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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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無名戒
一句話:都過去了 過去就真的過的去嗎? 不過 不得不過去 不同的世界 原來 真的存在跨越不了的線 曾經許下的承諾 守護妳每一個明天 如今星空燦爛依舊 卻已經有人代替了我 牽著妳的手 偶然相遇的街頭 看見了妳無名指上的戒 似乎說明了一切 輕輕的點頭 淺淺的微笑 簡單的幾句問候 沒有勇氣問妳是否過得好嗎? 但是由衷希望妳能幸福 一定要幸福 別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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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少年又問:「那客棧必有什麼蹊竅?」陸虛白道:「客棧上下二樓,共有十三具屍體,皆是一劍封喉而死,死者共十一男二女,包括掌櫃夫妻和他的小女兒,他們是抱在一起的,還有二名夥計,其餘都是一般商賈和白面書生。」 少年疑惑問道:「這就怪了,怎會與威盛鑣局扯在一起?還有那頭大貓,難道和這姑娘有關?」陸虛白道:「我一路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威盛鑣局怎會接這趟鑣?誰又會來劫這種東西?除非這小姑娘醒來,問問她或能知個本末首尾。只是小弟才疏學淺,對此毒物一無所悉,恐難幫上少俠什麼忙。」 少年說道:「無妨,我自想辦法就是。」其實心中也無把握。陸虛白道:「那就一切拜託了。我等既已誤人所託,留在此是非之地,恐有不測之憂。敵暗我明,還請少俠保重,我等先行告別,他日有緣,必能再會。」少年說道:「陸兄也請善自珍攝。」便目送陸虛白一干人等辭行而別,兀自立在柳蔭下,仔細端凝眼下的少女。但見這少女一身純白錦紋妝束,頭梳低髻,上簪一金鳳,腰間垂繐,繫一白玉環,眉如新月,纖指如蔥,說不盡的窈窕綺態。少年凝視良久,怦然心動,不禁有出神之想,想到書中「知慕少艾」等等話語,臉不禁通紅了起來。 忽然背後有人叫道:「小浪子,久等了。啊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一年不見,你又長高了。」來者正是靈隱寺的方丈覺岸禪師,他手持一木魚,正化緣報曉歸來。少年略帶羞澀,轉過身來,一把抱住和尚:「大師,我可想煞你了。」 和尚見他神色不對,說道:「哦你說謊,說謊的人才臉紅。」少年暗自叫苦,和尚逗著他笑道:「小浪子,是不是老神仙又苦毒你了!」少年答道:「不是,師父這回要我跟隨大師參習佛典,以一年為期,不過,不能跟您學工夫。」和尚道:「老神仙這回總算通情,他自己枯槎浮海也就罷了,總不能一輩子把你關在海上是吧!」兩人略敘別後相思之情後,少年就將剛才所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和尚道:「不想崆峒派竟淪落一至於斯!」和尚想了一會,向著對面山上隱隱發語。和尚內力修為深厚,少年聽得出他正以腹語,隔空傳音,呼喚弟子下山來收拾,又交代弟子道:「貨物乃莆田黃石巷威盛鑣局所有,當歸其附近牙行處置之;湖濱往生者,書一木牌『崆峒第四十九代掌門大杜擎峰葬於此』,『大』字小書,擇精舍後方幽靜處埋之;貓葬其旁,題曰『靈貓』。俱毋起墳。」 少年聽罷,說道:「大師,何不將陸擎峰燒骨化灰就罷了,還讓他佔著青山一隅,豈非太便宜了他?」和尚聞言,又驚又喜,謔道:「小浪子,你怎偷聽我說話?」 少年道:「怎說我偷聽?偷者,不告而取也。耳朵本無蓋子,如何拴緊?雨自己落在海上,能說海偷了它嗎?大師事先既未告知,這會卻說我偷聽,這才是栽贓嫁禍吧!」和尚道:「呵呵,老衲就是喜歡和你開開小玩笑。小浪子,你武功已非泛泛,不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說是不是?」少年急道:「是是,這姑娘怎麼辦?」 和尚大笑,說道:「我還以為你要忍到什麼時候呢!放心。你師父這次安心放你出來,無非要你多見見世面,你揹著小姑娘,咱們現下就走吧。」 少年問道:「去何處?尋何人?」和尚道:「其山無名,其人好自名。道里遠近不知,若以四成輕功行進,約一個時辰可到,行吧?」少年道:「難不倒。」少年揹起姑娘,但覺其柔若無骨,淡淡幽香,又恐蠢爾意動,連忙收心閉氣,追上了覺岸和尚。沿路平岡長阜,急流亂石,莫不可愛可玩,十足讓人心目曠然。 二 少年長年棲息於海中孤島,除了師父嚴厲的訓晦,少與人接觸。十歲起,師父才不定時差遣他自駕著孤蓬,往返杭州、泉州、普陀等幾個港口,只給他一張海圖,教他一些指南定針的知識,便要他自行出海,去見一些人,辦一些事,事成之後,便又匆匆返航。覺岸和尚自和他一見投緣,無話不談,很想多與他相處些個,便略施小計,把杭城各式知名的甜點如蜜糕、麝香糖、十色糖等等,一股腦兒要小浪子帶給老神仙嚐。沒想到老神仙果然中計,吃了點甜頭上了癮,想解解饞時,便不得不派小浪子到杭州來了。覺岸又想:「黃魯直有詩『遠寄蔗霜知有味,勝於崔浩水晶鹽。』他老神仙能煎鹽,一物剋一物,我就不能自己熬糖霜嗎?」沒想到機心一出,弄巧反成拙,覺岸費盡心力自熬的糖霜,正因掩飾不住手上的勁道,讓老神仙一嚐便嚐出了端倪,老神仙把徒兒足足關了一年,不許出海,便是為此。 個中關節,小浪子可說全然不曉,心下只想道,此番出門,就遇到了這麼多事,能與覺岸和尚結伴而遊,自是求之不得,倘能因此多長些見識,將來說給師父解解悶,也是甚好,便又向覺岸問道:「大師剛才為何稱那貓為『靈貓』?」 覺岸道:「那貓體大異於家貓,尾部有黑白環紋,雲貴一帶人家,又稱之為『香貓』或『大貍』,若是雄的,遇特殊情況,便發出特別之香氣。五年前,老衲行腳於滇黔之間,每當深夜寂寂,便常聞見此種香氣。香貓有個特性,便是一雌一雄,結為夫婦,婦唱夫隨,永不分離。」 「這麼說來,那一隻雌的,早已遭毒手了。」 「大抵是如此。這位姑娘,若是那隻貓的主人,那她必定來自滇黔一帶。小浪子,你不覺奇怪,她這種荳蔻年華,怎會妝扮得如此樸素,連花也不戴?」 「這倒是沒注意。」小浪子愈說,愈覺得不像出之於己口,忙拿其他的事情遮掩,問道:「『西山四史』可是四兄弟嗎?」 「不,他們都是松江府華亭縣蔡家村人,史閣老殉國之後,才改了姓氏,練就了一身神偷絕技,專偷大內的文房四寶,傳寫忠臣烈士、遺民志節的事蹟。這『西山』就是『夷齊在西山,義不食周粟』的『西山』。可惜武功略差了些,要不然韃子小皇帝還睡得好覺嗎!」 「那文文山之硯,確有其事了?」 「有是事,的有是事。老和尚我有幸見過一面,那是一塊長形橢圓狀的端溪硯石,上有篆字 刻『玉帶生』三字,還有些銘文,也都是篆字,我是看不懂的,據傳硯石現已埋在史閣老的衣冠塚中,也算適得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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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坦白告訴你,」美娟指著他,笑著說:「你能夠打聽到我們店裡的消息,我照樣可以打聽到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幹什麼的?」陳先生有點好笑,「我們金門人在金防部當雇員的多得是。」 「你可不一樣。」美娟認真地說。 「沒兩樣啦,大家同在軍中混飯吃。」陳先生不想和她繼續聊下去,拿起筷子,招呼著駕駛和王維揚,「快吃,回去還有一大堆公文要辦。」當美娟走回櫃檯,陳先生卻也不忘消遣王維揚一番,「你看到沒有,美娟老闆幫我們煎的蚵仔煎,比秀秀幫你煎的那一碟,放的海蚵還要多呢!」 王維揚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乘機看看秀秀。 吃完後,陳先生不動聲色地,把一張百元大鈔放在碟子底下,如依她們店裡的價格而言,一碗蚵仔麵線,三碟蚵仔煎,一百元還有得找。但他惟恐美娟老闆真的要請客,而他堅決要付錢,雙方在店裡拉拉扯扯,把原本輕鬆的場面弄僵,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因此,不得不出此下策。況且,陳先生並不是一個貪小便宜的人。 「美娟老闆,謝謝妳請我們吃蚵仔煎。」他們相繼地站起身,陳先生移動著腳步笑著說:「等我有空,一定請妳到擎天廳看電影。」 「看電影就免了,」美娟老闆有點失望,「我們金城、金聲戲院的片子,不會比你們擎天廳差。」 「那麼以後再說吧。」陳先生跨上車,禮貌地向她們揮揮手說:「美娟老闆、秀秀、麗英,再見了!」 當吉普車從她們門口消失後,秀秀面無表情地對表姊說: 「他們真的沒付錢就走了。」 「沒關係啦,」美娟大方地說:「我答應要請他們吃的。」 「可是妳並沒有說要連那個王維揚一起請呀!」 「那麼我請陳先生和駕駛,王維揚就由妳來請,怎樣?」美娟故意逗她。 「我和他非親非故的,為什麼要請他。」秀秀雖然如此說,卻難掩內心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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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
2007年即將死去,已經死去的也將再度死去。 原地轉三圈,狂笑和嘆息被放在同一張臉上。我拿起了手中空了的酒瓶,朝著被嚇壞的路人砸了去,噴濺出來的血硬是將體內的酒精逼成了舉頭三尺處的寒氣。於是我搶了一間超商,拿了十二打的酒到街上收買了一些自認神智清醒的正常人,他們西裝筆挺,言談文雅。今夜,我們將熱熱鬧鬧地寂寞,轟轟烈烈地孤獨,然後以眾人之力向天空吼出那句震怒宣天的口號:「新年快樂!」 2006年宣告死去,死的像一句廢話。我們喝了個爛醉,開始在街上東倒西歪的亂跑,跑到不知所在,大家開始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去。我衝向了一個紅色建築的別墅裡,然後把腳底擦乾淨,睡到了別人的床上。這時候這是誰的床似乎不重要了,反正先睡一覺再說。但在睡夢中我嗅到了一種血脈噴張的味道,我猛然跳起來,「啊!我身邊竟然有個女人,而且還是教授的新婚妻子!」我驚訝的大叫。突然間,一種恐懼和暈眩的感覺在烹煮我的腦袋,我環顧四周,「我為什麼會在這?這裡是哪裡?」 教授的新婚妻子突然睜開了眼,緩緩地將頭轉向我,我憋著氣等待著她含在嘴裡的第一個聲音。從她的眼裡,我突然看到一種晶瑩透明,被愛的需要,被深深擁抱被親吻,甚至做愛的需要。「是她的需要,還是我的需要?意念上的貪圖然後到行動上的禁臠?」我反覆著問自己。教授的新婚妻子的聲音慢慢從她口中脫出,我聽不到她說什麼(或者是不敢聽),但我的身體顫抖不已。 我的眼睛糾滿了血絲,臉上滿是扭曲的線條。我起身朝著外頭奔跑了出去,體內彷彿有種東西在發酵,我的肉體不堪這種脹裂而捲曲在一團。我勉強的站起來,這時在我眼前呈現的景象是一堆男女在院埕內交合,突然有種快意在我胸口中升起,我捏著自己的胸膛與之抗衡。我跨過一對對力竭的身體,離開了這座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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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鳥語賞鳥姿
對賞鳥是十足的門外漢,卻是愛湊鬧,因為很久沒跟著一群人去田野奔馳,勇為熱心的招兵買馬,十二月三十日早上在雙鯉濕地有賞鳥活動,衝著有鳥類日曆的贈送,我們一群人給足了勇為面子,繳交一百元報名參加。 第一次參加如此正式的賞鳥活動,一組十人各有一名解說老師和助理,賞鳥理應是靜靜地聆聽鳥叫追蹤觀察鳥的位置,我們這組是分到慈湖中段,得走段路才能到目的地,大家一路上,沒注意聽老師解說,卻像是參加遠足的小學生,興奮得比鳥兒來得聒噪,雖然我們這組是有幾位小學生。 慈湖旁的樹林裡停滿了黑壓壓的一片,因我們的闖入,群起飛翔,好美的鳥群在空中飛舞,大家拿起手中的數位相機猛拍,雖是傻瓜相機,也拍得好得意,解說的李老師,架起他的單筒望遠鏡,讓我們欣賞還停留在樹上,懶得理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的鸕鶿,當在望遠鏡裡頭觀賞那兩隻鸕鶿,一左一右交頭接耳,我竟無厘頭地問,它們是夫妻嗎?還是戀愛中的情侶?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多美的詩意,有人說鳥不都長一個樣,那有固定伴侶,看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意有所指,我們常說只羨鴛鴦不羨仙,那可真得要有心理準備,據說鴛鴦每年的伴侶都不同。 解說的李老師好厲害,聽音辨位,找到了紅冠水雞,也看到了花嘴鴨、綠頭鴨、中白鷺、蒼鷺,走過小池塘,踩過凹凸不平的田埂路,來到慈湖畔,老師架起單筒望遠鏡,讓我們觀賞湖中的沙洲小丘停在樹上的鸕鶿,告訴我們仔細分辨其中有隻羽毛顏色是褐色,鳥嘴是尖勾,跟鸕鶿不同,是魚鷹,以前我老以為它們是一樣,只是名稱不同,原來鸕鶿和魚鷹是不一樣,是不同科,一個是鸕鶿科,另一個是鶚科,可不是差不多,是差太多了,而且展翅飛翔時的英姿也不同。 在沙洲水面上還有一群白白的鳥兒們在覓食,把鏡頭繞到它們,原來是裡海燕鷗,海鷗展翅飛翔的翼上下搖擺,尤其是大海鷗在空中迴旋,真有天地一沙鷗的美感;老師怕在同一地點會看膩,就換個地方,也是慈湖畔,老師眼尖,看見冠鷺,我們卻東張西望的問,在那兒?在水裡不時潛水,尋著水波就可看見它的行影,頭頂上好似戴頂黑帽子,好可愛,三不五時它就潛到水裡,在更遠處有兩隻長長腳在水中涉食,老師說是中杓鷸,雖用望遠鏡辨識,還是沒看清楚,知道是水鳥,如不是跟著解說老師聽聽看看,自個知道的鳥兒不多,雖然老師說著各種鳥叫,那種是拉長聲,那種是短鳴,我還是沒搞懂,所以當我自個走在前頭,看見了樹林裡有隻好美麗的鳥兒,拖著褐色羽翼在我眼前飛過,我卻不知它是誰?請教老師時,老師問我叫聲是否是低沈的扣扣,我卻說不上來,好巧不巧,在快走到大路旁,那隻鳥兒從樹頂飛過,原來它的名字是「褐翅鴉鵑」,老師又聽到另一種鳥兒的叫聲,我以為是八哥,不是八哥它叫黑鸛,還有像金絲雀的可愛小鳥,停在樹梢,是黃尾鴝。 回雙鯉濕地自然中心的路上,經過一小水池,從剛才來時就見一輛銀白轎車在那兒,心想這車的主人那兒去了,怎麼把車給擱在這兒,因眼睛注視著那輛車,竟看見美麗的翠鳥停在池塘上的垂枝,我興奮得叫著大家有翡翠,鳥兒被我一吆喝,驚嚇地飛走了,在旁的森照把食指堵在嘴上,再指著轎車,才知冒失的我闖了大禍,原來轎車內有人在捕捉翠鳥的身影,我真的是一千一萬個抱歉,說真的,人家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才等到它的出現,卻被我這一呼喚給弄飛了,還真不知得等待何時再見其行影,怪不得,人家賞鳥時就是幾個同好結伴,要不就千山獨行,靜聽鳥聲尋鳥蹤。 以為賞鳥就此結束行程,卻碰見從南山林道走回來的台北野鳥學會的賞鳥人群,今天的天氣真好,來了不少其他縣市的賞鳥伙伴,說南山林道有不少的大花鷚,我只知道田裡有麻雀,不知有體型瘦長,不像小麻雀圓嘟嘟的體態,飛行軌跡相當特別,是大波浪的起伏,有人說有看到綠繡眼,我卻不知它長得怎樣,躲在那兒,卻看到斑鳩和喜鵲,還有不少麻雀在屋頂上啾啾啾咶噪地叫著。 金門的鳥類不少,卻認識不多,常聽著鳥兒的叫聲,卻不知它是那種鳥,今天又多知道幾種,但天籟似的鳥鳴,我依然停留在傾鶿婉轉動人的畫眉聲中,分不出誰是雀兒、誰是鶯,誰又是燕,鶯鶯燕燕都引人注目,只要是大自然的生態之美,我都喜歡,聆聽鳥叫也是種享受,欣賞著鳥兒飛翔或覓食或是停企時的鳥姿,也是種不錯的另類人生享受,雖然對鳥的知識是門外漢,我卻喜愛那自由自在地空中飛翔,真的好美、 好棒!宛如幸福的金門鸕鶿在金門的天空快樂地飛呀!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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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一番數落,十幾年來的隱情,赤裸裸被揭開,弄得杜擎峰既羞愧又恚怒,當著諸弟子面前,早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握緊老拳,想好好教訓一下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只是心虛有所顧忌,明知眼前這小子武功造詣,深不可量,氣急又無計可施,只有鬥嘴罵道:「好,好,史閣部是你們的大英雄。哈,哈哈,史可法,史可法,什麼兵部尚書,內閣大學士,哈,你見過他的人嗎?那個又矮又胖又醜的死老頭,你們的大英雄!」 「人不可貌相。」灰衣少年插進一句話,心想死者已矣,不該厚誣忠靈。 「好好!你以為老子沒讀過幾本聖賢書麼!『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呸!他忠勤憂國,他宵旰王事,他要留取丹心照那個什麼汗青,那是他家底事。可他當著群雄面前,罰我面壁思過,這口氣老子怎嚥得下,老子當年風流倜儻,不過是困守揚城,多玩了幾個大姑娘,犯得著他這樣待我?還說什麼禮賢下士。」不知不覺,滔滔而下,杜擎峰猛一醒悟,自知已說溜了嘴,自曝其醜,可是話又收不回來,只得自己打個圓場:「再說,揚城守得住嗎?當年老子縋城而下,也不過一時負氣出走,又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被多鐸王爺活逮。以老夫的本領,要絕地逢生,反擒多鐸王爺,一舉扭轉乾坤,也非不可能之事。可是多鐸王爺寬宏大量,待我如知己,要錢有錢,要酒有酒,要姑娘有姑娘,我不過把城內的虛虛實實,一五一十呈報給王爺知曉,說我賣城,那是『西山四史』故意污衊,我一個人賣得掉嗎?」 灰衣少年見他左一聲王爺,右一聲王爺,直是一副給奴才做奴才者的口吻,真不知當年大俠之名,怎會沾在這種人身上;想師父一世英名,竟曾與此等人並列同觀,拂然不悅之情,溢於言表:「財色酒氣,你都犯了,還如此強辭奪理。揚城就算不是你一個人賣掉的,干係總脫不了。『西山四史』不過秉春秋之筆,據實直書,誅讒佞,昭忠直,何罪之有。婦孺老幼,你於心何忍,竟派人殺光他們整村子。」 「臭小子,你胡說!人不是我殺的,呵,我巴不得是我殺的。為什麼不是我?」杜擎峰彷彿被搔著了痛處,屈指數來,當年武功蓋世,足列天下第一高手之林者,唯峨嵋神尼破山詠梅、少林聖僧漢月雲藏、北海孤鴻謝滄江、漕幫幫主水熬波、劍魔寇大同,和明教的一對金童玉女--柳暗、花明……幾人而已;多鐸兵不血刃進入南京城後,竟只派一名滿州勇士『巴圖魯』來領導武林,直是過河拆橋,兔死狗烹,杜擎峰怎能不為此意志消沈。「我杜擎峰至不濟,十幾個『巴圖魯』也難吃我三拳。」杜擎峰愈想愈覺懊喪,只覺頸後涼颼颼,方才被那大貓抓破的地方,腫起如瘤,血水發出臭味,顯是中了奇毒。 「為……為什麼不是我?」杜擎峰突然兩眼呆滯無神,聲音變得極高亢,卻語無倫次,像一個手舞足蹈的瘋子在咆哮:「王爺,您放心,劣者若能當上武林盟主,號令群俠,區區江南,不足定也。屆時王爺班師回朝,奠我大清國萬世不朽之基業,功在不次。王爺……胡說,胡說,『西山四史』不過是史老頭帳下管紙筆硯墨的,你們恁地大膽,竟敢潛入養性殿,盜走文文山之硯……小弟,你看我這招迫天而降的崆峒追魂手,恐怕當世無幾人可擋……請王爺三思……。」杜擎峰邊說邊走,完全失了神般,唇印發紫,一手揪著心口,彷彿裡頭萬蟲鑽動,漸次走到了湖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來啊,小弟,接我這招追魂手試試……哈哈小弟,你變老了,你該學學哥哥我,冠蓋滿京華……接我這招試試……天下第一,崆峒追魂手,不信你試……。」杜擎峰望著湖面,眾弟子見師父舉止怪異,不敢吭聲,待見他舉掌欲作自擊狀,忙齊聲喊道:「師父,莫要!」聲猶未止,杜擎峰猛然已往自己頭頂一擊,登時斃命,僵仆在湖邊。 弟子們個個哀痛欲絕,群繞在杜擎峰屍體旁。為首的一個弟子,指揮同門,將那少年團團圍住。少年知道這些人正氣憤填膺,不由分說,擎起長刀,隨口編了個刀訣便道:「來吧,看我的『斬蛟刀法』。」長刀出鞘,原來是一把鐵灰色的刀,鹿首刀柄,刀身直長,只在刀的末尾,略作一新月弧形,刀刃厚重,刀鋒不見光澤,看來是極尋常之物。那些崆峒派弟子和少年陌路相逢,從未聽過什麼「斬蛟刀法」,只見少年步履輕捷,彷若踏水而行,騰空而舞,知他輕功了得,不敢怠慢,抽出長劍,擺出陣式,憑著師父所授的崆峒劍法,奮力一搏。 少年喝道:「斬蛟第一式……」其實什麼招什麼式,在他原是臨時胡亂取鬧用的,不過既然存心要唬唬他們,也不可讓人瞧出破綻,於是接口便道:「愁海生波」。這招式名號雖虛,用的工夫卻是海中逐鯨、在成群鯨背上嬉遊十餘年的成果,自然駕輕就熟。兩陣交鋒,十來隻劍叮叮鐺鐺蜂擁而上,不過一盞茶時間,崆峒弟子在刀風凌逼之下,圈子愈拉愈緊,差一個身子就要自撞成一團,又個個被刀背震得手臂酸麻,幾乎握不住劍柄,暗自驚異:如此少年,年方弱冠,卻何來此等神力?他要取我等性命,當是易如反掌。眼看維持不了局面,再鬥亦只自取其辱,為首的弟子便率先棄劍投降,說道:「我等崆峒弟子,無能為先師報仇,就請少俠動手,成全了我們吧。」 少年回道:「恕我直言,杜擎峰的作為,你們都見識到了,天地君親師,你們拜這種人為師,和認賊作父有何兩樣。再說武功吧,單看他『五雷轟頂』那幾掌,也稀鬆平常得可笑,我看武林中人是不屑與他交手,才讓他苟活至今。崆峒宗風,雖說陰鷙狠崛,修心煉性,到底不能不講究。杜擎峰酒色無節,自斷前程,明知自己功力大不如前,還枉稱宗師,眶世盜名,你們難道不覺被騙了?」正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崆峒弟子個個垂眉低首,頗以身入崆峒為恥,私下交頭接耳,決定各奔前程,另投名師。為首的弟子代表眾人說道:「青山綠水,天道不爽,杜擎峰今日命喪黃泉,我等顧念昔日師徒名分,謹以清酒一墫,酹之於西湖之濱;此後塵歸塵,土歸土,崆峒恩怨,渺無相涉,若違此言,甘受千刀萬剮之苦。」說罷,望湖三拜而止。又揖手對少年說道:「萍水相逢,小弟陸虛白,蒙少俠不殺之恩,銘感五內,少俠可知木酒桶中是何物?」略一沈吟,又道:「是個姑娘。今晨二更時,我等奉命到悅來客棧,搬運這批貨物,車上二十來箱什物,都已驗過,不過是些胡椒、桂粉、絲錦之類的東西,只是奇怪,上面都有『威盛鑣局』的封條,我想是有人從中劫鑣,但不知貨要運往何處?交予何人?我問過師父,哦,是前師父,他也稱說不知。我所知僅此,其餘請少俠處置。」 少年立刻叫人打開木酒桶,把女孩抬出來,移到柳蔭下,放在一條青地牡丹花綢地氈上。女孩年約十四、五,臉色略蒼白,呼息微弱,看來已昏迷一段時間,因藏身酒桶中,身上散發著酒味。少年探著她的脈搏,問道:「可有人知她中了何種毒物?」眾皆搖頭以對。陸虛白道:「我們去到悅來客棧時,小姑娘已經不省人事,倒臥在酒桶旁,師父才要我們把她裝進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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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一 江南盛夏,天色微熹,杭州錢塘門外,西子湖邊,桃花三兩樹,奼紫嫣紅,香沁入骨,幾條夜遊歸來的畫舫小舟,早已疏疏落落泊靠在岸邊。更聲疊催,曉風拂動,湖面波紋如綾,但見一條六丈二尺有餘,名喚「不繫園」的木蘭舟,猶亮著幾盞角燈,獨立於濛濛煙水中,朝湖心亭欸乃行去;櫓槳聲外,不時傳出陣陣悅耳的絲竹管弦,羅襦繡綺,燕燕鶯鶯,如夢似囈,也無半點酒闌歌散的意思。只是白雲蒼狗,從前的舟主「黃衫豪客」,早已遯隱不知所歸,「園以舟為世所稀,舟名不繫了無依。」遙想昔年騷人韻士、高僧名姝,夜夜駢集嘯詠的盛景,徒令人感慨低迴:江山如此多嬌,舊鬼哭,新人笑,一代風流曠麗,竟似哀怨含愁,斷橋堤外,楊柳落微波,杜鵑春恨,又倩誰細說? 嘆嘆。嘆嘆兩聲,溶溶山光水色中,誰也沒注意到,佇立良久,那名灰衣短褐的少年,索性仰躺斜臥在竹筏上,左手拾起一頂斗笠,遮住整個臉龐,右手輕撐一篙,只覺全不費力,竹筏卻似綁足了火藥的快箭,簌簌有聲,直衝「不繫園」而去,眼看就要攔腰撞上,來個玉石俱焚、檣櫓灰飛煙滅,說時遲那時快,那少年睬也不睬,忽地又是一篙,力大如衝牛斗,挑起高高一道湖水,千鈞一髮間,只見竹筏逆著水勢,迅如奔雷,已急轉了方向,從「不繫園」右舷那一邊,直切而過,那拱起如虹的水柱,躍躍然如鯉跳龍門,直似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時半晌,才嘩嘩然墜下,霹啪濺響。舟中幾名侍衛,聽得外面呼嗟嘶喊,急忙衝出艙房,望著渺然遠去的竹筏,已在百步之遙,便扯起喉嚨,厲聲詬罵。倒是那些蕩槳的兵伕,驚魂甫定,咋舌無語,一想到眼前那幕澼濺如雷的水漩渦,又是一頓震駭惶然,久久難以平復。 那少年在頃刻之間,將「不繫園」捉弄了一番,又疾徐自如,若無其事般,投向岸邊,將竹筏歇了。白日遲遲,蘆葦叢生的沙渚上,隱約可聞,七十二隻水鳥輕輕飛下,屏息、斂翼、落地、延頸、張望,也不孳孳覓食,彷彿若有所待。無須數計,這把戲他已玩了七、八年,從沒錯過。心想:眾人賞鳥,大抵以目觀之而已,唯他獨沽一味,以為真知鳥者,必也聽之以心,觀鳥孰與聞鳥之令人神思俱往耶?正為冥思及此,好不快意自得時,突然,一股撲鼻異香,伴隨著隆隆車輪聲自城門方向傳過來,他深深吸了口氣,竟無由分辨這股聞所未聞的氣味。心下詫異,便順手將放在包袱上的長刀,擱於丹田之上,雙手交擺,細細摩撫刀鞘上的雲紋。 人車雜遝,驢鳴馬嘶,那異味愈來愈濃,愈來愈接近。灰衣少年推開了斗笠,挺起身來往外一望,原來是一列車隊,拉的拉,推的推,正施施行來。咄!只見路邊不知何時跳出一隻褐黃色的大貓,緊弓著身子,倒豎著尾巴,用盡全身力量一躍,跳上前頭的馬車,四爪齊揚,撕裂了覆車的帷幕。馬車顛了一下,帷桿已撞斷了兩隻,圓滾滾一個大木酒桶轟咚掉下地來,左右搖幌不定。那隻貓意猶未盡,用一雙銳利的前爪,猛力刨向酒桶,刨出了巴掌大一個窟窿。 「畜生,壞我大事!」說話的是一名老者,五十開外,深目大鼻,一把髯,色若鏽鐵,氣沖沖跨下馬,隻掌直朝大貓劈砍而去,不料大貓身輕靈健,翻背一閃,輕易就讓他撲了個空。老者在眾目睽睽下,頓覺臉面無光,更是氣得青筋暴脹,對著貓兒大眼瞪小眼。喵嗚喵嗚,大貓似乎覺得勢頭不對,叫得淒厲。老者心中一橫,忙使出致命的狠招,虎虎生風。那貓兒竭力迎戰,躍上跳下,左閃右擊,一個空翻,前爪已抓破了老者的後頸,留下兩道血痕。竹筏上的少年見狀,驚呼一聲:「不妙!」立刻拔地越岸飛奔而去。此時老者背轉身來,腰一扭,使勁將大貓甩向半空,貓兒被頭上白晃晃的朝陽一刺,一個眨巴,頓時失去重心,向下急墜,老者連忙補上三掌,才擊中大貓的天靈蓋。可憐那貓兒閃避不及,被震得骨脈俱碎,重重摔下,掉落在酒桶上,目眶含血,掙扎蠕動了一下,就此一命嗚呼。 灰衣少年騰空而降,正待出手救那大貓時,已遲了一步,甚是氣惱,脫口而道:「好個『五雷轟頂』。佩服!佩服!」眼睛卻盯著那酒桶不放。 「少俠何出此言相譏……。」老者彷彿被看破了手腳,漫漫應道:「老朽崆峒杜擎峰,敢問少俠尊諱?」灰衣少年一聽,差點噗哧笑出來,心想,這老傢伙出手如此毒辣,竟還如此口吐斯文,莫非想拿杜擎峰之名欺我不成?便假裝什麼都不知,問道:「敢問是大杜?小杜?」 「小杜。少俠若無他事,且請便吧。」老者說完,便喚手下,將一干東西收拾著,準備招船上路。 這崆峒擎峰雙秀,原是一對雙生子,面目酷似,且都以杜擎峰為名,江湖早有流傳。灰衣少年轉念又想起兒時的往事,師父常在練功之餘,教他彈彈琴、裱裱畫、背些詩詞歌賦,記得有一次深夜,海風腥臊,師父特地將他喚醒,叫進了書齋,几上放著一本新書,鯨油燈下,師父指著書道:「徒兒,可知這是本什麼書?」他拿起書來,略一摩撫,回道:「剡溪藤紙。鵝溪絹。」師父見他小小年紀,已有如此穎悟,愛憐地拍拍他的頭,「嗯,不錯,不枉我費了這些年的功夫教你。再看仔細,還有什麼?」 「師父,白絹上寫著,『勝朝紀遺--史可興泣集』。哇,師父,這是用血寫的!」他又順手翻了幾頁,「真的是人血 !師父。」 「虧你還識得。可知『勝朝』是什麼意思?」他搖搖頭,凝望著師父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勝朝,唉……勝朝,你沒看過雪,勝朝就似這白絹,舖展開來,有如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有一些人把江山輸得一乾二淨,最後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雪;有一些人不甘心做亡國奴,或者殺身成仁,或者捨生取義,這書上的斑斑血淚,就是那些忠義豪情之士留下的足跡。……諾,你看看這句,『小杜枉死成英魂』,這一個『枉』字裡頭,就有許多曲折迷離。為什麼又說『英魂』,不說『冤魂』呢,這就是求仁得仁之意也!」師父撂一撂長鬚,又摸摸他的頭說道:「唉,不急,不急,你這小腦袋瓜兒哪裝得下那麼多東西,將來你長大後,師父再慢慢告訴你吧……。」 灰衣少年憶起往事的點點滴滴,心頭一酸,便對那老者說道:「且慢,恕晚輩冒昧,不知杜老前輩可識得『西山四史』?」老者一聽,登時臉色大變,「你是誰?『西山四史』,史可風、史可頌、史可賦、史可興,他們終於來了,他們在哪裡?快叫他們滾出來,要報仇就來啊,我杜擎峰天不怕,地不怕,怕他們來著。」 灰衣少年心下暗道:「呵呵老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來了。他竟然就是大杜。」沒想到就在這裡遇見了師父口中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的罪人,瞧他一副猥瑣不堪的模樣,便開口吟道:「好個『大哥官高饜酒肉』,十五年前,小弟若得遇上擎峰雙秀,怕只有豎起姆指,讚聲好漢子。只可惜,十五年前,小弟剛出娘胎沒多久呢。十五年前,史閣部力守揚州城,還真多虧了你,全了他老人家忠孝節義之名。最可憐是你那個同父同母同名的弟弟啊,『小杜枉死成英魂』,你連同胞親弟弟都可以害死,真是比洪承疇、比吳三桂、比豬狗禽獸還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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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不久,一輛吉普車停在店門口,陳先生腋下夾著紅色的卷宗和駕駛同時下了車,王維揚見狀趕緊站起來相迎。 「還沒吃好?」陳先生親切地問,而後對駕駛說:「你坐。」 王維揚拿著手帕擦擦嘴角,然後笑笑。 「陳先生,你們吃點什麼?」秀秀走過來招呼,「蚵仔麵線還是蚵仔煎?」 「我今天沒帶錢,」陳先生故意掏了一下口袋,眼睛則望著櫃檯,開玩笑地說:「如果美娟老闆可以讓我們賒帳的話,就來二碟蚵仔煎吧。」 「只要你陳先生一句話,別說是二碟,十碟也讓你賒。」美娟笑咪咪地說,而後從櫃檯走出來,柔聲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叫美娟?」 「妳們店裡夏天的剉冰和冬天的蚵仔麵線、蚵仔煎簡直是遠近馳名。」陳先生笑著說:「金門地方那麼小,誰不知道店裡有一個人和海蚵一樣美的老闆叫美娟;又有一個端莊婉約、甜而漂亮的小姐叫秀秀;還有一個乖乖的小妹叫麗英。」 「你真厲害,」美娟有點訝異,「前後只不過來了幾次,就把我們店裡摸得一清二楚,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不是厲害而是關心,」陳先生面對著美娟,笑著說:「別忘了我們同是金門老鄉啊!」 「說來也是。」美娟興奮地說,隨後移動著腳步,「我請你們吃蚵仔煎好了。」 「美娟老闆要親自下廚幫我們煎?」陳先生訝異地問。 「為了展現誠意,我親自為你們服務。」美娟爽快地說。 「海蚵可得放多一點,可別像秀秀一樣,看人大小眼。」陳先生說後,看了秀秀一眼,秀秀則抿著嘴,偷偷地笑著。 「你儘管放心,」美娟邊走邊說:「今天的海蚵不僅新鮮,而且又肥又大,一定會讓你滿意,更會讓你們口齒留香。」 不一會兒,美娟親自為他們端來二碟蚵仔煎,一顆顆又肥又大的海蚵,半隱半現地與地瓜粉、雞蛋和韭菜交織成一碟可口的佳餚,還飄起一陣陣蔥頭油和胡椒粉的香味,讓陳先生看傻了眼。 「怎麼了?」美娟看他遲遲不動筷子,不解地問:「海蚵不夠多?」 「不,」陳先生彷彿如夢初醒似的,但似乎也有一點誇張和故意,「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吃過一碟像今天這種色香味俱全的蚵仔煎。美娟老闆,我真有點捨不得吃啊!」 「你吃都還沒吃一口,怎麼知道它色香味俱全呢?」美娟謙虛地,「說不定太鹹了,搞不好太淡了,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 「看到碟子裡一顆顆既鮮又肥又大的海蚵,我心裡就感到高興,其他的就不用多說了。」陳先生看看她,笑著說:「現在我也看出來了,妳美娟老闆和秀秀一樣,看人也是大小眼。」 「怎麼說呢?」美娟不解地問。 「請問:一般客人能享受到這種待遇嗎?」陳先生開玩笑地說: 「秀秀是大眼看台灣兵,小眼看金門人,而妳是大小眼都向著我們。認識妳這個老鄉還真不錯!」 陳先生話一說完,惹得大夥兒哈哈大笑,只有秀秀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美娟老闆,以後光臨貴店,同樣的價錢是否還能享受到這種待遇?」陳先生又開玩笑地說。 「你一個人沒問題,可是有二個條件。」美娟爽快地說,卻也另有所求。 「什麼條件?」陳先生不解地問。 「第一、如果有台灣的影歌星來金門勞軍,你要帶我們到擎天廳觀賞。」 「我又不是康樂官,那有這個本事。」陳先生說。 「第二、聽說免稅福利品東西很便宜,請你幫我們買點沙拉油、洗衣粉、衛生紙、牙膏、香皂……。」 「我又不是福利官,那有這種權力。」陳先生笑著說。 「老鄉,你別假了好不好?」 「我是實話實說。」陳先生嚴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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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事》井邊歲月
自來水尚未普遍使用的年代,地下水是唯一的民生用水,在每個村莊聚落中,人們依傍著水井成放射狀築屋而居,因此,深水井便成為聚落發展的中心,所有的故事在井邊日日夜夜的上演著!童年的鮮明記憶有大部分是屬於井邊的。 古寧頭北山村有一口深水井,清冽甘甜,冬暖夏涼,它包辦了村民們飲用和盥洗清潔的民生大計,它的位置距離我家很近,跨出三合院後門就可清楚望見,然後沿著左右共六戶民家中間的小巷子往前走,約莫五十步之遙就可抵達。這口井井深約七、八公尺,井口寬約直徑一公尺,為安全起見,井緣用石塊堆砌高出地面一公尺防護欄。深井四周是平坦的水泥地,井埕寬闊,洗衣槽一字排開,上面還固定著花崗石的洗衣板呢! 從我有記憶開始,每天天才矇矇亮,母親就會右手挾抱著裝滿髒衣服的鋁製「大腳桶」,上面放著裝水晶肥皂的小鐵罐,左手提著汲水的小鋁桶前往井邊洗衣服,一直到我高中畢業離開家鄉的所有日子,母親都沒有改變過這樣的習慣。小時候每當母親洗完衣服返家,我總是跟在旁邊幫忙擰衣服、曬衣服,享受和母親一起工作的快樂時光。 家中有一口大水缸,這是全家一天用水的來源,井邊打水將水缸注滿是爺爺每天的例行工作,太陽一下山天未全暗時,爺爺就會用扁擔挑起水桶來到井邊,接著用小水桶往井中一桶一桶汲水倒進大桶中,直到兩大桶都裝滿水,才用扁擔挑起水桶往家中送,當時七十多歲的爺爺仍是健步如飛,因為他年輕時曾前往大陸內地學過功夫呢!每天來回四五趟就能將水缸注滿,滿足一家人隔天所需的用水,挑水、打水、注水的過程,我常喜歡跟在爺爺身邊團團轉,感覺很幸福!一直到爺爺八十幾歲了,家人不忍爺爺再去挑水,況且自來水也加入了運作的行列,但爺爺堅持每天的習慣,說是運動呢!的確挑水也沒有對他老人家造成任何負擔呢!直到我高中畢業那年,爺爺以九十高齡仙逝,他挑水時健步如飛、神采飛揚的身影仍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 每當夏日,父親打從田裡工作返家,脫下一身汗水淋漓的髒衣裳,身上僅留下一件淺藍色的四角內褲,便逕自提起水桶往井邊奔去〈父親性子急〉,我也會悄悄的跟在身後,父親鏗鏘有力的將水桶擲入井中,繩子三兩下就把水桶提了上來,乾淨清涼的井水從頭往下澆,然後閉眼甩頭,水花四濺,常常把旁邊觀望的我濺濕了,看著父親一身黝黑健壯的身軀,我的心中好踏實,父親一身清爽返回家中,母親已經張羅好午餐等著大家了。 夏日的午後,孩子們穿著短衣短褲,各自攜來自家的小水桶,小小手兒、小小力氣用力打著水,歡度了無數的童年時光,直到「鹹梅仔」落井事件後〈雖然小女生被救起來了〉,大人們限制卻多了,井邊小孩散了,自來水取代了井水,井邊一切的一切漸漸遠了,如今爺爺、父親、母親也離我而去,負笈他鄉多年,已為人妻為人母,領著外子和女兒返回家鄉旅遊,不經意走到井邊,心思陷入遙遠的回憶,但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千頭萬緒,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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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要是我是他的女朋友,絕對不允許他到那種髒地方去。」美娟認真地說:「每次看到軍樂園那些女人,不是奇裝異服,就是穿著暴露,抑或是臉上抹著一層厚厚的香粉,唇上塗著紅紅的唇膏,身上灑著濃濃的香水,看了真教人想吐。」 秀秀心有同感地點點頭。 王維揚並沒有表示任何的意見,畢竟,他在政五組只是一個小小的文書,負責公文收發、繕寫、傳遞、會稿,其他的事幾乎沾不上邊。雖然他知道陳先生和政戰隊舞蹈老師范小姐時有往來,但兩人只不過是較談得來的朋友,並沒有涉及到男女間的感情問題。因為他曾經聽陳先生說過,范小姐是將門之女,儘管彼此間的印象不錯,兩人對文學也有共同的興趣,然而,土生土長在這塊島嶼的陳先生,豈敢去高攀。 秀秀和往常一樣,並不在意表姊的眼光,大大方方地在王維揚的蚵仔麵線和蚵仔煎裡面加了許多料。當然,美娟是不會和她計較的,甚至心裡也相當興奮,歷經多少滄桑和苦難的表妹終於長大了,爾後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而不是重做傳統下的犧牲者。 「快退伍了吧?」秀秀為他端上蚵仔煎,隨便找話題問。 「還早。」王維揚抬頭看看她,笑笑,「還有三百多個饅頭。」 「家住那裡?」秀秀認真地問。 「台北。」王維揚簡短地答。 「啊!大都市!」秀秀羨慕地。 「妳到過台灣嗎?」 「沒有。」 「既然沒有到過,妳怎麼知道台北是大都市?」 「聽人家說的。」 「以後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我們是列管的民防隊員,沒有正當的理由出不了境。」秀秀坦誠地說:「探親要有親戚的戶籍謄本,考試要有准考證,醫病要有醫院的診斷證明書,就業要有公司行號的聘書……名堂多著呢!」 王維揚聆聽著,並沒有做任何的回應,因為他並不十分明瞭金門地區,攸關民防部隊的相關規定。倘若要公司行號聘書的話,對他來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他們家除了經營貿易公司外,也有一家擁有百餘位員工的紡織廠。雖然家中的經濟環境不錯,但畢竟是父母親相互扶持、努力奮鬥,立下的基業。即使他是家中的獨子,往後家族事業必須由他來繼承經營,然而,一向謙和的他,從不在同僚面前談起,因此,並沒有人真正知道或瞭解他的家境。 此刻,面對異鄉這位純潔無瑕的女孩,儘管她的美貌和善良深深地激動他的心扉,然他卻不能以家中的財富,來博取她的歡心。他想要的是一顆誠摰的少女心,而這顆心,必須歷經歲月的真光照耀,始能恆久不變。如果刻意地在一個初識不久的少女面前吹噓,不僅不能獲得她的青睞,甚至還會讓人誤以為自己吹牛,這是他深以為戒的。 「家有幾位兄弟姊妹?」秀秀見他久久不語,竟又找新話題問。 「我是家中的獨子。」王維揚笑笑。 「你們家做什麼的?」秀秀趁機追問。 王維揚還來不及答覆,櫃檯裡的美娟笑著說: 「秀秀,別調查人家的戶口好不好?」 秀秀羞澀地看看王維揚,終於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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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馬
猶記得初次到民生路的佑○眼科看診時,一進門就被一個淺墨綠色的東西給吸引住了!那是一隻小木馬。不!正確來說,它只是一隻「小馬」罷了。它是塑膠材質(完全和「木」字沒關係),看來很輕巧,造型非常卡通,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的卡哇伊。我不禁眼光直直地盯著它猛瞧。它,勾起了我兒時的孩童記憶………。 我的家位於一條窄窄的巷弄裡。正對面住著林家。林家夫婦可說是俊男美女的組合。林先生逢人會笑一笑打個招呼,林太太家境不錯,長得很漂亮,有一種大小姐的氣質。她不太愛和左鄰右舍來往,比起周圍住戶親切、隨和的太太們,她總是一臉高傲,看了令人敬而遠之。 可小孩子是純真無邪的,年齡相近的都玩在一起嬉鬧,更常「妳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妳家」的串門子、玩遊戲,感情好得不得了!但林家小孩就沒我們那麼「自由」了,她們家教森嚴,那能時時常常和我們瘋在一起呢!當然,家境比較寬裕的林家,無形中也成了我們玩耍的「禁區」。 有一天,不知是那一種因緣(年代久遠,早已忘記),我無意中進入了林家,到了客廳,一眼就被擺放在地板上的那隻小木馬給牢牢勾引住。啊,那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新奇又好玩的玩具。那木頭的材質本身就有一種古樸的美,再加上雕刻精細,色彩鮮明,看來真是栩栩如生。孩童愛玩的本能讓我不加思索地就跨越上去坐著,兩隻小手緊抓著握桿,高興無比的搖搖晃晃了起來。當時,也沒細看冷傲的林媽媽是否面露「不悅之色」?喔!小孩子那管這麼多,玩具,一直是我們的最愛。更何況這是一個高檔的玩具,不是普通人家人人都買得起的。 從此之後,我深深愛上了那個「小木馬」,喜歡那種輕輕搖搖晃晃的感覺。也許是出於強褓中對母親慈愛的擁抱、溫柔的輕搖、溫馨的輕拍入睡所留存的一種記憶與依戀。而小木馬它延續了這種奇妙的感覺………。但它畢竟是屬於門禁森嚴,彷若深宮大院的林家所有物。而林家小孩也不是我們這一掛的。因此,只要偶爾逮到機會和林家小孩玩耍或跟隨大人進入林家時,我一定衝去搶坐小木馬。當然,有時也會有眼巴巴乾瞪眼的時候。因為,那個小名「愛哭ㄟ」的林家小弟也正在「自得其樂」的搖搖晃晃一番哩!這時候極度失望的我只能依依不捨地頻頻回首望著小木馬,不情不願的踏出林家………。後來,林家舉家遷台了。我再也沒機會看著或坐上我心愛的小木馬了! 新搬來的住戶是個普通人家,每天左右兩個「龍虎門」門戶大開,我們這群小孩終於得以自由出入以往的「林家」大戶,得以穿堂入室在走廊、院子、客廳跑進跑出,更可一窺林家整個偌大的後院面貌。而儘管林家人已搬走了,但我腦中深深烙印的那隻小木馬卻依稀彷彿地仍留存在那客廳中,仍在等著我去搖晃它………。 上了小學後,校園內也有許多遊樂設施。每節下課後大家都「飛奔」前往佔位子玩樂。舉凡翹翹板、搖搖船、盪鞦韆、轉飛機、溜滑梯、爬方格、攀圓形球………,都人滿為患。而儘管這些各形各色的遊樂器材我都玩遍了,但是,我心中的最愛仍然是那我孩童時期的那隻小木馬。如今想來,是否越得不到的東西才越覺得珍貴?而輕易得到的反而覺得稀鬆平常………。 因著兒時的記憶,我對那種擺放在地板上,可自由搖晃的小木馬特別偏愛,特別有感覺。偶爾在不經意的環境、場所中發現了小木馬的身影時,往往令我眼睛為之一亮,不免來個「深情的注視」。如今,隨著時代的變遷,科技的進步,木頭材質的「小木馬」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小型遊樂場高低起伏的「旋轉馬」。只要投下硬幣,啊!叮叮噹噹的音樂聲響起,這一匹匹的「電動馬兒」就點頭奔跑了起來。每個小娃兒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愉的表情。轉了幾圈後音樂嘎然停止,意猶未盡仍捨不得下來的孩童不是被硬抱著下馬,否則就是家長再猛投銅板………。每當我到夜市逛時,就常會站在這場景中觀望一下。可也總覺得這「電動的世界」,無論是多新奇好玩,卻總是感應不到自己親身參與的樂趣。喔!我還是喜歡那可隨意搖擺的小木馬啦! 有天,因為眼疾再到診所看診,晚間那時段人還不少,掛了號後我就坐在舒適的椅子上靜候著叫號………。這時候門又咿咿呀呀的被推開了,進來了一位年輕、甜美的媽媽,帶著兩個小男孩。大的哥哥一入內就搶佔了那台淺灰色的車,握著方向盤開心地轉圈圈,繞這裡繞那裡………。小的弟弟就一屁股坐上角落裡可愛的小馬。他雙腳著地,身子猛搖………。我靜靜看了一會兒,小弟弟面貌清秀,非常可愛,笑起來還有一對迷人的酒窩。雖然他臉上掛滿了燦爛的笑容,但看他使勁地前後搖擺得很吃力的樣子………。我心裡在想:你這是在暖身嗎?到底要中麼時候才把腳踩在那圓弧形的「踏板」上呢?我又觀望了幾分鐘,後來實在忍不住很「雞婆」的走過去,蹲下來指著踏板對他說:「底迪(弟弟),你要把腳放在這裡,這樣搖起來就不費力了………。」小朋友從善如流,當下馬上將雙腳踩在那圓弧形的「踏板」上,再開心地前後擺盪起來。哇咧!這回不是蓋的,看他一付輕輕鬆鬆駕馭這隻小馬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快樂了! 再而,對於這隻「小木馬」,看到它的「色系」,讓人很敏感地想問問醫生:「你是『藍的』還是『綠的』?」更想一探究竟,啊!是貌美氣質優的音樂家夫人還是活潑可愛的女兒,這麼有眼光地挑選了這隻可愛的小馬來做為孩童的玩具。我更暗地裡下了一個心願:等將來兒子「紅鸞星動」時,我升級當了奶奶後,一定要買一隻小木馬(喔!「木」馬應該絕跡了,現是塑膠的)給他們玩,也好一償我孩童時期的宿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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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的」放「屎」
難得假日晴朗好天氣,微微風清燉一鍋碧藍,整片鮮綠菜葉蹦呀蹦,火頭蒸一落一落黑髮白藕,沸騰地牽拉無數個小泡泡,嘰咕嘰咕嘩啦叫。 看不到狗!是這段淨潔柔茵特色所在。履行於細嫩草尖,愜意悠閒如野鶴戲雲,何等逍遙,遑論俗憂!幾只風箏飄然在頂上,嬌俏挪移窈窕體態,單戀著那條無形束縛,快樂斜倚在童真幼掌間,了無牽掛。 在尚未豎立寵物禁止入內招牌前,犬兒快樂奔逐嬉耍澄瑩草香,間或戲弄拔足泣啼娃兒;當哭聲跌坐大地,笑與不笑盡皆僵在狗主與家長間。於是,拴條鐵鍊卻縛不住狂野奔放,脫不出自己,只好自個兒解決,到處拉屎來渲洩體內垃圾。有些飼主基於公德心,隨身帶著鏟子和塑膠袋,將「黃金」鏟回家;有人就圖自己方便,遂給狗兒方便,到處浪擲金條,可也花不完身上所有積蓄,便天天來報到。 古言:路不拾遺,果不是空話。當每個人站在自己角度審度不同立場,爭議就不斷重複出現,使得限制行為成了唯一無奈。人在時空背景不停扭轉中,若不做適應,早晚要與大環境脫節,而群居習性下,跟著感覺走,不如說是跟著軌道走,想要無拘無束,也得尊重他人自由。於是,大自由吞掉小自由,立一塊看板,道盡多少無可如何。 走著,走著,不再跳著。端視這塊管理得來淨區,恬靜中總好像少了一份躍動,和一絲味道。聞一聞,竟不是我這身臭男人味兒。幾個人牽著愛犬蹓躂而來,便被門口管理人員給擋在外邊。身旁狗兒繫著束縛,巴望一地翠綠,再怎麼可憐汪汪,也得憋著滿腹窩囊而無處放屎。兩隻野犬趁著管理人員勸說之際,溜到揭示牌下,一隻揚腿,一隻半蹲,待管理人員發現,回過頭來踹噓,只剩一坨黃金和些許濕漉在地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