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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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老家」生命的三部曲
被列為三級古蹟我們的瓊林老家,少說也有兩三百歲了。我們蔡家世代居住,有好幾代了。我們的「老家」,幾波滄桑,時代腳步刺激下,總會,找到層出與適應的生機。 先祖父母在世期間與之前,我稱我們瓊林古厝是「古代時期」。記憶所及,先祖父母還在的幾年,算是三代同堂,我們家香火最鼎盛的幾年。三代同住一座三合院,最大的特色,是傢俱與用具,全是明清流傳下來的。銅製的器皿、木造的桌椅、象牙筷子、陶瓷瓦碟等,加上祖父母的古裝,與古厝相映成我記憶裡的古厝景觀。其時,祖父務農,生活在古老的屋子,古樸氣味甚濃,安靜的氣氛也深。所吃所用,極盡單純。甘藷、花生、玉米、芝麻等農作物為主食,物質生活十分單調,甚至貧乏。此時期,房子甚少作翻修或更動,除非風雨損害或年久朽壞。衛浴是傳統式的。廚房是燒霹靂啪啦柴火的灶。用煤燈與蠟燭過夜。用水是自地下井取來的。這時,物質條件極差,相對地,三代同堂的盛況,人氣之旺,全家和樂古厝的景況,卻是後來科技進步、物質豐飽,家人各分東西,所少能再有的。 八二三砲戰後,家裡有了電力與自來水,我稱我們瓊林古厝是「現代時期」。不長眼睛的宣傳砲彈,曾傷了古厝,屋頂、牆壁、地板都流下傷痕與修補的跡象,歷歷可數。這時期,戰亂對古厝直接攻擊,往年的安詳景象,已成神話。這時期的古厝有軍隊進駐,外牆是軍事標語與練習射擊用的瞄靶場記號。同時,電將古厝的夜,駛進光明的現代。古厝的生命,因此更精采。這時,祖父母仙逝,我們一家九口,居住瓊林古厝,七位子女,分別完成國小、國中,甚至高中的學業。這時,家中的電器,如電燈、電鍋、電視、電冰箱、電扇等,把古厝的現代化,點綴得活生活現的。加之衛浴設備,在自來水的推波助瀾下,古厝的現代生命,更茁實了。在這現代時期裡,夏天冷氣還沒進到我們「老家」來,更別說冬天的暖氣了。這時期的古厝,容納了我們這個核心家庭的發育與成長。如今憶起,大抵是甜蜜、溫暖的。 中美斷交後,我們兄弟姊妹,大都來台求學就業,我稱我們瓊林古厝是「後現代時期」。這時期,留在故鄉的永弟,工作關係,移居金城,偶回瓊林。後來,因無人住,屋況漸差。屋子也像人一樣,需要常常活絡筋骨或照料,才不易生病老化。幾年前,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經手整修為民宿。我稱瓊林古厝搖身為民宿後,為後現代時期,有幾個緣由。一是,古厝原來的住戶,變得多元化了,後現代的特色之一,是全球人口經常到處游動,四海為家。二是,古厝套房化了,以符後現代人們旅遊之需,也強化個人隱私與獨立性。三是,每房都有電視、冷氣和衛浴,相信不久還會有網際網路與電腦的裝設,資訊的迅速取得與溝通,以迎後現代之發展趨向。古厝後現代化後,還未回去住過,不敢想像,過去十幾二十年曾陪伴過我們家人的古厝,如今有與遊客和陌生人同居,住在裡頭,會作何感想。也許是一種後現代的全球化與地方化認同上的矛盾與無奈感吧!我猜。 多年對瓊林古厝的千思與萬感,給我一個似極合理的推論:古厝或老房屋,也有生命力,隨時代成長、強化。任一新科技文明,遲早都要對古厝生命起一些作用。任一人類意識或社會觀念,遲早也都會反映在古厝身上。我們瓊林古厝歷經了人生的風浪,骨架和根本不變,但功用與意義,一直在改寫。總想找到最能反映時代的安身立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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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柚成熟了
「是三年前吧,我與孟英兄在家的後山發現了她,一株像橘又像柚的幼苗。孟英說是柚,因為她的葉像葫蘆,這是他在書中發現的。我說是橘,因為我曾將買來的橘籽亂丟,現在終於長出來。儘管我們僵持不下,一柚一橘的爭個不休。為了證實,我們曾拿著那株幼苗,問遍了全村的人,可是大家的說法仍是橘或柚,甚至有人說是一株不相干的七里香。反正,一時也找不著答案,四音字典只說:『柚是常綠喬木』、『橘是常綠灌木』,同樣是『果實酸甜』,雖附了插圖,我們仍看不出差在哪裡。看,握在手上的幼苗,真是可憐,都快被我們兄弟倆捏扁了。」 ──楊樹清〈柚與橘〉(1979.09.14民聲日報副刊) M‧K: 我十七歲時發表的一篇文章〈柚與橘〉,中秋過後,在與妳的這一趟十月島鄉飛行後,生澀的文字再一次活了過來,生嫩的幼苗已是滿枝金黃。 而我這篇〈葡萄柚成熟時〉。刊登的日子,十月十五日,又是一個符碼,一九七九年年少的我二度辭鄉之日,一次長長的離開──直到如今。永遠記得搭乘C119軍機護送老兵父親來台灣榮總就醫的那一天,清晨,我打包了所有衣物、日記本、作品剪貼簿、五百封與金台友人及作家楊逵、彭歌、羅蘭等人的來往書信,我打著換一個書房,乘機自這塊土地開溜。我不想再回來了,我知道這塊土地是屬於離開的。我原本就在暗地裡計畫著逃學、逃鄉行動的,應該要從料羅碼頭出海的,哪知年逾七旬的父親的一場病,被迫改變路向,但也提前離鄉的腳步。 離開的上午,星期一,那個假日常坐經機場班車在東社站下、轉入古區村10號找我,摘番石榴、摘桑葚的十七歲金城女子B‧Y,向學校請了半天假,帶來她一針一線、辛苦三個多月織出的紫色圍巾。只她清楚,我不會再回來了。苦楝、番石榴與桑樹環繞下、夜來的石室燈影,就此熄滅。B‧Y陪我在老屋裡外走走繞繞,來到屋牆下栽種三年,已快速長出綠枝,也開出白蕊,但仍分不出是柚或是橘身世的果樹旁,要她替我守候,結實纍纍時,記得來信。 趕到尚義機場登機。下午三點多,C119運輸機在台北松山軍用機場,竟未滑行跑道就「砰」一聲地落地,眾人在驚慌搖晃中步出機艙,一瞧,軍機鼻輪不見了,可能飛行途中早就掉落台灣海峽了!父親、我,以及同機、著一身軍服要轉回澎湖休假在金門光華電台主持節目的周寶珍(周靈),都經歷了這次驚魂之旅。 倉皇中的逃離,不止軍機鼻輪掉了,我隨身攜帶的五百封珍貴書信也不知在哪個階段遺失了。一九七九年十月十五日,關於十月飛行的事。 M·K,距離那趟年少離鄉的「十月飛行」整整二十九個年頭了。又一個十月的到來,離鄉換作了返鄉;為了十月第一個周末在島鄉的抗日烈士遺孀、九十三歲的烈嶼阿嬤的告別式,我們加入了二十七人組成的「烈嶼阿嬤追思團」,已不知是我的第幾趟歸返,卻是妳的第一次造訪。必須克服高空飛行恐懼症的妳,參加告別式之外,吸引妳前來的最大誘因,在於已從文字閱讀中、也自Discovery(探索)頻道《謎樣金門》紀錄片裡熟悉,毀於九三砲火二合院古厝僅存在護龍的古區村10號,我的出生地。到松山機場報到、候機時,妳將我寫的〈十月飛行––寫給M·K的金門故事〉影印了二十多份分享給同行的人,妳循著文章的對話線索及我對妳說過的故事,向大家介紹島鄉十月,是日軍占領、是古寧頭戰役、是八二三砲戰流亡學生的紅色月份,「也是楊樹清家柚子成熟的季節––」。 當妳說出「柚子成熟」,也是首次到訪的葉長青立即有了反應,「我要報名加入摘柚隊伍」。飛臨島鄉,金瑞大飯店夜宿一夜的第二天,來去烈嶼後的傍晚,妳終於逮到脫隊的空檔,我城中時的文藝老師王金鍊驅車,約了葉長青、林翠雲,一行人進入古區村。妳驚訝於整座村落,紅、黃、白現代樓房林立,一點也不「古」;最醒目是那兩棟同一款式的黃色系雙層、帶點葡萄牙風格的雙層洋樓,已然成了村莊的地標。那是我兩位哥哥在新世紀初回鄉建造的「兄弟洋樓」;其中一位哥哥只短暫入住當主人,去年年初四辭世,譜下缺一角的歸鄉夢,但也算落葉歸根了。 「苦楝樹?」猶未踏入古區村10號殘存的庭院,妳的目光四處蒐尋,「怎看不到你書中那張七歲時與母親魏雪緣合照的苦楝樹,還有樹背後那間低矮的草房。」原來,妳心中早有了閱讀一座村落、一間老屋的版本;妳最想入眼簾的綠色畫面,非柚非桑,竟是苦楝。 M·K,寂靜的村落,只聞得到妳欲踏入老屋探訪的急切;接續的情節,空無人影的古區村終於冒出了一個老人,王金鍊任教城中時的學生陳長佳、陳長達的父親跑來,堵住老師熟絡地寒暄;長年生活在都會的葉長青,只顧沿著牆刀爬上我家門口長滿果實的柚子樹;烈嶼出生的林翠雲,停止前進,坐在我家前面的青石板凳望著天空的一片雲。長青爬上樹後,發覺一隻土狗在地下靜靜的趴著,看都不看他一眼,「人已經少得夠可憐了,金門的狗怎麼都懶得叫,牛也一樣」,長青站在樹幹發表議論,「還有,你們家的柚樹怎麼長得這麼大株,柚子也長得好奇怪,扁扁圓圓的,哪來的品種啊,可以吃?我從未看過。」 每個人都找到了來到古區村10號的理由、姿態;但想進入塵土密佈、蜘蛛網纏繞、霉味充斥老屋內探究竟的,大概就妳一人。我領著妳走入門板未栓的客廳、房間,父親與母親生前住的主臥室已垮於丹恩颱風,父親的逃難木箱,兒時曾偷偷打開過這只木箱,藏滿了派令、退伍令及各種管制令證件,也曾經翻出一捆地契;廳堂內留了幾個甕、米缸、瓷碗,以及一架瓦木質拉門的老古牌黑白電視機,我說著那個太武山未設轉播站,畫面模糊、一格一格跳動的年代,電視機常一打開就是被彼岸中共中央電視台的聲影灌進,走進我的房間,睡滿三、四個小孩的木板床、當書櫃用的衣櫥、貼滿報紙副刊版的牆壁,我用打火機亮著光讓妳看一行字,一九七七年母親過世、修復老屋,我在水泥未乾的牆面上印下修建日期及同村外來居住的水泥工董金鐘、林成吉的姓名,我又指著那扇窗,學生時代熬夜寫稿不順,稿紙揉成一團就往窗外丟。 M‧K,看得出妳有點沈重的踏離我的房間,妳向我要了家裡所僅剩最後三張青碗中的一個帶回台北作紀念。走出屋外,陽光燦爛,妳也翻牆爬上柚子樹,加入葉長青的採摘行列,「啊,是葡萄柚,阿瓜先生。你小時候種的葡萄柚成熟了──」。 十月飛行,再續寫給妳的金門故事。三十年後,古區村10號,葡萄柚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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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別﹐陽光燦爛的798
保持機敏的心,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不同的發現與看見,走向偏角,798破落的廠房依舊,但充滿生機的各種展覽與活動招貼,仍吸引眾人的目光,迎向目標去滿足期待中的想像。 798和後來我去參觀的宋莊是不一樣的,有人說宋莊屬於內向、封閉型的,798是開放和外向型,所以人潮較多,也吸引較多人,但這只是表象,真正要區隔的是藝術家的屬性及選擇的方向,在約略相同的時間和機緣中,我在宋莊有機會和藝術家直接對談,這「機緣」絕非意外偶得,而是氣質氛圍到達一種交流、分享的境界才能促成的,在798,我較像一個參觀者,而在宋莊,我可以是一個積極的參與者,798像是一個展演的平臺,置身其間的人都在等待掌聲,希望有所獲得,不管是換取巨大的名利雙收,或者只求溫飽、立足,總是要換取到一些什麼,付出才被看成是有價值的,宋莊的藝術家目前則是另外一種局面,所以又有人說:目前的宋莊,還處在藝術與商業的磨合期,畫家們既想被眾人關注,又怕被過分關注。 那麼到底什麼才是最理想的型態呢?我北京的藝術總監朋友說,他們在宋莊努力成就的藝術園區,不但興建畫家的工作室、規劃藝術沙龍、蓋私人美術館,還將擁有自給自營的餐廳、俱樂部……未來他們的王國還會延伸、連結上海、深圳等地,形成國際化的連鎖宏觀格局……這計畫與氣勢,就像在經營一個藝術王國一般,也代表一種覺醒的力量。 當我在雨中初次造訪798,然後在隔日接續走進宋莊時,我也發現宋莊和798是有所區隔的,這裡日益興盛的商機,既是藝術家所盼望的,內心卻又複雜的排斥,最初純真的創作,有的可能幸運發展起來,有的可能因繳不起數倍翻漲的房租而得被迫搬離。 因為這些經歷、體會與看見,促成我回頭去看友人在798經營的畫廊。798令人稱羨的展場,驗證藝術靈魂是可以活化一座廢墟的。被定位為「創意產業園區」的798,原來是有其精采背景故事的。所以當我讀到:「經過50年的折舊,它的資產價值已經為零了,但經過50年的積累,它的內涵反而更豐富了。工廠經歷了從新中國剛剛成立、中蘇友好時期、大躍進、文化大革命,一直到改革開放,整整跨越了50年的歷程。所以一進入廠區,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有一種感動在裡面,在這裡體驗到的不僅是現代的藝術,還有中國的歷史。」時,我心裡的觸動是十分複雜的。 包豪斯風格廠房中的機器、管道,閥門、語錄被藝術家保留住了,那些老工廠裡特有的元素也都被看見價值,刻意保留下來了,變成了後來與現代、時尚和休閒相聯繫的時髦裝飾,這些都是藝術家們的成就,它可以讓後人有機會回顧歷史,分享時空產物。我也同意一種論點:「舊建築是有歷史和故事的,通過物質的元素,給空間帶來一種非物質的氛圍,並瀰漫四周,創造出一種獨特的場所感。這是新的建築設計所不能帶來的……798廠在今天的命運是當年的設計者和建造者無法預料的…在前工業時代向後工業時代發展的轉捩點上,798的存在是這一轉折的見證,從標準化的規模生產,到突出創意和個性,798濃縮了這期間各種變化的縮影………」。 在雨中,穿梭798是很個人化的一次新體驗,彷佛自己也變成這場域中一個創作元素,那雨滴的回聲是我對自己的期許,一路飛舞盤旋。 陽光燦爛的日子再造訪798,更強烈體會藝術難以速成,在一些不夠成熟的作品展場中,我仍肯定一個個興起的藝術區塊,必然豐沛的潛藏著成長的契機,有朝一日,這些偌大的新興藝術區塊成熟了,勢必全面性的帶領起一批新銳,不管是798或宋莊街是如此。這讓我也心生警惕,絕不能只在小小的窩巢築夢,必須得邁開大步,努力開發前景。一次邂逅,必然有一次暫別,然後期待更輝煌的相見,不論是寫或畫,皆是關注我們的內在世界,也同時發現真實的外在世界,得不斷探索、挖掘,用積極、快樂的心情進行一切藝術活動,也唯有以自由、創作、學習的心態,建立國際觀及良性策略,尋找及確定自己的定位,且純粹、全然、徹底的投入,才是尊重、熱愛生命,也才能達到以創作詮釋生命的目標,開出一朵燦爛的藝術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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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
一個陽光亮閃閃的早晨,與往常一樣,與妻穿著輕便的衣鞋外出散步。已是入秋時節,路旁的樹,葉子開始轉黃,有些已染成赭紅色,人行道旁積了落葉,微風緩緩吹過,落葉窸窣響。不時傳來陣陣割草機轟隆的聲音,空氣漫布著濃郁的青草汁味。 路過一戶人家,聽有人敲門,「咚!咚!」的響,待抬頭一望不見人影。正納悶,又是「咚!咚!」兩聲,經仔細一瞧,原來是隻啄木鳥。其樣似兒時家鄉田野間常見的淡橙黃色戴勝,不過牠全身黑色,櫻桃紅色的鳥冠顯得格外亮眼。見有人來,振翅疾飛到一棵大樹,又叫了兩聲飛入一片樹叢。這是散步偶而碰到的意外驚喜,上回曾見一浣熊出來找尋食物。 我們散步不拘形式,也不擇時間。有時早上、有時近午、有時則在午後或傍晚。初來為了認識環境,每回挑不同的路線走。後來固定了散步的路線,每次大約花一個鐘頭。走一段時日後,腳力越走越矯健,速度也不自覺的越走越快。原來一小時的腳程大概五十多分鐘可到,後來甚至僅需五十分鐘左右。所謂「持之以恆,日起有功」,連散步也應驗這道理。 固定的散步路線有兩條,一條是去附近的一處Mall,Mall是一處有屋頂很大的購物中心,裡頭有商店街、超市、電影院等。另一條路線則是到圖書館。有時揹一個背包,順便到購物中心買少量的水果青菜或什麼的;到圖書館則借些書或電影DVD。揹著背包當然減低了散步應有的那份閒情逸致,但我們揶揄說這是負重訓練。 有時兩條路線走膩了,為了轉換心情,會走遠些,再穿過一個大運動場,來到一處大草坪。草坪盡頭零散羅列著數顆樹幹粗壯的大樹,這景致似曾相識,常可在一些繪畫作品見到。草坪散發著一股魔力,誘惑著你想於草地上打幾個滾兒、吸引你來草地野餐、或是為草坪上走路一扭一扭的雁鴨拍張照。最後來到一處有人工池塘的公園,池塘邊種植著一排垂柳,柳條隨風飄盪著。池塘內外有各種雁鴨飛禽,草叢樹林間則有松鼠兔子跳躍奔跑。兔子聽說原是孩子家中的寵物,不想養了就放生到公園來。 散步讓我們更細微的認識了季節的更迭變化,從路旁住家院子裡花朵的盛開怒放,到花朵的漸次凋謝、花瓣紛紛飄落化做春泥。從枝葉茂密的樹木,到葉子色澤轉變,葉片隨風飄零,只剩那孤伶伶的枝椏。從烏鴉的聒噪、松鼠機警的覓食,到這些小動物突然一夕間消失於大地,直到那烏鴉啼叫再次被聽到。從大地的寂靜無聲,萬物處於冬眠狀態,到你隱約聽到樹木長出嫩芽的聲音,再度聽到院子孩童的嬉笑。 北美的加拿大冬季是酷冷的,溫哥華天氣雖好一些,不過也是濕濕冷冷的。有時下一場雪,路上寸步難行,更談不上悠閒散步了。這個時候,通常我們開著車來到Mall,裡頭暖和舒坦,與戶外的凜冽有天壤之別。在Mall,沿著商店街散步,走個把鐘頭,便全身暖烘烘,不得不脫去夾克。一整個冬天常在Mall散步,那家店撤出了、又多了那家新店、那家門庭若市、那家門可羅雀,我們都了然於心。妻曾笑稱我們是這Mall的股東,經常要過來了解生意。 這散步的習慣一旦養成,即使度假旅遊仍如影隨形。今夏七、八月回到台灣,在金門、高雄兩地停留,說也奇怪,每天都早早起床,享受著那涼爽的晨間散步。真慶幸這回沒有時差,否則晚一點出門,那炙熱的夏陽是不適合散步的。 回到金門,每早穿過還沒開始做生意的東門市場,有時先到王爺廟埕四處瀏覽一番。然後走到已被水泥覆蓋的浯江溪上,再轉至石雕公園,順著往夏墅的路上走去。浯江溪河床邊沼澤地仍可看到兒時常來捉玩的大腳蟹及滑溜的彈塗魚。再經一段兩旁檸檬桉的小斜坡,來到延平郡王祠前海邊斷崖處。面向著那金廈海峽,海風吹拂著,不覺讓人心曠神怡,張開雙臂做了幾個深呼吸。佇立欣賞片刻,最後沿著祠旁的筆直的馬路,繞過賢厝又回到莒光湖邊的石雕公園。秋天時,這筆直馬路有著成排芒草花穗,隨那秋風起舞,煞是好看!若仍意猶未盡,可循路邊小岔路至魚村後豐港,這裡有些古厝可看。 這是一段理想的散步道路,沿途沒有車輛的干擾,幽靜得可聽那林鳥的啁啾夏蟲鳴叫,且處處有風景,這是年少時就很喜歡的一段道路。一天,看那海水已退,建功嶼前的石板道路露出水面,心想真是難得的機會啊!讓我可踏上數十年來,近在咫尺卻只能遠觀無法到達的島嶼。島嶼扼守著浯江溪口,島上有碉堡、瞭望台、機槍射口及衛兵哨,它見證著一頁歷史。 高雄的住處有一個很鄉土的名稱叫「凹子底」,這也是高雄捷運紅線的一個站名,聽說以前這裡散佈著數個可供灌溉用的水埤。附近蓋了美術館後,仍在其旁保留一個,這一潭湖水,水光瀲灩,讓整個環境嫵媚動人了起來。園區內四處裝置著戶外雕塑。精心設計的噴泉咖啡廣場,除可品嚐咖啡聆聽樂曲,還可觀賞噴泉自地面冒出來的水舞。美術館四周的步道寬闊,遍植著小葉欖仁樹,每早我們隨著高雄鄉親繞著美術館散步。 有天晚上,在五福路的橋上因貪戀愛河的浪漫水影,遂決定沿著愛河邊一路走回住處。我想這又是另一種散步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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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文為什麼硬不起來﹖
涉嫌貪瀆、洗錢疑案的阿扁,從南部開始展開的「取暖之旅」,場面一場比一場熱,人氣一場比一場旺;他說「阿扁可以倒,但是台灣人民不能倒」,又說「為了台灣2300萬人民,阿扁願意每一次去坐國民黨的黑牢」,並不斷在支持者面前向司法嗆聲「來抓我啊!來關我啊!」再不就東拉西扯,像瘋狗一樣亂咬,把李登輝、連戰、宋楚瑜等人拖下水,大打泥巴戰。窮途末路的阿扁每次遇到不利於己的情況,慣用的烏賊噴墨伎倆就上場,把別人抹黑以達「天下烏鴉一般黑」的假象來模糊焦點;君不見,這次「取暖」行程中,有位六十幾歲的婦人就說「國民黨A了那麼多黨產,阿扁仔家『吃』這麼一點算不了什麼」;情義相挺的余天不也說「寧有洗錢總統,不願有讓百姓洗腎的政府」,準此觀之,扁家海外那些不清不楚的錢,不管是否非法所得,挺扁民眾明知什麼「建國基金」是「畫虎爛」的屁話,他們表面上不得不選擇相挺,這就是為什麼阿扁可以繼續消費這些老實、熱情、重情義卻不講是非的支持者最大的原因。 阿扁將司法偵辦他家族弊案定位在「政治鬥爭」的層面,玩的是矇蔽挺扁民眾的障眼法,希望博取深綠民眾的支持與同情。也或許他「外省人吃米,台灣人吃屎」的說法開始發酵,最近挺扁場合「吃屎」的人數有增加之趨勢,惟其每場人數未破三位數,與以前阿扁造勢場合數萬甚至六位數計的群眾不可同日而語,顯示既使深綠民眾大都已看破他的手腳,不能苟同他家大也要貪,小也要貪,甚至家裡的狗「勇哥」的飼料都要台灣人民買單,卻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海外的錢是「建國基金」。 失去刑事豁免權的阿扁,如今面對司法,法官詢問海外鉅款的來源,都以「不知道」、「不清楚」回答,把責任一股腦兒地推給吳淑珍;另者,葉盛茂交給他的洗錢公文,他說是情資,但是文件在那裡?他回答得更妙「不記得」或「忘記了」,真是超完美的推託之詞。說話變來變去的阿扁,一向是見風使舵之能手,當他義正詞嚴否認沒有任何海外帳戶,隨著瑞士銀行帳戶鉅款曝光,馬上坦承「做了法律不許可的事」,後來會拗成「建國基金」,是因為某個所謂本土社團一位陳姓激進台獨人士提出「台獨金庫」的說法,阿扁靈光一閃又找到巧門,從此「洗錢為建國」的論述出爐,但是,這一次還有多少人相信這些鬼話,按照高雄某市民的說法,大概是萬分之一。事實上,阿扁如果真愛台灣,應該向台灣人民宣示,不論他這次過不過得了關,有罪或無罪,他家在瑞士的海外鉅款如果解除凍結,將悉數捐出來當作照顧弱勢族群的社福基金,同時,白紙黑字寫清楚,並向法院公證,如此,無論司法脫困與否,或許還能減輕他在道德上對台灣人民的虧欠,贏回一點好名聲,但是,這不是扁式風格而是「馬式作風」,當年馬英九特別費案時,馬對外界質疑有爭議的款項金額,悉數並且加碼捐出做公益,阿扁向來喜歡與馬相比,這次何妨「見馬思齊」? 阿扁因為家庭弊案自動退黨,但對民進黨仍依依難捨。最近民進黨黨慶辦活動,他不但回台南老家取暖與黨慶拚場,並且批民進黨太軟弱,要蔡英文硬起來,否則他願再出來領導民進黨;他也意有所指地埋怨有人想與他切割,而且怕他再回民進黨,讓他覺得寒心。事實上,籠罩在阿扁陰影下的民進黨,如今像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蔡英文之所以硬不起來,是因為她有與扁切割的心,卻沒有與扁切割的勇氣,試想,民進黨內收過阿扁錢的人,其實與扁是共犯結構,如何切割得了?日前,民進黨廉政委員會對扁案裁決報告僅做出扁一審有罪就除名的決定,事實上是唬弄黨內清流的緩兵之計,阿扁說他「揹負黨內不能說的秘密」,看來他對民進黨的糾纏,是不到「玉石俱焚」絕不終止,蔡英文想要硬起來,先看看許信良因為批扁是民進黨的「壞帳」,結果被丟汽水瓶的遭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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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和平島
陣陣的秋風,不斷的吹起了地上的落葉,順著風的方向,走向多雨的基隆。 天空陰陰的,以為是下著細雨的基隆,意料之外的晴空萬里,讓我們好生興奮,臨時決定前往和平島看海。 一種想飛的心情,一直沖擊著內心的渴望,雖然找了一個前往海邊的藉口,為了看海,聽海濤打在岩石「轟轟」作響的聲音,為了記錄波濤洶湧的潮流,為了描繪岩石細膩的起伏凹凸,我們前往,婚前曾經到過的海岸。 海岸依舊湛藍一片,澎湃的心情,隨著波濤起伏,彷彿年輕的那一年,我們第二次的約會,在和平島。 也是這樣晴中帶陰的天氣,有些陌生的倆人,因為海而熟悉了,同屬於海島的族人,同樣是靠海吃海的村莊,只是一人在北,一人在南,這南北不相關的倆人,竟然在異鄉的海邊慢慢熟悉了,看著海,聊著故鄉,同樣美麗的海洋,是那麼遼闊的想望和思念,讓倆顆陌生的心,漸漸有了築底的可能。 基於同鄉的親切感,在屬於異鄉的海岸,找到的一些共識點雖然並不夢幻,但是,這踏實的基點,卻是日後逐漸成形的交往理由,否則,風馬牛不相及的倆人,怎會成為攜手築夢的佳偶呢? 海邊的風,好涼好涼,非假日的海岸上,稀稀落落的遊客,顯得分外空曠,空曠但不寂寞的是熱鬧的海面,忙碌的進行著一波波的湧進退出的遊戲,這遊戲是大海樂此不疲的理由,也是我們喜歡看海的原因,一波一波的浪,前簇後擁的追逐,難道只是為了製造激起的浪花,看看那浪花的高度來比較波段的樂趣?總希望這一波浪花的高度會比上一波浪花來得更壯觀,總是期待著,不知不覺等待波段高點的來臨,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消逝了,而波段高點真的來臨了嗎?我不知道,也許一波會比一波高,也或許最高的那一個點已經過去了。 看海,就好像看著人的一生,平靜無波的海面,閃著鱗鱗瑩光,像人生中美好幸福的時期,無風也無浪。而波浪來襲,瞬間捲起千堆雪,一波接一波洶湧而來,就像可怕的無常打擊,讓人驚慌失措,霎時的風雲變色也許就此沉沒於驚濤駭浪之中? 也許是秋天吧!海邊的太陽軟軟的,迎著風,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讓我們在美麗的岩石間穿梭尋找更好的景點,畢竟不年青了,無法再踩著跳躍的步伐去尋覓,但至少還保留住年青的心情,我們在蕈狀的岩石間找尋最美的角度,以便留下不再年青的身影,也許,哪年翻開相本,可以一一記憶當時的你我,在那一個秋日的和平島嶼,有許多許多的回憶,可以留給齒髮鬆動的你我? 在岩石上找到更好的視點,可以眺望更廣闊的海域時,你拉了我一把,一起坐在層層相疊如丘陵的岩岸,看著腳下潮起潮落的波濤,聽著波濤湧向岩石擊出的巨響,也許,海是不平靜的,然而,觀海聽海的我們,卻找到了心靈最沉靜的時刻。 靜靜的,只看見那海平線上的島嶼和三三兩兩的漁船,在寂靜無波的海平線上,無聲的交集和瞬間的分離,這一部無聲的電影,我們靜靜的觀賞著,直到激起的浪花,濺飛上我的臉。 我們並非智者,卻喜歡海,因為,就在看海的時候,心靈是沉靜的,所謂映照菩提,即生智慧,因為缺少智慧,所以要常常親近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尋求心靈上的補充和慰藉,在城市的樊籠裡住久了的人們,總覺得碌碌於生活之外,欠缺了一些什麼,而適時的逃出都市叢林,到野外走走,適時的放鬆和沉澱,就會有一陣充飽了電的滿足感,也許,這就是大自然給予心靈慰藉的力量吧! 走在受到強烈海蝕作用的「豆腐岩」上,這又稱千疊敷的地形,都是大自然巧手雕琢的藝術品,造形奇特的岩洞、香菇石、蕃仔洞等等,無不是海濤狂瀾襲擊時所留下的傑作,這渾然天成的遺跡,在和平島上處處皆是,只是這樣美麗的藝術品能夠保留多少年,會不會受到人為的破壞,那就不得而知了,希望遊客在親近之餘,也能好好保護這一個渾然天成的地質景觀島嶼,免得成為下一個垃圾沉淪島。 秋日的和平島,黃昏來得好快,在離開的前一刻,遠方的龜山島方向,已有了淡淡的霞彩籠罩,海面上,閃閃的金光映著薄霞,讓海面顯得艷麗如醉,逆著光,點點歸航的漁船,看不出是否滿載著喜悅,也許,能夠出航,就是一種快樂和希望了!不是嗎? 陣陣的秋風,吹起了一陣小小的落寞,和平島上,還留著上游沖激而來的不少浮木與垃圾,這是上次颱風的遺跡,還是上上次颱風的傑作?我並不想追問,只是在此刻,突然勾起了許多的感觸,想到天災,想到景氣循環中討生活的人們,多麼不容易的這一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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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金門的定位與出路
今天適逢中華民國97年「雙十國慶」,就在十天前,對岸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也剛度過建政以來第59次的「十一國慶」,在兩岸政府分別慶祝國慶的此刻,夾處兩岸的金門人,到底認同在台灣的中華民國?還是在大陸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金門的定位,乃至於金門人的出路又在哪裡?此時此刻別有一番感觸。 兩岸的悲劇源自於眾所周知的原因,自1895年中日甲午戰爭清廷戰敗並將台灣、澎湖割讓給日本以來,整整113年的漫長歲月,中國與台灣僅僅只在1945至1949短短近五年時間內同在一個政府體制之下,易言之,過去113年以來,中國大陸與台灣之間竟有長達一個世紀以上處在分裂的狀態。 長期的分裂無可避免地帶來了隔閡與敵意。 以台灣為例,不少台灣人時常有「身為台灣人的悲哀」的浩嘆,所謂四百年來受外來政權統治,台灣人民無法當家作主云云,更是許多台獨支持者深信不疑的信仰。尤其自李登輝提出「兩國論」以來,以台灣主體意識作為處理兩岸議題的基礎,更隱然成為台灣朝野的共識,此一基本共識即便連主張積極與大陸交流的馬英九也難以逆轉,這也是馬英九在競選總統期間,再三提出「以台灣為主、對人民有利」主張的根本原因。特別是在爆發接二連三的「黑心食品」事件之後,中國大陸的負面形象在不少台灣人心裡恐怕已經揮之不去,此一事件對兩岸關係的傷害恐怕不是開放兩岸包機直航與陸客來台觀光就可以彌補的。 中國大陸又是如何看待台灣的呢?相較於台灣人渴望當家作主的想望,自1840年中英鴉片戰爭以來,積弱不振的中國陷入「千年未有之變局」,在列強環伺下,強國之夢根深蒂固存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裡,可以這樣說,從躋身核子俱樂部、發射衛星、乃至於舉辦奧運,都有中國人終於站起來的心裡投射。在這樣的歷史經驗與社會氛圍之下,所謂「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的一中主張,對中國大陸而言,自然有著無可取代的正當性。 如前所述,兩岸不僅在地理上隔著台灣海峽,兩岸人民的基本思維亦有南轅北轍的差異,要化解這樣的矛盾顯然需要兩岸人民的智慧。我們以為,金門的存在與金門人的歷史經驗,提供了解決兩岸問題的可能。 相較於兩岸人民,金門人的歷史經驗也不能謂不特殊,除了1945至1949名義上中國屬於統一狀態的五年外,自1895年以來,金門人亦有著兩段截然不同的歷史經驗,在台灣淪為日本殖民地的前五十年(1895-1945),金門一直是中國福建省轄地;到了兩岸分裂的後六十年(1949迄今),金門又成為在台北的中華民國政府有效統治的領域。兩岸人民不幸的歷史經驗,金門人幾無倖免地參與其中,以對中國人民帶來巨大傷痛的中日戰爭來說,大、小金門在1937至1945年間同樣遭日軍佔領,島民被迫種鴉片、充當軍伕甚至避走他鄉的夢魘,老一輩金門人仍揮之不去;再以台灣人時常提及的國民黨白色恐怖為例,金門人受戒嚴與軍管的時間又何嘗少過台灣?更別提兩岸政權將金門當成戰場以遂行自身利益的戰爭歲月,為金門人帶來多少無可彌補的傷害。 無可諱言,近年來金門人的政治主張日趨多元,支持兩岸統一者有之,主張維持現狀的亦不乏其人,更有大膽提出金門獨立者,對於這些出自人民的不同政治主張,我們都該予以尊重。無論如何,深受兩岸戰爭之害的金門人願意發出嚴正呼籲:為了統一而統一,或是為了獨立而獨立,都是兩岸人民的共同罪人,只有和平與發展才符合兩岸人民的最大利益,在完成最終統獨歸屬前,兩岸政府則應致力提昇人民生活水平,因為唯有這樣,統一(或獨立)也才有其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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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金門﹐先談創意
「真討厭!就是看不順眼。」「這樣會比較好吧?」「我想改變一下,不可以嗎?」「讓我想想看,那個效果好。」「為什麼不能這樣?」「我就是要那樣。」「不要理他,我們這樣做就對了。」「別怕。做做看。」「不錯,這個好。」「還有沒有更不一樣的?」「我就是不相信,做給你看一看。」「怎麼樣,不錯吧!」「………」這是什麼?在幹什麼?或是在抱怨什麼?想要什麼?會發生什麼? 「創意」的原始起點,大多基於對現實的「不滿」。不滿雙親,不滿手足,不滿家庭;不滿師長,不滿同窗,不滿學制;不滿同仁,不滿主官,不滿體制;不滿社會,不滿領導,不滿國家;還有不滿自己等等。有了不滿,才會激起改變的動機。 「創意」也好比「一把火」,如同傳統的薪柴起火,從生火、火苗、小火、中火到大火的過程中,都必需一直薪柴助燃加溫,才會漸漸成熟成型。有了不滿的火種,就看你怎樣引火。引得好,它可以發揮熱能,充實人們日常生活所需的能源,完成各種熱效應。引得不好,就是火災一場,燒毀一切。 「創意」也是「反叛」,就是要做出和你不一樣的結果。「創意」更是生命延續的手段,不守舊,要創新,每一個世代都有各自不同的特色面貌。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生活中,處處有創意,母親的巧手可變出各種可口的菜餚,貧困的孩童會做出新奇的玩具,懶惰的人會想出節省的步驟,愛美的女孩會混搭各式彩妝服飾,騙子會油腔滑調換新招,偷情漢會出奇制勝採野花,……。還有什麼?多得很,說不完。 「創意」就是「改變」,有改變總比墨守成規好。但不保證「變」就一定會好,只是「不變」也不見得好;在如此猶豫之間,「變」的正數機率將會大過負數,所以,有「變」才有進步的機會,「不變」就只有原地踏步。 創意的極大者,有孫文創立中華民國,毛澤東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他們都有為人民謀福祉的理想,都不滿當時的政府,所以要改變,所以要創新,所以產生了新品。創意也有了溥儀傀儡滿洲國、獨裁、戒嚴、東廠、錦衣衛、黑衫軍等等,最後遺臭萬年。 金門缺什麼?金門有什麼?金門要什麼?金門給什麼? 金門缺創意。金門有官僚。金門要經濟。金門給文化。如果金門再不改變,金門將落入娘不疼、爹不愛、兒離家的慘態。 「文化創意產業」近十年來各國都很時興,英國最先成軍,中國不落人後,泰國市場新興;台灣總是比別國先說,但比別國後做。「文化創意產業」:「文化」是內涵、故事、回憶、情感。「創意」是手段、策略、方法、美感。「產業」是結果、市場、業績、動感。如何結合此三者,公部門主政者及其主管或本地大小產業們,就要有「眼光、人才、學識、經驗、謙虛、誠懇、認真、學習」。金門有嗎?我尚未見過,所以在此談「文化創意產業」很落寞。 金門想要翻身,「文化創意產業」是一條最便捷又能保持金門自然原貌的好路途,只是金門的官爺們,民間的老闆們,你們懂嗎?不要一天到晚只會想建大橋,只有夢想賭場,加工區等等,這些不見得有利金門純樸、原生、自然、清淨的環境。 救金門,先去僚氣,再談創意,才會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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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啟扇門
精緻的感謝狀,看得出主辦單位的用心,再度打量「十餘年來持續積極關懷婦孺權益,致力兩性平權運動……」的謝詞,「為善無近名」的心,仍不禁激起一絲漣漪,是喟嘆或欣慰?早已分不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緊繃的腳步戛然暫佇偷閒。 記得那天拔群從大陸來電:「教書寫作有那麼忙?」天祥跟小郭更是在久郁的告別式上直呼:「大俠現身江湖了!」本以為辭掉八連任的社區主委,推掉太極拳協會召集人,學校的課也單純化至國文與法學,更乾脆把古箏也送給康拜女兒,心想總可以整理多年來的文集,乃至構思「浪淘沙」般的史詩小說。怎知數月下來,僅刪蕪掉大半的冗文而已,且陷入停滯;似乎沒有一篇是滿意的。但流轉的歲月卻不容我彳亍流連,甚連每天傍晚的運動時段,也多在推敲著前一刻的提問。 諸多的推敲紛歧起落:從古風草堂小朋友問我如何清謳微吟詩詞,到解讀華府桑頓中國中心主任貝德(Jeffrey Bader)對喬治亞事件對台灣的啟示;從大學國文選的備課,到反芻《商業周刊》的封面故事;從占卜問事的決疑,到《經濟學人》的報告解析;中部風水堪輿時,也不忘在車上咀嚼快忘光的英文,「再」修上週草具的散文……甚連到溪頭時,也不忘帶上《細說崑曲》。那天不禁對玄岳開玩笑:「我會不會是諸子百家的轉世?不過可能是不及格的諸子……」卻忘了此時身在德國的他正是子夜。雖說緊繃如此,但微妙的是,心靈卻有一種「三更有夢書當枕」的怡然,我想應是「另啟扇門」的關係吧! 另啟扇門,有一窺造化的驚喜,更有出入自得的神會;但卻伴來學雜不精的虛浮。因此如何秉持莊子「緣督以為經」是非常重要的,對風水來說,亦應如此;尤其是「理氣風水」。 理氣風水有別巒頭風水,是一種注重建築方位和佈局,具有強烈術數色彩的風水。由於理學本是一門玄學,常人難懂,與風水結合後,所學有限的江湖術士;尤其是文革後的大陸方士,僅能靠歌訣及怪力亂神來推衍,更使它披上一層神秘色彩,不免引來質言。如筆者業師即再三叮嚀:「巒頭擺中間,理氣放兩旁。」同樣是風水家的警大吳彰裕教授,就極力反對理氣,乃至羅經。 不過基於「另啟扇門」,我始終以道問學的動機探研之,況這也是儒家的求知精神;雖說正統儒家或曾有避談風水之心,卻無阻於儒者的研究,如嵇康的《難宅無吉凶攝生論》。而《葬經》的作者郭璞,更是注解《爾雅》的儒者;甚連西方學者也早在一八六八年就有英文的風水著作,如Rer. Yates的《Ancestral Worship and Fengshui》。 今日理氣風水所承理論,大體來自周敦頤的太極與邵雍的先天圖。基本上以八宅探究福元;紫白辦生旺退殺;三元判盛衰興旺。就陰陽、五行、數字等元素推算之。如震宅的文昌位,若依宅法來算,以九減震卦數(三)得六,六為乾方;即震宅的文昌位在西北方。 而陰陽交感,本就是萬物生生不息的本源,所謂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而五行生剋更是具有前科學思想的,我們當然喜生惡剋,但若只生不剋,整個生態勢必無法平衡,這正是宇宙生機的奧秘,世稱「天機!」如寅午戌年生的桃花位在卯;至於數,大多傾向於陰陽相配為吉的觀念,或是相生相成的關係。 由於這些演算至為紛歧,更增加理氣風水的神祕性。諸如國人最重視的「財位」就有玄空、八宅、飛星等不同推演。如玄空派認為財在當運方,今年因屬於八運,所以財位在「東北方」。至於最常見的四吉方(生氣、天醫、延年、伏位);四凶方(絕命、五鬼、六煞、禍害)與東四命、西四命的推算只是入門的理氣風水而已。 因為各家師承不同,端賴經驗、個人資質來舉要刪蕪。且以「灶」為例,就我綜研數家心得,可歸納為二個要點:首先是灶應置於宅的龍尾方;再來就是以烹飪者面朝瓦斯爐為準,右側身朝「向」者得財;背「向」者得平安,餘皆為凶;又如曜殺方,例如坎宅曜殺在辰方,筆者直接以「坎城影展」來解說。至於所謂功名位、桃花位等更有其師承的口訣及推算,容隨緣再述。 就因坊間風水師多為江湖術士,自然迷信重於理性,使得源自天象、地理的前科學,未能系統發展。因此體系不但龐雜難解,更導致各派的貶斥,雖亦有如王德薰的《山水發微》,極具包容,卻導致不免自相矛盾的窘境。但誠如筆者再三言道:能否能以普世價值的人文主義論研風水,才是儒者與方士的分野!更不可淪如朱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思想,使士子乏於鬥志,乃至趨炎附勢,這就是風水「緣督以為經」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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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蒼生問鬼神
近日飽受司法調查貪污舞弊的陳水扁,全台跑透透,除尋求深綠民眾的溫暖外,更是逢廟必拜,以慰藉其害怕的心靈。更有甚者,少數在深綠地區的小宮小廟,透過其廟祝或「桌頭」,以「關關難過關關過」來安慰陳水扁,問題是那些低級位格的「神」,又如何能夠保證一位貪污舞弊又拖垮全國價值觀的陳水扁? 詩經與尚書中常提到:「有夏多罪,天命歹亟之」,中國之「上帝」原是有如猶太教之人格神,但經先民的自我覺醒,「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一句話便把高高在上的上帝拉到民間,與「我民」同在。天並無聰明意志,如果有的話,實與人民之聰明智慧為聰明智慧。民間信仰中的人格神,像印度「帝釋」一樣的「氣」,還比不上猶太教那個具有「理」的上帝。 「天作高山,太王荒之」,中國先民將「天帝」視為「氣化」流行,天帝的自然氣化流行,由周太王來運用彰顯,荀子就以「天生人成」來建立其哲學體系。荀子的自然天,根本否認天有意志,他是一位無神論者。荀子是歧出的儒家,所謂歧出,是指有別於孟子的性善論。這也難怪,當荀子生在戰國末期的禮壞樂崩時代,連一絲絲孟子時代的人性本善恐再也找不到了;荀子為了保證人性「向」善,就不得不依時代環境的改變而「尊師隆禮」,以後天的「化性起偽(人為)」,以人為方法來教化人性,這是「天生人成」。 然而荀子的後天性「惡」(其實是中性)論,自不是孔子將外在的天,內化為普遍人心的「仁」。人不必仰慕、祈求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格神,只要實踐生命中本有的道德仁心,在生活中,能夠實踐「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倫,就是「踐仁以知天」了,這也是孟子所說的「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一個人如果真能實踐五倫,就能「心安理得」。中庸:「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就能逍遙自在,其實也就是極樂世界。反之,如果不能實踐五倫,無論是否念佛灌頂,還是禱告作法,還是心有所不安,惶惶不可終日,紅塵當下就是地獄。 不管你信何種宗教,宗教旨在弘善抑惡、敦化人心。但是在功利是尚、不能反躬自省的末法時代,部分人心險惡,政客與宗教掮客狼狽為奸,政客以錢拉攏宗教掮客,宗教掮客再自稱上帝或神的代言人,上欺天帝,下騙人民,不但不怕上帝的懲罰,還以僥倖的賭徒心理「頭過身就過」地自欺,真是可嘆、可憐又可恨。 神在哪裡?就在心中。神在哪裡?就在蒼生中。神在哪裡?就在每人的一個善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