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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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金門組曲
·短短海程,長長時空 從前我們只能站在廈門的某處海邊,從望遠鏡遠遠觀望故鄉;而今乘上輪船,半個多小時就可以踏上故鄉的碼頭,撫摸故鄉每一寸土地。三十分鐘水程就可到達的小島,我們曾經從台北繞飛了一個大半圈才來到,我們也為此尋尋覓覓了半個多世紀,才踏上這新開闢的水路啊。 嘩嘩的水花向後快速掠過,八九十年前,我們的父輩,闖蕩南洋,浪花是否也是如是奔放;天空,該不會是像今天那麼晴朗。但八九十年前,月空的明月,兩岸該還是一樣的吧? 從三兩故鄉子弟到整隊列的家族遊,從回鄉看看到老家百回不厭,匯成浩浩蕩盪的回鄉大軍,故鄉,像極了磁性越來越強大的磁鐵,我們便是那一抹一抹的鐵屑。 ·消失的祖屋 童年起就從父親口中的細細描繪中,看到了祖屋甲政第的漂亮模樣,無論如何,在告別世界之前都要跨越萬里雲空,將你瞻仰一次,那怕向你投去的,僅是匆匆忙忙的一瞥,也算此生已了無遺憾。 終於站在寫有「甲政第」三字的門匾下,心潮澎湃,思索良久;爬上凳椅,細細觀察橫樑上的乾坤,竟然還刻有「宣統貳年」的字樣;慢慢觀看牆上每一塊磚、每一扇窗,細細撫摸每一幅浮雕,嗅聞每一方空氣,遙想當年這兒繁盛的情景,而今屋內冷清,屋瓦破敗,黃氏子孫開枝散葉,竟都在海外。 再來的時候,祖屋,像是被一陣怪風吹失,矗立在眼前的已是幾層樓高的現代樓宇,美麗古老的祖屋影子已消失殆盡。沒有人再問,這兒,年代究有多久?問的是,這兒,一尺土地是多少錢?再來的時候,我們抓住一塊殘缺的牆石,將它緊緊貼在我們的臉頰上,用我們的體溫暖熱他的冰冷孤寂。 沒有了祖屋的土地,是否仍是我們後人的故鄉? 沒有祖屋蔭庇的子孫,是否還有臉面經常回鄉? ·走進坑道 每一次故鄉遊,都有參觀坑道的安排;每一次走進坑道,都叫人黯然神傷,回顧歷史;每一次走進坑道,就像是走進深深的歷史隧道。上世紀的恩怨,那麼長那麼深。每一條坑道,都像是烙刻在我們心上的一條深深的大傷痕。遙想在艱難的四十年代歲月裡,我們在南洋的深山老林躲進阿答屋下,空中是炸彈的轟炸和炮火的橫飛,生命分分鐘都會失去;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城市,我們走進地下,趕時間趕地鐵,路面是繁忙的景象,路虎張開了血盆大口,伺機吞噬每一條生命。 金門島地下啊,坑道交錯縱橫,維繫了一條條寶貴的生命,見證了可惡的戰爭,為歷史留下了人與人殘殺而造就的避難所。 走進坑道,就像走入中國人的一頁歷史,兩邊的石牆都密密嵌滿了一個個骷髏頭,空洞的深凹的眼眶,張望著我們,每一雙都寫滿了血和恨兩字。 心,禁不住悸動和難受起來。滿心的希望,地球上從此不再有任何坑道,那也是對地球肉體的傷害吧。 ·慢節奏的民宿 古厝,靜靜地座落在湖邊,不發一絲聲響;古厝,在秋風中,飄拂著門框的紅色對聯,彷彿一雙歡迎遊子回鄉的手,正在向飄泊在外的我們揮揚。 那一次我們在夜裡歇息於民宿,村莊靜靜、樹林靜靜,只有夜幕上的星星眨著眼對我們微笑,嵌在古老地磚裡的小燈,照耀著主人家幫我們提行李的熱情的手。牢記著女主人說的;「這屋子裡的點心,您們都可以去拿來吃。」猶如溫暖的春風,家的感覺剎時湧上心頭。 喜歡在一天疲倦的旅遊之後,與同行者坐在天井乘涼、談天說地;喜歡在清涼的早晨慢慢品嚐民宿提供的早點,喜歡深夜無事坐著,望高高夜天上的星星,每一顆都彷彿向我們微笑眨眼;城市的酒店,抬頭看到的是堂皇華麗的燈;這兒的民宿看到的是高高的月亮和星星;大都會的賓館,狹窄緊閉如密不透風的關頭,這兒的民宿,夜裡敞開著大門,草叢裡的蟲鳴聲伴著我們夜裡甜蜜的夢,一夢到天明。 ·幽靜的林務所 濃霧鎖林木,午後的林務所一片靜寧,悄悄地沒一絲人聲。整齊圓滑的石子裝飾著招牌的周圍,每一顆都晶瑩碧透,好似雨水清洗過。廁所前的靠背長椅,精緻雅美,一切都好似放大了的積木玩具,愛得忍不住地攝入數碼機的鏡頭。 纖塵未染的地面,彷彿未經人間煙火的污染,乾淨得好想將來就在此終老。聞一聞過濾過的空氣,生命力必然也比城裡更綿長。 緊靠密排的單車供人借用,完全不要一分錢租金;騎上單車,就如騎上了回憶之馬,滑向歲月的童年,天真無邪的風景一幅幅地在眼前掠過、倒去。這兒沒有汽車的噪音,飛滑的單車猶如在溜冰場上神速滑行,只有微風在耳旁輕輕拂過,呼呼的聲音似乎是:「你們要經常回鄉看看。」 那怕多少年後,我們一定還會重來,好想在這裡建一間小小的度假屋。 ·好美的民俗村 忘不了那十八棟古厝,村前的大石門框,圍起了金門建築物的經典,多次遊覽,竟都不知厭倦;忘不了青青的草地、整齊排列著的老樹,色彩總是配搭得雅緻柔和得宜;忘不了古厝與古厝之間,彩色的遮陽傘下,善良質樸的老鄉,製作了一碟碟美味的蚵仔煎、一碗碗香噴噴的蚵仔麵線………自然純樸,卻好像天意安排,總是構成鮮明的永恆圖畫,成為攝影和寫生的好素材。 一步步深入古厝村落,一陣陣驚異。左看是直線,右看是橫線,整齊得分毫不差;仰看、俯視,前觀、後望,都構成了不可多得的建築美,每一方磚瓦,都參透了工匠的智慧,每一個屋頂的翹角,都含有深意,每一幅浮雕,都仍散發著當年建造者的汗水氣息。 什麼是「深、縱」,什麼是「橫、直」,輕輕地在十八棟古厝隨便一站,便可領悟無數。紅磚、綠瓦、藍天、青草、彩傘、黃門………歲月慷慨地恩賜了巨大的立體圖畫,造就了那麼精彩的天使之村。 ·小徑特約茶室 以為茶室裡可以喝茶,不意茶室引我們走進一頁神秘的歲月。 四四方方的院落,草地綠,椅兒白,陽光斜斜地照射。當年排隊用鈔票兒買快樂的情景不再,鶯聲燕語也早就銷聲匿跡在歷史的角落,徒留一個個展示房間;牆上的文字以抒情的和憐憫的語調敘述不太久遠的故事,「小女子獻身家國敞篷門·大丈夫拚命沙場磨長槍」的雙關語對聯教人低迴回味,久久不忍離去,彷彿,透過殘破的門布簾隙縫處,還看到肉體的顫動。 戰爭,衍生特殊的生意;戰爭,讓柔軟溫暖的身體慰勞著粗壯而分分鐘將被子彈洞穿的身體,多麼地神奇;一張床,那麼窄,卻將它的經濟價值和快樂價值發揮得淋漓盡致。 慢慢觀看,輕輕攝影,一張張簡陋的床赫然出現眼前,還有小小梳妝台、臉盆,以及早就消失在銷售市場的舊式熱水瓶………想像著曾經在此營生、服務十萬大軍的小女子,如今可有平安的晚年? 欽佩設計者,敢於揭示,勇於承擔,留下了差點被人們遺忘的一頁。 ·快樂的貢糖 沒有勢利的嘴臉,沒有斤斤計較的盤算;多少次進門,店員展開了一張張笑臉、用親切的鄉音招呼我們,連躺在盤碟裡的貢糖們也歡悅起舞,帶著甜蜜的誘惑歡迎我們的來到和嘗試。貢糖們以不同的衣裝,不同的美味,讓我們一口口試,一口口吃,快樂的貢糖啊,也讓我們滿肚子的高興。 縱然不想購買,無拘無束的「試吃」壯舉,像是打下了刺激的一針,刺激遊子們強烈的購買欲。一聲聲熱情的交談,一句句貼心的回答,然後是一包包的裝箱,一箱箱的堆疊,次日就送到了碼頭。不需要整日纏身,不需要讓身體負重。 快樂的貢糖啊,與我們相擁抱,跳一支快樂購買貢糖之舞。 ·鄧麗君紀念館 望著她那甜蜜的笑容,彷彿就聽到她那嬌柔甜蜜的歌音。很少見到她在舞台上聲嘶力竭,也很少看到她的歇斯底里。早期的她多麼淳樸可愛,像是鄰家的小妹;華人世界的歌迷與她的變化一起成長;在地球有華人的地方,都迴旋著她那獨一無二的輕盈歌聲。 曾經是多少中老年人的精神情人,嬌嗲溫柔的歌詞演繹也不知撫慰了多少暴戾狂躁的心;清邁的最後告別,歌迷都含淚獻花,宣告了一個音樂時代的終結。 多少遺物的陳列,多少照片的懸掛,室內,她的悅耳歌曲,彷彿劃破遙遠的時空傳來,滿屋,都是她微笑著的黑白彩色照,好似她還在陪伴著我們。 總愛在我們的日常生活裡留幾張她的唱碟,看看她,聽聽她,所有的煩惱和壓力,都會隨風而逝。今日,也就多拍幾張合照吧,曾經,我們來看過她。 ·文學還鄉 跨山越海,終於在長達六十年飄泊無定的生涯中回到故鄉,只為一本書;尋尋覓覓多少年之後,懷著忐忑不安、完全生疏的心情,從七百萬人口的現代化城市香港回到了僅是七萬人口的金門故鄉,只為了故鄉對我的愛。 我對故鄉是那麼情怯,故鄉卻是從沒忘記過我;我對故鄉完全是一張白紙,故鄉的專家卻是能將我的一舉一動生動地記錄和描述,早就用白紙黑字的文字見證一個海外金門遊子--小小的我的存在。 文字維繫了我和故鄉的感情,文字的恆久鑄就了我們和故鄉的血肉聯繫。《失落的珍珠》終於讓我們拾起一長串失落故鄉的珍珠,故鄉老家回不厭,終於一瀉不可收拾,故鄉,面容也在腦海裡漸漸清晰起來。 文學啊,引領我還鄉;文學啊,也囑咐我用它來回饋和描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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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片雲
最近,胸口老是悶悶的,彷彿夏日午夜的台北城,因為,一代歌后消逝了。整片童年,似乎也跟著瓦解了。好像兒時回家那條黑暗又充滿鬼怪傳說的歸家路上的唯一一盞路燈,永遠的熄滅了!直到這時,我才知道歌后對我生命的影響力。 一段重要的記憶被黑暗吞噬,我能做的,只是不停在嘴裡重複喃喃哼著:「我是一片雲,天空是我家,朝迎旭日昇,暮送夕陽下…」。這些旋律,似乎化成一根根點燃的火柴棒,暫時照亮我兒時的回憶!好像也唯有如此,才能挽救一吋一吋陷入黑暗,失去輪廓的童年。 三十多年前,父親每夜加班,總要晚上八點之後才回家。母親則在北投走唱,過著和我們相反的生活。白天是母親睡覺的時間,太陽下山之後,才是母親工作的開始。北投在哪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投搶走了我的母親。國中畢業之前,母親對我來說,只是床上的香味、鏡前那堆化妝品,以及衣櫃裡一套又一套閃閃發亮的華服。 人人都猜,我家一定很有錢,天知道!我常常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白天上學,還可以厚著臉皮跟同學打游擊,下課回家之後,往往只能餓肚子。我家是一間二樓透天厝,當時是整個村子裡最豪華最接近天空的建築物,裡面卻住著整個村子最窮的小孩。別人家再沒錢,也絕不讓自己的小孩挨一頓餓,而我呢?我寧願住在三餐爐灶底下都有熊熊烈火的紅磚厝裡,也不要住在偶而開伙有瓦斯爐的洋房裡。 我恨那間六十多坪的新房子,那是父母無法正常回家的主因。沒有大人在家的大房子,就算打開所有電燈,也是鬼氣森森!為此,數次邀請同學來家裡過夜陪我,每次太陽一下山,他們便後悔的逃之夭夭,還得勞煩我護送他們走到一公里外的大馬路。 這條長達一公里,只有一盞路燈四周都是稻田溝渠竹林的歸家路,入夜後,每次走,總是戰戰兢兢!需要一些旋律來蓋過沿路上發出的怪聲,以及湧泉般汩汩不絕的恐懼。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不自覺的哼出:「我是一片雲,天空是我家,朝迎旭日昇,暮送夕陽下…」可能是因為──「媽媽是歌星」。我在心裡面,不知不覺把同以唱歌為職,少母親一歲的鳳飛飛當成母親,仔細看,兩人還真有點相像。 鳳飛飛雖忙,每星期固定時間拉開那個14吋的木盒子,至少她都會準時出現在那片微凸的玻璃上,而我的母親,得碰運氣!如果父親或母親隨便一人黃昏後在家,我就無需餓肚子、找人陪、放學回家也才有期待。 我老幻想著黃昏時,家裡的廚房充滿了油煙,屋頂也能跟房子矮小的鄰居一樣,上頭堆滿了煙囪排出來的雲。那種雲裡面藏著熱鬧的味道,和我嘴裡哼的那種雲,截然不同。 但,整個童年,期待的事始終沒有發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往返的路上,一再哼著:「我是一片雲,天空是我家,朝迎旭日昇,暮送夕陽下…」。 曾經,這首歌伴我走過孤單挨餓的童年。電視裡的鳳飛飛,螢光笑臉一再照亮我黯淡失望的臉龐。 鳳飛飛妳,豈止是一代歌后而已!妳還是我既遙遠又親近的母親。但願妳一路好走,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曾經──我是一片雲,而妳是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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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小精靈─東方晶灰蝶
拇指姑娘的小身軀 0.7cm的翅長 飛起來 像高速公路的跑車 鳴 咻 抓不住 大地藏無盡 生態美妙 生物多樣性 小精靈 活力 無限 花花草草 生命的傳遞 東方晶灰蝶 扮紅娘 只要在花心裡 滾兩圈 愛 就是最好的 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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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慶小說的故國情結
陳長慶是金門知名度頗高的作家,自十多年前復出後,筆耕不輟,並且收穫頗豐。2006年他將十年來創作的作品做了一個階段性的總結,出版了一套作品十本,取名《陳長慶作品集》。除去兩本散文和一本文學評論集外,其餘七本都是小說。收入七本小說裏的除了《再見海南島,海南島再見》、《海南寄來滿地情》、《將軍與蓬萊米》為短篇小說外,其餘均為中、長篇小說,分別是《老毛》、《失去的春天》、《午夜吹笛人》、《春花》、《夏明珠》、《秋蓮》、《冬嬌姨》、《烽火兒女情》、《日落馬山》。讀者從以上小說可以看出,陳長慶的作品大多以戒嚴時期金門青年男女的戀愛、婚姻為描寫物件,描寫他們從認識到相戀,或者從相戀到組成家庭的過程。反映了這個時期金門青年的戀愛觀,婚姻觀和價值觀。對於軍事管制下的戰地政務體制給金門百姓帶來的負面影響有所披露,對於戒嚴後金門社會的變遷也有所表現。作品富有地域性,時代性。 反映戰地生活,是陳長慶小說創作的主題。細心的讀者還可以發現,對大陸美麗河山的懷想,以及老兵對大陸親人的思念,是陳長慶小說經常出現的兩個元素。換句話說,砍不斷理還亂的故國情結,是陳長慶小說的另一個主題。當然,在上述的十二篇小說中,並不是每篇都能看到這樣的痕跡。它有時候在某一篇小說中表現得較為明顯,有時候在某一篇小說中表現得較為隱晦。其具體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 一、作為導致事件發生的直接的,或主要的因素存在。 陳長慶先生年青時曾經在金防部直屬福利部門工作多年,由於工作上的關係,他與駐軍官兵多有聯繫。這些官兵有很多是民國三十八年從大陸撤守金門的,或者撤守臺灣後又移防金門,被金門當地百姓稱為北貢兵。北貢兵撤守之初,心心念念期盼不久就可以打回老家,可以和家鄉父老團圓。所謂「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是也。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時局的變化,回鄉路越走越遠。三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到魂牽夢縈的美麗的家園。老兵只能把這份對故國的思念,長埋心間。陳長慶是土生土長的金門人,他對於大陸美麗河山的嚮往,顯然深受周遭老兵的潛移默化的影響。我們姑且不論現實中的陳長慶先生是否在開放赴大陸觀光之後赴大陸做故國之旅,只從他重新回到文壇之初的一九九六年所寫的《再見海南島,海南島再見》一文中就可以看出故國情結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該篇小說中的主人公陳大哥因為嚮往大陸的美麗河山,才開始他的海南之旅。而小說正是以陳大哥的海南之行為契機,進而展開一連串的故事。換句話說,沒有對故國的懷念,就沒有小說中的故事。 王麗美是該小說的另一個主要人物。她在臺灣出生,祖籍海南。同樣對於祖地的嚮往,讓她放棄在臺灣的生活,赴海南繼承祖業並開始在海南的創業,而正是由於在海南的創業,才使她有機會在海南與故人陳大哥意外相逢,繼而開始故事的發展。讀者從王麗美身上可以輕易的看出故國情結在小說中所起的關鍵作用。 老毛是小說《老毛》中的主人公。他是個從運輸上士退伍的老兵。他的思鄉愁苦之痛,引起小說中人物老陳的憐憫。老陳把他介紹到特約茶室當一名燒水的員工,讓他有更多的機會去接觸侍應生古秋美。老毛進而和古秋美產生感情,並結婚建立了一個幸福的小家。婚後的老毛靠收廢品維生,不僅養活了一家人,把古秋美的孩子培養成一名教師,還買地蓋了房子,後來卻因拆除一顆廢彈而被炸身亡。同樣,沒有老毛對故國家園的懷念,就沒有他後來的悲喜故事。 二、作為導致事件發生的、間接的因素存在。 這在《午夜吹笛人》中表現得尤其明顯。小說主人公志明是個金門農村的孩子,七歲喪母,他的童年在後母狠毒的打罵中艱難度過。成年後赴台入伍成為一名士兵。在軍中他遇上了幾個好人。一個是北貢兵、上士班長武大哥,一個是在軍營開米粉店的年輕、賢慧的女青年孫美鳳,以及孫美鳳的生身父母孫伯伯和孫伯母。其中的孫伯伯是個退伍的老兵,他在明白自己反攻大陸、回家無望後入贅臺灣的孫家當上門女婿。他在大陸參軍入伍前已有妻女。葉落歸根是他的夢想。他客居臺灣多年,忍受無盡的思鄉之苦。所以他把女兒嫁給志明後,要他帶著妻子回到金門自己的家鄉。志明聽從岳父的勸說,把孫美鳳帶回金門,並安家創業。其後經歷了意想不到的沉重打擊。可以說,是孫伯伯無法成圓的回鄉夢,間接導致了志明人生的離合悲歡。 三、借題發揮,手法靈活。 比如長篇小說《失去的春天》,在寫到主人公陳大哥在某一年的春節到來之前,隨部隊長官和藝工隊赴大膽島慰問駐島官兵。當演唱會女主持人顏琪在陳大哥事先並無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請他唱歌時,他在倉促之中唱了一首《春風春雨》。「又是一年春風/吹白了多少年頭/多少壯懷為著故國愁/……又是一年春風/春風裏故鄉依如舊/多少遊子為著故國愁/又是一年春雨/春雨中故鄉依如舊/多少鄉客為著故鄉憂/……一年的青春消逝/愁也悠悠/流去了壯懷憤慨/卻也流不去家仇國恨/流去了青春惆悵/卻也流不去家恨國仇……」而在某個星期天,當陳大哥和顏琪在太武翠谷漫步遊覽時,陳大哥突然要顏琪唱這麼一首《問白雲》。「問白雲 你有多少愁/問白雲 你有多少憂/舊愁散不盡/新愁上心頭/一朵兒沉落/半朵而浮/……問白雲 你有多少深/問白雲 你有多少層/故鄉望不見/知己唱離分/遮住了歡笑/遮住了恨……」從兩首歌的歌詞看,內容都是表達故國情懷,而與當時的環境並無太緊密的關聯,讀者由此可以領略到作者的用心良苦。 在《失去的春天》裏,顏琪是一個貫穿故事首尾的主要人物。為了她的出場,陳長慶設計了炊事班的老石這個人物。也就是說,描寫老石,是為了顏琪的出場。顏琪出場後,全篇至終就沒有老石的戲了。即使這樣次要的人物,陳長慶也把他描寫成這樣的北貢兵:「依老石的年紀,如果不是受到戰亂的影響,在老家,或許早已是兒孫滿堂了。除了軍隊千篇一律的任務外,他們何嘗不想家、不思鄉,不想求取心靈上的慰藉……她甜甜的笑靨,柔柔的聲音,怎不讓他想起家鄉的妻兒子女?此時雖然見不到,但那份思鄉的情愁,早已在他那孤寂的心靈裏生根了。」 《夏明珠》描寫的是一個金門農村初中畢業的純情少女夏明珠,被從臺灣至金服役的醫官王國輝的甜言蜜語所迷惑,受騙失身並流產。原先雇傭她當撞球室記分員的老闆罔腰姑有個兒子林森梁大學畢業,不嫌棄夏明珠,願娶她為妻。夏明珠因自卑不肯答應。夏明珠的青春可謂多磨多難。在文章的尾聲部分,夏明珠經過鄉親的說合,嫁給了大她近二十歲的退伍老兵老海。老海在文章中是最後出現的人物,寫他是為了說明夏明珠的後半生有一個歸宿。即使老海這樣一個一筆帶過的人物,陳長慶對他也進行這樣的描寫:「一些在這方島嶼等待反攻大陸而無望的北貢兵,因為屆齡相繼地退伍。許多人和這個小島衍生出一份革命情感,因而選擇在島上定居。來自中華民國山東省的老海便是其中之一。」老海與上述的老石有類似之處,只是在各自文章裏一前一後出現罷了。 《冬嬌姨》敘述的是年輕的冬嬌姨自初婚丈夫王川東赴南洋謀生一去不復回後,她在自家開的百貨店裏,先後與營部副官和營長產生好感,後與營長私定終身,並利用軍隊換防,與營長同赴臺灣結合的故事。陳長慶這樣描寫這位來自山東的副官第一次見到冬嬌姨的情形:「副官炯炯有神的目光卻緊緊地盯住她。他似乎看到一個美的化身,那是一個成熟的少婦之美,彷佛是回到老家,看見愛妻的影像;彷佛是身著戎裝,返抵家門,接受愛妻親手奉上的一杯熱茶……他是否要從她身上尋找一個即將褪色的記憶,還是這個記憶已隨著河山的變色而失去。從海南島輾轉到臺灣,從臺灣來到這個離家漸近的小島,時時刻刻做著歸鄉夢,時時刻刻喊著反攻回去的口號……來到這方小店,看到一個美麗而熟悉的影子,看到一個親切怡人的笑靨,怎不教他黯然神傷。」而後又這樣描寫來自廣東的營長看到冬嬌姨後的感受:「面對著這個風韻猶存的小婦人,想起自己背井離鄉、孤單又苦悶的軍旅生活,如果不出來多好,他賢慧的妻子,也有冬嬌姨般的韻味,孩子也比她的兒子大。而此時,歸鄉的路途愈來愈遠了,妻子是否能像冬嬌姨一樣,養育孩子、守住家,還是已改嫁成他人婦?家,對一位長年在外漂泊的旅人來說,是多麼重要啊。」 事實上,陳長慶在其作品中表現故國情結,手法是非常多樣的。如上述在《失去的春天》裏,主人公陳大哥隨長官赴大膽島慰問,在半途中,在船上,當他遙望金廈海域後面那朦朧的山巒時,觸景生情感歎道,「一道海域遙隔兩個不同的世界,白雲的後面,果真是我們的故鄉!」而在該篇小說的尾聲部分,主人公提到他「兩次路經臺北」。照說,路經臺北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比如辦事,或探親訪友等等。陳長慶偏不這樣寫,他讓主人公「為了一睹祖國河山壯麗秀美的景致,我始於前年和去年,打破了自己束縛的禁忌,隨旅行團到了海南和北京。」類似的例子在《午夜吹笛人》、《冬嬌姨》、《老毛》還有很多,不再贅述。 上述收進《陳長慶作品集》中的十二篇小說,是陳長慶先生在他旺年時期創作的作品。雖然近幾年陳長慶先生寶刀未老,仍時有小說推出,在主題和思想性方面有可能出現新的變化。但毫無疑問,上述作品的思想性是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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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筆記下
同樣的海風吹拂,同樣飄著魚的腥味,不同的是我們還有一片沙灘。近中午時,漁船陸續回港,全家大小聚集在沙灘上迎接父親歸來。60年代的金門,黃花魚不是算尾的,也不是算斤的,豐收時,都是用簍筐作單位。有時候碰到魚群,多到沒時間拆解,直接就把船開回來,衝上岸,連同魚網一起下貨。金門畢竟是個小地方,雖然有軍方的消費,也還是有一定的量,一旦超過額度,魚販便會收手,無意購買,通常得壓低價錢,拜託他們。在那個年代,沒有冷藏與冷凍設備,靠製冰廠的碎冰,無法大量貯藏。對於豐收,我們向來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捕魚有季節性,不同的魚穫使用不同的魚網和方式,拖曳漁網捕魚是其中的一種,儘管這種方式對海洋的傷害很大,但卻是捕撈底棲魚類不得已的方法。幾乎可以說是一網打盡,魚蝦貝類,包括螃蟹。蝦子的經濟價值最高,適合餐館,也適合家庭,作為軍方的副食也很恰當。只是一旦量太多時,一樣傷腦筋。較小的蝦子賣不出去,只好煮起來曬成蝦米。網中也會有一些根本不會有人買的魚,例如河豚,家鄉話叫作「刺歸」,有毒,但日本人視為珍饈。我們也知道河豚魚肉滋味鮮美,丟了可惜,因此就取肉的部份曬成乾,日後煮湯用。曬乾是我們處理剩餘魚穫的主要方式,醃漬只用於小型的螺與貝,通常是在岸邊的石縫下撿拾而來,不屬於魚穫。比較奇特的是螃蟹。金門有一道美食叫作「嗆蟹」,坦白說,我們並不常吃,用高粱酒來醃漬螃蟹,貴的是酒,不是蟹。 大家都知道蟹肉味美,但是一想到吃的過程,還是會有點猶豫,技巧不夠熟練,結果會很狼狽。每次點螃蟹,拆解螃蟹一直就是我的責任。看著女兒一口咬下蟹腿那種滿足的樣子,即便身為父親的我,牙齒隱隱作痛,臉上依舊洋溢著幸福的感覺。蟹肉食物或料理,現在已經很普遍,但蟹肉曬成乾,恐怕還是不多見。螃蟹容易腐敗,不像紅蟳,上岸後可以存活較久。面對大量的螃蟹,解決之道就是送人。國中時,學校請了幾位軍職人員,支援教導球類運動。我跟教練約好,載了一麻袋的螃蟹讓他帶回部隊,沒想到教練忘了,於是那袋螃蟹就這樣放在教室裡,從星期六下午到星期一早上,場面就不用形容了,臭味傳遍全校每個角落,用再多的香水都蓋不住,我因此成了學校的頭號戰犯。 螃蟹的樣子一如年少之時,惱人的是螃蟹的記憶已經模糊,螃蟹的滋味怕也變了質,如今餐桌上的螃蟹究竟從何而來,我也懶得問了。走出海園餐廳,來到我熟悉的「西湖古廟」前,媽祖婆的金身依舊,只是這重修後的宮殿,和這尊渡海而來的巨大塑像,感覺上有點陌生。這是我記憶中的古廟嗎?那年碰到大颱風,廟埕被海浪沖垮,半夜裡利用退潮時間,全村男女老幼都來搬石頭,築防波堤,終於守住這塊兒時的樂園。 重修後的媽祖廟與漁港的防波堤連結在一起,以後再也不怕颱風了。水泥與大理石鋪成的廟埕變大了,只是一直不見小孩嬉戲的當年情景,只見廣場上沒人坐的秋千,在風中隨意擺盪。海浪不斷拍打防波堤,激起雪白浪花,從交通船的玻璃窗上滑落,看起來似乎都一樣,不斷在重複,事實上,用心觀察,每朵浪花都有不同的姿態,不知不覺會看得著迷。這漁港早已沒有漁船,沒有舢板,沒有竹筏,連沙灘也沒有。 看到一個熟悉的背景,宛如當年父親坐在那裡。「阿叔,吃飯沒?」「你回來啦!」我拍了一下老人家的肩膀,「你知道我是誰嗎?」老人點點頭說:「你是○○的後生」。我們沒有再對話,就這樣一起看著海,或許我們都在想念一個人,他的老友,我的父親。小孩跑來叫阿公回去吃飯,我順勢也問了一句:「這是○○的後生!」老人家點點頭說:「要不要到家裡坐坐?」 我揮別了阿叔,再度回到媽祖廟,跪在拜墊上雙手合十,祈求媽祖庇佑漁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也庇佑離鄉背井的弟子們,健康平安,事業有成。漁港雖然已經沒有魚,但古廟的香火會綿延下去,一代接續一代,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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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心的年代──也紀念鳳飛飛
求學到服役居住在台灣的九年當中(15-24歲),遠同並沒有密切注意鳳飛飛的動向,或是稱得上一名忠實鳳迷。聽她的歌曲是很自然的事,因為她唱紅了許多那年代流行的瓊瑤小說,改編成電影的主題曲,並且在電視上主持綜藝歌唱節目,例如非常受歡迎的「一道彩虹」。她獨特的服飾 - 以長褲為主的穿著和不同的帽子搭配,以及有點台語口音的說話腔調和爽朗的笑聲,親切的形象和笑容,在在令人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最主要的標籤,或者是新聞報導上形容方便簡化起見,她廣受台灣工廠裡辛苦勞動的女工們歡迎!當年全台多處加工出口區僱用了無數的女工,從事勞力密集的裝配/縫製/、、等等比較重複性的工作,為國家的初級工業打下基礎,賺取珍貴的外匯,奠定後來台灣經濟大步往前邁進的依據。我們可以用今天大陸改革開放的進展,鴻海/富士康組織了一大批勞工從事生產(喔,比中華民國最盛時號稱五十萬大軍,還要多的勞動人口!),回頭來看當初台灣比如說高雄楠梓加工出口區的歷史場景,不難想像那些年我們親愛的姐妹兄弟,為自身以及剛起步的台灣,從農業社會轉型做的貢獻和犧牲! 以前電視連續劇/電影對白,會聽到說「如果妳不用功唸書,將來就去當女工」這類出自戲中父母口中的話。社會的用語跟著改變,後來改成女作業員有許多年,現在是另外的職稱。 鳳飛飛的歌聲,她的親和,她的鄉土,她主唱的瓊瑤電影主題曲,電視上主持通俗的綜藝節目,當時社會的氛圍,我想在在的帶給一群群離鄉背井,上班規律單調,下班群體住工廠提供的宿舍,沒有太多休閒活動的女工/男工們,一個心靈的慰藉和對愛情憧憬的有力媒介。(這是遠同個人的想像,還有讀報紙覺得的可能社會現象描述,不完全正確甚或是以偏概全。) 當年遠同的大妹國中畢業後順利考上高中,但是自己想說因家裡經濟狀況,大概不能繼續念下去,於是停了學業。家扶中心的人來家裡了解了情形,願意補助認養年幼的妹妹,她才回學校續讀完成高中的教育。原本她也有實力可以考上大學或大專,但是大妹覺得能不間斷的讀完高中已經幸運,幾乎馬上打消升學的念頭。畢業後來台灣找工作,進入了在新店的RCA電子工廠當作業員。那時遠同在念大學,公立的大學學費以申請到的獎學金來付足夠,大妹辛苦掙的錢就拿給遠同做生活費。 默默工作了一年,當時大妹也住在工廠的員工宿舍,頭腦靈活的她想說學個一技之長比較可以走的久遠。等遠同大學畢業去服兵役後,她留在台北學美髮。從基礎認真學起,完成了課程,之後回家鄉自己開了美髮店。由於手藝巧觀念新穎,做得很不錯,起初大膽借貸開業擔心經營不下去的沉重心裡負擔,總算鬆了口氣放了下來。當年也是她和叔母,以及後來成了遠同岳父母一起的幫忙,我才有經費和勇氣,在服完兵役後出國唸書。十多年她以大姐的身分認真努力工作,在經濟上支撐這個家,奉獻青春照顧妹妹弟弟,幾乎差一點耽誤了自己的婚姻!要是叔父沒有在我們年紀尚小的時候過世,深受叔父疼愛聰穎的大妹,她的人生又會如何的開展呢? 在遠同的心中,一直敬佩感激那一群群忍受單調重複的工作,我親愛的大妹從事一年左右的工廠作業員們,她(他)們之中或許很多人深愛著鳳飛飛,她也一直是遠同欣賞喜愛的歌者。當然多年來鳳飛飛深受各行各業,各種成長背景的華人新舊歌迷們由衷的熱愛,她是台灣的寶! 當你愛上鳳飛飛的歌,你就愛上那一個時代的人,那個心思單純的年代,那個家裡會有人為手足犧牲奉獻的年代,那些家書抵萬金的歲月;當你欣賞鳳飛飛純潔乾淨的歌聲,不花俏的唱法,你就愛上那個勤奮工作,不浮華不鋪張,實事求是,腳踏實地流汗流血播種,俗話說的吃苦當作吃補的年代;當你忘不了鳳飛飛的歌,你就在心中記起那個對愛情充滿憧憬想像,為將來築夢的年代!那個簡單感心的年代。 遠同深深的慶幸活在那樣子的一個年代,那個有 ~~ 鳳飛飛 ~~ 的年代! (本文稿費捐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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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年后湖海醮旁記
去年,民國一百年,好多事發生,而十二年才一次的大事莫過於后湖村中「作海醮」,整個活動動員人數不可數,大家的心情也都不同,一個人一輩子可以經歷多少次呢?十個手指頭就夠用了,每到兔年,總是有這麼一件神聖的事在等著我們去辦,高潮雖然可能集中在那幾天,但實際上前置作業卻是大費周章的,過程要求嚴謹,結果要求圓滿,動起來真是不易啊! 辛卯年十一月十七至十九日,也就是農曆十月二十二至二十四日是不管身在何方都會想回家來參與盛會的日子,當小學同學問我有沒有「十二年」前作海醮的照片時,我的思緒漸漸回到那時候,那時候的我有自己的相機嗎?傳統的還是數位的?那時候我人還在小金門,記得那時候我在小金門的海園請了二桌,除此之外,就是一直在「拜」,拜「粿粽」、米、罐頭等等。但就是沒有任何一個當時留下的鏡頭,也許那時的我不像現在如此珍惜走過的路、經歷過的種種,沒有留下影像,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所以幫不上同學的忙,雖然她是要做有意義的事-為作海醮宣傳。 這回,我算是半記錄吧!每天都有參與,但因為工作之故無法全程,所幸我不是工作人員,沒有工作服,記錄全屬個人意願,照相或不照相、留或不留文字都無所謂,對自己交差就可以了;當然我私底下收集了一些文件,包括發給各家戶的開會通知、活動程序,以及那張「不同意見」的文字表達,這些都是過程的一部份,還有金門日報一天天的報導,因為這不只是后湖的大事,金寧鄉的大事,在重視「無形資產」的今天,十二年一次更是金門的大事,不是嗎?因著地利之便,我們有金酒公司、金門航空站、金門縣殯葬管理所的贊助,十二年前有嗎?不清楚。 在三天前,其實我已陸陸續續步行前往昭應廟、海邊,沿途旗幟、燈籠讓活動更添光彩,我們的主題「湖山福主 后湖昭應廟 海醮文化祭 辛卯年十月十四至廿八日」、「感恩 祈福 賜平安」,朱府王爺、六姓王爺、蘇府王爺、關聖帝君、中壇元帥、池府王爺、廣澤尊王齊守護。村中一些久未謀面的長者也一一前來共襄盛舉,有緣參與誰都不會輕言錯過的。一開始,在廟前有戲上演,這回請到的是高雄新美興歌劇團。見到村中男丁們穿著齊一的服裝,或黃,或黑,在幾個場合出現,可見村人的向心力。 廟前早已大禮請來「浯島城隍」、「開浯恩主」及觀音前來為這整個儀式坐鎮,各神輦也全數出動,「添緣處」一直保持著人氣,就連海邊入口處貼出公告「本境(后湖)舉辦十二年一次海醮慶典國曆100年11月12日農曆辛卯年10月17日至25日止為擴大祭典活動順利圓滿屆時嚴禁遊客及十方善眾擅自進入本區海域做各項休閒活動及漁撈作業,謝謝合作 感恩 金門縣后湖昭應廟海醮籌備委員會 謹啟 中華民國100年11月12日歲次辛卯10月17日」;而當我回過頭來看見數人對著雕堡拍照時,趕緊上前一探,原來大家在照蓋著關防的「金門縣政府公告」,那表示整個活動具有的合法性及其意義。我當然也留意一直守護海邊的「水府將軍」,去年還曾為了祂的春聯上網查了老半天,最後是去縣政府排隊等大書法家寫的「吉祥」對聯。 整個儀式有其意涵,不過大家都忙,我只好自己去找鏡頭,而有趣的是當我知道劇團的戲唱完會撒下「保平安」的硬幣及糖果時,我跟著坐到前排椅子上等,一會兒功夫,大家都往地上找,我也撿起了一些,真是有意思!連著三天,早上、下午都要到海邊拜,當然有時會有廣播,但是因為程序早已發到各家戶,所以祭品早要準備好,然後擺放到各個圓桌、方桌上,公家的、各家的,整個場面好熱鬧!親人會、朋友會、同學會,常常回來的、多年沒回來的,大家趁此機會敘舊,大姐的同學說「下一次作海醮,不知道會看到幾個同學拿拐杖?」是啊!十二年一次,這期間會有多少事發生,誰也無法預料。又有保平安的東西可以撿了,大家各憑本事的找,地下的、桌下的、桌上的、碗裡的,一個也不會放掉,有人動作慢,有人好心的分送,即使一塊錢也好。 拜拜用的金箔是早就準備齊全的,有人到金城店裡買,有的是車子集體送來,我們不是最早買的,一到店裡,說是「后湖作海醮」要用的,老闆都知道,留下住址與聯絡電話即可。為顧及環保,在燒好金箔後看到眾人蹲著在做什麼,原來是把橡皮筋一條條撿起來放在塑膠袋裡。活動第二天,滂沱大雨時而不斷,時而暫歇,各種雨具紛紛出現,而大家的祭品也移至不會淋到雨的內部,香煙裊裊,整個超渡法會增添哀淒氣氛。劇團已轉往海邊開演,面向大海,更顯開闊。而我覺得大家期待去接拜拜後的那些平安物也是活動的高潮,雖然挺危險的,我們被奇異果打到過,老公說被粽子打到後再落到別人手裡,真是白痛的,而蘋果、橘子更是滿天飛,當然有的撿到後才知道是受了傷的,為了怕被人群踩到,我極像是節節敗退的士兵,不敢再往前擠去。還有,有人緊跟著那位手提「鹽米」的長者,因為裡頭藏有硬幣,只是等我們發覺,早已空空如也。 祭拜儀式是冗長的,大部份不懂程序的我們只能在一旁聽號令,我竟發現村中不少長者是靠外傭照顧的,而大多數的她們其實是回教徒,入境隨俗,她們也要幫忙拜拜,但是不吃豬肉是共通的,而她們也漸漸的成了一個小團體,在村中大事時,也在垃圾車來時。公家拜拜完的煉粽、米、罐頭分送到各家戶去,哇!有大的發粿一個、有小的發粿六個,還有六串的粽子。「感恩祈福平安宴」不知宴上所請何人?聽說我們也可以去,只是,等我們知道已錯過了那場面。 儀式進行中,有師公、有樂隊、有著長袍長褂的長老、有披麻戴孝的代表,一箱箱、一袋袋的金箔由男丁們抬著拿去焚燒。第三天排了對陣亡將士暨幽魂的「公祭」,當然有長官及貴賓來到。我形容在廟旁擺放整齊的圓桌方椅等是「王爺們在開會」,因為昭應廟奠安時也見過相似場面,當然會有主持會議的神明。第四天天未亮,大家已往海邊集合,祭品擺放好後,往沙灘的那一方望去,不知是燒些什麼,但聽說是「送船夫」,由於相機普通,所以捕捉到的畫面模糊不清,罷了,留點記錄,也就足夠了。 后湖海醮,若要相約,只能說「十二年後再見」囉!十二年後,景、物還會依舊嗎?人、事恐已全非了吧!感恩、祈福、賜平安,願來年更平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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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筆記上
之一 九宮碼頭的風 看著碼頭上那隻風雞,孤零零地站立在高塔上,很久沒有回家了,始終想不起來這雞是何時站在那裡的。小時候只要有雞躍上屋頂,一定設法把它趕下來,雞受到驚嚇便到處亂跑,在供奉祖先與佛龕的大廳上面跑來跑去,實在不像話,偏偏就是捉不到它,一旦急了,雞就飛到隔壁家去,看著它在別人家屋頂上耀武揚威的樣子,心裡只有一種想法:「我要不把你宰來吃,我還算是人嗎?」 風雞當然與風有關,但千萬別解釋成風中之雞。這幾年,金門開放觀光,上自政府當局,下迄地方文史學界,都極力想為金門找尋可以代表金門意象的圖騰,風獅爺與風雞有其宗教信仰與庶民生活的關聯性,因而脫穎而出,成了大小金門各自的logo,並且,在旅遊單位大力宣傳下,儼然就是金門的吉祥物。看到觀光客爭相與吉祥物合影留念,內心不免百感交集,昔日鎮風止煞,護佑居民的辟邪物,如今神性不再,英雄無用武之地,沒想到轉型之後,依舊還可以照顧居民,發揮一點招徠觀光客的剩餘價值。當觀光客問道:「這隻風雞為什麼會站在那裡?」時,一段關於小金門的故事便會從導遊口中娓娓道出,「想當年………」。 最近有一部國片夯到不行,連我那還在唸小學的女兒都跑去看,我實在搞不懂,干她何事?《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很平常的故事,甚至可以說無聊,以我世故的眼光來看,如同一大堆的偶像劇,都是典型的肥皂劇。可是,為何這些女人家會看得如此癡迷到廢寢忘食?我不免懷疑,除了笑點過低之外,智商顯然也不高。有人愛作夢,幻想白馬王子騎著白馬來;有人喟嘆青春年華老去,對現實的情境有些不滿,卻又不得不認命,於是藉由小說般的情節,偷偷回味那段少女情懷總是詩的秘密。 我的秘密留在九宮碼頭。碼頭有風,有船,有心儀的女孩。高中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裡,碼頭一直是令人期待的地方,不是真的那麼愛讀書,急著回學校,而是為了一週才能一次近離看著她,或許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髮香。我對於風雞沒有興趣,也沒有太多的記憶,知道它的存在,因為屬於厭勝物,多少有些忌諱,不太敢去接近。但是,對於風,我可是相當敏感,可能不是只有我,所有必須來往於九宮與水頭之間的人,都很怕風,怕浪,怕離不開,怕回不來。這短短三千公尺的一水之隔,有時候是咫尺天涯,不論貧富貴賤,來到此地只能望海興嘆,有家歸不得。 小學生寫作文,最愛用「風平浪靜」一詞,長年住在海邊,我最能體會這句話是錯的。在九宮碼頭,即使沒有風也會有浪。風和日麗,萬里無雲,偏偏海面上就會捲起「千堆雪」,看到那小小的白色浪花,整顆心便往下沉,「又停航了」。以前的交通船,船身小,也沒有救身衣等設備,加上金烈之間水域洋流湍急,沒有人敢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耽誤學校功課畢竟還算小事,出了差錯恐怕會遭來牢獄之災。但是萬一連續停航幾天,民怨產生,當局也怕受批評,有時候只好動用軍方,派出登陸艇將學生送過去。我坐過幾次登陸艇,坦白說,我比較想坐海龍蛙兵的快艇,尤其是那種雙引擎的,似乎風浪再大也阻止不了他們。畢竟,對這些浪裡來,浪裡去的「水鬼」(兩棲偵蒐營)而言,以他們的專業訓練,就算翻船,絕對不會真的變成水鬼。事實上,這些「成功隊」也經常在沒有交通船時出任務,運送大官或勞軍團趕搭飛機回台灣,偶而也幫忙「國光戲院」跑片。 坐船是一門學問,俗話說「車頭船尾」,意思是比較不會顛波,震動起伏較小,可免暈吐之苦。這是一般人的想法,對我們這些少年英雄來說,一上船,先搶船頭,感受乘風破浪之痛快。其次是站立在甲板上,學武俠小說中的「千斤墜」,不用扶手便能站到船靠岸。船行海上,水波有其一定的韻律,用心體會,不難抓到訣竅,尤其是可能有學妹正癡情地默默看著你,或者,心儀的同學也正好看到你時,這馬步無論如何都得hold住。萬一hold不住,撞個滿懷,那散文就變成小說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海象變化莫測,一個沒能預期的大浪打來,女孩們個個花容失色,四處找地方躲藏。可憐的痞子英雄,就算全身濕了,快變成狗熊了,還是不敢跑。那時的交通船雖然也有船艙,只給大官坐,一般百姓,年長的偶爾會受邀進去坐,以彰顯長官親民愛民。其他的人,雨也好,浪也好,海水鹹鹹,隨人顧性命。有時候連交通船都坐不到,坐到貨船,浪大一點時,海水便從船舷溢進來,水愈積愈多,說不怕,假的。 事實上,我們不太在意船大船小,交通船或貨船,有船就好,只要能載我們回家,哪怕竹筏也願意坐。有時候整個星期六下午都耗在水頭碼頭,等不到任何船開來,最後一班的公車下來後,高職部的住得比較遠,只好黯然地先行離去,留下一群不死心的高中部,還在等待意外的驚喜,直到夜色暗下來才倖倖然離開。當時沒有夜航,就算浪平了,也不准再開船。幾個人趁著月色,沿著稚暉亭旁邊的小路,翻山越嶺,半走、半爬、半摔,回到學校宿舍已過晚餐時間,事實上即便早點回來,因為沒有登記,一樣沒得吃。 宿舍生活讓一群國中剛畢業的小孩學會獨立,學會照顧自己,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學會適應想家時的難過。雖然已經拜過天公,轉大人了,畢竟從未離開過父母,未曾這麼多天離開家。住大金門的同學都已回家了,宿舍變得有點空蕩,因為是假日,不用照表操課,空下來的時間,或是到金聲戲院看場電影,或是到平安書店看看書。看免費的書是我們假日最大的收穫,瓊瑤的小說、鄭愁予的詩集,看一本賺一本,真的要感謝老闆對這群窮學生的?容。「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我不但是過客,也是有家歸不得的人! 金中三年,如同大師所說,是個過客。我蒐集了數百張詩詞書籤,特別喜歡李後主的<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一張小小的卡片,寫滿祝福的話語,再附上這張書籤,當寫到「鵬程萬里」時差點掉淚,群雁紛飛後,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我在《金門日報》副刊留下這篇文章:<別矣金中>,字裡行間充滿對春殘花謝,別恨離愁的感慨,真箇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我不愛層樓,我愛上的是碼頭。從這個碼頭到另一個碼頭,船愈坐愈大,家愈來愈遠,就算無風無浪也回不去。擠不進理想的大學窄門,只好流落在都市叢林裡,被補習班的廣告詞逼迫到喘不過氣來,無法決定該捲土重來或者半工半讀,畢竟國立大學的夜間部也算是不錯的成果。我心未死,卻又不知該何去何從,人生地疏,突然特別想家,「田園將蕪,胡不歸?」於是背起行囊,獨自南下高雄,來到異鄉的港口,讓風與浪送我回去那熟悉的碼頭。 回來後,幾乎每天都會散步來到九宮碼頭,但只敢遠遠站在高崗上眺望,不敢接近,怕看到那等在季節裡如蓮花開落的容顏,怕人問起鵬程萬里的舊事。手中厚厚的一本考前總複習,經常拿來當椅墊坐。看著船離開,看著船回來,碼頭的風還是一樣吹,至於有沒有捲起千堆雪,早已不在乎。整整半年的時間沒有坐過船,不是因為怕風,或是怕浪,怕的是人情冷暖。 而今的九宮碼頭早已變了樣,交通船大到可以運送汽機車,除了颱風之外,連黑夜也不能阻止它開船。現代化的影音設備,使坐船變成享受,與快艇不相上下的速度,快到讓人沒時間作夢。如同高鐵經過的一個站,再美的風景也來不及欣賞,或者說沒有人欣賞。如今誰還會在碼頭等船,即使看起來行色匆匆的觀光客,時間也掌握到分秒不差,上船下船,片刻不停留。每次回來,我都會在碼頭站一會兒,用力吸幾口海風。風的滋味讓我想起那段青澀歲月,我愛風,愛九宮碼頭的風,愛風中的故事,愛那「等在季節裡如蓮花開落的容顏」。 之二 四維漁港的黃昏 秋天是吃蟹的季節,大閘蟹肥美的蟹膏黃總是讓很多饕客讚不絕口,但奇怪的是對我們這一家子,雖然稱不上美食主義者,但肯定是愛吃一族的老外,至今竟然不曾有過大快朵頤的經驗。以前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畢竟人間美味千百種,不可能吃得遍,也或許是鍾鼎山林,人各有志。為什麼大閘蟹紿終不是我們的菜?直到前些日子從冰箱裡清出了一隻至少已被冰凍三年的金門蟹後,我才恍然大悟,我記憶中的螃蟹只有金門蟹。 孩子的媽從黃昏市場買了三隻花蟹回來,特別強調很不容易買到,而且還是活的。廢話,這年頭誰還吃死的螃蟹!看到那三隻如電腦滑鼠一般大小的螃蟹,我不禁悲從中來。想我這一生吃過的螃蟹,要多大有多大,要多少有多少,完全不用花錢,如今,竟是如此卑微地把這三隻小蟹當作寶,叫人情何以堪! 我對遺傳學這門科學向來不那麼相信,但是生活中的一些現象又讓人無從解釋,就像算命一樣,信不信由你。我自小生長在漁港,對漁港有一份深情,沒料到這一家子竟然也喜愛這種充滿魚腥臭味的地方。大人可能是受我影響,小孩也喜歡海,只能說是胎教,還沒出生就吃太多海產了! 漁港是我們所有旅遊景點中最常去的地方,由北到南,只要車子可以到,或者可以順路經過的,幾乎不會放過。有時候,看到指標有漁港、漁村之名,便會不自覺地轉彎,事實上可能從未聽過這些地名。北部一些著名的觀光漁港,假日常可見到我們的蹤跡。顧名思義,觀光漁港主要目的是觀光,因此賣魚的攤子與海產店到處林立。很難不被那些活蹦亂跳的魚蝦所誘惑,剛開始還會想買回家自己烹調,後來覺悟了,一方面是發現料理不是想像中的容易,另一方面則是,這趟旅程不知何時可回到家,冰塊再多也保不住魚的新鮮。於是改為買點乾貨,或者乾脆就在海產店裡用餐,美中不足的是,總覺得意猶未盡,想吃的沒能吃得過癮。 若只是為了口腹之慾,不需大老遠跑到漁港,來漁港主要是為了看船,看漁船回港下貨的場景,尤其是魚貨拍賣時熱鬧的情形,像是前年跑到東港看黑鮪魚。每次看旅遊節目的報導,全家都很興奮,你一言,我一語,約定一定要去一次。雖然交通方便,高速公路,一路到底,只是這400公里的距離,從來不是想像中的輕鬆快活。更讓人無言以對的是,沒有弄清楚船進港的時間,一條黑鮪魚都沒看到,只剩幾條去除吻部的旗魚,堆置在角落等待宰殺。這時候餐廳還在休息,想吃幾口黑鮪魚,時機與氣氛都不對,只好買一點魚鬆,為到此一遊留下見證。 在人的感官中,視覺是短暫的,一旦閉起眼睛或離開現場,記憶就會變模糊,但味道這種感覺卻是會一直跟著走。有時候即便已經過去很久了,那種似有似無的虛幻仍會不時挑動你的神經,勾起你的記憶。儘管已經離開漁港了,魚腥味卻賴皮地黏在身上,再怎麼拍打衣服,還是揮不去。這海的味道參雜著車內的芬香劑,就算不暈車也會想吐。這種難以描繪的味道,之所以讓我如此敏感,牽涉到年少時的一場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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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菩提的漢子
那個叫菩提的漢子 生來為了大哉問的 常丟給我一支支箭鏃般銳利的問題 我也總納悶 紫藤花, 如何往下承載你 粗獷的身子、微細的心思 如何不坐汽車也能穿越一整個季節 如何在虛空的臉頰 摘下如許的青梅 世界逐漸模糊在你眼簾 小巷遁走成天涯的遙望 為什麼精子卵子會撞擊 成嬰孩的一聲啼哭 為什麼把一切「空」掉後 「有」就像隻兔子般跳出來? 毋寧你已經知道 你提出問題,但那問題就是答案 你不再開口,但那沉默就是話語 命運和自由互相指成陳 在你取名菩提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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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鳥語專欄 Go﹗金門國際馬拉松
進入21世紀,深度旅遊蔚為風潮。深度之旅,包括了結合活動與旅遊,觀光客到他地,不僅為旅遊,還深入參與當地活動,甚至將參與活動列為主要目的,遊山玩水退為次要目的。 開放觀光後的金門,為維持觀光景氣,縣政府、國家公園等單位一年四季的活動不斷,「若配合活動來金門觀光,那一個活動最好?」當臺灣朋友如此詢問我時,我常不加思索地回答:「金門馬拉松」。 傳說馬拉松起源於希臘,上古時,希臘聯軍與入侵的波斯軍隊大戰於馬拉松戰場,苦戰勝利後,一名希臘士兵帶傷長跑回雅典宣布捷訊,卻不幸力竭而身亡。故基本上,馬拉松是一項考驗耐力的長跑運動,規定的長度約42公里。目前,全世界每年舉行的馬拉松賽事超過800個,最負盛名者有:波士頓馬拉松、紐約馬拉松、芝加哥馬拉松、倫敦馬拉松、柏林馬拉松等。 馬拉松賽事大多在公路上舉行,因應各國各地不同的路況,故不嚴格追求成績的標準,而更強調大眾的參與;競賽組的選手,固然以挑戰個人記錄為目標,休閒組的大眾,則多以走完全程為滿足。因此,大型的馬拉松賽事雖常有數以萬計的參與者,但大多數人還是以健身休閒為目的。 金門首屆國際馬拉松舉行於2008年,由金門縣政府和金門大學合辦。一起步的金門馬拉松,即定位為兩岸三地國際性的大型體育活動,「讓兩岸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故競賽組廣邀國際好手參加,休閒組則以台、金軍民為主。金門國際馬拉松果然因十數國長跑好手的參與競賽而充滿了國際色彩,黑臉、白面、黃皮膚………齊聚一堂,賽事裡增添了濃濃的國際味!再加上金酒公司等單位的大力贊助,參與者每人獲得一件運動衫、一瓶紀念性高粱酒、一碗熱騰騰的風味早點等,因此,一場上萬人的大活動熱熱鬧鬧地辦下來,馬上博得了參與者的人人盡歡顏。 第一、二屆的金門馬拉松與第八、九屆的廈門馬拉松同步鳴槍開跑,第三屆才錯開舉辦,讓兩岸的馬拉松愛好者便於遊走兩門的賽事。2012年,金門國際馬拉松賽事堂堂進入第五屆,馬英九總統親臨主持,並報告:「金門馬拉松選手有75%來自臺灣,20%金門本地居民,另有5%來自大陸廈門。」儘管2012年的金門冬天特別濕冷,金門馬拉松在冷風濕雨中完成,但仍穩定地維持住屆屆一萬三千左右參與者的熱鬧場面。 連續五屆活動辦下來,金門國際馬拉松年年熱鬧且順暢,儼然發展為金門的品牌活動,且創造了金門馬拉松與金門大學的雙贏。年年的金門馬拉松,由金門大學場地鳴槍開跑,在金門大學享用終點站的風味早餐,許多觀光客是藉著馬拉松活動第一次走進金門大學,許多金門鄉親也是一年一度藉著馬拉松活動徜徉在金門大學的草地上。金門大學為了辦好金門馬拉松,年年動員運動與休閒系的全體師生,勞心勞力,全程服務,不僅為金門創造了一張活動名片,也為金大的學生提供了最佳的學習機會。 許多人在嘗試性地參與了第一次的金門馬拉松後,就持續性地參與了第二次、第三次………。持續參與的理由不一,有人是:「想挑戰自己,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有人是:「金門的林蔭大道、新鮮空氣,令人陶醉」,有人是:「金門民眾啦啦隊的熱情令人感動」,有人是:「高粱紀念酒太棒了!風味早餐太好吃了!值回票價」,還有人:「只是想為單調的平日生活,作一點改變,增一點色彩而已」………。而我呢?一向對運動低能、冷淡的我,持續參與金門馬拉松的理由是什麼呢? 我喜歡擠身在蜿蜒的人潮中,享受同步共走的快樂!記得曾讀過新儒家唐君毅先生的一篇文章,文中提到在他十七、八歲時,在南京,天上月蝕,看到許多小孩打鼓要趕天狗救月亮。雖然,唐先生心底明白,打鼓怎能救月亮?但當下的情景卻讓他深深感動:好像每一個小孩的心靈都向著天上的月亮,情感都掛在天上的月亮,好像無數的小孩,無數關聯天上月亮的情感充塞於天地之間! 當我快步於馬拉松休閒組的隊伍裡,擠身於共同方向、共同目的地、扶老攜幼的人潮中,「前可見往者,後可見來者,天地雖悠悠,得共行同步於當下!」這情景,這感動,接近於唐先生看到小孩打鼓救月亮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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瘤!!留??
她拿著在醫院門診領回的超音波掃描報告,惶惶然想著醫生剛給的醫囑: 「從這角度看,在你的右腎臟下方表皮有一個約2.5公分的瘤。」 「可是我一點腎不舒服的症狀都沒有,也不會腰酸背痛,更不會頻尿和血尿,怎麼會莫名跑出個瘤在身上?」她問了個有點愚蠢的問題。 「人體會長瘤的因素很多,我也無法判斷形成的因素。」 在她聽起來醫生的口吻有些不耐。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認為多問無益的她,無奈的問,這時她只能選擇信任專業,「妳先去驗血驗尿,然後一個禮拜後妳再回診,我再看報告後幫你確認後續的問題。」醫生還是一副雖專業但也冷漠的口吻回應。 是啊!她似乎也沒有多少選擇,於是她只能拿著醫生開的幾張文件穿梭在醫院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心驚膽顫的作檢驗。 「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生病?難怪政府健保動不動就喊要垮了!」 在她看來大部份的人外表都挺健康的,沒事來醫院逛大街為啥? 可在旁人眼中,她看起來也是個年輕健康標緻的女子,若不是公司例行身體體檢,她怎知身體內竟有一顆不痛不癢的腫瘤,無聲無息的在體內作祟? 她心裡考量著是否該告訴他這件事? 和他交往快一年半的時間,當初兩人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兩人都已見過雙方家長,彼此相處得也還不錯,最近對方已積極的在尋房,想買房讓二人成家。 一切看來順理成章,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兩人的關係在最近有一點微微的難以言喻的變化蘊釀,她不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與他提此事,會看到怎樣的反應,她有些遲疑和任性的想:先把這事擱著,反正也還要一個星期後聽醫生怎麼說,才知道這瘤會給她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化,到時才決定吧!她有些駝鳥心態的想。 「妳去醫院檢驗的結果怎樣?」他還是有關心她的。 「一個星期後才知道該怎麼樣。」她故意輕描淡寫的說。 「我媽最近看上了一間房子,總價高了點,但自備款不高,我媽說要跟建商殺一下價,如果談得攏,扣除自備款我們應該可以負擔得起後續的貸款。」他果然將談話焦點轉移到他更熱衷的話題上。 「妳想不想去看一下房子,我媽說那是要買給我們做新房的。」他似乎對還沒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一副彷彿事不關己的態度。 「房子有雙車庫哦,還是邊間,採光不錯,旁邊有一個陽台還可增建,我媽說樓下車庫後的小房間,可以改做孝親房,方便我們雙方父母以後來訪住,不必爬樓梯,對年長者比較好。可是她說她可是要拿老本出來了!」他仍然興致勃勃的描述。 「妳什麼時候有空,我帶妳去,我也想聽聽妳的意見。」他仍然繞著這話題沒有停的跡象。 可她有些意興闌珊的回話,心裡卻在OS,「真的要嫁給這人了嗎?為什麼心中卻似乎有一個空洞在擴大漫延?」 從外在的條件看,兩人算是挺登對的,他在國營公司上班,她也有固定合宜的工作,兩人年齡相彷,身高適配,親友也都給予祝福,她自己也說不上最近為何那落寞空虛的感覺不時的在夜深人靜時來輕觸心扉。 「應該是婚前恐懼症吧!」她的麻吉好友跟她分析如是說。 「妳別想太多,有時候結婚就是要有點盲目的勇氣,何況人家挺有誠意的,已經要買房娶妳了,別太苛求啦!這年頭好男人不多,敢結婚的好男人更少,別三心二意的。」 「妳男友家何時來提親?」連母親也都忍不住在問她。她想她的人生一直是這樣的按部就班,讀書時認真的考一間好學校,在校時盡情享受大學生的繽紛活動,談個不死不活的學生戀愛,畢業後好好找一個工作,跟一個與自己條件相當的人共組家庭,生兩個孩子…… 「這樣平順的人生就是幸福吧?」她努力的壓抑自己不要再去理會心中那黑洞,就好好享受這一刻未婚前的自由和幸福吧! 「根據妳驗血驗尿的結果,你這顆腫瘤在目前看來並沒有惡性的數據,應該是良性的。」一星期後在醫院的門診間,醫生面色肅然的告訴她。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就都不理它?」她有了片刻的如釋重負。 「也不能這麼說,身上有一顆腫瘤,雖然80%是良性的,但我們都不能保證它會不會變化,而且它又附著在妳的腎臟表皮,若是它繼續長大,有血管組織滲進腎臟裡面,而且這種血管瘤長到一個程度也可能自行爆裂造成大出血,到時要處理會更麻煩哦!」醫生不要她輕忽身體的警訊。 「那我該怎麼辦?」 「目前這瘤雖沒有影響到你正常的生活作息,但如果現在將它取出來,可以用腹腔鏡的方法,影響會比較小,術後恢復也比較快。」 「難道我沒有別的選擇嗎?」她有些沮喪的掙扎。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暫時不理它,但你必須三個月後就來追蹤,若是沒有變大的跡象還好,但萬一它長大,要處裡會更複雜,對身體的傷害會比較大。」 她沉吟了一會,悠悠吐出:「我就再觀察三個月再做決定吧!」 醫生開了下次的預約單讓她回去,這畢竟是她的身體,即便是醫生也無法擅自為任何病人做決定。 「我媽已經跟建商談好價了,改天找個好日子,我們就要去簽約了,那天妳可要空出來,一起去。」電話那頭他興高采烈的,完全沒注意她聲音的落寞。 「呃,我盡量。」她虛應著,心裡卻有一種想哭的感覺,為什麼在這時候,她不能把她身體這顆不痛不癢的瘤之事與他分享?為什麼這時她不是靠在他的肩膀上,讓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要她不要怕,一切好壞兩人都可以一起承擔?為什麼她覺得他家要的就是一個完好無缺,健康無病的女孩做媳婦,他們要的就是她的生殖能力,能為他們完成延續香火的任務?為什麼從買房這事看來,他好像是一個還脫離不了媽媽臍帶的大男孩? 她赫然發現在他們看起來一切理所當然的相處下,原來有這麼多的疑惑和不安在她的心中,這些疑惑和不安也在心中慢慢長成一個看似不痛不癢的腫瘤,目前似乎無礙,但卻不能擔保它會不會變化,或甚至自己爆裂出血,造成更大的傷害,一發更難收拾。 三個月,她知道自己還有三個月看身體這顆腫瘤的變化做決定,而與他的關係呢?她要用多久的時間來觀察做決定? 她知道她可以在這段時間內告知他然後再看他的反應;也可以將心中的不安向父母要求解惑;也可以把對他的不解心語和不夠成熟與好友分享;甚至她也可以找個算命的或去廟裡擲茭問神,但她知道最終要不要留在這一段緣份中,還是要自己做決定,畢竟這是她自己的身體和人生,誰都無法替她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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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世間﹐情是何物﹖
中國元代大文豪元遺山先生填過一闕詞牌「摸魚兒」的〈雁丘詞〉 問世間,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 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 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里層雲, 千山暮雪, 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 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 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 為留待騷人, 狂歌痛飲, 來訪雁丘處。 這一闕詞的背後,有一則感人的故事。在這多雨多愁的台北三月天,與友人談起世間情愛,追念此詞所記之癡情大雁,不勝唏噓,提筆一舒胸臆。 元好問先生於金章宗泰和五年赴試并州 (今山西太原),道逢捕雁者,云: 「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那一隻漏網逃脫的雁,因為自己的伴侶被殺害,牠在空中盤旋,悲哀的鳴叫,不忍離去,終不願獨活,竟然自空中俯衝地面,一命嗚呼,殉情了。元好問先生聞言,十分動容,便買下這一隻殉情的雁,將牠葬在汾水之上,累石為識,號曰雁丘,并作〈雁丘詞〉。 朋友聽我說完故事,對這一隻能夠生死相許的癡情雁十分感佩,他說:「唉!人真應該檢討了,我們對伴侶用情,尚且不如一隻雁呢!」我說:「非也,非也。生死相許的確叫人感動,然而,人間事不只是兩人世界而已;我們上有高堂,下有兒郎,著實無法如此瀟灑,說要殉情就能當真去死咧。」朋友點頭表示同意,但隨即又問:「既然不能生死相許,那麼,情到底該為何物?」我笑著回答朋友:「我的想法是人跟人之間,不管談戀愛、交朋友只要以真心誠意相對待,這一生就值得了。」 記得我三十幾歲寫過一首詩── 〈心事〉 我是墨 你是硯 借來緣份的手 一圈 一圈 將你我 研磨 一點 一滴 釋放出來的心血 交融成 濃稠的汁液 振筆時 我 已剩得不多 你呢? 這是一首抒情十四行詩,以墨和硯作比喻,映照出兩人相交用情之妙境。 朋友問我:「為甚麼選擇用墨和硯台來隱喻人的情愫互動?」朋友請聽了…… 「墨」又名「松煙」,好美的名字,是吧!從小,我就迷戀這兩個字,父親說古時候的人把松樹枝放入爐裡燒了,上烹煮炊食,釜底和煙窗裡收集下來的煙灰,就是「松煙」,壓成條狀拿來加水研磨就能寫毛筆字了。父親寫字的時候,我就是小書童,在書桌旁幫忙研墨,手中的「松煙」何等輕柔、細膩,緣份的手緊緊握著它,在硯台上一圈一圈的研磨……。父親說研墨先要靜心凝神,沉澱思慮、耐住性子,平和順氣地慢慢兒磨,才能磨出好墨汁,然後,才能談寫字。 我低頭,專心一意地磨墨,定睛注視著硯台上緩緩運行的墨韻,一點一滴釋放出來的真情與心血,交融成濃稠的汁液,在時光流轉間,曾有過多少的付出?有過多久的等待?提筆揮毫時,松煙已然消磨殆盡,問──冷、硬、不動的石硯,你此時是甚麼樣的光景啊?是否真能如願,揮灑出美好的人生篇章? 我親愛的朋友!您在與人交往互動的過程中,扮演的是哪一種角色?是不計代價、全心全力付出的「松煙」呢?還是那一方堅硬的「石頭硯」?好不好現在就大聲告訴您身旁的那一位誰──我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願 神大大祝福您──從腹中流出愛的江河來,關懷朋友、真心去愛人,自己更蒙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