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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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人生就像一座大舞台,當我們演完一齣戲後,就是某個階段任務的完成,不管演得好不好總是要下台,甚至有時候還要再換另一個角色,可能是主角、配角、或跑龍套,但也都要把它演好。很榮幸從小就立志當個老師,雖然父母都不識字,但常提示我們要如何走上人生之道,身教言教,耳濡目染,無形中培養我有一份責任感、道德感與使命感,甚至把教育當成終身志業。途中雖然歷經各種酸甜苦辣,但總是全力做好本份工作。除此之外,修身齊家也是重要任務之一。這一生在教育旅途中,我曾經扮演過許多場不同的「角色」,也遭受到許多挫折與不同的抉擇,人生紅綠燈,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紅的時候,就沒法向前走了,如果闖過去,就可能發生交通事故或被罰;綠的時候呢?一路通暢無阻,很快就到達目的地。有時你遠遠看著那燈是綠的,等車子加速到了跟前,卻可能突然就紅了;有時遠看是紅燈,到了跟前卻變綠了。有些車到每個路口都可能是綠燈變紅燈,有些車到每個路口都是紅燈變綠燈;但是,他們最終都同樣離開了這裡,朝著遙遠的地方前進。由此可知,人生也是變化無常的,有了這紅綠的變換,人生的步伐才需要快慢調整,人生的景色不才有五彩斑斕嗎?為什麼要為一次紅燈而焦慮不安,或為一次綠燈而興奮不已呢?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是要做決定,但每次都有不同的結果,既然做了決定,就要認真努力,且無怨無悔地走下去,所幸也都沒有偏離教育這個舞台,認真的把這齣戲演好。如今,即將演完一齣主戲,而另一齣戲又要上演,雖然前戲不一定叫好,但總是演完了,後戲如何演好才更重要。常想:如果能將人生發揮得淋漓盡致,無愧社會國家,那是最完美的句點,但這是不容易達成的事。只要我們能以愛自己的心去愛別人、愛社會,甚至愛國家,力求精進,無論到那裡,都能抬頭挺胸,向前邁進,必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以個人的微薄力量釋放給社會一股正能量,這就是人生真善美的境界。 近日看到一片反服貿聲中的學生運動,好像我們又落伍許多,似乎不配闊談人生,但也許時代背景不同,產生不同思維所致。曾有人說:「真善美要有皆大歡喜、人人守法、社會和諧三大要項」。像我們整天捲入繁忙的自我空間與工作裡,只有忙、忙、忙一個字,從沒有想到生命的源頭在哪裡?也從來沒有時間去論人是非,只常問自己有沒有做錯事?有無對不起國家社會?雖然常受他人不實之非議,也只好一笑置之。大家有沒有靜思過人生的價值是什麼?如果隨波逐流,人云亦云,不分對錯,不能溝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難道這就是人生嗎?難道人生只有名利與享受嗎? 人生真、善、美是一種道德行為,發揮極致,實現美德,抱持著慈悲心、愛心和感恩的心,才是人生真諦,常說:「心中有愛就是美」,這就是我們所追求的人生境界。有一前輩書法家送我一幅字,內文為『開韶慶佳節,合宅樂團圓,夫婦同堂洽,兒孫繞膝妍,華燈燦樓表,吉爆響階前,瓊萼南枝報,春光宇宙延」(錄乾隆帝題歲朝歡慶圖);這就是我人生的體驗,謹此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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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的另一種鄉愁
「我要回家鄉工作了!」半年前我突然拋出這話,很多認識我的朋友都很訝異,頻問「為什麼?」 從民國六十七年金門高中畢業,離開金門到台灣求學,轉眼間,在台灣已經生活了三十六個年頭了。在台灣扣除了唸大學、研究所、當兵前後八年,進入職場在新聞圈闖蕩了近三十年。 近三十年的新聞歲月,我除了最早一退伍在電子媒體華視新聞雜誌待了近一年,之後離開到平面的媒體,在中國時報待了二十三年,轉到時報周刊又待了五年,媒體的黃金歲月我全經歷過了,從最基層的記者,歷經了各職務歷練,也擔任過社會組主任、採訪中心副主任,得過曾虛白新聞獎,也在大學院校兼過課,教學相長,說真的,夠了。 年紀漸大,面對近年來新聞環境的變化,媒體的嗜血、腥羶、跟風,有時無力感真的很重,不是說自我看得很重,想要改變什麼,但是苦悶的是自己有時也必須身不由己,那種良心的負擔及職業包袱,有時會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所以,年過五十歲後,我就開始認真的思考,什麼時候是可以換跑道的最佳時機? 說真的,跑新聞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工作,當你跑到獨家新聞時、當你的報導發揮作用時,當你寫的新聞受到採訪對象重視時,那種喜悅是即時的回饋,可以撫慰你忙了一整天的辛勞。 但是漏新聞的壓力,也會讓人第二天有如黑雲罩頂,自己的新聞被漏,第二天就必須找一條獨家打回來,這是榮譽感,等我當主管的時候,又得擔心同仁被漏,常常必須看完早報,確定沒有被對手報漏新聞,才敢放心回去睡回籠覺。 這是勞心又勞力的工作,常常下班都是凌晨一、兩點時,回到家翻來覆去睡不著,所以晚睡又晚起,變成我們的日常生活形態,通常若早上沒有預定的事,都會睡到日上三竿,要十點、十一點才會起床,和太太、小孩的作息時間全不對,所以太太常抱怨:「孩子怎麼長大的,你都不知道?」 我要辭職時,我的直屬長官兼好友一直勸我不要辭:「你不會習慣的,你二、三十年來的生活習慣,回去要過朝九晚五的正常上下班,我不相信你受得了?」他一直看衰我。 「三十年了,我的工作環境有改變,但中間沒有停過一天,從華視、中時到時周,都銜接得恰到好處,沒有中斷過一天,我真的有點累了,況且兩個小孩都已大學畢業,我背上的擔子也可以放下了,我想試試不同的工作領域。」我這樣告訴他。 其實我心中還有另一個盤算,離開老家三十六年,除了逢年過節回家省親外,長時間在外,對於家中兩老、一對高齡雙親,有著一份愧疚,若能一兼二顧,工作之餘也能陪陪他們,略盡人子孝思,這樣的機會是很難得的,所以才會讓我心一橫,我要回家鄉。 但是,回到老家,必須暫時放掉另一個家,結褵二十七年的妻子,她有自己的工作、事業,不可能要她放棄跟著我回來,所以我必須先徵得她的同意,她肯放我走,我才可能成行,好在妻子很獨立,對我也很放心,我也才能「單身赴任」,並定期做個「空中飛人」。 另外,還得說服我的長官放人,雖說不做最大,但長年的工作伙伴,我必須有始有終,所以從辭呈送出去,還留了兩個月的「緩衝期」讓他們去找人遞補,仁至義盡,我才放心放手離開。 「又一隻漂鳥返鄉了!」好友前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楊樹清知悉我回家鄉工作,傳了一則這樣的簡訊給我。 金門人早年下南洋,叫「落番」,我們這一輩當年為了求學、就業,也是一批批離家出走,在台灣謀生活,某種情勢也是另一種「落番」。在他鄉我們沒有任何家世背景,沒有父祖庇蔭,完全要靠自己腳踏實地,去跟別人競爭,金門人在台各行各業人才輩出,這種吃苦耐勞的韌性,有人形容就是吃地瓜長大的金門囝仔。 金門籍的音樂才子李子恆的作品「蕃薯情」寫道:「小漢的夢是一區蕃薯園,有春天呀有風霜,蕃薯的心是這爾軟,愈艱苦愈能生存。故鄉的情是一滴蕃薯奶,尚歹洗呀尚久長……,阮是吃蕃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咱是靠蕃薯生活來疼生命,著愛一代傳過一代聽。」唱著唱著眼淚都不禁奪眶而出。 唐朝詩人白居易有詩云:「無論天涯與海角,大抵心安即是家」,在台的日子,也曾過著「處處無家處處家」的日子,有了房子建立自己的家後,「此心安處是吾家」,返鄉後思妻思子女,「一夜鄉心兩處同」,故鄉是他鄉,他鄉是故鄉,這也許就是身為島國金門人的宿世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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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三月天金門照台灣
民國六十八年底陸官畢業,隨著部隊東奔西跑,幾乎很少再踏步高雄。近日到屏東採訪金門同鄉,搭機抵達小港機場,再轉往屏東參與盛會。就這樣來回二次路過陸軍官校、步兵學校與中正預校,從車內往外看,這三個年輕時接受操練的營區,今昔大不相同,而變化最大的當然是整個鳳山地區街道景觀煥然一新,而每個街角轉彎處藏匿的靈魂也徹底翻新。 高雄與金門極度相似之處,軍校林立為百姓店家帶來可觀消費群,軍校生與阿兵哥都成為忠實顧客。即使是全國性裁軍導致金馬等地兵源嚴重縮減,而鳳山、左營、岡山等地軍校官兵依然是高雄許多生意的忠誠粉絲,這些做官兵生意的商人幾乎天天哈哈大笑,雖然有些人骨子裡始終把這些軍校生視為國民黨部隊而不屑。 相較於普通大學畢業的大學生,軍校所培養出來的軍校生,責任心與思維是截然不同。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軍校生一畢業即是把生命貢獻給國家,隨時準備為國家送死的,即使是承平時期,部隊官兵全天候工作也是常有的事,雖然在台灣軍校畢業的軍校生,幾乎都沒上過戰場,但依然是肩負著為國為民的神聖使命。 下部隊參加演習測驗倒是家常便飯,那就是為將來赴戰場時所做的預備訓練,所謂「演習視同作戰」,任何演習任務,官兵必須服務命令,徹底完成任務。除了演習之外,部隊投入助割、救災等社會服務也視同作戰任務,不得有絲毫懈怠,官兵有為國犧牲奉獻責任,為民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軍校生並非如同公教人員一生都可享有鐵飯碗,諸多經管與年齡限制,往往是做到一半就得轉行,告別軍旅後就得自謀事業第二春,這兩年來,台灣整個社會對於退伍官兵權益再三打壓,而軍人們離開部隊卻還保有堅忍特質,多為國家想,少為自己爭,實在可貴。 三月的台北,正興讓舉國情緒沸騰的學運,讓人想起陸官畢業那年,南台灣剛發生美麗島事件,這三十餘年來,始終有人熱衷謀取自己權益,而軍人一直是台灣社會付出最多,權益最受冷落的一群,特別的是,許多政黨對於退伍軍人,由敵視態度轉為積極拉攏入黨,看來手中一票偶而也會發酵。 高雄三月天早已是個艷陽天,軍校生依然是把國家擺在首位的一群,福爾摩沙一直在變,「愛國愛鄉」因理智與認知不同,解讀與做法也不一樣,在台灣百姓中,有些是三四百年前祖先由金門遷去的,有些是近半世紀才舉家遷台的,從人性看台灣,文武兩相對照,頗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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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近飄飄
因為出生金門,對於當兵,自然有更多勇氣承受,高中畢業即提前服役,以更從容迎接未來,沒料到卻碰到「鬼壓床」。 大約每一個人,都曾夢得深遠。眼睛睜開,未必是醒來。天花板靠近、窗靠近、吵鬧聲靠近,遺失的人世,靜靜歸位,這才想起自己是誰。把東西變不見或變出來,是常見的魔術。人處混沌,彷彿一種消失。哆啦A夢展,到台灣了。他的一個知名法寶是任意門。西洋或東方,儘管信仰不同,都有靈魂交換的故事。我好奇夢遠之際,靈魂去了那兒? 服役時,我的臥鋪陰暗,按陰陽之說,容易積穢。鬼魅常找到我,無言但死沉地壓著。有一次,剛躺平,意識、視覺都清晰,「鬼」竟來壓。我無法出聲喊門口的衛兵、喚洗澡回來的班長,只能用力掙。一股力量往天靈蓋集中。我即將鑽出,告別我的軀殼。 警覺到危險,我放棄掙扎。我沒有把自己變不見,我回來了。 我難免懷疑,當下是場幻術。只因為現在有光、有愛,所以我不願意醒來,只能用力覆壓在,「我」的身上。 ◎ 有一年某報文學獎作品,寫大陸少年窮追金門飄來的氣球,希望奪取載運的物資,搆著纜繩,人跟氣球一起飛走,最後是在土匪的巢穴中,找到遇害的少年遺體。又一次活動,巧逢施放氣球的退役士官,他說趁夜黑風起,施放文宣氣球,氣勢不輸平溪天燈,但沒有騷動的張望,只雙眼肅穆相送。 高飄的東西,彷彿都是一種寄望。氣球、飛機、太空梭,一個比一個高,也去得更遠。 我也曾經擋露水、走小徑,撿拾傳單,禁不住好奇多看。杭州、上海、紫禁城,泱泱美景。我心裡暗啐,都是騙人的呀,老師說可憐的大陸同胞,只能吃樹皮。後來我到大嶝島戰爭紀念館,陳列的英雄事蹟,正是暗潛金門,摸殺了無數的士官兵。 還好,我已經站得夠遠了,遠得可以微笑閱讀,中共的英雄。 ◎ 海的可怕,在當它是阻隔,而不是一座橋。因為戰爭,很多金門人遠去,他們的姿態決絕,彷彿永不再歸。因為嫁娶,很多人偶爾來回這個島。小時候我默默看著戰爭跟我。我跑到屋後看海,看不同的軍艦,一如看著人生,剪影來、剪影去。眼力好的村人能從艦艇型態,判斷何為軍艦、哪一艘是登陸艇或者貨船。 過年前,更常往屋後的緩坡跑,眺望群艦,想像姊姊們搭乘哪一艘軍艦,歸抵料羅港。在那之前,姊姊們只能以書信告知約略的船期,彷彿遊子歸鄉,也成了國防機密。 後來,我搭軍艦離開這個島,扶著欄杆,看著自己眺望軍艦的緩坡。 那年我十二歲,我搭乘萬安號軍艦到高雄,第一次親見火車,搭乘它北上,遷居三重。我以為機械是不死的,沒料到「萬安號」軍艦跟柴油火車,一一除役與退休,只剩下我,還留在它們的胃納中,聽著秒針,在我體內滴答滴答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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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與謝靈運
陶淵明辭去彭澤令次年,寫下「歸園田居」五首詩篇:是他辭舊我的別詞;迎新我的稱頌。分別從辭官場、聚親朋、樂農事、訪故舊、歡夜飲,描繪了怡然自得的隱居生活,抒發內心那種歡愉、明朗的氛圍。 正如一個人不願觸及心中隱痛一樣,即使他自況「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但仍不免有些惆悵之感。因此在詩中表達了不願提起昔日汙濁的官場。「誤落塵網中」的遺憾。而「一去三十年」一句,就是明白表示對前半生,遊移官場的懺悔。而今總算迷途知返,「守拙歸園田」,心中是何等豁然開朗。 「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譬喻的是故園依舊,「吾愛吾廬」的一往情深。而「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則意味著簷後榆柳樹影清風,正是消去焦慮的愉悅。而眼前桃李弄姿堂前,此種與草木大地合一的喜悅,不正是內心深處的呼喚嗎?而極目遠眺,炊煙與暮靄齊飛,耳聞所及,依稀犬吠雞鳴,這是何等閒適清淡的田園生活啊。從前那些不堪的俗務、案牘等「塵雜」,皆為「書香琴意」所取代。因此儘管以世俗來看待,此時吾家已是一無所有的「虛室」;但對詩人來說,卻是內心自在充實的「餘閒」天堂。 詩末以「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了結心中真意。「久」與「三十年」相映;「樊籠」與「塵網」相擬,而以「返」字,點出「歸去來兮」的樂趣。的確,官場消磨了詩人前半生的「清風明月」,而今總算迷而知返,怎不悠然而自得? 較之於謝靈運,陶淵明是東晉潯陽柴桑人,名將陶侃的曾孫,卻安貧樂道,嘗作五柳先生傳以自比,世稱「靖節先生」,堪稱古今隱逸詩人的宗師。而謝靈運是南朝宋文學家,也是名將謝玄之孫,襲封康樂公,又稱謝康樂。少好學,工書畫,文章之美與顏延之為江左第一。性好山水,其詩開創山水寫實派風格,兩人表面上不分高下;但其中最大差別在於陶安貧樂道,而謝則是朱門奢華。 謝靈運由於出身名門,十八歲就被封為康樂公,食邑二千戶,但他愛漂亮,講排場,衣服時髦,用物昂貴,進出車馬,亮麗耀眼,極度豪華。加上年輕得志,官運亨通,自然更加狂放不羈。正是這一點,成為他後半生悲劇性遭遇的一個重要原因,更是兩人歷史定位上之限。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讀書人應該以傳道為志業,追求的是精神的充實,而非物質的享受。因此如果以自己吃穿的不好而為恥的人,是不值得與他論道的。所以「嶽麓書院」的學規就有一條「服飾宜從儉素」的規定;傅斯年校長到台大的第二個學期即親自布告:「本校學風,素稱儉樸,…以後如見有習尚浮華,衣食奢侈者,必予以糾正,或開除學籍。」因為儉樸才能養廉;養廉才能養氣。就此而言,兩人之歷史評價已毋庸費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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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米亞‧雅爾達
烏克蘭克里米亞地區近舉行「脫烏入俄」(加入俄羅斯)公民投票,結果一如預期,以壓倒性的票數通過,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烏克蘭根本無力回天。 克里米亞面積約有台灣三分之二大,250萬人口有六成是俄裔,1954年赫魯雪夫(烏克蘭人)擔任蘇共總書記時,將克里米亞由俄羅斯版圖劃歸為烏克蘭管轄,在昔日俄、烏同屬蘇聯陣營時問題不大,1991年蘇聯解體,十五個加盟共和國各自獨立,克里米亞問題成為俄、烏利害衝突的焦點。 克里米亞對俄羅斯具有重要的意義。在經濟上,它是俄國天然氣對外輸送的管道之一;在軍事上,境內的塞凡堡(Sevastopol)自帝俄時期一直是黑海艦隊的基地。蘇聯解體廿多年了,俄國在當地的駐軍從未離開,顯見俄國對它緊抓不放。這些年來,烏克蘭經濟低迷,政爭不斷,而三度擔任俄羅斯總統的普亭是當今國際少見的民意支持度高又精明能幹的領導人,當然會算計如何抓住歷史機遇,借力使力,把克里米亞納為俄羅斯聯邦第廿二個自治共和國,以便青史留名。 我們讀小學時就知道在歐洲有個「克里米亞」。國語教本有一課「提燈天使」,講的是南丁格爾的故事,敘述她在克里米亞戰爭中,夜夜提燈照顧傷兵,成為白衣天使的鼻祖,以及自此發展出現代的護士制度。後來讀西洋史,又瞭解克里米亞戰爭規模有限,但影響深遠,因為這場戰爭重新排列歐洲各列強的敵友關係。當時,俄國戰敗,惟恐英國奪其屬地,匆促地將阿拉斯加賣給美國(700萬美元),讓美國撿到天大的便宜。當時參戰的一位俄國軍官,因接受這場戰爭的洗禮,後來寫了一部偉大小說---《戰爭與和平》,他就是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Lev Nikolayevich Tolstoy)。 有一年春天,我與友人到俄國自助旅行,曾赴克里米亞渡假聖地雅爾達,探訪其近郊的里瓦幾亞皇宮(Livadia Palace),這裡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Czar Nicolas II)常駐留的居所,大廳牆上掛著沙皇戎裝照與全家福相片,但這顯赫的第一家庭,在1918年也就是「十月革命」翌年,被「布爾什維克」秘密警察集體槍決,全家人無一倖免。 近代史上,攸關我國國家利益的兩項條約,曾在這座行宮簽訂:一是1879年(清光緒5年),清朝欽差大臣崇厚與俄國外交大臣簽訂的《中俄交收伊犁條約》(又名《里瓦幾亞條約》),另一是1945年2月二戰結束前,美、英、蘇三國領導人(羅斯福、邱吉爾、史達林)在此會商,為籌謀世界新局簽署了《雅爾達密約》。前者讓中國損失大片土地,崇厚也因喪權辱國被清廷治罪。《雅爾達密約》影響層面更廣,它不僅改變戰後許多國家的命運,如東歐因此淪為共產世界,也造成南北韓分裂,以及中國從此無法收復外蒙、國共內戰擴大等等。雅爾達,一個籠罩歷史陰影,令人遺憾的地方。 近期克里米亞風雲,看似山雨欲來風滿樓,但因烏克蘭內政紛擾不安,回應無力,美歐等國又對俄缺乏抵制籌碼,只能擺擺姿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眼睜睜看俄羅斯用西方國家最喜標榜的「民主」手段,輕鬆收復克里米亞。這樣的發展演變,看在國人眼裡,該有怎樣的警惕與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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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不得睡覺的詩
我拎著大畫匣,帶著精挑的彩色紙,走進大圖輸出、彩印店,心裡充滿歡喜。每次完成一本新繪本,我都會在第一時間製作手工書,為自己留下創作紀錄。十幾年前,我開始嘗試製作自己的詩、散文、小說、畫冊各類手工書,我正式出版的書,家中書架上不見得會有它的蹤影,而親手做的手工書,一直被當作寶貝呵護著,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開始畫繪本以後,我更加迷戀做手工書,一本又一本累積自己的創作,不怕歲月催人老。 帶鹹味的海風,一再吹出新的樂章。環繞島嶼與海洋的繪本創作,帶給我許多喜樂,前一本繪本,我跟著畫中人物在沙灘上徜徉;新完成的一本繪本,我仰望一座燈塔,帶著禮讚為它寫詩;下一本繪本,我將潛入深海,伴隨水底的音符跳舞。每一本繪本都有它的旋律,而我被色彩攫住的感覺就像在激流裡漂浮,我放鬆自己,順著感覺專心畫繪本,常忘我的畫到半夜,有時清晨五點才擱筆。一直陪伴我的古典音樂終宵迴盪、盤旋,那穿過靈魂深處的音符,像一座世紀燈塔,散發光芒,照耀我底前路。 當創作的熱情一路誘發我狂奔,有時畫中出現缺點我也沒察覺,我心儀的繪本出版社總會適時指導、協助我修改。一幅又一幅的畫作,順著繪本layout往前推進,我前後畫了二十四幅四開畫作,後來篩選出二十幅,完成一本新創作。它像春天捨不得睡覺的詩,倒掛在枝頭,想為大地增添靈動、清脆,想要盡早開花、結果。 一個令人興奮的下午,我捧著出版社菁英團隊的精緻紙雕、加上立體燈塔設計的唯美藝術版面,忍不住一直驚呼,無法壓抑狂喜的我,一直說原以為這高海拔的綺思、畫意、美夢,我得跋涉多年才能靠近,但奇蹟像夢的羽毛一樣翩翩降落。眼看著一個美夢孵化完成,我甜孜孜、飄飄然的走出出版社,腳底的一朵雲一直飛,我沿著大街一直走,過度的驚喜讓我茫茫然,只能一直往前走,我走了很久、很遠的路,心裡一直想,繪本在我的多元創作中,佔據越來越重的份量,它比其他創作更強烈的衝激我。每次畫繪本時,敏感的神經總搭著交響詩的音符,一路狂飛,那越飛越高的音符,仿若世紀燈塔的水晶眼睛,超越可以計量的塔光海浬,投射飛入宇宙深處。我一邊聽交響樂一邊畫繪本,總是特別感恩音樂天才的堅持與努力。 我走了很長很遠的路,感覺累了餓了,我走進一家傳統老店吃了一碗油豆腐粉絲,腸胃的踏實讓我聯想更多。好的繪本作家,總得上天眷顧,他們的靈魂之眼是一架攝影機,可以融入大觀世界、也可以隱藏在極隱密之處,自然捕捉人間風景。他們不會把成人世界的懷舊、追憶、老化的思維灌注給孩童,他們是放低姿勢,用孩童的視角去看世界。因為孩童的哭與笑都是春天的嫩芽,好的繪本作家,能夠理解歡愉與悲傷都是再生的力量,他們不怕孤獨,因為爬高,可以更靠近星星、月亮。當我為燈塔作畫時,我想,閃光的燈塔在孩童眼裡是一位巨人,他昂然站立海邊的身影一點也不孤獨,因為愛與付出讓生命發光。一座白色燈塔在孩童眼裡是彩色的,在我的畫中也是,它是一首捨不得睡覺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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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國際美展
「第28屆亞洲國際美術展覽會」2月24日在金門文化園區開展,世界藝術能夠走進金門,提昇金門的藝術視野。來自台灣(含金門)、新加坡、馬來西亞、香港、日本、韓國、泰國、菲律賓、蒙古等九個地區作品共聚一堂。 國策顧問李錫奇在韓國的亞洲會議中,極力爭取來金門展出,對金門有不凡的意義。金門曾是砲火連天的戰地,將來應以文化藝術聞名於世,大步邁進!這也是金門建縣一百年的重要活動。建議多次,金門一直蓋不起一棟像樣的美術館,不如從文化園區撥一棟,掛牌「金門美術館」以因應頻繁的美術活動,及大型的國際美展! 整個亞洲曾經被西方強權殖民過,西方文化藝術影響了亞洲,尤其現代的繪畫著重歐美西畫的表現。「亞洲觀」和「亞洲精神」,亞洲藝術界是不是要找回東方的藝術本位?東方的象徵-水墨畫,似乎要另尋一條現代水墨創新的道路。西方繪畫源於義大利的透視法所表現的空間,是視覺上的幻象錯覺。印象派打破了傳統的透視法則,也改變古典繪畫嚴謹的造形與結構,以生動的色彩和流動的筆觸來表達空間。現代繪畫之父塞尚,覺得靠視覺所得印象及透視法太膚淺,改用眼睛的哲思去觀察世界事物,在他眼下一切變成透明,穿透力直指人心。 塞尚啟發了立體派,更推翻了透視法的局部性以及繪畫的幻覺性,使繪畫獨立於所描繪的物體之外,如畢卡索打開新藝術之門。藝術家也紛紛另闢蹊徑,於是現代繪畫思潮不斷誕生。現代繪畫其實並不難親近,但許多人不得其門而入,因我們內心的成見,造成一道現代藝術的障礙。追求藝術完全的獨立性,為藝術而藝術,必須絕對純粹,必須有原創性,當然藝術家就必須獨具慧根,擁有異於常人的創意。二次大戰後,無國界,沒有文化差異的抽象藝術便征服全世界。 現代繪畫離我們現在也幾百年了,進入的是「後現代主義」,逐漸脫離現代的形式主義,而導向多元的藝術形態。現代主義是工業革命的產物;而後現代主義則是電子革命後的想法。繪畫不只是繪畫,雕塑也可以不是雕塑,是綜合媒材的組合,也可以解放平面與立體的束縛。 這次亞洲美展,並沒有給我特別的震撼,島上美學資訊並不封閉,常常樂以接收新的刺激。西畫、水墨畫,只是東西媒材的的不同使用,現在都可以混著用,藝術已是不分國界的世界語言。我平時少從事西畫的創作,三、四十年致力於水墨的創新,大量拋棄傳統繪畫的技法,傳統的繪畫技巧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也漸漸打破本土的迷思。但固有古老的文化底蘊,卻越老越如影隨形,難以抽身。老文化新思想,如何完美結合成當代藝術的後現代?是值得思考的方向!如果太重視眼睛所見的,畫下來就太著像了,創作的內涵首重的是內心深處的靈思創意。 幾年前紐約畫派宣稱:「繪畫已死亡」。我畫了大半輩子的水墨,教了大半輩子的美術,在後現代,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去教學生畫畫?自己多年的思索在水墨一途,都還摸不出一個道理!「現代水墨畫」如果是以本體文化融合外來的技法,在這片土地上,創造出新繪畫風格,成為「本土繪畫」,就這樣嗎?再經過變形、潑色、分割、拼湊、重組、鼎革新技、打破空間結構,這樣好嗎?我無一是從!還不是以中國的筆墨,披上西洋的羊皮佯裝現代!中國畫的畫家面對西洋畫派,還真教人背著沉重的包袱,徬徨於十字路口。藝術要能創出自己的風格,不必跟著時潮走,不必跟著一股習氣,積習浮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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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
時序進入三月,仍未見春光明媚景象,數日前才又接二連三下起雪來。 下雪雖造成交通不便,卻令人雀躍不已。尤其是家人,只要誰發覺戶外下雪了,一定興奮地提高嗓門嚷著「下雪了!」然後,其他人便迫不及待拉開百葉窗觀賞。下雪是浪漫的、迷人的、美麗的,雪緩緩下來,純淨無聲,一片銀白。像有一股魔力,讓人陶醉其間,陶醉於一片寂靜大地,而整座天地像似歸你所有。 落雪,戶外渾然天成一塵不染的美景,經常牽引著我穿戴齊全,拿起相機直往住家附近的小公園。春天時節,公園花團錦簇色彩繽粉,但此刻花木乾枯如乾稻草覆著一層厚厚白雪。公園裡散落著幾處高聳的松樹群,粗壯的樹幹擎著綠色巨大的傘蓋,在雪如鵝毛、如撒鹽、如柳絮,又如飛蝶、如蛾、如蒲公英種子的飄盪飛舞,此時傘蓋已披上或濃或淡的白雪。我走在鬆軟的雪地上,近距離特寫枝條上積雪,或遠距離攝取那偉岸的松樹群,像兒時捉迷藏般穿梭樹叢找尋最理想的拍攝畫面,又如貪玩的孩童樂在其中,常忘了戴著手套的指頭已經凍麻了。 這回,雪下得又深又厚,積雪覆蓋於屋頂上、矮樹叢上、車頂上如棉被般厚厚一層。樹上的積雪與樹幹的一黑一白形成明顯對照,煞是好看。放眼望去大地一片潔白直叫人讚賞,它不像亞熱帶的花紅柳綠,也不似熱帶的艷麗繁複,是一種屬於北國的清純、冷俏、超絕之美。 雪,雖浪漫迷人,但長久冰凍,難免讓人發悶,企盼那溫柔春風再度的吹拂。無獨有偶古人也有相似的心情。韓愈有一首幽默逗趣的小詩「春雪」,正反映著詩人的心聲,期待春天快快來到!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大意是說新年已經過了,還未見春花開,二月份見草吐出了嫩芽頗為欣喜。白雪嫌春天的遲到,只得穿越庭樹,讓雪花紛飛當是春天花朵。一首風趣、充滿想像的詩篇,讓人莞爾。 雪終於停了,我拿出雪鏟將屋旁人行道積雪鏟除。休息時,抬頭望著圍欄邊僅剩枯枝的楓樹,枝條已冒出密密的嫩葉來。幾隻雛鳥吱吱喳喳跳躍在蘋果樹枝枒上。 春天終於悄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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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溝通
企業管理過去是溝通,現在是溝通,未來還是溝通。──日本經營之神松下幸之助 人總是希望自己作為、主張可以被他人尊重、了解,於是,就需要溝通。溝通實在是很奧妙的東西,多數人窮極一生其實都在進行溝通。小時候,跟父母尊長提要求;長大後,在職場上向上司彙報工作;老了,也不免要對後輩們耳提面命,希望他們幸福生活。 在社會上,更有許多人的工作就是溝通,諸如:成日搏版面的候選人與立委諸公。有時候,溝通是無害的,博君一粲、馬耳東風;但有些溝通就事關重大了,諸如:核能發電、重大開發,以及許許多多攸關民生的公共議題等等。按說,到了今日網路發達、人手一機、全民狗仔的當口,溝通應該是很容易的,不用翻山越嶺的捎帶一句問候、不用風塵僕僕打探消息;頭一低、手一滑,彈指間,就達到了溝通的目的。但令人不解的是:「雖然溝通的方式多元了、利便了,但被溝通者卻往往聽不懂,或者拒絕聽懂」。 這樣的狀況特別容易出現在重大公共議題的爭論上。譬如:核能發電、服貿協定、都市更新、重大開發等等;其實,要真將問題剖開來,溝通真的沒有那麼難,彼退我進、利益折衝、風險分攤、透明監督、層層把關等等,總能找到一種方法、一款作為,可以讓迥異的立場,順勢而為、趨向衡平,獲得較為圓滿的解決。但偏偏在許多公共議題上,各方人馬的立場、看法、利益取向都是不一致的,於是乎,便有了為反對而反對,坐轎的人想下來,抬轎的人不允,或是一堆政客、名嘴得空插花、暗槓一番,攪亂一池春水,弄得真理不辨、是非不明、有口難言、有志難伸,賢能者掛冠求去,跳樑輩恣意橫行。這般的溝通結果就是當事人所希望的結果? 孔老夫子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般的說法或許流於消極,作法或許過於被動,但至少表明了在位者應負的責任與態度。民主時代,除了作奸犯科之外,政策的良窳、政治人物的言行,只能經由選票來檢驗;而不是只要一踫到熱點議題,小至母雞不下蛋,大到馬航鬧失蹤,一票政客、名嘴們都忍不住的插上一嘴,不損搏不了版面、不罵跟不上潮流;益顯一堆教授、博士級「坐轎者」的昏庸與無用。身為小小選民的我,或許還真希望可以風水輪流轉,被糟蹋的,那天也能盡責的攬起糟蹋人的活。 任何事總找得到負責任的人,所以溝通時著實不用挾帶情緒化的字眼、無禮的肢體動作;同樣的,也要奉勸那些總綰民生大事的大人們,麻煩在行事前先仔細的想想:到底是再痛都要做,還是純粹只是做了讓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