼,我且妥協,接受它只是一把傘,母親的一把傘。晴天的時候,它是母親的拐杖?雨天,它便是她的遮蔽?可我記得,她一向健步如飛,不需要拐杖;曾經,父親是她的遮蔽,當風雨來的時候。然而,最教我難受的是,這幾年,她學會了為自己準備一把傘,做她的拐杖,做她的遮蔽。我這個女兒沒能為她撐住一片天?我黯然。 又過了幾年,母親對她的傘也放手了,像陳映真故事裡的祖父一樣。「那天晚上,他變成一個病人回到家裡。他果真年邁不行了,我想著。天開始落起很大的雨。沒甚麼,這是我們的雨季呢!……,我看著祖父那張垂死的臉色……,我拿起祖父的傘,跑出茅屋,衝進傾盆大雨的闇夜裡了。……在風馳電掣之中,嘩的一聲,我祖父的傘翻成了一朵花。……唉唉,雨落著,雨落著呀!……。」 中國人有個忌諱,互相不送傘,因為「傘」和「散」同音,「送傘,人散。」這麼一說,我可想起許仙和白素貞來了,他們那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不正是緣起於一場雨、一把傘,最後怎麼樣呢?情斷緣散了,悲劇收場。幾年前,我嫁作金門媳婦,隨夫婿返鄉探訪親友,時值溽暑,天氣炎熱,正午,我們到了金城某商行,他買了一把花色鮮艷的陽傘送我,興沖沖撐開來,頭上一片花海,漂亮極了。傍晚,那花傘突然崩壞,垮了下來,把我們兩人的頭跟臉全給罩住,身旁的夫婿驚呆了,好一陣掙扎,連拉帶扯的,才掙脫出來。夫婿邊罵道:金門的商店怎麼賣這麼爛的傘呢?說要回去找老闆理論、退貨去。我說算了,金門人很老實,應該不是故意賣我們爛傘,可能正好是不良品吧?我忽然想起甚麼,抬起臉看著他問:你送傘,傘壞了,這種情況,我們會不會散呢?他說:別煩我,我正在心疼買傘那兩百塊。猜猜看,這對冤家後來散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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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閃光外一章
我們生活的島嶼邊緣,有一座又一座的燈塔,如果在夜間以相機空拍,它們將會形成一個醒目的光圈,環繞我們的島,而每一個光點都有它自己的生命脈動,耀眼閃爍。我收集的許多空拍照片中,矗立的燈塔特別讓人驚豔,由空中俯瞰,有蔚藍海洋的烘托,燈塔更是絕美。為了豐富書寫,我的燈塔資料一直在補充,資料越看越多,越覺得自己的匱乏與不足,所幸在訪談燈塔主任、工程師、股長時,他們都會提供給我稀有的寶貴資料及書寫建議。在不斷修正書寫及補充新資料時,我發現之前感覺「斷層」的部分,正是資深的燈塔主任人生的「轉捩點」。在時代變遷中,他們個人的遭遇與歷史背景結合在一起,銜接了燈塔脈絡,在環境衝擊下走出一條新路,散發出一道特別的光。 我們現在所見的燈塔,導航之外更導引觀光,我們閱讀的燈塔史,帶領我們追溯不同階段的燈塔變遷,它穿過兩岸分裂,台灣燈塔的技術斷層,一群人憑著過去經驗,努力傳承,一頁艱辛的歷史推進現代,讓全國三十五座燈塔持續發光。而每一個光點,都儲備航向更大的海洋,帶出新時代精神。 未來,燈塔與觀光必然結合越來越深,人們站在燈塔旁邊,怎樣看島嶼與海洋,正反應生活在島嶼的人怎樣看世界。一個閃光的燈塔景點,可能是地方吸睛的觀光亮點,但遠在離島的幾座燈塔所在地,從曾經擁有眾多居民的豐華變成一片荒煙蔓草,而燈塔依舊閃光。如何讓「一個閃光的景點變成一座空村最吸睛的亮點,復甦地方發展」成了燈塔的新使命。所謂地之極、海之媚、島嶼邊境的思考,已不是現代燈塔達人、燈塔控的思考,他們走向燈塔時,拍下一張一張「跳燈塔」的畫面,那躍動的背後,有一個快速發展的彈性動力在催促我們,務必放眼世界,積極閃光。 訪談九十三歲的諸主任時,他說「如果早十年做紀錄,將可以建構更周詳、精彩的燈塔史」誠然,曾經「八仙過海」來台的技術人員,如今只剩一人。諸主任的口述歷史,不僅還原燈塔與人的故事,也留下燈塔的精神,那精神導入現代燈塔觀光,文化才會鮮活。那鮮活的燈塔文化,我從畫過全國百分之八十燈塔圖的高科長身上看見了;也從DIY製作許多環保燈塔的黃主任身上看見了;也從不斷努力改善燈塔艱困環境的黃股長身上看見了;也從對歷史與建築深感興趣,將許多燈塔資料數位化的阮股長身上看見了;這許多看見讓我因自覺匱乏與不足而興生的不安洶湧波濤,漸漸平緩下來,因為遺世獨立的燈塔,托高一片天,我只需仰望,就可以看見引導的光,而讓燈塔保持發光的人,更是最好的引領者。 我想起之前為燈塔寫詩、畫畫、畫繪本、在劇本裡安排燈塔戲的往事,一路走來,那迴旋在晚風裡的歌,原來是燈塔的光,它用詩的節奏,引領我寫下「長於一日暖於一夜、越黑越亮的燈塔行」句子。我們生活的島嶼,有一座又一座的燈塔,持續閃光,每一個亮點不僅是揚帆的起點,更連接外面的海洋,光芒延伸向廣大的世界。我心裡的船影追著光,方向越來越清晰明確。一枚靈動的創作點子,飛啊飛,飛上了天,詩意萌動,一艘船的影子,迎著微風,向著燈塔方向航行,所有的美好跟著餘波蕩漾、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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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位新社群會晤老軍友
網際網路盛行,智慧型手機普及,現代人隨時隨地與異鄉親友連繫通訊不再是難事。個人網誌、部落格到臉書構成的三部曲,一一紀錄著社群人際關係的演變與流行,圖文的精彩呈現更為熱烈互動相繼增溫。 軍旅近三十年,下部隊服務有過半時間在金門,是許多阿兵哥當役時最不想去的地方,對於從小在金門長大的鄉親而言,調回故鄉服務仍求之不得的事,雖然事實與「錢多事少離家近」有頗大距離,早期沒有外島加給,每天工作24小時,離家雖然,休個假回家還常要看長官臉色,祇因為駐地便是「故鄉」,休假時可回家看看,連長官都眼紅。 回顧初次調回金門,正是外婆老家東堡溝,當時傻傻分不清離金城有多近,隨著服務時間漸長,服務地方偏及大小金門,加上業務督導關係,也相繼走訪幾座小離島,就這樣對故鄉形貌有更加瞭解,而「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官兵」是部隊特色,一兩年後,同樣營區常是換上新一批的官兵,每回經過老單位時,常有一個兒也不認識的實情。 兩三年前,某日騎著單車由埔後路過頂埔下,到老單位門口時,看到一位阿桑在圍牆外探頭觀望,自我介紹說是四十餘前在這營區當兵呢?參加旅行團來金門玩,特別回老單位看看,可惜大門深鎖,老人家不得其門而入,我離開時看他還依依不捨的佇足許多,而我不也是期盼著能進去看看哩? 無獨有偶,同營區的弟兄突然在臉書連絡上,告訴我事先曾回到金門一遊,也有到老單位看看,同樣的大門深鎖,在營區外緬懷一下就離開,我說明全國性裁軍後,各地兵源銳減,許多營區都閒置或還地予民,有些則大門深鎖,僅有少部分保留使用,老弟兄相約再找時間返金相聚,也令人期待。 關於老單位的記憶思緒,初次應是拜訪到阿信在蕃薯藤「難得緣分」部落格而勾起的,那些在金門當兵又難忘這塊土地的部落格主,相繼開設部落格與大家分享軍旅經驗,約在七八年前,我在規劃《金門文藝》雜誌專欄時,即向阿信等軍友邀稿撰寫軍旅故事增添版面風彩,而隨著時間累進,這些金門兵轉為金門達人的故事至今依然沸騰。 隨著網路社群的開發,特別是臉書的流行,也讓更多戰地達人與專業社團相繼出現,將許多閒置或荒蕪的營區,藉由圖文一一與大家分享,就這樣讓人再度神遊老單位,許多熟悉身影百看不厭,雖然昔日弟兄們各個退伍,夥伴們所養的小黑小黃不知去向,但精心維護的木麻黃依然傲然挺立,汗水所灌溉的紫藤堆成高聳樹欉,看著,看著,另一種鄉愁頓時油然而生。 當昔日許多弟兄因臉書社團相繼取得連繫,且有些已晉升公字輩時,我雖不服老,但一頭白髮似為銀髮族招牌,或許因這份想念,看到經常路過卻未拜訪的老單位身影,宛若碰到老朋友,總是很想向他問好請安,如今,頻在網路上相見,想說聲謝謝的是,諸位版主們,感謝您的用心,讓我與老朋友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