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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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光纖無銅
在即將日出之時,遠方地平線上的淡橙色曙光漸漸升高,緩緩吞沒了附近星辰,邪惡的綠光小行星也逐漸隱沒在藍空之中。日出前的漫射朝霞染黃了大地之後,卻漸漸顯現出不同於平日的詭譎顏色:昔日金黃燦爛的第一道日光已變成類似金屬光澤的淺鐵灰色,從山頭後方微露的太陽表面迸發而出。天邊稀疏的雲朵宛若靛藍色,呈現出在濾光鏡下的詭異畫面。 車內收音機也緊急播報小行星分裂出的碎片進入太陽後,並不像預期中那樣燒盡,反而像是把爆裂物投入瓦斯爐,讓太陽加劇燃燒而增強變色了!播報員警告大家:偏藍的炙熱陽光具有更強烈的紫外線,請大家盡量不要出門。此時的人們似乎還不知道末日已近,我也只能戴上墨鏡,努力再催油門加速向前。 不久之後完全躍出地平線的太陽盤面,竟然發射出像雷射光般的刺眼蒼藍!廣播中原本鎮定的語氣已轉變為令人恐慌的緊張口氣:「太陽強度異常變高,海水已出現強烈蒸發現象,大量植物已快速枯萎,許多動物也已經……」全球的哀號聲此起彼落,我只能虛弱地關掉已無意義的廣播,放棄回家的渴望,下車躲在車後的陰影裡,望著絕美又絕望的奇異日出,眼神無法對焦地欣賞著。這一切如夢的景象,竟是末日的殘酷甜美,而這末日,是我們自己提前的。 手機已無任何訊號,我只好翻閱裡面珍藏的照片,想要在最後一刻看著自己所愛的親人,回憶當時的歡樂情景,以免自己胡思亂想他們目前所面對的可怕處境。但殘忍的藍光已逐漸強烈到讓人無法看清螢幕與任何物體。 針刺般的光芒開始讓附近地面出現蒸氣,四周漸漸被霧氣圍繞。已絕望到無法思考的我,眼前突然出現許多弧形藍綠光環團團將我包覆!下一瞬間,我似乎飄浮起來,然後就不省人事。 過了不知多久,我在昏暗的海邊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我的老爺車歪斜地躺在沙灘斜坡上,此時我的心口躍動了一下:難道剛剛那可怕的一切都是夢?站起身後,竟然發現灰濛濛的沙灘上有著堆積如山的食物罐頭,而且看起來並不像海漂垃圾,全都是未開封的,這個十分異常的現象讓我的心情又陡然下沉。朝海的方向望去,灰綠色水面似乎異常地平緩,平靜的像湖面,完全沒有陣陣浪花,遠方海平線似乎有種突然終止在某處的斷層感。 轉頭望向沙岸,遠處竟然有座類似「光纖無銅」的石碑矗立在附近小山坡上,我趕緊衝向那座石碑,想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就在快要抵達時,卻狠狠地撞上了某種東西並向後一跌!還好在沙丘上跑步難以加快,並沒有大礙。起身定神一看,卻看不見自己撞上什麼,伸手向前觸摸才發現有一道透明的牆阻擋在我與石碑之間。我邊走邊用手掌感覺這面牆的走向,如同狼狽的默劇演員一般,但不管是向左走或向右走,牆面都直直延伸至海水深處,沒有辦法找到牆面的缺口。 我只好隔著牆壁觀察石碑那邊被區隔的空間,發現在某一處空地上也堆滿了小山一般的罐頭,再過去則是一條小路,通到遠方一間小屋,而那竟然是小城的古董店!此時屋門正好打開,老闆正抓著頭髮東張西望,一看到我,就快速衝了過來,衝到最後也像剛剛的我一樣,撞到那面透明牆而重重一摔。我雖然想笑,但是目前的處境讓我完全笑不出來,只想知道我跟他為什麼變成這樣?老闆站起身瞪著我,嘴巴的動作像是在講話,但完全聽不到聲音。他手裡揮動著一塊接近直角三角形的小石片,閃爍著微弱的綠色光澤,但沒有任何紋路。 此時原本灰黑一片的天空突然間被照亮,我們驚訝地蹲了一下並面面相覷,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向上找尋光源時,天空中沒有看到太陽,也沒有雲,只是一片死白。後來我發現天上有塊區域飄浮著許多細長卻立體的灰色紋路與圖案,不過無法分清距離遠近。古董店老闆見我凝望著某處,也轉頭看到了那片飄忽的紋路,然而兩人依然一頭霧水。 我看著那片充滿奇異符號的天空,突然間似曾相識般地苦笑了一下。因為在變幻不定的混亂線團當中,我看到幾行中文字夾雜其中: 第四十二代寄生活體標本介紹: 自稱「人類」,好奇心與貪念同樣強烈,會理性思考但經常做不到。寵物史上第一個脫離迷宮發展文化的寄生物種,平時卻以迷路為樂:使用麻痺自身的科技、飲食、酒精、藥物、華麗裝飾等物質來推動或摧毀文明。因此,其所建立的文明也經常迷路。(三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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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當年他們的父親為了改善家庭生活環境,讓一家大小過好日子,決定到南洋拚幾年,等賺了錢再回來。但誰也想不到,一去竟音信全無,留下高齡的母親,以及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家庭的重擔必須由她一人扛起。幸好有童時玩伴羊犅的幫忙,才讓她渡過許多難關。 然而,當孩子慢慢長大,當她的生活有了重大的改善,並在羊犅的協助下開了小舖、賺了錢,甚至蒙受他的相救才沒有被軍人強暴後殺害。對一位這麼重要的貴人和恩人,她除了忘了要報恩,而且還以不當的言語來羞辱他的家人,對因救她而坐牢又罹患精神病的恩人,則不聞不問。她的良心已被現實的社會和金錢、以及被駐軍稱為小阿嫂而自抬身價的貴婦人所矇蔽,與當年純樸的村婦秋月判若兩人。今天之於會受到兒子如此的對待,或許是老天爺冥冥之中,對她所作所為,發出的警告聲吧!倘若不知悔改,勢必會遭受祂的懲處,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一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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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釆風流,名山念斯人:送別老友楊再平回天家
在古坵的山路 「又看到你那一彎浪礁上的新月,還在古坵的山路上」。 群組裡,我們共同記載一段金門版的追憶逝水年華。再平現身,寫下一幕他深刻的畫面。 戒嚴、宵禁年代,與「那一彎浪礁上的新月」走在燕南山下古坵(古區)的山路上,送伊人到東社站牌趕晚上8點自山外發車,最後一班經機場公車回金城。再平跟在後頭,亮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忽明忽滅。 許多年以後,再平又在臉書懷舊,「感謝楊樹清兄,傳給我15歲時寫給他的手寫信。回顧當年青澀歲月,文藝少年。當時我用的一個筆名『南山燕』,就是向他的筆名『燕南山』致敬,且經常帶喜好文藝的同學去他古坵老家『朝聖』」。 大馬詩人溫瑞安在台灣組「神州詩社」,吸收了金門詩人張國治,再有軍旅金門的社員找到我,我又拉來陳思為、楊再平等文青,在燕南山上呼應成立「九州詩社」,隔海呼渡,還請高二的季青(蔡海清)畫了幅彩色漫畫助陣,把「江東子弟」改成「燕南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我們不知在戰地軍管社會搞文藝組織是走在危險邊緣的,竟還在軍報《正氣副刊》發表「創社宣言」,《金門日報》編輯主任顏伯忠(風衣)緊急找我到他模範街的書房,要我快撤,「政五處在注意你們了!」兩年後,來自大馬的台灣「神州詩社」掌門人溫瑞安與方娥真等社員因在社裡播放《東方紅》歌曲等情事,被捕入獄,隨後驅逐出境。 看來,風衣先生救了金門「九州少年」一命。否則,再平與我,恐成了牢裡「思想感化」的一員。 再平與燕南千絲萬縷,與我緊密纏結。1978年,我國中畢業匆匆來台那個暑假,國一的再平擔心古坵老宅,柴門輕扣,我房間櫥櫃內的文件,包括藏書、日記、作文本消失,立即趕來徵得父親同意,騎鐵馬來去多回,分批載到他城裡的家代為保管;俟我返鄉,交還文物,清點時發現少了本綠色皮的國三日記,他說忘了塞在哪個角落,但一定會找到。這本遍尋不著的日記,45年過去了,也是友誼的牽繫吧。 「樹森、樹清、再平、古區村10號,這一個別具意義的組合,在傾頹的老屋和午後流轉的光影裡,竟讓我昇起無限惆悵。我想像樹森和再平,是你在這片矮屋的歲月裡,除了阿背和雪緣之外最親密的兄弟。那些你和阿背、樹森相依的日子、那些在阿兵哥垃圾堆撿拾文字的時光、還有那個讓你的日記本人間蒸發的哥兒們,人間幾回如此濃情厚誼?古區村10號,對你、對樹森、對金門人來說,都不只是一個家的代名詞,因為很多發生在古區村10號的故事,也曾經在許多金門人身上發生過,也許事件不同,但悲喜是一樣的。」 jannice,探訪我的出生地古區後,讀到老屋裡的一段光影歲月。 縫紉機針線情 再平常來燕南山走動,我也常到大同西裝社串門子。 籍地小金,楊丁財家貧,少小流浪到大金,為湖峰社接納,又到後浦城發展,與林玉治結為連理,在珠浦北路50號經營大同西裝一社,育有三子:再平、志淵(早逝)、再忠,三女:智品、麗雯、麗婷。 縫紉機,針線情。2018年7月,金門文化局「金門百年縫紉機展」,策展人楊銘達向楊家商借丁財先生一生慣用的縫紉機具和相關用具,設專區展覽。楊再平追述「在戰地政務時期,金門的公家和公營單位制服,都是交由民間縫紉師父縫製,我爸的大同西服社和隔壁鄭伯的遠東西服社,是遠近馳名的兩家」,「很多人都穿過我父母的手藝服飾,都能感受到他精湛貼心的縫紉手藝」,「父親最喜歡跟母親合唱一首〈針線情〉的台語歌曲,象徵兩人的恩愛相守」。 老伴走後,傷心難過,丁財先生就再也不唱〈針線情〉了。 深耕文化傳播 再平能詩能文能編,就讀金城國小、金城國中、金門高中,即展現文字、編輯長才,國中時編《晨風》,高中時主編《金中青年》及《拓荒者》;赴台考取文化大學新聞系,主編金門旅台大專同學會會刊《浯潮》,也參加救國團新研會,入幼獅社當實習記者,當時我在劍潭的救國團大專青年期刊編輯人研習會當駐會老師,再平循線找到我,異地重逢,格外歡喜。退伍復學的他,亦擔任文化總會《活水文化雙周報》主編。 金馬戒嚴時期,1990年,結合一群義工,我創辦了《金門報導》社區報衝撞威權、軍管體制,時在台北任《產經新聞報》記者的楊再平亦加入義工行列,擔任主筆、採訪主任,共同投身金馬民主運動。 再平有筆如刀,為《金門報導》作了幾個精彩的調查報導專題,包括軍方非法炸石變賣到民間水泥預拌場的「翟山事件」,再配合立委陳水扁質詢國防部長陳履安,但勇於發難的下場,再平丟了正職的記者工作。 1992年金馬解嚴,再平回到家鄉成立文化樹工作室,協助金門縣觀光協會創會首任總幹事,舉辦金門觀光年會等系列活動,奠下金門觀光文化基礎;金廈小三通之前,與賢志文教會辦理「兩岸三地金門文學之旅」,高洪波,袁和平,劉登翰,金門有了第一批大陸訪客。 心心念念母親島的文化紮根,傳播發展,社會改造。解嚴後,楊再平回到故里,除了短暫赴菲律賓、廣州工作,30多年來,就再也沒離開這塊土地。期間參與推動《金門學》,也在銘傳大學觀光學系取得觀光管理碩士學位,2008再赴廈門大學傳播學院廣告學系攻讀博士學位,並任教金門大學。 以《金門報導及復刊研究》取得廈大台灣研究院歷史所碩士學位的張玉洋觀評價這號人物:「新聞、金門、閩南文化,是再平先生的三個志業。再平先生對金門歷史和當下的關懷,令人動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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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光纖無銅
此時石面的紋路不再回應,並突然變成許多看不懂的符號,但字裡行間包含許多相似的字形。也許它翻譯不出某種宇宙方位吧?隨後,石面才出現: 「簡單來說,位置在銀河中心附近,是你們看不到的暗物質星球,雖然我不知道暗物質是什麼,這是主人剛才要我轉達的。」 竟然連暗物質都出來了,若這是惡作劇,那幕後的水準也算蠻高的。 「為什麼要把你們放在地球上?」 「當然是讓我們在這裡玩呀!這裡是主人為我們建立的迷宮,我們最喜歡玩躲貓貓遊戲了。」 地球是個迷宮?乍聽之下似乎無法理解,但若換個角度想,面積遠大於陸地的海洋的確是個超級迷宮,且無路可尋。難道陸地只是這個大迷宮的牆壁而已? 「那其他所有生物也是他們放的?」 「不是。我們身上附著的微型生物會自行演化,它們弄髒了海水,還爬上牆壁。」 「你是指爬上陸地?」 「一代又一代的寄生物,需要定時清理。銀河系的周圍設有八個清潔站,太陽在繞行銀河時若經過站點,就是大清理的時刻。」 這句話轟地一聲在腦中產生可怕的連結與迴盪!難道在地質歷史上,生物大滅絕事件的謎樣週期性是這個原因造成的?原來我們只是寄生在迷宮的牆面上?自稱地球的統治者,卻只是需要清理掉水族箱的附著物?我不知為何,有種深沉莫名的悲哀湧上心頭。吃驚到無法言語的我,現在真心期盼這是一場惡作劇。 「主人剛剛跟我說,這次因為寄生物太多,讓海水提早變熱,含氧量變少,所以要提早進行大清理。」難道……它是在說地球暖化現象嗎?我語帶哽塞地問著: 「要怎麼提早?」 「把最接近地球的清潔站移過來就好。它已經快到了。我要先走了,再見。」 這時海面上突然間湧起幾個大浪撲向沙灘,在很遠的海平線附近,有一龐然大物正在突破水面緩緩上升,讓海水翻騰不已。那模糊的影像形似藍鯨,但不像是自行躍出海面,更不是飛翔,比較像是被牽引。鯨體周圍呈現一圈微弱的藍紫色,仔細一看,發現上方不遠處有個發著藍光的小點,那似乎就是牽引力量的來源。 光點帶著包圍在光球中的藍鯨逐漸遠離地表,飛向綠色小行星,成為一個漸漸消失的小亮點。隨後,從四面八方出現數千個小亮點,也迅速接近逐漸增亮的小行星。這壯觀的景象就如同天文奇景之一的流星暴被反轉了方向,所有流星同時射向輻射點並且匯集,最後通通融入了小行星的綠光之中。 此時充滿無力感而呆坐在海邊的我毫無睡意,似乎還不願相信剛剛發生的事,只想趕緊用手機通知親友,即使這絕對會被當成半夜看太多星星而出現的妄想症。還好,這裡手機訊號不良。接著出現的念頭則是趕快回家,但家在幾百公里之外,很難迅速趕到,我只能極不情願地撿起那塊可怕的石頭,看看是否出現「你被騙了!請看攝影機」這種荒謬好笑但此刻可說是充滿溫暖的整人節目結局,可是石紋卻已完全消失。失望的我只好帶著石塊上車,加速向著家的方向前進。(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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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生在泰國街道
兩三年疫情,嚴重打擊觀光旅遊業,一向喜歡到處趴趴走,國內外各大景點踏青尋幽攬勝的親友,都乖乖窩居在家追劇或拈花惹草,上網團購;好不容易疫情趨緩可以再度出遊,親友團呼朋引伴相偕出國,最近旅遊業忙翻天,不少親友到各國走動,紀念品和名產一再出現了,幾乎個個歡天喜地意猶未盡,不禁想起32年前首度出國的惡夢。 第一次出國是度蜜月,一出遊就是八天的泰國之旅,三十二年前的出國旅遊算稀貴,親朋好友得知度蜜月往泰國去,煞是羨慕,畢竟當年少有親友出過國,兩人出門多人興奮,感覺是一大票親友跟出門了。 這一團三十位,領隊據說是多年帶團經驗的老手,我們是幾家旅行社合併的,在小港機場搭機,集合時最重要的一點,有幾個團員得補美金一百元,這是什麼情況?議論紛紛後,沒有人要補差額,護照在領隊手裡,怎麼能不出國?團隊裡有兩個跟領隊熟,透過他倆關說,就不補差額了,我們以為領隊大發慈悲心,錯了,未來的八天很精彩。 到每個景點都不忘帶我們去採購,在車上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推薦各種名特產,有聽他建議採買的團員,領隊天天時刻給笑臉,極少購物的幾個就給你春天臉色(後母面),每天晚上在住宿飯店絕對吆喝摸八圈,領隊輸贏看隔天他的心情可判斷,最誇張的事件就是我們三個被放生在泰國街道。 本來就沒有行前解說,也沒有旅遊手冊,領隊只是在車上大概說一下這些天會去哪些景點,聽起來都不錯的旅遊勝地,根本沒有傳說中的人妖秀泰國浴,心中竊喜,臨出門前有去書局翻閱泰國旅遊觀光景點,大致都雷同,反正就是高高興興出遊! 怎知某天晚餐後,領隊提出要去看人妖秀還要去泰國浴,每個人要再付費,不去的團員怎麼辦?就在陌生的泰國街道自由行,就這樣我們夫妻和一個去過十幾個國家的歐里桑遊走在曼谷街頭,慶幸三十二年前的泰國還算民風純樸,我們三個平安回到住宿飯店,接下來的行程也都平安順利,領隊買了一條貴三三的鱷魚皮帶,聽說天天打麻將跟團員贏了不少,加上購物的回扣,這一團讓他荷包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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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河不屑地說:「話先講好,不要臉是妳自己說的,我並沒有講。誰對誰錯,老天爺看在眼裡。了不起在妳心目中,我是一個不孝子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啦!」 秋月氣憤地警告他說:「有本事你就不要伸手向我要錢!」 天河語氣強硬地說:「妳放心,我絕對不會伸手向妳要錢,不過我倒希望妳把錢藏好,不要再遭小偷;也要好自為之,不要走了連長,來了營長,那會讓村人看笑話!」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看看!」秋月氣得全身直發抖,想不到以前上山下海種田養家,現在做生意賺錢供他們花用,竟養出這種不孝的兒子,不僅敢頂撞她這個母親,甚至還教訓她這個母親來了,簡直沒有良心、沒有天理!教她不傷心也難啊。 回想過去的那段時光,當丈夫遠赴南洋謀生而生死不明時,她含辛茹苦把他們養大,原以為兩個兒子是她此生最大的依靠,但他們長大後卻遊手好閒,甚至賭博、喝酒、抽煙、打架樣樣來,為她製造難以計數的困擾。現在竟用這種不堪的語言來羞辱她,這難道是為人子女該有的行為和態度?想讓她不傷心、不失望、不生氣也難啊!早知生下的是兩個不肖子,還不如不生,枉費她懷胎十月生下他們啊!但她似乎也必須自我反省,自己並沒有負起做母親的職責來管教他們,才會讓他們成為浪蕩子,才會以激烈的語言來頂撞母親。他們為什麼會以這種違背倫理的態度與她對嗆,到底該怪兒子不孝,還是該怪她這個母親疏於管教?(一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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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光纖無銅
廣闊無垠的沙漠裡看得到「字」嗎?終日不絕的強勁陣風吹拂出的沙丘紋路,偶爾會拼湊出類似字體的圖樣,然而它更像小孩愛玩的迷宮紋理。但除了那些無聊的牧羊人在荒漠緩坡畫出的大型塗鴉之外,這裡還有個地方能看到字,而且還是用正楷寫在石碑上。 第一次在沙漠中看到這種石碑時,還以為是荒野中的墳墓,令人不願直視。直到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見同樣的石碑一直出現,字形與字數似乎都一樣,才敢細看碑文,原來上面刻著「光纖無銅,偷盜判刑」,確定它不是什麼墓碑,僅是個警告標語。在萬物皆可化為沙粒的地方,只能用石塊來暫時抵擋無盡的風沙吹襲。 然而,堅硬石塊也無法阻擋某些人物,那就是看不懂字的小偷。它雖然已經告訴你沒有銅在光纜裡了,偷挖去賣也賣不到價錢,只是做白工,可是這裡的荒涼擊潰一切,文明在這裡不起作用,只會不斷地斷線。 於是修復工程一直重複,似乎沒有做完的一天,害得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辦法回家。我每天得從最近的村落趕來,趁著日出後與日落前短暫的37度以下清涼氣溫來趕工。這天,在夕陽的照耀下,看著遠方的沙丘起伏在地表上,好像釘住不動的海浪一般。不過這灰色的沙浪其實正在前進,日復一日地緩緩吞噬著大地,向著真正的海洋前進。 突然間嘎地一聲,牽引光纜纜繩的機器似乎被沙中硬物扯住而停機。我走過去用力拉起沙中物體,是塊比手掌還大兩三倍、近似扁平長方形的淺灰色沉積岩,邊緣破碎呈現層狀剝落,有一角缺損嚴重,但上下兩面十分平滑,且異常沉重。原想順手一拋,卻乍然看見那石塊的平整表面上有著深灰色紋路,有點像文字或是圖案。不會是古代文明的遺跡吧?想到這點後,我趕緊收了起來。 隔天走訪附近小城的古董店,問老闆這附近是否有歷史古城之類的,老闆嫌棄地說一個也沒有,不然他們早就發觀光財了。我拿出那石板讓他鑑定,他看似隨便地瞧了一眼就說這石塊上的花紋只是天然紋路,不過我若想脫手的話倒可便宜賣他。我心想這老滑頭會這麼說,應該是有點價值吧。 此時電視新聞正在報導有一個小行星即將接近地球,老闆見我不想把石板賣他,也不太可能買些什麼,於是逕自轉頭盯著電視。電視中的天文學家正在說明十天前發現的小行星速度極快,很可能是星際間小行星,明後兩天會以極接近的距離飛越而過但不會撞上地球。由於小行星掠過地球是屬於常見的事件,所以大家不必擔心。天文學家還強調這次事件最特別的地方是在七天之前,小行星曾分裂成兩塊,其中一塊正直直衝向太陽,預期它將在高溫之下化為氣體。 我心想這種新聞常常出現,大家已不太在意了吧?於是拉開大門,準備回旅店,不過就在我走出店門之際,眼角似乎瞥見老闆手中有藍綠色微光閃爍了一下,但他隨即收起手中之物放進口袋,也許是手機的螢幕吧?我猜。 當晚隨意吃了點東西並與家人連絡後,就在旅店內上網,查詢有沒有哪個古文明曾出現過類似這石紋的圖形。然而網路就像一個有路難尋的虛擬迷宮,既不確定自己要找什麼,也不確定找到的對不對。雖然順著實體光纜知道將會通往哪裡,但滑著螢幕的人大多已迷失在虛擬空間裡。不過比起用線條或牆面隔成的實體迷宮,這裡其實多了幾份對未知的挑戰與刺激。只是挑戰越高失望也越大,我整晚的搜尋都毫無結果,最後只好闔上疲憊的眼睛。在閉眼後的黑暗之中,那些紋路似乎依然在眼前若隱若現,也許它真的只是因地質變化產生的天然石紋? 第三天一早,我已不想再追究紋路的意義,便拿起石板當做掌中物來把玩,沒想到紋路竟然改變了!昨天看了一整天,都已印在眼皮上了,因此不可能記錯,不過現在紋路已不能再用紋路來形容,它變得比較像是文字,但很混亂,像是多種象形文字的綜合體。 我知道乾燥的石頭或貝殼泡在水裡時,花紋與色彩會出現變化,但我並沒有洗過它,一直保持著乾燥,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上工前急忙再度打開電腦,想搜尋是否有其他原因會讓石塊表面改變。就在這瞬間,石上紋路竟然在眼前扭動了起來! 我吃了一驚跳了起來,彷彿被石板電到一般。驚異中看見那凌亂線團般的石頭紋路在中央蠕動,逐漸排列而成一個中文字:「海」。 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字?是湊巧拼出來的嗎?難道有人在遠端操縱?這石頭是從海裡來?需要海水? 正在慌亂地思索這個字時,「海」字的左邊又漸漸排出了第二個字「去」。「去海」是什麼意思?還來不及思考的瞬間,在右邊已出現第三個字「邊」。去海邊?要我帶它去海邊嗎?它又不是好動小孩或美少女,憑什麼要我帶它去海邊?這是高科技的惡作劇嗎?但是轉念一想,誰會丟這種高科技產品在沙漠裡等著被撿?不理會它比較好嗎?照做的話又會如何呢?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當天工作告一段落後,就隨便編個理由拋下邀約吃宵夜的同事,自己一人開車向著海的方向前進。這片沙漠原本距離海岸有兩百多公里,但是這十幾年來沙漠的邊緣因氣候變遷而擴張,已經推進到離海岸只剩八十多公里,開車一出沙漠後兩個小時就能抵達。一邊開車時,一邊卻忍不住轉頭觀察駕駛座旁的奇特石頭,因為不知道它會不會又冒出什麼字來。還好並沒有。 夜裡獨自行駛在漆黑的沙漠公路上,聽著伴隨年少時光的老派廣播,一幅寧靜的畫面向前展開:在車頭燈照亮的路面之外,僅有純然的黑,但在極黑之中,點點繁星點破了無盡的暗空,微微安撫了目前無法平靜的心。然而在美麗夜空中,有顆古怪的星星一直懸在公路右前方上空。 由於多年來經常在沙漠工作到夜晚,漸漸對天文星象產生興趣,因此我才能從眾多星星中一眼看出這顆星的古怪之處:它竟然透出鮮綠色的光!所有肉眼可見的星星,除了彗星、天秤座的氐宿四、以及即將西沉入海的太陽頂梢之外,它們的顏色不是偏紅就是偏藍,不會呈現綠色。 我倏然想起昨天的新聞,於是將收音機轉到新聞台,果然有最新動態:「小行星即將在三小時之後最接近地球,亮度可達二等,天文迷正引頸期盼。」不過從新聞中無法得知小行星目前位置,於是停車上網找到它的移動路徑圖,對比周邊的星座後,確認這顆綠色的星星就是新聞中說的那一顆小行星。但是它沒有尾巴,不是彗星,為什麼會發出如此鮮明的綠呢? 這個問題一直在心中打轉,但沒有結果。兩小時後我找到通往海邊的小路,便拿著石塊下車徒步走向沙灘。先舉高,搖一搖,並沒有什麼反應。猶豫好一陣子之後,才步向海中將它放到水裡。 就在放進海水的那一瞬間,石塊周圍竟然出現異樣的藍綠色光暈,幾秒之後,光線收縮於一點,然後以極快速度向遠方海洋發射出去,透過海水折射上來的餘光,可以看出那道藍綠色在海面下疾速傳遞。 石塊也緩緩出現「連線完成」四個字,字體透出淺淺的藍綠色光芒,在淺淺的海水中晃動著。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來不及反應,只是看呆了。 遠方海面突然出現極隱約的嗚嗚叫聲,水中石紋竟然開始隨之蠕動,並出現了一句話:「謝謝,我連絡上主人了。」 驚訝不已的我彷彿自言自語般地,竟然對石頭說:「你……你是誰?」 「我是第四十二代寵物,你們稱呼我們為藍鯨。」 什麼寵物?石頭說它是藍鯨?寵物是指藍鯨還是石頭? 「你不是石頭嗎?」 「石板是主人的翻譯器,用來與我們溝通。」原來,外海的聲音是藍鯨發出的。 「你怎麼會寫我們的文字?」 「它昨夜被你充電後重新啟動,與電腦對話學習了你們的文字。」 「我?我怎麼幫它充電?」 「你一直拿著石頭,它吸收你散發的水氣就可以轉換成能量。」 「那它怎麼會跑到沙漠裡?」 「有一次我太貪玩,用力把它噴到很遠的地方,後來就找不到了。」 這一連串急促的問題雖然都很快得到回應,但我還是滿臉問號。我急著繼續追問下去,企圖揭穿這迷霧後面的不管是高科技還是惡作劇。 「你的主人又是誰?」 「若用你們的說法,他們被稱為外星文明。」 「他們在哪裡?」(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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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之謎
「今天是妳的偽生日吧?」好友看到臉友陸續在臉書對我傳送生日快樂的祝福,跟她記憶裡我的生日有點出入,拋來疑問。 老實說,這個疑問自從我打算訂婚時,就跟隨我多年了。訂婚前照習俗要「合個八字」,我老媽從神明桌左邊的小抽屜,拿出一張泛黃卻夾得平整的日曆紙,戴上老花眼鏡:「你是*月*日早上九點多出生的啦……」這張關係著我家六個孩子的生辰,老媽用她自學來的國字和數字,以螞蟻排隊的文字體式,拙劣的一筆一畫,刻在薄到印刷顏色都透滲到背面的日曆紙上。我拿過來看,很不確定的問著:「你這是一還是七啊?」「一啦?應該沒錯啦。」「不過,要是二十一換算那年的國曆還沒冬至呢,你以前說我是吃完湯圓才出生的?」「你是吃完圓仔才出世的?我有這樣講過嗎?」「有啊,你有一次是這樣講的啊!」「這樣嗎?應該沒寫錯!」 既然老媽堅持無誤,我就用網路上給的換算公式,輸入農曆的八字,得到國曆的生辰,卻跟身分證上的生日差了一週,連星座從魔羯往前成了射手座,這兩個星座可是極端相悖呢!可換算來的生日,讓通曉紫微斗數的朋友一排,我又沒她算出的命盤那麼好命! 「這已經是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搞不清楚生辰的事?」幾乎沒人相信還有人不確定自己的生日。 「唉唷,你們城市人無法體會啦!」話說我童年住在大雪山東南側的深谷裡:「鳥生很多蛋的地方,蛇蟲出沒,山雨欲來時竹雞『雞狗拐』個不停,傍晚山羌在芭樂園發出的警戒聲『尬啊』,晚上領角鴞『勿勿勿』神秘的魅惑。不要說全村沒有醫院診所,連個產婆都沒啊!」我出生的傳奇是聽我媽說的:「什麼產檢?連什麼時候要生都不知道。那天在菜園工作,肚子突然痛得不得了,趕緊爬回家躺在床上,等妳擠出來我已經痛到全身無力了,可憐喔,遇到寒冬,妳已經凍到發紫了,幸好鄰居回來經過聽到我的呻吟,進屋察看,才去起灶燒水,幫你洗澡包衣服,她是我們的貴人啊!」好友仍是不解:「既然妳媽有紀錄你們的生辰,為什麼你的身分證生日不是你的真正出生日?」諸位不知前往鄉公所可要費上半天時間,何況報戶口也不會比顧腹肚更急迫,「山裡人都要先養活一陣子才會去報戶口啦,醫療不便、營養又缺乏,夭折的嬰兒很常見的。我爸去報戶口時以為晚報會被罰錢,就順口把當天當作我的生日。」 因生日之謎而生出了好幾個生日,高中老同學就記得我是聖誕節生的,特地南下為我過慶生;家人記得我的農曆生日,送來賀禮;閨密們記下射手座的生日,早就約好聚餐逛街;還有臉友們在偽生日刷來滿版的祝福。哈哈,可見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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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秋月從沉思中猛而地一回神,厲聲地對著天河說:「我這個做母親的事,還要你這個做兒子的來管嗎?你未免管太多了!」 天河不屑地說:「我是提醒妳,怕妳再受騙,怕妳再被人潑糞!」 秋月氣憤地說:「你顧好你自己就好,最好是不要再回家拿錢。」 天河挖苦她說:「我拿的錢,也沒有妳被連長騙走的多啊!難道不是這樣?難道我說錯了?」 秋月氣急敗壞地說:「你們兄弟賭博輸掉的錢,喝酒的錢,抽煙的錢,難道只有五萬塊?你們兄弟倆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賭博、喝酒、抽煙樣樣來,所花掉的每分錢,難道不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如果有本事,就自己去賺,不要用我的錢!」 天河反問她說:「你以前不是說過,賺錢就是要花的嗎?妳自己不花,妳的兒子幫妳花,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嗎?總比被外人騙去討老婆好,可惜新娘不是妳!」 秋月聽後大怒,指著他說:「你這個沒有教養的不孝子,怎麼可以對阿母說這種話?簡直沒有天理,真是白養了你!」 天河強詞奪理地說:「我是實話實說,這跟孝與不孝有什麼關係,難道我說錯了?」 秋月難掩內心的氣憤說:「你對、你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這個不要臉的老太婆,這樣總可以了吧!」(一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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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武‧舞‧道:劉若瑀的《離見之見》
我與劉若瑀是國中同學,儘管在當時就聽聞她的大名,一個歌喉甚美、多才多藝的女生,但當年男女分際極嚴,最多也只能遠遠觀看,連形貌都還是模模糊糊的,更從未打過什麼交道。 第一次與她覿面相逢,已經是四年之後了。那時我正在台大就讀,她與另一位國中同學韓秀鳳、一位剛出道的影星王寶玉,連袂來到杜鵑花城,恰巧我一位國中同學劉台平,也來尋訪。故舊異地相逢,自然欣喜萬分,我們在台大校園瀏覽、談說,也留下了幾張難得的照片,其中一張我至今還珍藏保留著。 那時的她,身材高挑、面貌娟秀,舉止優雅、爽朗大方,讓我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當時她還在文化戲劇系讀書,儘管已約略感受到她未來可能有的發展,但無論如何也還是想像不出她後來會有如此令人驚豔的成就。 在往後的四十多年中,她是沒有看見我的,但我卻一直可以看見她。從蘭陵劇坊、「荷珠新配」、金鐘獎得主、優劇場、神鼓小優人,直到後來持續35年的「優人神鼓」,名字從靜敏、秀秀,到如今的若瑀,雖各有不同,卻一直透過報章雜誌的報導,不時出現在我眼簾之中。雖說我們不過僅僅是國中同學,且只有一面之緣,但同學能有此成就,也是頗與有榮焉的。 與若瑀再度相見,我是塵滿面、鬢如霜;她則還是一派優雅、風姿綽約。在貓空茶坊,四個老同學晤面,談說新竹風情、故舊去向,感慨雖多,卻是滿懷欣喜。她說起「優人神鼓」的35年,我訴說30年的講壇生涯,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這也是人生不亦快哉的一樁樂事吧! 「優人神鼓」之名,應是來自原來的「優劇場」,「優人」就是藝術表演者;鼓則是劇場最擅長運用,可謂「出神入化」的中國傳統樂器。「優人神鼓」的特色,就在於擷取傳統菁華,而充分結合了現代表演藝術的神髓,可以說是「古為今用」的最佳示範。 在傳統樂器中,「鼓」的用途是極廣的,鼓聲壯闊響亮、雄渾沉著,在戰陣中不但可以激勵士氣、凝聚人心,如所謂「擊鼓而進」、「一鼓作氣」,無畏無懼,勇往直前;但另一方面,卻也是一種醍醐灌頂、安頓人心的力量,古代寺院的「暮鼓晨鐘」,作用即在於此。 戰陣以「勇」為先,而以「武」為憑,於無形的勇氣之外,更須有精湛的武技,方能於千軍萬馬當中,斬將搴旗,獲得勝績。刀槍劍戟、戈矛棍棒,甚至連空手搏擊,在在都需要有「武」作憑藉。「勇武相成,藝膽兼施」,正是相得而益彰。 當然,由於熱兵器的發明,個人的武勇已不可能在當代戰爭中發揮原有的效應了。「優人神鼓」的戰場,是在舞台之上,武與舞的結合,自唐代公孫大娘舞劍器開始,就淵遠流長。雖說公孫大娘所舞的是「劍器」,但「來如雷霆收震怒 罷如江海凝清光」,其實就是以鼓聲為配樂的。劍光夭矯,如龍如驂;鼓聲轟隆,如雷如霆,武與舞,力與美,既威武而曼妙,既雄壯而婀娜,集壯美與優美於一身,是多麼能撼動人心! 但是,這些都還只是「藝」,庖丁解牛,出入無間、遊刃有餘,外行人視之為「絕技」,但庖丁是認為這是「道」的作用,比「技」是更進一層的體會。技就是藝,一切的藝都是從道中自然流瀉而出的。劉若瑀的「優人神鼓」強調「道藝合一」,其實是深有哲學意味的,融冶了先秦道家的「人與道」為一。 庖丁的技藝進程,是先目有全牛,然後三年後目無全牛,最終以「神遇而不以目視」,才真正達到了最高的「道」的境界。這也是劉若瑀「優人神鼓」的歷練過程。以「目視」,無論觀察得再仔細、再透闢,終是有眼界的限制,無法窺得「道」的全體,《離見之見》一書,其實就是講述劉若瑀逐漸超脫「視界」,而進臻於「心界」、「神界」的境界。 這個境界,也相通於佛家。所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終又重回「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山與水是同樣的山與水,但是體會得「道」,心眼中的山水,也就不僅僅只是山水了。「藝與道」的關係,豈非正是如此? 要體會「道」,當然不是枯坐冥想就能體悟得出的,這必須修行、必須禪定,但禪定不是寂然不動,而是與自然之道冥冥中交流互通而來的。「優人神鼓」的黃總監,自印度修行而回,想必對佛家之旨有更深刻的體會。 從鼓到武,從武到舞,「優人神鼓」已不是單純技藝的演出,而是哲學高度的信念的自然流瀉。舞台上的展演是「藝」,而展演者心中所存者是「道」,觀者亦未嘗不可自展演中,看到「道」與「藝」的完美結合。這就是「道藝合一」。 「道藝合一」的觀點,是早從莊子時代就啟迪著無數中國人的,「優人神鼓」在這點上可以說是從傳統文化思想中衍生而成的。但是,「道藝合一」,未免還是區別了「藝」與「道」,兩相湊泊,還只是「藝」與「道」兩個東西。或許,還可以更進一層,藝即是道,道即是藝,渾然無間無隔。這正如古龍在《多情劍客無情劍》中,天機老人對「手中無刀(環),心中有刀(環)」的更高層次解說,是「手中無環,心中也無環」,因為「環」與「心」早已渾為一體,無分內外了。黃總監曾習過武術,想來也必然了解「武藝」與「道」之間的同一性的。即此,武即是舞,舞即是道,道中見舞,舞中見武,又何區別之有? 當然,這樣的體悟、修行,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竟功,35年的劉若瑀、35年的「優人神鼓」,都是由「見」出發,而必須「離見」,才能真正有所「見」的。 我與劉若瑀,自國中畢業後,到今年為止,只見過一面,卻已是50年的歲月了。但不見若見,總強似見如不見,不見亦是見,倒也可以釋然,可以了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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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剛與陰柔---談詩人西格里夫.薩松: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因為追劇,追那個「甄嬛傳」演華妃的演員蔣欣,於是在一部電視劇「合夥男女」的對白中,蔣欣的對白:「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引起了我的興趣,結果一查資料,讓我佩服不已!因為這句對白,讓我有機會走進一位英國詩人西格里夫.薩松的文學世界。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此一詩句,原來是取材自西格里夫.薩松的代表作《於我,過去,現在以及未來》中之經典詩句。原文是: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我最喜愛的詩人余光中將其翻譯為: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意思是,老虎生性勇猛,卻也有細嗅薔薇的時候,一顆忙碌而遠大的雄心,也會被溫柔和美麗所折服,享受安然、感受美好。講的正是指人性中陽剛與陰柔的兩種面向。 余光中教授的那一首打動人心的詩:「鄉愁」,風靡多少遊子的心,試摘錄一小段: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我是屬於1970年代的金門青年,那時金門沒有大學,只有離鄉背井,搭乘所謂「開口笑」的軍中登陸艇到台灣讀書,要渡過那寬廣的台灣海峽,不知道要多少個小時?常常吐到黃膽水都吐光了,船還不能靠岸,思念時,只能寫信,所以余教授的「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道盡思鄉遊子的情懷。 常常,夢中母女相見歡,醒來哭濕了枕頭,等待的是一封跨越台灣海峽的家書。 余光中教授有一本書,書名即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可見余教授對西格里夫.薩松其詩作的讚賞與喜愛。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一詞,魯迅先生在其《答客誚》一詩中,這樣書寫: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此詩的白話文,大約是這樣說的: 對子女沒有感情的人,不一定是真的豪傑; 憐愛孩子怎見得就不是大丈夫呢? 知不知道在山林裡興風狂嘯的老虎, 還時時回過頭來看顧小老虎呢。 原來春秋時,楚人稱虎為「於菟」(讀音ㄨㄊㄨˋ)。《左傳.宣公四年》:「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 而魯迅所說的: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這裡的丈夫,其實就是指猛虎,猛虎心中,自有其溫柔的另一面,牠也知道要疼愛自己的孩子,而這樣的柔情,那就宛如薔薇,展現溫柔。 仔細研讀,發現西格里夫.薩松是英國一位反戰詩人,更是一位著名的小說家,他擁有高學歷,曾就讀於劍橋大學,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他選擇自願參軍,並在一戰的戰場上英勇立下戰功,但也因為目睹了戰場上的殘酷景象,深深體會到戰爭的無情,因而選擇離開軍隊。 因為戰場的經歷,他以大量的詩歌文學作品,來表明他的反戰立場,而其代表作《於我,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其中「我心裡有猛虎,在細嗅著薔薇。」,便成為膾炙人口的不朽經典詩句。 成長於金門的我,和八二三砲戰及單打雙不打的歲月緊密相扣,對於躲防空洞的驚險記憶,仍不時出現夢中,西格里夫.薩松的詩作,撫平戰地民眾的心,更呼籲世人止戰,和平無價!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向詩人西格里夫.薩松致敬,感謝余光中教授的「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譯文,讓我們時時保有一顆勇猛的心,且如薔薇一般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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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過中年的傻瓜
人都有不擅長的,面對新鮮事物,尤其如此。 跟兒子去滑輪場,穿上會閃光的滑輪鞋,馬上一跤倒地,自知一點都不擅長! 但炫彩的霓虹、動感的音樂,不斷擦身而過的飛輪,有樣學樣,讓我躍躍欲試,其實我也可以「客串」一下年輕人。 人到中年,渴望的東西似乎愈來愈少,嘗試新鮮事物,需要勇氣,但也不能自恃甚高。 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幸好,身邊也有不少初學者,跟我一樣「企鵝學步」,而且他們都很年輕。 慢慢來、穩穩的……當平衡感找到了,雙手就不會老想著去抓「救命索」。 有恆心的傻瓜,愈老會過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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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秋月激動地說:「他經常到我們店裡拿香煙去抽、拿酒去喝、拿罐頭去吃,一毛錢也沒有付,這種人不也是一個騙子嗎。有時還故意說些不堪入耳的黃色笑話,甚至趁機碰人一下,或是偷摸一把,佔盡女人的便宜,這種人不也是社會的敗類嗎?像連長和副村長這種敗類,可能還有不少,應該把他們虛偽的面目揭露出來,往後才不會有人再吃虧、上當。」 天河不屑地說:「誰會去管人家的閒事呢?自己識人不清才會受騙、才會吃虧。小孩子受騙還情有可原,大人受騙就是活該!」 秋月不認同地說:「你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天河毫不客氣地說:「阿母,不是我說妳,我和天清都已經長大了,妳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可以跟連長發生那種曖昧的行為呢?妳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村人卻看得一清二楚,尤其那些三姑六婆更當著我們的面指指點點,簡直讓我們無地自容。所以不是我們沒有同情心,而是大人不該給孩子錯誤的示範。以前常聽妳罵秀桃不要臉,有一次卻被她潑了一身糞,成了不折不扣的臭人。現在可不能再罵人家不要臉了,萬一被她來一記回馬槍,那是會受重傷的。」 秋月一時無言以對,想不到兒子竟然會對她說這種話。原以為跟連長暗中來往沒人知道,被騙也沒人會曉得,但村人卻樣樣都知道、樣樣都曉得。難道是被自己的良心矇蔽,又瞎了雙眼,才會有這種情事發生。甚至之前還理直氣壯地罵秀桃討伙伕班長不要臉,現在則輪到自己討連長不要臉了,尤其是被自己的兒子當面質問更是不要臉加三級!這莫非就是她自作自受的結果,難怪得不到兒子的尊重和同情,遑論是村人。 而且她不該責罵秀桃,也不該愧對羊犅,或許,她的良心已被狗吃掉,成了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忘恩負義這個罪名更是她此生不可承受之重,但在有生之年,不承受也得接受,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她已不是天上那輪皎潔的秋月,而是逐漸西沉的殘月。 (一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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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八二三」
在砲戰期間最苦最危險的還是大人,為了一家溫飽,總得利用天未亮時,像小偷般快速搶挖尚未碩大的小地瓜,又要人豬分食,很快一天就食完。常吃的是花生或豆豉;有時難得帶辣豆腐乳佐餐;有時只有幾串麵線加點冬菜調味,大家能分到一碗湯水都覺得珍貴美味,雖然能夠飽餐一頓都很困難,大人常常忍受飢餓,將食物給予小孩吃飽。內心不安恐慌仍然互相扶持努力渡過。也剛好碰到農曆七月普渡拜好兄弟、老大公,又不能太寒酸,村裡幾間雜貨店物品早被橫掃一空,只好冒險利用沒有砲擊時,鄰居互相拜託跑步較快者赴沙美採購一大擔貨物;或由馬馱回。該躲的砲彈要躲;該拜的拜拜還是不能少。在砲戰中命似蜉蟻,朝夕不保,但為了過日子總得冒險,進而也學習躲砲彈本能,學習知道對岸擊發何種砲彈,如是榴彈砲則速度快,一陣煙硝味撲來就在附近爆炸,要迅速找壕溝或低地伏下;如是加農砲則聲音很尖銳,出口冒了白煙,需要一些時間飛馳,殺傷力特強,砲片也最多。還有山麓掩體砲擊,則大部分集中過東碼頭一帶,可明顯聽出柔和細膩穿雲聲。經歷砲戰中的百姓,學會辨別砲聲採取保命方法。只是落彈太密集,如不幸碰到則命難保啊! 戰火無情,許多生命消逝,也有新的生命誕生。堂伯母是舊時代的接生婆,正當砲戰急烈時,鄰村冒險來請堂伯母幫忙接生。也顧不得生命威脅與危險,立即帶了用品隨來者奔向防空洞,以木板充當眠床,騰出一小塊地方,由南洋番客帶回來的高級紅毛毯擋住洞口,婦女人家準備溫熱水,男生則寂靜希望能早點聽到嬰兒哭聲,大家心中默默祈求能平安渡過生產。在產婆及親人的鼓勵加油聲中,砲戰中的小嬰兒戰士平安報到,此時全防空洞中民眾熱烈掌聲歡呼,這個小生命的誕生帶來希望與力量。接生完後,堂伯母也很勇敢跑回來村裡,婉謝其家屬要護送她回來的盛情。砲彈帶給全島居民最大生命威脅,卻更凝聚全島居民的心。 後來政府看到戰爭局勢險峻,官方有政策擬將中小學遷台就讀,那時小五的我不是躲砲彈就是幫忙家裡工作,完全無法好好上學。只能靜候政府將學校遷台通知。戰地政策隨時在變,隨時通知要砲擊了就趕緊躲到防空洞。那時有位住在黃龍山附近的排長,因同宗關係,沒有任務時就會至家裡與父親聊天,順便帶來正氣中華日報,我如獲至寶,從報紙中稍能了解全島官兵如何捍衛反擊及構作工事;俞部長如何體諒官兵之苦,勇敢乘坐吉普車至各陣地加油打氣,與官兵同甘共苦。發現後勤補給缺乏或官兵福利,立即指示給予增援及幫助,深獲防區官兵愛戴,據說官兵砲戰期間,多位伙伴共吸一支煙,那時煙害條款尚未執行,馬上加發外島官兵香煙數盒。許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俞將軍知道,定當立刻向上級請求處理,忠心愛民;與美國政府關係也友好,戰備不足也很快獲得支援如八吋榴彈砲、廿英吋巨砲很快運抵澎湖,如何能順利運到金門增加軍力,則是透過軍民一心,搶灘運送戰備武器與物資,才能發揮強大威力,反攻對岸無情的轟炸。因此對岸在連續轟打了四十幾天的砲彈,經過我方的反攻,後來停火一星期後又再延長一星期,讓身在戰地的我們能有緩和的片刻。戰地百姓逃難潮也開始了,政府要我們遷台居住,媽媽和姐姐就先到台灣,那時住在彰化蕭氏宗祠,政府協助安排工作,在台灣待了一年多,直戰事緩和後才回金門。而我因年紀太小不便照顧繼續留在金門等待。二週後對岸又開始發動攻擊,改為「單打雙不打」。 砲戰仍然持續著,有一中隊女青年工作大隊正在金門宣導無法換防,因此繼續留在金門鼓舞士氣,深入各陣地海防崗哨與官兵同心,在美嬌娘的親切熱情與甜美鼓勵下,讓處於戰地恐懼不安,經歷砲戰緊繃的壓力,承受思鄉之苦,任務繁重難以承受又內心煎熬的官兵,心情可以稍稍獲得慰藉。對官兵精神及身體上所受壓力能釋放,勇敢迎接新的挑戰,期盼在這場不知何時能夠結束的戰爭中,贏得勝利戰果。而童年的我也從報紙獲得女兵日記,斷續剪報,雖然簡潔但敘事描寫很透徹,讀來令人振奮有共鳴。陪著我也近六十五年,從童年時光再到入伍服役,走南闖北再到回家鄉,偶爾翻到再詳細閱讀回味,深刻體驗時空更迭下,雖然戰火已滅;心中的感傷卻無法消逝。想起當時砲戰期間的艱苦,長期處於高壓與耳朵承受高分貝噪音,不論是反擊或對岸轟炸過來的砲彈聲,都是令人無法承受的恐懼。 八二三砲戰最終在金門軍民的頑強抵抗下停止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許漸漸被人遺忘這段戰火歲月,在金門旅遊時,戰地的痕跡猶存,但卻沒那麼深刻了,能感受到當時的驚心動魄,也許只有赴金回味的老兵和逐漸凋零的老人可以娓娓道來吧!經歷過戰爭的洗禮,那種傷痛與恐懼會永遠深烙在心中,任歲月如何增長,回想起來仍覺得清晰難忘,似在眼前才發生,也深切希望戰爭永遠不再發生,同為中華兒女卻要互相殘害,令人不勝唏噓。在四十多天的砲彈攻擊下,金門守住了,不負「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美名,但卻也帶來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在戰後的重建工作是付出多少心力,才能再次重生,讓生活可以步入正軌,逐漸豐衣足食。當初躲防空洞的痛苦及飢寒交迫實在讓人心力交瘁,如今飛彈與武器更先進,其殺傷力也是無法想像的,重要民生設施一旦被摧毀無法運作,將陷入昏天暗地的生活浩劫,每每回憶起砲戰時的曾經,只能祈求國家和平安詳,金門百姓不會再受戰爭之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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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被剝奪的母子
笑容,是一般人所擁有的情緒,但今天所描述故事中的這對母子,他們卻在生活中連笑容都被強制剝奪,造成生活中面臨極大的壓力。 民國七十八年,一名正逢花信之年的女子嫁給了地方上一名男子為妻,這名男子婚後在外人看起來是顧家、護妻的好形象,然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面子做給外人看的;事實上她的丈夫不但是一名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成天遊手好閒,還對自己的糟糠之妻冷嘲熱諷,將自己找不到工作的責任全部推給妻子;但妻子對待他仍是任勞任怨、親力親為,絲毫沒半句怨言。 後來妻子看到丈夫這樣的行為實在受不了,便跟丈夫提議前往臺灣生活,也許能找到不錯的工作,至少可以改善目前的生活狀況。然而搬到臺灣後,雖然工作的問題解決了,但丈夫的個性還是沒改變,仗著自己在賺錢養家,規定妻子必須每個星期要拖兩次地、星期六、日因為要招待自己的妹妹來家裡吃飯,所以必須將廚房整理乾淨。 這名男子由於在家中排行長子,所以對自己的妹妹相當照顧,每次星期六日就招待自己的妹妹來家中吃飯,但每次吃飯妻子都沒有跟著上桌,因為丈夫以廚房剛使用過,必須立即整理乾淨為由,逼迫自己的妻子立刻將廚房恢復乾淨,等到妻子將廚房打掃乾淨後,桌上的食物早就被丈夫、小姑等人吃得一乾二淨;而妻子只能添一碗飯利用剩餘的菜汁拌飯解決一餐。而這種狀況在妻子懷孕後雖然有稍微好轉,但丈夫的惡劣行徑在孩子長大後仍然故態復萌。 由於孩子即將上小學,丈夫堅持要讓小孩回到金門就讀,於是一家三口再度搬回了金門生活。有天孩子放學回到家,孩子表情似乎不太愉悅,在母親的詢問下才知道小孩在學校遭到霸凌,然而父親聽到不但沒有關心孩子,還責備孩子,罵他懦弱、不懂得反擊,這時妻子終於忍無可忍的回罵丈夫無知,怎知這二字卻引來丈夫的一陣毒打,妻子縮在牆角不肯反抗,因為她從前就被教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傳統觀念,使她不敢反抗丈夫的暴力行為。 在這樣的生活壓力下,妻子跟孩子長期臉上都沒有任何笑容,因為生活的困苦、丈夫的言語暴力,導致母子倆忘了「笑容」是什麼;其實在我們的生活周遭也許有這樣的家庭需要你我共同來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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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 間
田間漫舞風輕輕, 陰雨半朝望天晴。 夏栽新稻憂螺食, 水澤無心空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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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螺旋
讀研究所時,老師曾對「沈默螺旋理論」有進一步的解釋,這個理論的主要概念是:若人們覺得自己的觀點是公眾中的少數派,他們將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看法;而如果他們覺得自己的看法與多數人一致,他們會勇敢的說出來。 媒體通常會關注多數派的觀點,輕視少數派的觀點。於是少數派的聲音越來越小,多數派的聲音越來越大,形成一種螺旋式上升的模式。 查察網路說明:「沉默螺旋模式從心理學的範疇來看,社會中的強勢意見越來越強,甚至比實際情形還強,弱勢意見越來越弱,甚至比實際情形還弱,這種動力運作的過程成螺旋狀。 從大眾傳播學的觀點來看,人們通常會以為大眾傳播媒介上呈現的意見就代表了多數人的想法。」 我們的社會、職場、家庭、社交圈,通常都充斥著這樣的現象。一個人在團體裡,只要覺得自己微不足道,覺得自己提出來的意見不會被採納,就會扮演團體中的沈默者,不再發表任何想法與意見,也許他的意見是值得採納與運用,但由於恐懼心理作祟,於是他就變成沈默的大眾,只有那些聲音大有影響力的人,才敢提出意見來。 久而久之,我們的身邊就鮮少能找得到獨排眾議的言論,也聽不到真誠為單位建言的人了,這就是沈默螺旋所肇致的現象,古時即有,現今難逃,這個理論讓我看清楚許多事。 於是,久而久之,熱忱熱血的我也沈默了,我也順應這個社會變成少言少一事的人了,也許保持沈默,才能安全度日,這應該是大多數人的想法與做法,古今皆同,這就是俗話所說「順著時勢為俊傑」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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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日
昔有武昌役 今係好時節 山河似錦繡 莫忘諸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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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秋月卻也趁機訓了兒子一番:「你們給我聽好,我們村莊附近的部隊,全都搬到山上的碉堡和坑道去了,距離我們這裡很遠,不可能再到我們小舖買東西,所以現在生意是一落千丈。以前每到晚上結帳,抽屜都是滿滿的鈔票,現在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十塊,不夠你們兄弟拿去花用,遑論想吃飯。你們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去找一個工作做,不要每天遊手好閒東逛西逛,交些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甚至還到大頭的賭場跟人賭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將來一定要喝西北風!」 天河竟問她說:「阿母,妳之前不是說,等連長換防回台灣後,妳要帶我們一起到台灣找他嗎?可是連長已回台灣很久了,我們不知什麼時候到台灣去?」 秋月咬牙切齒、氣憤地說:「不要再提那個沒有良心的死鬼,我竟然那麼幼稚,被他騙得團團轉。他不但經常來糾纏我,還向我借了五萬塊,他說回台灣後馬上要給我寫信,可是到現在已快半年了,還沒看到他的隻字片語,這種人還有良心嗎?還配當中華民國的軍官嗎?簡直是一個騙財又騙色的大騙子,這種良心被狗咬的人,一定會遭到天譴!」 天河安慰她說:「幸好阿母辛苦賺來的錢,沒有全部被他騙光光,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天清竟不知輕重地附和著說:「阿母吃點虧沒關係,要是錢被騙光光那就糟糕了,到時我們一家勢必要喝西北風。」 秋月羞愧地說:「自己做錯自己承擔,這也是我這輩子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一件事。我們開小舖已經很多年人,做的幾乎都是阿兵哥的生意,認識的官兵不計其數,想不到一時鬼迷心竅,竟被連長的花言巧語騙得團團轉。這種人簡直是軍中敗類,跟副村長一樣骯髒。」 天河好奇地問:「副村長騙過妳嗎?」(一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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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八二三」
時間的洪流不停的走,有時卻又似靜止在某個時刻,在記憶的深處,讓人總是無法忘卻的曾經-那段砲聲隆隆、烽火連天的八二三。 「八二三砲戰」迄今已六十五年,在那年出生時的嬰兒也正好達到老年門檻。從嬰兒到老年,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久得會讓人遺忘許多事物,但那一年的那一天卻歷歷在目,難以忘懷。那年我十三歲,猶記得八二三那天,萬里無雲,氣候悶熱。因快到中元大拜拜,家戶正忙於做粿準備;當日下午約五時半左右,對岸三面環繞的砲聲突響,可說萬砲齊發,而我正忙於採豬菜,因平常聽慣太武山炸山工事,聽到砲聲不以為然。黃昏開始,砲火都集中在離我較遠處,身在西半島的我沒有聞到火藥味或看到落地的爆炸。忽然看見蔡厝山上有白煙冉冉上升,旁邊提水澆菜的同宗長輩感覺大勢不妙直奔回家。我見狀也奔跑至學校旁簡陋防空洞,看到媽媽和妹妹沒有來,又奔跑至鄰居家有石磨處尋找,告知家人砲戰很危險,他們才放下工作,快步躲到防空洞;而父親正在較遠山上採地瓜,未見其身影讓人不禁擔憂其安全,是否知道放下工作快回家躲砲彈?只是感覺以父親的個性是不可能的,讓人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本想上山去找父親,奈何母親一直阻止說不安全只好作罷;也擔心大哥正好送麵至太武山附近軍駐地,那時候家裡經營輾麵小生意以麵粉換麵。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祈禱父兄都能平安,簡直度日如年啊!待月亮高掛天際,在上弦月的亮光下,父親、大哥踏著月光歸來;只剩下二哥還杳無音訊,因任職於太武山駐地福利社,無電話可聯絡,祈禱有阿兵哥的陪伴能知道躲避砲彈。後來聽說那天砲火猛烈集中在太武山巔各據點,當時的翠谷金防部聯合餐廳也密集落彈,三位副司令官-吉星文、趙家驤、章傑將軍同時罹難,壯烈犧牲成仁,曾經吉星文將軍在77事變時,駐守盧溝橋任團長,是開啟對日抗戰第一槍的勇者;而趙家驤將軍更是一位儒將,詩詞古文造詣藝冠群雄;而空軍章傑將軍是位傑出飛行員。三位優秀將領因突然襲擊的砲彈而消逝,著實令人難過。之後翠谷餐廳,因與「脆骨」(粉身碎骨)同音,在拆除水上餐廳後,也改名為「明德公園」,並在此處為三位將軍樹立殉職紀念碑,供人緬懷景仰一代勇將。 當天晚上八點多吃晚餐時,總算一家團聚,卻也操心晚上是否會再砲擊,可能要暫時睡在宗祠內較安全,因防空洞就在旁邊。而居住在長福里只有一戶戴姓人家,已搬來防空洞內。聊起建防空洞時,村人也是意見分歧,講直白點,就是出不起配合款。當時大陸救災總會政策是只負責鋼筋水泥,其他則由使用者自籌。當時尚未經歷過強烈的砲彈洗禮,不知其嚴重性因此不願配合而不了了之。雖說有經歷過四十三年的「九三砲彈」,但我們村附近只落一發小砲彈並未造成傷亡,大家也不覺得危險,因此未體會到防空洞的重要性。而宗祠旁邊會有防空洞是因為設了學,每位學生繳款及募捐加上政府補助。記得當時上級來督導發現地基挖得不夠深,石砌的石塊水泥太少不夠牢靠,要求打掉重新砌。後來新建的防空洞有一定標準,容納量以十五人為基準;要有一定深度,採用灌漿且兩方出口不同方向。 砲彈來襲正值夏天野草又多,蚊蟲特別多。不論在宗祠內或是防空洞皆悶熱難以入眠;而防空洞內更是潮溼通風不好。但那一戶戴姓人家卻能一直守在防空洞裡,幾乎未見其出來透氣,靠著小扇子小板凳像坐禪修行般安靜也著實令我佩服。好不容易挨到翌日天微亮時,其媳婦迅速奔回家準備更多用品或食糧,帶了蔴袋和草蓆之物品鋪在水泥地上,晚上稍能安睡一下。二十四日約八點半左右砲彈又開始濫射,因附近村落-營山有跑陣地也開始有落彈,趕緊奔向山頂牽回很早就放牧的牛隻以避危險。砲彈不停發射,老母牛卻任你如何大喊吆喝也不為所動,只能小鐵槌敲打,卻又緩慢行動,那時正是童生的我,無法體會老母牛老態龍鍾走不動的悲哀,只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恐慌不已,深怕砲彈不長眼,射過來的話我就要和世界道別了。好不容易將老母牛牽到牛舍,準備花生藤及水為其飼養。才知道父親又上山挖地瓜,心想砲彈期間不好好躲在防空洞,還一直去工作真是危險,無奈這就是金門農家百姓的生活。在砲聲隆隆中卻又要為了生活而棄危險不顧。之後聽到人家說西園剛好有砲彈就那麼巧,落在防空洞的空氣窗內,因爆炸導致死亡九人,也有多人受傷,有位婦人被削去半邊上肢,在那時就醫不方便,醫藥落後的年代,只有「五三醫院」有國防醫學院的醫官能夠協助治療,但傷亡者不斷增加,能給予的醫療照顧卻有限,多少生命在砲彈中消逝,多少軍官將領在戰爭中犧牲實是難以計數;多少的傷痛與呼喚也救不回親近的人,那種無奈與悲哀實在無法言喻。 砲彈仍然持續著,在漫長的煙硝戰火中,如何能安全度過,都覺得不可思議,整日除了三餐就是在防空洞附近警戒,等著砲彈聲來襲時能夠趕緊躲避。還好那時接近秋天,花生高粱已收成;地瓜也可陸續採收,父親總是屢勸不聽,每日仍然很早上山去採地瓜,割些甘蔓藤回來,將葉子摘下煮豬飯;梗則餵牛。有時碰到潮汐可下海擎蚵,還是想要下海,只是海防哨所衛兵則阻止,說軍方上頭有指示禁止蚵民下海以免危險。本村沒有其他砲陣地危險與密集落彈,但附近營山幾乎變成廢村,於是許多人湧入本村借住,一時人口增多,童年的我也多了許多玩伴,患難見真情,大家互相照顧。 我家人口都集聚在堂伯母家北廂房,有戶欞隔著與四個大汽油桶做支柱,橫樑架著再塹上大門舫,上面堆滿高粱與蚵殼;閣樓又有舊衣服棉被與廢棄的木箱子,心想房子這樣防護也許可以抵擋砲彈威力,起碼晚上如遇砲戰,不用驚慌失措的尋找躲避處。鄰居則將老床加高,下面挖很深的四方形坑,裏著棉被衣服鑽到坑裡躲避。為了躲砲戰,構築防空洞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出現,我們村裡各個不同姓氏的村民加上外省人,大家摒除成見,有位叔叔提供一塊菜園很大,幾乎一夜之間在大家的合作努力下將防空洞建成,大家出錢出力,將家中可利用門板、釘子、鐵線毫無保留供出。正所謂團結力量大,百姓心中所想的是一場砲戰不知如何結束,是否會無休止的持續下去?只能本著團結一體共渡難關的奮鬥精神,構築堅固或簡易掩體,期望能躲過沒有長眼睛的砲彈轟炸。本村有一對父子更發揮其石匠專長,以住家附近田埂邊的相思樹做掩體,開挖出比水井大點的圓洞,深度有五、六樓高,每天除了吃飯外沒有休息,其精神毅力只有經歷砲戰殘忍遭遇,才能激發生存的潛力。努力以繩索吊掛提起地裡小石子泥土,再往裡面挖方圓讓人可以躺進去休息,準備隱居其中,但要下去容易上來難,如何排解大小便也考驗著力氣。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於是又架了圓滾輪與大竹簍,小孩可以坐著垂吊上去或下來;大人則靠牆上挖了很多墊腳小口,方便上下進出。而有些較富裕人家則以老房子一間臥房或院子一隅建構全家可容得下的小防空洞。上面堆了蚵殼或澎鬆草料。砲戰期間蚵殼瞬間變成奇貨可居,因為膨鬆有空隙是防止砲彈往下鑽的良好阻擋物,一時沿海村莊有海蚵出產地到處堆積像小山丘高,大家搶著要蚵殼,據說一袋喊價數百元也買不到。以金城有錢商家或富裕人家需求最殷切。只是砲戰中也沒有人敢冒險,那時交通工具只有騾馬運載貨物,蚵殼數量有限,路途又遙遠,萬一遇到對面零星擾亂射擊的砲彈將無處可躲避,不過還是有人為了錢而冒險去送蚵殼,來賺這筆橫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