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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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捷運驚魂記
和家人第一次跟團出國本就難忘,再碰上這等不尋常的「序曲」,要忘,自是難上加難了。 國慶日當天下午四點20許,同家母推著行李乘坐捷運,由中和新蘆線轉松山新店線於南京復興站轉車至松山機場準備集合,電梯門一開,一名年約六十、戴副黑色墨鏡、短褲著長筒運動襪的華人男子,突然意圖用手碰我(只掃到衣服),我沒搭理。他突然操英語破口大罵,疊聲問我是不是香港人,作勢揮拳攻擊。 深怕他對緊跟在後的家母不利,我趕緊跑進最後一節車廂,沒想到躲不掉,他一路尾隨,追著要我脫下口罩。捷運隨機殺人事件的陰影登時罩了過來,安全感一層一層被剝除。千鈞一髮之際,車廂一名壯漢見我求救,先以肉身優勢阻擋他靠近。我趕緊叫一旁焦急的家母幫忙按下對講機紅色鈕,壯漢接腔幫忙舉報有人鬧事。車廂中山國中站開門,保全適時趕到連同其他乘客將他圍住。那短短一站車程,說多久就有多久,說多長就有多長! 車離站繼續開往松機,最讓我無法置信的是,車廂另一名六七十歲的男乘客,居然也幫腔說現在台灣禁止戴口罩!識時務者為俊傑,我脫下了口罩,他怒氣稍歇,甚至拍手鼓掌叫好。荒謬以極,換我極度不滿,當場指正兩位莫名其妙挑釁者,說台灣何時禁止戴口罩了?最後松機站三四名保全一擁而上將他制伏(家母說他渾身酒氣)。 一名保全人員繼續跟著保護我們進機場,並詢問是否要報警。由於四點45分要集合出發,製作恐嚇、妨害自由、公然侮辱的告訴筆錄,少說費一兩個小時,我再不願放過肇事者也只能放過,至今想起心有餘悸之餘,其實也有暖流自心底流淌。深深感謝同車的那位壯漢以及第一線的捷運保全人員,陌生人的善意足以抵擋突如其來的惡意與禍心,家母的恐懼以及我的危機,已經被愛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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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鬍鬚張」按個贊
11月12日到「鬍鬚張」北投店用餐,「鬍鬚張」的食物還是一樣美味,不同的是,店內的外場人員是一位中高齡的奶奶,她稱職的表現令人「驚為天人」。 她在店裡忙進忙出,一刻不得閒,在櫃檯為客人結帳,認真的擦拭桌椅和菜單,熱情的招呼客人,熟練地用平板為客人點餐,遇到老外也毫不怯場,用流利的英文教他們點餐。她讓整個用餐環境充滿回家的感覺,彷彿看到媽媽親切的笑容,忙碌地為你張羅吃喝,在場的客人莫不露出滿足的微笑,對她的敬業熱情肅然起敬。 這位奶奶的年齡應該是含飴弄孫安養天年的時刻,為何還要工作?姑且不論原因為何,在向奶奶拍拍手之際,也要為願意給中高齡求職者機會的「鬍鬚張」按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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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後的困境
民國74年有60位華語歌手合錄「明天會更好」,這首歌成為民國75年三軍四校畢業生的經典民歌。它的歌詞帶給人們信心與鼓勵,但在真實生活中,明天會不會更好,沒人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明天一定會變老。 民國75年軍校畢業至今已逾30年,人到中年身體起了變化,記憶力衰退,想記的事記不起來,想忘的事忘不掉。更糟的是哭的時候沒眼淚,笑的時候一直擦淚。面對日漸稀少的頭髮,不得不承認已邁入中老年。記得軍校剛畢業時,同學們意氣風發,是時代的驕子。轉眼間大伙們都退伍了,社會地位及角色改變了,認知也大相徑庭,這時才懂得生命的轉化。 面對歲月與角色的轉變,邁入中老年的我們,必須調整生活態度,認真學習新事物,不要當個讓思想退化,器官老化的人,應重拾活力去完成未完成的夢想,賦予生命新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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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邊蔡永耀大厝
浦邊列入「歷史建築」的洋樓、大厝隨處可見,在此之前,曾寫兩棟洋樓的故事,如今來談談與我朝夕相鄰二十年的「厝邊」─蔡永耀二落大厝(金門人俗稱雙落),這是蔡永耀先生建在浦邊的唯二建築。 根據《金門歷史建築影像》(李錫隆總編輯)清查:「本大厝創建於西元一九四五年」,於一九四七年竣工,與蔡永耀洋樓同齡,內有前廳與正廳,左右房四間、左右櫸頭各一間,中有內埕(深井)區隔,門口鋪設磚埕,頗為氣派;從外觀之,氣勢宏偉、華美壯觀,稱得上是一棟「高級豪宅」。 大厝的背後,有片四周牆面的空地,從右側的「巷仔溝」進入,吾家曾將此處闢為「菜宅」,種植蔬菜自食。由於巷仔溝是條進出同口的「死巷」,深邃隱僻、人跡罕至,確有幾分嚇人,因而妹妹小時不敢獨往,擔心躲藏壞人或蛇虺出沒;我前往澆菜時,也會環顧四周,有所顧忌,此即大厝之概貌。本棟大厝,在「住者」異動部分,就我所知所見歸納言之,歷來輪番了六個階段: 一、屋主建後託管階段: 蔡永耀大厝,門楣上題有「瓊林世澤」之門額,即已顯示其籍為「瓊林」。何以將大厝建在浦邊,在之前〈蔡永耀洋樓〉篇章已提及與浦邊趙氏之淵源,在此不另贅述。大厝落成伊始,屋主並無自住,返回新加坡僑居地後,則交由趙氏親戚代管。 二、國軍駐紮居住階段: 國軍退守金門,浦邊空屋住滿軍隊,住不下的就化整為零,與民同住一屋,吾家旁邊的本棟大厝與趙氏古厝全駐軍隊,圍牆內的一大片門口埕即是他們的集合場與操練場,門口的磚埕也是他們的「餐廳」,他們以地面為「桌椅」,席地而坐,也席地而食。那時的浦邊村就像一個大軍營,軍人比百姓多,我們就像住在營區內,由於年幼,記憶渺茫,也不知他們何時進駐?何時撤離?大厝提供軍隊住宿,全心保國衛民,實在功不可沒。 三、洋山村民暫居階段: 八二三砲戰期間,六甲村落中的洋山,由於緊鄰砲兵陣地而遭池魚之殃,村民不是「無家可歸」便是「有家歸不得」,同是六甲兄弟村的浦邊,村大厝多,許多洋山村民紛紛避居浦邊,光是本棟大厝就住了五、六戶人家,與我同輩的小孩有峰德、進國、文地、天進……,我們一起玩耍,個個都成我的總角之交。砲戰平靜後,他們隨即返回整修家園,陸續搬回洋山老家。在此砲戰期間,蔡永耀大厝提供住宿,解民危難,實在功德無量。 四、充當浦山村辦事處階段: 金門人對「村里辦事處」一律稱「村公所」,村公所是村里的行政中心,每天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村民不在少數─交老鼠尾的(當年一條一元)、交蒼蠅的、來打預防針的、來領取物品的、甚至有吵架糾紛的……,不一而足。當年村長是本村人擔任,似乎只是掛名,而副村長則是軍職轉任,「大權」在握,但聽不懂方言,每有怒火中燒的「原告」,常在進「衙門」之前,先找母親「訴苦」,母親得自外公「做公親」的真傳,經過一番勸慰,「原告」常是怒消氣散而打道回家。難怪父親戲稱母親是「半個副村長」,而副村長遇到難纏的糾紛或聽不懂國語的「原告」,也常叫他先來找「吳太太」(即家母)。 兒時印象中的村長,早期是周水能先生,遷來此處辦公後,一直是周永耐先生,幹事「福也」,村丁「憨圓」,都是本村人氏,他們都做了一段漫長的時日,與吾家是熟悉的芳鄰。副村長是官派,每隔幾年就換一任,其中有位「廣東仔」副村長,個子不高、鑲著金牙,嗜吃狗肉,吾家第一任家犬「小黑」,養沒多久便莫名消失,大家一致懷疑,早成「廣東仔」的「腹中物」。 任期最長的副村長是汪文彬先生,汪夫人是烈嶼人,與母親相交甚篤,互稱「少年也」,兩家過從甚密,連兩家的狗也成「至交」。後來副村長又改換「副中隊長」,俗稱「副中」,大多本縣籍人士擔任,而村丁也換成蔣超先生,不知府上哪一省籍,鄉音特濃,每次接到電話,便大開嗓門:「菩薩(浦山)!」(指浦山村公所),對方常會說:「對不起,我打錯了!」(真是怪哉!怎會打到神明世界?) 民國六十年,我國退出聯合國,先總統 蔣公訓示國人「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對全民而言,無異於一顆「強心劑」「定心丸」。村公所的正門兩側外牆以白色油漆題上這八字,為這段歷史留下見證。 充當村公所階段,應是這棟大厝「最走紅」的時期,六甲(六個自然村)村落對於這棟大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蔡永耀大厝長期免費提供公務機關使用,可謂造福鄉梓,直到民國六十九年,村公所才喬遷至政府自建處所辦公。 五、後世子孫居住階段: 趙氏子孫分別由不同家庭在兩個不同階段進駐使用,首先是洋山村民搬離過後,趙友仁先生家人曾來住過一段時日,這是在當村公所之前。 村公所遷移之後,就歸還王世振、趙麗珍伉儷自住自用,直至今日。 本棟大厝,如今已度過七十四個年頭,除提供後代子孫居住外,還免費提供軍隊駐紮、洋山村民避居、充當浦山村公所辦事處,從大樓本身觀之,可謂「功勳卓著」、「貢獻非凡」,其福國利民的「豐功偉績」,實在非比尋常。如今白蟻蛀蝕、屋頂塌陷、頹圮欲墜,卻無人伸出援手,怎不令人唏噓! 似此「偉大輝煌」的洋樓、大厝,金門各村里甚為普遍,期待鄉親同好為「他們」說說可敬可感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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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隨筆
秋末的黃昏總是來得特別快,還未等到樹葉上的水氣消散,太陽便已落進了西山。踏著雀躍步伐、腦袋卻還昏沉沉的我,隨人群緩緩走出講堂,看著已經昏暗的天,感受著那濕涼又稍刺骨的風;簡單的生活、同樣的路線,大學生的日常好像也就如此,能因生活的微小變化而喚起感知,連陣風,都能吹起我那久久未書寫的熱忱與動力。 回想開學不過幾個月前的事,這段日子中,卻充滿了數不清的情緒與回憶。在學校的第二年已經不再感到新鮮,每天生活的樂趣與考驗,也許是想著,「等會該吃什麼呢?」因這樣的問題而困惑、而深思,真的缺乏精進自我與生活的意義。但轉念想想,其實僅是延續生命的本能,不過稍嫌麻煩了點。當天轉冷,我與床的距離便越加緊密,但腦中的意志力卻更加旺盛,逼著我下床,去做些有意義的事。例如,記載自己的生活,去尋找意義。 有些人體驗的是自己的人生,有些人是旁觀別人的人生。我認為,前者或許在人生的荊棘路上跌跌撞撞,但卻通過自己的身軀真實地痛著、快活著;而後者,看似活得乾淨體面,卻不夠深刻熱烈。我的直覺告訴自己,我屬於後者,我喜歡走別人走過的路,已經試探過的選擇較能讓我安心;這些僅是我對於自我生活的美化,好讓心態上不那麼罪惡。想起同學曾告訴我句話,「人生嘛!就是要先笑笑別人,順便讓別人也笑笑你。」讀了大學後,深刻感受到這些話的意涵。每個人的生活皆不同,皆是由自己做選擇而前行,但有時,連自己也掌控不了生活的轉變,有時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坐在書桌前的我,因窗外灌進的冷風而顫抖,當我起身關上窗,腦中突然想起一位朋友。他是位每天都會在社群平台上發文的「文藝青年」,近期有段讓我記憶深刻的話。他寫道:「一開始以為愛是付出,後來又以為愛是接受,後來才發現,愛從來就無關這些。」這段話的意思字面上表達清楚,但有趣的是,它去讓我在腦中不斷迴盪並咀嚼反思。我喜歡在閒暇的午後,坐在靠窗的位置打文章,就算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些什麼,卻渴望空白頁面能被文字填滿,隨著窗外的風變冷、變強,隨透進的光變弱、變暗,感受到這些變化的自己,像是充實且真實的活著;雙手逐漸喪失的溫度,能夠激起腦袋的波動,那陣陣激起的,也許不是靈感,是對自己接下來述說的期待。 再談談這些隨筆記錄下的存在,我的腦中像是有一片森林,讓我迷路卻又感到自在。而近期內森林的安逸讓我發慌,想尋覓些新奇的、奇特的獵物,去填飽那飢餓的野獸。憶起張愛玲曾說:「等待雨,是傘一生的宿命。」而我等待新鮮,是想換得對自我的肯定。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讓我感受到世界的流動與存在,利用許多方法,能看見世界各地的景貌與現今的存在;一直在尋找那種感覺,那種在寒冷的日子裡,牽起一雙手或注視一雙眼眸,結伴踏實向前走的感覺。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個人和我想著一樣的事,懷著相似的頻率,混在人群之間為了讓我遇見,並告訴我,我的思想在追尋著什麼,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秋末冬初,寒風的冷冽吹醒著我的理智,夜晚來臨,我依然睜著雙眼想像月光的足跡。現在的自己期待回家那天,寒意之時,便想與家人聚在一塊,吃個飯、聊個天,也許吵個架都會很愉快;希望下次被冷風滲進骨髓時,我已經離與家人相聚的日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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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樂的女人
我和凱倫已經二十年不曾謀面,除了電子郵件和聖誕卡,近年來也在「臉書」分享一些生活的點滴,5月下旬來美國訪友,我答應要和她見個面。 她長我一歲,離過婚,過去是指導教授的研究助理,在我畢業前懷疑自己罹患骨癌而辭掉工作。第一次應邀到她家作客,是在1988年聖誕節的前幾天,她拿出最好的酒食招待我,不過她的家實在有夠凌亂,讀中學的獨生女翠斯塔還是因參與環保計劃,獲得總統獎的資優生。 她出身軍官家庭,父母都經歷過二次大戰,對我也有軍人身分的博士生似乎有種特殊的感情,兩人的友誼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大概是她的體重過胖導致婚姻的不美滿,因而對女兒管得很嚴厲,偷吃糖果得寫悔過書貼在大門上,以示懲罰。1994和1999年我重返肯塔基州時,都抽空去看她,翠斯塔則抱怨媽媽管的太多。 2003年收到她寄來的信,告訴我在路易斯維爾(Louisville)買了新房子,和女兒一起居住,未久聽聞與女婿不睦,最後翠斯塔負氣搬走,從此很不快樂。這幾年看見她鬢髮斑白的照片,知悉仍在小學當代課教師,不勝感慨。由於來美後環境已生疏,不敢開車上路,幸有指導教授的幫忙,在電話裡和凱倫協調,選在兩地之間的巴茲鎮(Bardstown)碰頭,作為接送的地點。 以前巴茲鎮是我很熟悉的小鎮,每次帶朋友來那裡參觀「肯塔基老家鄉」作曲家的故居,好想去光顧那一間創始於1779年,美國西部最古老的客棧餐廳-Talbott Tavern,奈何阮囊羞澀,過其門而不入。中午凱倫是支著手杖,蹣跚走進餐廳的,說最近一直被脊椎的疼痛困擾,本來她和老師、師母有些心結,爾今都是逾70歲的老人,並不如想像中的尷尬,用餐氣氛不失愉快。 她在開車回路易斯維爾途中,告知已預購明日Churchill Downs賽馬場的門票,邀我去那裡用餐和觀看賽馬,且說不得拒絕。她的家是兩層樓的房子,有好幾個房間,可是獨居已久,根本沒好好收拾,書報和雜物散落遍地。因為不良於行,她上樓是用爬的,卻貼心地為我準備了整理好的臥室,說支付了25元,請鄰居的小孩來鋪床。 翠斯塔小時候的照片掛在樓梯旁,一時很眼熟,過完年她就45歲,和丈夫住在東部的馬里蘭州,婚後沒有小孩,許多年不曾回來過,也不打電話,僅是偶爾以電郵聯絡。此次來訪,特地帶來當年女兒送給我的得獎剪報,並且加了護貝。我很同情這個母親的傷心,很不諒解翠斯塔的絕情,凱倫要求若女兒傳來照片時,一定要轉傳給她。 凱倫的客廳沒有電視機,但擁有一台首次見到的Amazon Echo Dot。那部機器能夠以語音點歌,次日的上午我和她都在唱六、七十年代的老歌,泛起共同的時光記憶。出門時她更換一襲淺灰色套裝,戴上珍珠項鍊,是自從相識以來,她最體面的穿著,第一次的盛裝外出,感覺她很重視這次的相聚和出遊。 肯塔基州以養馬出名,每年5月在Churchill Downs都會舉行國際級的Derby賽馬活動,以前留學生的生活沒有閒錢和餘時來此一睹盛況,這次總算見識到看台的熱鬧場面。從停車場走到主建築有點距離,我付了小費請服務員推輪椅代步,門票包含的buffet很豐富,但吃得不太安心,因我明白幾個月以來,她因身體的狀況不佳,已不再去教書了。 在她的慫恿之下,我們小額地賭了兩輪賽馬,結果都是摃龜。由於師母晚間要去參加party,沒看完賽馬就提前離去,我請鄰桌為我們照一張像留念。因為一日匆匆的相處,她是以真心款待遠客,而且提供了最多和最好的事物。我不敢期望再度相見之日,彼此皆已老邁,祇有心坎常存祝福,如果翠斯塔已為人母,應該懂得母愛,對老媽釋出一點關懷,讓她的餘年不致於孤寂,心靈還有依託。 大雨滂沱的64號高速公路上,忽然變得沉默,最後在Talbott Tavern的門前和教授會車。來不及珍重道別,挾著淋濕的禮物急忙上車,那輛紅色的本田車在後照鏡裡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雷雨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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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浯手記
年輕人的正義,常是自我在心裡築成的一道高牆。牆裡牆外,有是有非;不幸的總把眼光聚焦在牆的陰影裡,在陰影裡看到怨,怨又成了恨,醞成了仇,只看到黑暗,沒有光明。你也曾如此顛頗走過,憤世忌俗,像唐吉訶德一樣,向風車宣戰,知道其中的過程。 然而,直到年歲增長,才知這個世界本就是崎嶇,沒有平坦大道;這個星球本就是被強權與霸力所主控,沒有真正的公平與正義。君不見: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2002年,在以巴邊界又築起更長更高的圍牆;2001年,金廈的小三通,突破了一甲子的禁錮;2018年,朝鮮半島,38度線的鐵網,考慮拆除;2019年,美墨邊境又一堵高牆築起。牆起牆塌,有悲有喜;世界各地總上映著這樣戲碼。 前些年,你不知道小三通的便利。以為飛機最快,從桃園機場直飛廈門,需要105分鐘;直飛,兩字卻有陷阱。直飛,在邏輯上應是兩點間的直線距離,可是你望著飛航圖,路線略約成N字形,彷彿空中有道直達天聽的牆,飛機要繞著牆邊飛,再在某個你不知經緯度的神祕天門進入,但還不能直飛,又是一堵牆……。地上有牆。空中有牆。最糟糕的人們在心裡也會築起牆,意識的、無形的,當作攻擊或防衛的堡壘或基地,撕裂團結、感情,進步停滯,讓formasa變成伏而謀殺。 近來,閱讀佛理書籍。看到佛門大德常常說的一句:若要佛法興,只有僧讚僧。佛法是佛教的靈魂,套進任何一個家庭、社會、國家,或整個地球的身體,仍然可通可行可興,重要的是人們並不是可以包容甚至讚美不同觀念想法的人。金門,小島,四面臨海。儼然如一個封閉的天然空間,汙染少,像一間可被觀察、被體驗的純淨實驗室;60年間,一度是反攻的跳板與堡壘,成為滿身瘡痍的戰地,像拳擊練習場上的沙包,承受著拳拳打擊而受傷,台灣或著台灣人民是不是欠這個島嶼一份公道還有感謝;金門又華麗的轉身,成為兩岸溝通交流的樞紐門戶,成為人來人往的過道或觀光景區。 劇烈的變化,是兩個極端,也是實驗的道場。幸運的是現今人們,不須在心驚的在鋼索上前進;可以安心地觀前顧後,看到演變就是如此,生活就是如此;希望在有陽光有陰雨中路看到自己的前途,一如金城模範街上的旗幟飄飄。 福建省金門縣模範街上的旗幟,在2017年登上台灣的報紙,雖然僅在地方版,觸目得不下頭版,震驚得讓你目眩。2018年,你特意的走在模範街上,看著一邊掛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一邊是赤紅的五星旗;街道不寬,彼此飄揚,遊人們在其中安然踱步,偶而也有人舉起手機,拍照。 這樣的布置,你不知是誰的發想?卻一直覺得那是絕妙的藝術裝置。有意像、有代表、更有啟示。小小的街道,是迷你版的海峽;隔著海峽,兩岸不是敵人,可以共存共榮,各自表態;各的來的旅人們帶著笑容,自由隨興的逛入五星旗的店,也可以邁進青天旗的鋪,沒有嘲弄、貶斥、操弄的祥和大同之景,是僧讚僧的履踐,誰能說不好不妙! 5. 來廈門遊金門。斗大的看板。每一個字,都飄進旅人們的眼睛;那是廈門動車站內,掛在電扶梯前的廣告。顯然是出至金門縣觀光單位的手筆。想把廈門與金門結合在一起。 金門廈門門對門,如鄰居,很近。30分鐘抵達,像公車每半小時發船,卻是出境、入境,手上要有護照,可以購買免稅商品。據說,許多金門人都在廈門置產,把廈門當作後花園,假日逛逛,平日又回到浯島工作。你有一位朋友,家在金,公司在廈,每日通勤,他說自己是日日出國的人,怡然自得。金廈或是廈金,不僅對門,根本就是一體。 你去過廈門的南普陀寺,千餘年前的寺廟,位於五峰山下,是宗教朝聖之地,也是旅遊必訪地景點。寺後,說是峰,卻小如坵,疊疊的巨石,似曾見過;手掌貼印著石壁、眼睛審視著石紋,竟是如此的孰悉。啊!那不就是金門太武山上的花崗岩。巨岩,不言,卻說著他們本是一體的事實。地殼變動,海水飄移,那是在人類還未出現的地球原始面貌! 廈門外海向東,還有大嶝、小嶝、角嶼。金門往西,也有烈嶼、大膽、小膽。這些島中的小島、嶼中之礁,還有比礁更小的點,在海中如點,點點的如虛線,連起金、廈前世連體的秘密。 廈門已不像個島,鐵路、公路、隧道,如數條臍帶連著廈門,一路接往大嶝。大嶝島,就是各景區;有專屬的小型遊覽車,四面通敞,司機就是導遊。介紹金門送來的風獅、日據時期金門的縣府、國民黨的黨部,還有823砲戰期間民居受創的慘狀;處處都像是金門的身影。後來,車子停在一處塑像前,微曲著身子、手上抱著一顆籃球,渾身濕透的樣子。啊!這就是從馬山游過來的軍官-林毅夫,後來的世界銀行資深副行長兼首席經濟學家,終身的理想主義者。 林毅夫,一生的翻轉抉擇,像戲劇,不為權、不為名、也不為祿。此岸,是叛逃者,是謎樣的人物;彼岸,是經濟學家,是大陸農村經濟改革的重要推手。有趣的是,他曾三次公開澄清:游渡中,沒有籃球。卻無人相信,尤其在台灣。 你受過影響。那些年,軍方厲行浮水工具管制措施。所謂的浮水,就是籃球、排球、甚至大量的乒乓球等,凡是可以浮在水面的器具,像一種武器,列表管制,日日盤查。為什麼?不知。讓人印象深刻。日後,悄悄停止,沒有說明。卻落下了泅渡叛逃的聯想。或許,軍方終相信了:從馬山到角嶼,退潮時不及2千公尺;況且海面上還有突起的礁石,可以休息;渡海,不難。一切,都是想太多了。倒是,兩岸坊間不信,至今都說有顆籃球,居然在大嶝島上還立像存證。 事實上,這像個羅生門的故事,結果竟是張冠李戴。你查過各種資料,真有籃球,而且還是兩顆;不過主人不對,時間也錯。那是古寧頭大戰的餘緒,被俘的共軍,教育後又編入了國軍衛生連,妙地是那國軍竟又調防到金。大陸的電視台有過專訪,80餘歲的老人家,根本不會游泳,兩具籃球,加上一條木板與繃帶,度過了水道,台灣當作秘辛,林毅夫卻蒙受了不白之冤。 6. 金門水頭村外,有座公園,名稚暉。這裡視野良好,能夠望見水頭碼頭及遠方的廈門列島。公園臨海處,有座吳稚暉先生的銅像。吳稚暉,前清秀才舉人,民國初年的注音符號之父,經國先生的老師;終生不仕,跨越兩個世紀的奇人。 1964年過世,骨灰灑進他立像前的海中。 這些,都是少人喜歡或知道的故事,更別說能發思古之幽情。談思鄉、論故國、道文化、言道統,都像過時的八股。已白髮的你站在像前,看著近前的滾滾海水,遠方的青山依舊,此地的夕陽依然,爾後的秋月春風卻讓人驚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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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玫瑰
回到清明的月光 站著一只玻璃花瓶 回到一朵花 在玻璃花瓶裡思考 回到窗臺 慢慢描摹夜的樣子 身上的粉紅 等待的綠 兩眼間深信的眼神 在此小城 某不知名的暗巷裡 以憐惜偽裝多刺 這裡吹來風 這裡暗下夜晚 這裡有你孤獨的花瓣 也是溫暖的名字 在逆風之時抬高頭 像多情一樣 第一眼認出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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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節氣】大雪(國曆20191207)
每年在十二月七日至八日之間,太陽位於黃經255度,北方地區常常受冷空氣影響而降雪。 金門在這個時節氣溫大約十四度到二十四度之間,早晚溫差大,乾季降雨不多,只要不下雨也沒有吹東北季風,天氣還蠻舒服的,這個時節玫瑰花開的很漂亮,迷迭香也開出紫色的花,金門人稱為番花的雞蛋花也還在開花,楓葉慢慢轉紅,照顧起植物不用特別澆水,草也不會長那麼快,是一個舒服的季節。 這個季節我特別喜歡煮湯麵吃,暖暖的湯麵讓人生活簡單又不忙碌,菜圃裡種的九層塔與香菜,新鮮的剪下來佐在麵湯裡,有一種野菜園的清新。 這個季節來訪民宿的旅客往往住的比較多天,也常常是單身者旅行的時節,有日本,香港,台灣來的單身者,可能住兩晚到七晚,或許是歲末比較有假期,或許是年終的自我旅行自我探索,在祥和的季節裡跟自己對話,是很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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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 德
靜思己行,過與不過皆分明 以心聽心,心心可否相應? 修行頓悟,皎潔無瑕似月明 身居天地,如何安身立命? 儉奢之間,如何取捨拿捏? 以德服人,俯仰無愧天地耶 養正氣心,古今完人捨誰? 德不必孤,四海昇平弟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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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 鄉
在故鄉,我嚮往著遠方的都市。 總是以為遠方的都市更樂鬧,那種霓虹燈和高樓大廈,吸引著我,都市的人比較開放;總是以為遠方都市生活會更精彩,在夢中那豔麗的生活,揚著滿身的快樂。 真應了那句「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總是以為遠方有我的夢,身在故鄉卻以為都市的月兒更圓,那清一色的煙雨在低訴,小橋流水淘洗著傘下的夢。晚遊的人啊,你看到了什麼?我一定要去看一看,在皎潔的圓月下看一看,也許能拾得太白的一縷碎夢。不要任何人相陪,獨自去遠方拾一縷夢。 在都市住幾十年後,我又思念著遠方的故鄉, 我思量春天故鄉的草坡開滿了野山菊,那淡紫色,黃色的小花昂著小臉望著太陽。躲在花下的戀人們悄悄地唱著情歌,追逐的蝶兒飛來飛去;夏天稻穗沉甸甸的閃著金色的光芒等待著收割,從山谷深處飛來的布穀鳥,一路嘹亮的唱著歌。 故鄉的布穀啊,你一聲叫我的心就醉了。布穀啊,可以的話我做你的一根羽毛,帶我飛吧!我要把全部的故鄉裝在我的眼睛。讓我看到故鄉的小河,它淺淺的清澈著;秋天,野山棗在家鄉漲紅了臉膛,孩子們提著自己做的布袋,在滿山滿野跑動著,看誰摘得多。多少孩子的饞嘴都是有那酸甜的野棗吃。鄉愁中就回到故鄉,回到故鄉多住幾天再奔向遠方。 我愛遠方,更愛故鄉!愛遠方就去遠方,尋夢它還在。愛故鄉就回故鄉,故鄉的模樣卻不似從前,我回來已進步不少?兒時的玩伴不見蹤影?我的青春歲月也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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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等你回來
秋日細節。磨成撥開時日的晶屑 黃的主張。綠的輪替。紅的異議 一杯脫殼咖啡。燙心。無憎無愛 每滴思念都是液體的。患難的 落葉蕭蕭隨風彈起三闕小令 在耳際懷舊。通透。孵著歲月部首 四十年。年復年。你醉在九月旁邊 像信仰。一個人在窗台讀自己的從前 從前是牯嶺街。禁書。李敖和香檳酒 你曾是老老實實的異鄉人。異鄉人啊 來到手握的紙鳶邊境。看風雲漫天重生 來到大量豐碩躍起的八○。九○年代呀 我們笑呵呵在阿爸的情人小店大口大口吃肉 叼菸。罵幹。幹到現在。身虛了 親愛的你。你留學回國。只帶一本詩集 詩句裡都是哭聲。你吶喊 我們左心室尚有一把火。一隻槍 要如何去對準渴望的正義。真理。未來 二○一九年。 你坐在海邊讀海明威 而後直指天空背後穿越的虛無 你老了。你用自己的方式眺望這個島。這個國家 在沒有可以再偉大的時代裡 你只是一個酸民。一句哲學問號。 一幢魂魄歸來了邊緣人 你哭著。近乎喃喃遺言。為了雪的昭白 天光列車的晨霧裡。 你悄悄又往南方承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