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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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沒有說話
阿嬤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躺臥床上。媽把我拉到床沿,試圖讓阿嬤從患病後越趨細狹而褶皺的眼縫中,能看到即將遠赴外地工作的孫子此刻就站在眼前。 「某啊,甘無看到乖孫仔佇家?」阿公依舊反覆緊握阿嬤的手掌,親暱而不捨的說些什麼。不知道是我在阿嬤眼中還是過於幼小以至於無法被看見,還是將要前往的城市遠遠拉開了我與阿嬤的距離,阿嬤雙眼仍然細瞇,彷彿把那些回憶散落他方的失神瞳孔中,似乎始終沒有看見我的存在。 「甘無記得咱乖孫?」,阿公喊著我的小名:「伊係咱尚疼底孫啊。」阿嬤微微將頭一搖,像是記憶中已經斷滅了我的印象。 自從阿嬤中風後,連原本費盡力氣才能呼喊兒孫輩的發聲能力,在這幾年也逐漸衰退。回憶好像也被攪成不可見的團黑,無法觸及,遺留下的僅是阿嬤能稍微晃動頭部以回應的靜寂。但阿嬤大多只是搖頭,把我們這群兒孫遠遠拋在她眼神之外,連阿公每每用那麼清嶙峋的雙手緊握住阿嬤置於床沿的手掌,發出殷切的呼喊,在阿嬤眼神散漫而總是輕輕搖擺頭部的動作下,好像都變成一種陌生。 阿嬤沒有說話,但總在我幼年時偷塞幾個銅板給我,讓我可以去買涼茶或糖果;阿嬤沒有說話,但用她那雙溫暖的手攜我走過童年時代的迎神祭典、進香膜拜。這次,阿嬤還是沒有說話,全身癱軟在臥床上,靜靜守候每天的日夜輪替,像是等待著歸人般,烙成我心中最深的一抹身影。 阿嬤不需說話,讓我開始學習拉起阿嬤的手訴說這些年一路的遭遇和滄桑,即使阿嬤聽不明白也沒關係,但能不能在我將那些生命的延續和挫折逐步細數完,阿公總不放棄重複著「甘無記得咱乖孫」的問題後,可以稍微點頭回應。就像當初阿嬤牽起我的手帶著我長大般,讓我也能繼續握著阿嬤的手傾訴,繼續存在於阿嬤的記憶血脈中,一同往未來的生老病死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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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的禮物
「我若不察覺,怎會開始跟他保持距離呢?」我有感激的意味:「那你原先想送給我木雕牛,又是什麼涵義?」 「我的用意是在提醒妳,要妳隨時保持農家女那樸實純真的本色,以牛的吃苦耐勞精神,為公司效力!」 「其實,這是多餘的。」我據實說道:「老吳,你可知道,每當出入守衛室的時候,你投來那含有深意的眼光,就對我很有警惕作用。瞧!我不是逐漸跟總經理疏遠了嗎?」 「嗯!妳的確是個相當自愛的女孩。」他點首應道,頗有稱讚的味道。 「那你把那具木雕牛轉送給總經理,又是什麼意思?」我又問道。 「他小時候就是一個放牛的孩子,相信這東西對他更富有啟發作用。」他滿有自信的說。 「這……你親自送給他好了,何必要我轉送呢?」 「我說過,憑我門房的身分,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的,如果有妳再敲一下邊鼓,那麼效果可就不一樣了。」他又打拱作揖地:「曾小姐,這事全拜託你了。」 「告訴我,那具木雕牛那兒來的?」我好奇的問。 「是我親手一刀一刀刻出來的。」他自嘲的一笑:「不瞞妳說,這是我僅有的興趣,沒事就躲舍裡刻著玩,如果我的作品對人有所裨益,不也似藝術品一樣有價值嗎?」 「你倒是有心人。」我嘴裡說著,心裡想道:「只要有老吳在,這家公司就有前途了,莫嫌職小位卑,只要發揮敬業精神,對公司一樣會有重大貢獻的。」 「存心餓死我,是不?買個便當那麼久。」回到總經理室時,王總對我又吼又叫地:「害我餓肚子,我要罰妳!」 「罰我什麼?」我姑妄問之。 「罰妳今晚陪我上館子、喝咖啡、跳舞去。」他滿臉正經地:「妳說,妳同不同意?」 「這個嘛……」我冷冷一笑:「如果我同意了,可能有人會抗議。」 「誰?」他豎眉瞪眼地。 我隨即打開抽屜,把那具木雕牛亮在他面前。 「喏,就是它的主人!」 「這一定又是老吳的花樣。」他的粗話又出籠了:「他已經送了一大堆到我家裡還不夠,現在又在公司觸我霉頭,這個老雞婆,實在太不像話了。」 「人家也是好意的呀!」 「存心揭我瘡疤,還說是好意!」他啼笑皆非地:「不錯,我的出身是個放牛的孩子,可是我已經脫胎換骨成了大老板,他為什麼非要掀我的底牌不可?現在的我,哪一點看起來像個放牛的?他竟敢不顧我的尊嚴,我馬上就叫他捲鋪蓋走路!」 「大人不計小人過,你還是息息怒吧!」我幽幽的說:「實際上,老吳的暗示也滿有道理,依我看來,你的觀念仍舊停留在放牛的層次呢!」 「此……此話怎講?」他怒聲問道。 「你一直把員工當做牛一般的牽著鼻子走,不就是放牛的老作風嗎?」我抗議道:「部屬對主管本來就有規過勸善的義務,我也不過直話直說罷了,你若是聽起來不受用,儘管開除我也無妨。」 「這是不是老吳教會妳的?」他似有遷怒的意味。 「我摸著良心說話,何必人家教我?」我義正詞嚴地:「我也是養牛人家的孩子,也有寧死不屈的牛脾氣,但我不僅不以我的出身為恥,還深感榮幸呢!」 「妳…妳…。」他指著我支吾半天,偏就說不出個道理來。那兩眼發直又磨牙切齒的模樣,倒也挺像老吳雕出來的那具木雕牛,因此,我也不必擔心老吳會被解僱了。這只因,牛性本善,絕不會記恨別人的,在耳濡目染之下,想必放牛的孩子也如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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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有妳
夢有多長? 牽著妳的手走了一個夜晚 妳說不敢入詩所以入夢 夢有多重? 問妳或問我? 妳說這是夢所以有誤差 夢有多遠? 妳說有涯或無涯? 我說像天涯海角這樣遠不遠? 四十年後妳終於走入我的夢裡 妳說這條路又遠又長 所以只能越過矇矓的夜色 讓一顆露珠在天亮前掛在你的夢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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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那位穿上寫著「我想家,我要回家」衣服老兵的事,愈來愈引起許多人的注意和討論,他利用每日清晨在大街小巷穿梭,由一人引發數人的爭相仿效,讓這件事受注目的層面更加廣泛,使政府當局不得不加以重視。 隨著全球大潮流的改變與中國大陸內部改革開放,兩岸局勢也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不得不順應潮流,加以重視。1987年7月15日,政府宣布了一項近四十年來的重大決策,包括解除戒嚴、解除報禁及開放民眾赴大陸探親,而其適用範圍不包括金門和馬祖兩地,也就是說,金、馬兩地依然實施戰地政務,金門、馬祖居民依然不得赴大陸探親。 既然政府已經開放民眾合法赴大陸,那麼淑女阿婆返鄉修建房屋的心願就更加方便順利得多了。不久,這項開放的範圍又增加包括赴大陸旅遊在內,使兩岸斷絕了三十多年的往來慢慢恢復。 第二年七月,淑女阿婆透過旅行社的代辦,在香港申請取得了一本「台灣居民來往大陸通行證」,從此只要行前辦好簽證手續,就可以持台胞證經香港轉到大陸內地。這年年前,她再次從桃園國際機場前往香港後,再轉機到廈門,行程比上一趟縮短了許多,精神上也舒適得多了。尤其當飛往廈門的飛機緩緩下降時,窗外慢慢可以看到機腹下的陸地時,她隱隱約約似乎看到右邊窗戶外的金門島,還有金門與同安之間那一澗近在咫尺的海水。 到廈門機場接她的依然是大女兒和女婿,這次的相見距離上次見面,時間又過去四年多了,老母親早已是滿頭白髮的七十七歲的老年人了。 四年多來,先是透過新加坡親人的信件中轉,再是後來開放以後,信件可以經過香港來往於兩岸,這次母女見面,雖不像上次那麼的激動,但相擁而泣的場面依然難免。自從開放探親的政策實施後,許多機場、車站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兄弟母子恍若隔世的感人場面出現,也因此常引來媒體的採訪場景。 這趟回到蓮河,阿婆不必像上一趟那麼老躲在家裡了,他在女兒的陪伴下,到村前海邊的碼頭邊去,看到往日那個原本泥土和沙灘的海岸,如今已做了人工碼頭,整個海岸都用一塊塊條石,砌成長達數百公尺的海堤。 「娘!以前小時候我們搭船回西園的碼頭,就在村子旁邊,現在房子已經建到以前的海岸邊了,從我們現在所站的海堤這裡到村子前面這一大片陸地,以前都是海面。在兩岸砲戰打得最劇烈的時候,這裡落了許多砲彈,那時說是金門那邊的砲是為了打這個碼頭,村子裡也有人被砲彈打傷過。」大女兒秀金想起那段兩岸砲擊時期的點點記憶,這時她忽然問母親:「娘,記得上一次回來時您曾經說過,說砲戰時您曾經被砲彈打傷,不知傷到那裡,傷得怎樣?」 「傷在腿上這裡。」母親用手撫著自己右大腿的傷處說:「當時確實傷得不輕,是後來到台灣後不斷的保養才慢慢好的。」 「那是怎麼受傷的?有被打到嗎?」 「回去有時間再慢慢說給你聽吧!」 停在碼頭上有一艘船正在裝鹽,整車鹽不知從哪裡載來的,一袋又一袋的用人工搬到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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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的禮物
由於我是單獨走進公司大門的,看到守衛室的老吳,若有意地多溜了我一眼,驀地,讓我覺得心靈踏實了許多。興沖沖地進了總經理室,果如所料的,王總還沒來上班,可想而知,他一定又是繞道到我住處接我去了。才坐上我的辦公桌,就發現桌上擱著一個紙包,抱著好奇的心理,便順手把它解開來。一件雕刻品呈現在我眼前,那是一具木雕牛,雖然手工拙劣不夠細緻,卻也有稜有角,栩栩如生,縱然欠缺藝術品的意境,但看得出來是很用心雕刻的作品。 這是不是人家送給我的禮物?把玩了片刻,仍然沒找到上面的題字。由於還有事情要做,便隨手將它塞進抽屜裡,忙著替王總清理辦公桌和沏茶了。 沒一會兒,王總推門進來,一見到我就不給我好臉色看,氣急敗壞地質問我說:「妳今天怎麼自己先來了呢?」 「這難道也不對?」我反問。 「對個屁,妳該等我才對!」他官架十足地:「剛才我開車去接妳,沒想到妳竟先來了,害我白跑了一趟,妳說,妳這是什麼意思?」 「你本來就沒有接我上班的義務呀!」我理直氣壯地。 「誰說沒有?」他一副官大有理的樣子:「主管愛護部屬是應該的,任何員工都不得擅自拒絕。」 「那你怎麼不去接別的員工呢?」 「那可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們的關係特殊,妳一切都該聽我的。」 「請尊重我的職位,王總。」我有種受辱的感覺:「我只是領你薪水的夥計,可沒有把自己賣給你。上班時間內我要聽你的,下班之後,總享有私生活的自由吧?我高興擠公車來上班,你憑什麼干涉我?」 「我看,妳今天一定是吃錯藥了!」他悻悻然地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猛發悶氣。 隨手翻閱了幾件公事之後,他又不耐煩起來了,便一邊啜著熱茶,一邊跟我搭訕起來。 「曾小姐,我發覺妳對我很不敬重。」 「別冤枉我好嗎?」我白了他一眼:「你是賞我飯吃的人,我哪敢不敬重你呢?否則,你不早就炒我魷魚了?」 「如果妳真的敬重我,就不該老是拒絕我。」他一臉委屈狀:「我要請妳吃飯妳也拒絕,送妳禮物妳也不接受。妳可知道,妳這樣很不識抬舉嗎?」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隨口敷衍著。 「我知道,妳為什麼不敬重我了。」他自彈自唱:「因為妳是大專畢業的,而我只唸過小學而已。其實,光憑學歷有什麼用?我可算是社會大學的畢業生,比你們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井底蛙強多了,經驗就是學問,不是嗎?以我的商場經驗來說,當個博士都綽綽有餘,而妳竟敢瞧不起我,連我的車子都不屑搭,簡直把我看得太扁了。」 我沒理他,逕自低頭打字,反正理了也是白理,他向來不懂得道理。一個企業家要被人家敬重,並不在於他是否有多高的學歷或輝煌的事業,而在於他有無高尚的人格與寬大弘量的胸襟,以及對國家與社會賦有強烈的使命感。 他整整對我嘀咕了一上午,直到午休的鈴聲響起了,我置他於不顧,拾起皮包要外出。 「別急著走嘛,陳小姐。」他出聲叫住我,投來企盼的眼光:「陪我一起去吃飯,怎麼樣?」 「那不方便,人家會說閒話的。」我一口回絕。 「咦!妳的架子怎麼越來越大呢?」他沒好氣地:「以前妳經常陪我吃飯,還一副引以為榮的樣子,現在幹嘛避開我,老給我釘子碰?」 「以前我剛來不久,尚未進入情況,誤以為女祕書陪總經理吃飯是應該的,經人提醒才明白,我並沒有這個義務。」 「妳說,是誰提醒妳的?」他板著臉問。 「是一雙帶有激勵作用的眼光。」深怕他追問到底,我掉頭就走,把他拋得遠遠地。 快走近大門時,我不禁緊張起來,急忙調整一下儀態,裝出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往前走。路過守衛室時,我不自覺地瞥了門房一眼,只見老吳正在檢視打卡鐘,似未發覺我要外出,我暗地失望極了,他居然沒瞧見我是單獨外出,可不是跟往常一樣,與總經理並肩而出的。隨便到外頭吃了一碗麵,我又冒熱走回公司。經過守衛室時,我故意放緩腳步,這一次,老吳終於看到我了,我給了他一個淺笑,而他也回報我一抹帶有深意的眼光,那眼光似有讚賞的成份,還含有些許鼓勵,看到這,我由衷地高興起來。 回到總經理室,王總猶在坐著發怔,顯而易見的,由於我的拒絕,他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你不餓呀?」我禮貌性的問道。 「我不慣一個人吃飯。」他愁眉苦臉地。 「那怎麼不回家吃?開車子一下子就到家了,吃過飯再回來上班也不遲呀!」 「哼!」他嗤之以鼻:「家對我來說,也不過像旅館罷了。」 「怪極了,你怎會那麼不戀家呢?」我訝異地。 「這是我的家務事,妳少管!」他兇了我一句,隨即自己撥對講機通知守衛室:「老吳,幫我去買個便當回來。」 「那得待會兒,總經理。」吳在對講機中的聲音清晰可聞:「交班的時間還沒到,我現在走不開。」 「這老芋頭,就是這副死腦筋!」他「啪」地把對講機一摔,氣呼呼地說:「他再敢這樣不聽指揮,我就叫他滾蛋!」 「你得講理呀!王總。」我為老吳說情:「他盡他守門的職責,難道也不對?」 「可是我是老板呀!」 「每個單位都有自己的職責,老板也不能妄加侵越。」我理直氣壯地:「你想,要若是出去替你買便當,而門禁出了紕漏,誰負責?像他這麼盡責的門房,可不好請喔!」 「妳是他什麼人?幹嘛盡幫他說話呢?」 「我是對事不對人,王總。」避開話題:「既然老吳沒空,那我幫你去買便當好了。」 「公司還有小妹,這點小事何必偏勞妳呢?」 「就算是晚輩孝敬長輩吧!」我半打趣地。 「誰是妳的長輩?咱們可是非親非故的。」他瞪了我一眼:「別把我看得那麼老,行不行?」 「古人說:『事君如父嘛!』」說著,我自動為他買便當去了。 經過守衛室之前,我不由自主地又放慢了腳步。老吳正在調整電動門,見了我便露出慈祥的笑容:「曾小姐,又要出去了?」 「去幫總經理買便當。」望著他那和露可親的神情,我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這個人呀,連吃飯都要麻煩別人。」他不住地搖頭:「我一直想改變他,卻始終不見效。唉,真是的!」 「怎麼?你想改變他?」我吃驚極了,這真是天下奇聞,豈有門房想要改變總經理的? 「我想,這事我責無旁貸,咱們公司的奴才太多了,哪有一個敢當面指正他錯誤的?」他大言不慚地:「我既然當了他的部屬,就得事事為他設想。憑良心說,他的人並不壞,只是事業成功而使他得意忘形罷了。他若能戒除驕氣,返璞歸真,那是他個人之福,也是全體員工之福,我雖是一個小小的門房,對他可也有勸善的道義,只可惜,我人微言輕,他一直聽不進去。」 「你管得太多了,老吳。」我擺擺手:「只顧著跟你聊,差點忘了總經理快要餓死啦!」 匆匆地把便當買回來,在門口被老吳攔住了。 「曾小姐,有件事要拜託妳。」 「什麼事?」 「把你早上收到的禮物,轉送給總經理。」 「你是說……。」我一時會不過意來,怔怔地。 「就是擱在妳桌上那具木雕牛嘛!」 「哦,原來是你送的。」我恍然大悟:「你既然要送給總經理,為什麼又放在我桌上呢?」 「本來是要送給妳的,現在用不著了。」他一本正經地。 「這又為什麼?」我一頭霧水。 「因為從妳今天的表現看起來,已經無需我給妳這個暗示了。」他神色凝重地:「以前妳跟總經理都是出雙入對、形影不離的,可真教我擔心得很,一來擔心你們的感情會脫軌而敗壞廠風,以致損及總經理的形象,影響公司的名譽;二來擔心會玷辱妳的名節,又破壞總經理的家庭。以致妳們一起出門時,我就用著忿怒與不屑的眼光望著妳們,好教你們有個警惕,妳大概也已察覺了,只是總經理依然無動於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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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旮旯時光】陽光暖暖的海濱午後
幾天的大霧瀰天,鎖住港九維多利亞港,景物茫茫,港島建築物一片迷濛。難得星期日突然放晴、開朗,春色明媚,陽光暖暖。習慣了早晨敲鍵,吃過午飯,伸了伸懶腰,半篇文章敲就,才驚覺這一天是假日。妻說不要坐在螢光屏前太久,建議我到家居樓下的紅磡-尖沙咀海濱花園走走。 也許天氣很暖,又遇禮拜天,見到那麼多人出來散心、小憩。這個花園比較特別,一邊是維多利亞海港,中間是海濱大道,另一邊就是花園和草坪了。海上藍天碧水,郵輪風帆,涼風陣陣;海濱大道上一片繁鬧:有的赤膊或穿著背心跑步,有的男女牽手散步,而數不清的菲傭、印傭三五成群地在坐在綠悠悠、整齊如綠色毯子的草坪上談天,有的大概一周來做家務辛苦了,大膽地讓自己放鬆,在這草坪上放浪形骸,打著傘或仰或俯地睡覺;有不少推著嬰孩車的少婦、年輕父母或推著車,停泊在草坪或長椅附近;或坐在草坪上逗著嬰孩玩。也有坐在輪椅上的老弱病殘者而被推著走的。有一個洋漢,躺在草坪上,看著他的一個捲髮碧眼的兩歲小孩快樂地在草坪上瘋跑。 那些新穎多樣的嬰兒車引起我的興趣,記得不久前寫篇文章要找嬰兒車做配圖,翻遍電腦儲存夾就找不到。於是拍攝了好幾張。嬰兒車還勾起了我久遠的聯想,想起了四十年代、五十年代時代的落後和簡陋。不要說得那麼遠,去年我們在廈門後溪小鎮見到的農村嬰孩車,就瘦骨伶仃的,坐著一個大頭、睜大眼的小孩,而今在香港的海濱大道,有一次,我們居然見到一輛豪華嬰孩車內坐著一隻毛茸茸的狗狗,與我們打個面照時,我們覺得驚愕又滑稽。 雖然海濱花園不是真正的花園,但各種花卻開得很燦爛。三角梅、杜鵑花以及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兒開滿了草坪的內側,我一邊走一邊跑進去拍攝那些花兒。單是紅,就有大紅、橙紅、粉紅、紫紅,最美的是杜鵑,粉粉的,令人愛不釋手。我也捕捉了一些菲傭的動態。幾十萬名來港做家庭助理的菲傭,假日裏以前多在尖沙咀、中環的碼頭或銅鑼灣的橋下群聚,現在連這海濱花園也進軍佔據了!她們是最摩登的一群,各個有手機,高跟鞋熱褲子,遮陽鏡緊上衣,牛仔褲露肚裝……沒有人猜得到她們平時是做家庭工的。 我喜歡藍海、白牆、紅磚、綠葉叢鮮明顏色的配搭,悅目極了。我也喜歡欣賞那些葉子紅得如朵朵火焰的矮樹,還有一些紋理特別清晰的葉子,故意放大來拍攝,那簡直是藝術品。像獵奇的人,花花好看,葉葉美麗,誰會想到,我們許多書的封面,就出於我們相機拍攝的呢。 陽光暖暖的海濱午後,動感活力十足。草坪上,雖然有點兒懶洋洋的慵倦氣息,花的香氣,消融著女工們肉體和精神的疲勞,一切都在這裏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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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子花隨想曲
乍寒還暖的五月 公園四周以梔子花為藩籬 飄香遠逸 來此晨間運動的男女老少也欣喜於滿園芬芳 幽香涵蘊飛翔的音符 誌記了生命中一段美麗偶遇 嬝娜如蝶,翻飛出華麗舞姿 一種催眠式的醚味 呢喃著春天破土的聲音 如何喧嘩,一探春光究竟 一程復一程,溫而不慍地亮麗於塵世 悠然如淌水,我側耳聆聽 謙卑地回應,試著 從一朵梔子花觀其從怒放到繁華落盡 花香本身成為一種提醒與檢視 啊!生活中各式各樣美麗的殘缺 彷彿樂曲章節,早已熟記於心 凝神眼前一大片風景 在雨後天青藍空裡,悟得 悲喜都是一課 雪白素淨花瓣像是抒發心緒即興曲 豐富了城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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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下子淑女阿婆更如同火上燒油,氣得滿臉通紅,還意猶未盡的接著:「政府就怕老百姓是匪諜,就會懷疑老百姓是匪諜,抓到人就當匪諜槍斃。我被政府囚禁在這邊三十多年不能回家,好不容易偷跑回去一趟,這樣就會出賣國家利益,如果我承認是回大陸去了,你們就把我當成匪諜抓去槍斃是不是?我在金門就知道什麼叫保密防諜了,那時候你都還沒出生吶。」 或許是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怒罵,讓這位年輕人措手不及的、自討沒趣的怏怏離去。 由於阿婆這一陣大發雷霆痛罵的聲音,引來了幾位鄰居婦女來到門口看著究竟,他們萬萬想不到平日一向笑臉迎人、輕聲細語的淑女阿婆,為了什麼事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待那位年輕人離開後,兩位鄰居過來安慰阿婆,這時她才止怒為笑的:「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 「到底什麼事讓您生這麼大的氣啊!我們做鄰居這麼久,可是從來就沒見您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他說怕我出國去會洩漏國家機密,會出賣國家利益,我倒要問問他,國家有什麼利益會被我出賣,我又知道什麼國家機密會洩漏,我罵他們這些人是拿國家的錢吃飽了飯沒事做,就來找我老太婆窮開心。」 年輕人走後,阿婆想起了那天在廈門機場將離開前,自己一時忍不住的那次失態,引來了幾個人關心,沒想到竟然被報紙記者拍了照片登在報紙上,才會引來這樣的麻煩事,這讓阿婆有了警覺。 這段時間以來,從幾位住在永和附近的朋友口中常常可聽到某人回到內地探望家人的消息,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藉著出國旅遊的機會或藉口回到內地去的。多少人當年或自願、或非自願的離開家鄉親人,來到台灣這島上,原本都以為三、五年就可以回去的,沒想到一來三十多年過去了,眼看回家的機會愈來愈渺茫,如果在有生之年不能找個機會回去探望雙親、兄弟或子女,不知自己還能活幾年幾天,恐怕將成為終生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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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購屋經驗談
台北人口中的「林三淡」〈林口、三峽、淡水〉不在考慮之列;我考慮過士林區,青少年時期在這裡度過,是和爸爸住得最久的一段時光,但是媽媽在士林過世,這裡是不願碰觸的傷心地;最多金門人居住的中、永和,也不在考慮之列,小學四年級,隨母親來台,大姐租屋永和開運動鞋店,我總覺得精神恍惚,也聽人說,此處道路沒規畫,人口增多後,晚上被噪音干擾得無法入眠;內湖、東湖,距離市區頗遠,即使現在有文湖線捷運,也屬輕軌,載客量受限;新店靠近山區,這幾年似乎發展得銳不可當;土城是工業區,曾經造訪同事的家族工廠,她有一位強勢的婆婆;以前三重給我的印象是幫派聚集的地方,找屋時到重陽路、重新路,才發現三重距離台北車站這麼近,當時新完工大廈一坪十多萬〈現已三、四十萬〉,印證長輩說的,捷運完工前的交通黑暗期房價低檔,完工後就會高漲,一點不虛;長輩建議選三重,不選新莊,因為新莊到台北經常塞車〈現在捷運蘆洲線通車,應該好多了〉;我們也去看板橋的新板特區,多年不見,板橋火車站相較於二十多年前,簡直讓人驚艷,佩服蘇貞昌當台北縣長的魄力;汐止則完全不考慮,到市區要搭火車,且經常淹水,被戲謔買房要附贈橡皮艇;鼎鼎有名的龍山寺在萬華區,這是一個古老的都市,但因遊民多,整體環境衛生欠佳,當地居民說:「我們萬華人友善,才會遊民特別多呀!」 如是過了七、八年! 有一年,從金門到台北國父紀念館參加法會,法會前的等待,信步在附近走走,心中有了重大決定:房子就選在國父紀念館附近吧!因為國父紀念館占地廣大,相當於買下超大型公共設施。鎖定目標後,每年暑假都到國父紀念館找房,看了大廈、看了公寓、也看了國宅,當時價位都在千萬元以下。 民國九十九年,我帶三個孩子到英國旅遊,遊罷歸來,再度著手找房。我請外子開車,以節省等車、轉車時間,目標是國父紀念館,車子下國道三號交流道,行經仁愛路,繞行幾條路都是單行道。距離國父紀念館越開越遠,外子對台北原本就不熟,我雖然在台北住十多年,學生時代不是家裡就是學校,路況同樣不熟。最後車子開到台北車站,繞行新光三越找停車位,亦不可得。外子開始不耐煩,使出慣有處理事情的「好」方法,說:「不找了,要去妳自己去!」我─豈有白來台北一趟的道理,不跟你一般見識,牽兒子的手搭捷運去,他悻悻然自己開車回桃園。 這一次的國父紀念館找房,雖然和以前一樣入寶山而空歸,但讓我意識到某些事實而有所警覺,在下一次看屋時,更知道把握良機。平常看報紙,我經常注意台北房市訊息,常見的是房價高漲啦!供不應求啦!我無從判斷虛實,近幾年,報業為了生存,和建商合作,以似廣告非廣告方式,行銷包裝建築業榮景〈鼓吹人們買股票、買基金的類似廣告不也堂而皇之躋上副刊版面〉,這一次國父紀念館行,體認報紙上寫的是真的,因為前幾年看過的房子都賣掉了,而且千萬元以下的房子變少了,而我更意識到,來此地看屋最著重的是國父紀念館超大型公共設施,但附近根本沒有房子要賣,都是要步行一大段距離的,於是我打了退堂鼓。 回到桃園,不再堅持己見,跟外子說:「就去看仲介為你搜尋的那三間房吧!」我還在金門時,他到台北市政府附近的永慶房屋,請其搜尋特定點方圓五百公尺內待售屋子─是一間公寓、兩間套房。外子連絡當初列印單子給他的仲介人員徐先生〈單子上印有房屋坪數、總價、坐向、公設比、完工日期等資料〉。約好隔日九點在知名定點碰面,我們一到那裏,徐先生已站立等候。他個子高、稍胖、上衣潔白、背著黑色公事包、憨厚、有禮貌;跟隨他前行,在巷子口看見與一位女士寒暄,隨後告訴我們,是他的媽媽就在附近上班。有此奇遇,對眼前仲介多一份信任。 進到屋內,看到格局非常方正,驚艷於繁華鬧區,居然有一間這麼大而漂亮的房子。我先發制人,自動將總價調降四百萬,徐先生令我敬佩之處,在於沒有馬上回絕,他溫和的說:「我們再和屋主討論看看!」有前面看屋經驗,知道合意房子要把握,雖然我還不了解這間房子的來龍去脈,但有興趣進一步了解。仲介帶我們到麥當勞,說要show資料給我們看,人太多,且下雨,就搭計程車到中華路的永慶門市。外子提議,請屋主親自當面談,徐先生一面告訴我們,開價若太低,屋主不會願意出來,一面打電話聯絡屋主。屋主願意會面,徐先生又帶我們到世貿永慶租下的辦公大樓,這裡格調高雅,相當氣派,一走出電梯就有兩位氣質美女鞠躬問候。徐先生帶我們到其中一間貴賓室,馬上就有小姐送來餅乾茶點。 不一會兒,屋主來了,看來是個老實人,坐於對面,我問了幾個問題:「為何要賣?」、「住了幾年?」、屋況、巷弄等〈後來知道他的太太是旅美鋼琴家,當初考量教琴收學生交通方便,現在有了幼兒且再度懷孕,難免提重物,因此想換電梯大樓〉,我們知道彼此都不是投資客,有近一步談價錢的意願;當我提出合宜價錢時,另一位仲介立刻將他帶到隔壁貴賓室,接下來由兩位仲介負責溝通傳話,無非要買方多付一點、賣方少算一點,我總共加碼兩次,然後等對方消息,等待時間很長,讓人幾乎失去耐性〈後來才知道那是仲介手法〉。天色漸暗,孩子在桃園家中,我跟外子討論,如果對方不同意就算了,取得共識後,跑去找傳話之外、不見人影的仲介,告知不等了;若同意再電話通知,這時仲介才說:「同意了,同意了!」 房屋成交之後,仍和屋主保持聯絡,他回憶自己很早就答應了,同樣在貴賓室內等得不耐煩。真不知道仲介在變蝦米碗糕? 接著就是付訂金,按時程繳款,房屋仲介業有完備的法律知識,專業代書人員,透過仲介第三方,可以降低繳交大筆款項時的焦慮感。只是仲介費〈賣方付總價的四趴、買方一趴〉抽成相當可觀,在現今高房價時代,成交一間房子以我的房子為例,總共可拿到七十五萬元仲介費〈以一般上班族二十二k計,得工作三年〉,難怪仲介業門市佈點密度之高。十多年前想買屋,原擬自己找尋而不透過仲介,但發現牆上及電線桿貼大大「售」字的年代已不再,若不靠仲介,根本不知道哪間房子要賣。可能治安差,售屋人不想拋頭露面;可能有錢人怕麻煩,寧可花錢請仲介代勞;也可能紅紙條被仲介搶先撕走啦!當然,現在網路上有591、奇集集租〈售〉屋網,提供買賣平台,雙方自行媒合,節省仲介費用。但透過仲介,保障雙方,有一定的服務品質,兩者利弊互見,各取所需囉!以上購屋經驗,謹供參考! 和外子到南海路的國立歷史博物館看畫展,回程攜手走在紅磚人行道上,看著台北人的優雅與怡然自得,外子有感而發:「我們早知道就該來台北買房子了!」。我吐他的槽:「不是─『我們』,是─『你』!」自知理虧,只好笑笑!台北─尤其台北市,由於生活機能佳、大眾運輸工具四通八達、有人行道─人車分離,較具安全性、大型展演活動多、文化藝術場所週全─多為國立,門票低廉、公共基礎設施完善、公園占地廣大─專人維修美化,還有工作機會多,異國美食豐富等,這是人們想要躋身台北、房價居高不墜的原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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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
〈一〉眺望 想到遠方。路況一直很窄 一隻貓蹲在古銅色的故鄉肌膚上 燃點渴望。饑餓的聲音 經年不癒的孤獨和流放 像有情緒的時間。三月之後 霧和想念籠罩抵達的夢境 鬆鬆脫脫的句句叮嚀 沿著門庭有著恆長的細碎低吟 許多斑駁不斷的在說話 沉厚家世一路走偏。側身北移 那些豐盈肥沃的記憶和風景 剩下眺望。輪廓以及擁抱的練習 〈二〉過往 乾杯。四十年過往 一隻麻雀路過。矮矮的童年 我們吟哦那些陽光依舊的老臉 仰首呼嘯。來去臨觴這般幽靜的邂逅 彼此交換途徑歲月。聯袂闖蕩 瀰漫鮮紅的酒聲。輕喟的鄉音 彷彿候鳥回巢。水湄棲止 聽西風殘月。慢唱我們的歌 在倒映58度的高粱。看到深情流梭 兩鬢青郁。仍有我們隱匿的花香 如您高亢的人生。輕輕撐起今夜燈火 為我們滿室的醉意。暢飲再次的年少 一如緣枝繁葉。迴繞不老的年輪 紡得我們共同晴雨的美麗風景 乾杯。四十年後。合演一齣紅塵的今世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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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眼先花
剛剛接到一通電話,原來是我昨天使用信用卡投保機車強制險的資料,漏填了一個項目,就是使用期限之年月。我趕緊拿起皮包,取出信用卡,結果卻被卡住了,我看了許久,分不出是8與3。這幾個數字是用凸字體,我先是戴起老花眼鏡,仔細端詳半天,就是無法確認。只好被迫加上放大鏡,依然無法清楚分辨。這時對方正在等著我的回應,越急越心慌,不覺為自己眼鏡老化而擔心。再想一下,昨天在填寫資料時,我是很用心之填寫,因為家中無傳真機,不能有所閃失。在資料填寫完後,一再檢查,確認無誤後,才傳真出去。沒想到,這麼慎重,還是出現漏失。這兩件失誤同時出現,證實我的眼睛已經退化。 以前年輕時,我的視力很好,每次檢查都是符合最佳的標準值。當周遭的同學一個個戴上近視眼鏡時,我仍然是視力明銳。這麼好的視力,當時我並不覺得可貴,有時候還會羨慕近視的同學,可以戴上時尚的眼鏡,看起來很斯文、有氣質,一臉是會唸書的好學生。這種微妙的錯覺,總覺得是自己不夠認真,讀書讀得不夠勤快,所以當多數同學都配副眼鏡時,我還不需要戴眼鏡,好像我不夠認真讀書,一眼就被看穿。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可笑至極。 眼睛好,無須戴上眼鏡,對行動上的便利,是自由自在,無所拘束的。戴眼鏡是不得已之選擇,因為配副眼鏡需要一大筆的錢,這還事小。真正的麻煩是在後頭,沒有眼鏡就無法看書,走在街頭上常常是霧裏看花。再加上早期的眼鏡技術尚未成熟,鏡片又厚又重,鏡框也是碩大無比,戴上眼鏡等於是增加臉部之負擔,特別是支撐眼鏡的鼻梁,常被壓出一道深深的刻痕。此外,鏡框與臉部的配合不夠密合,常常在帶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會不自覺的滑了下來,實在是不方便。此外碰到天氣變熱時,眼鏡會阻礙空氣之流通,鏡片會產生水氣,讓眼鏡變成一片霧茫茫。其實戴眼鏡的麻煩還有一堆,尤其是對好動的孩子而言,這副眼鏡等於是套在眼睛的枷鎖,打球時造成礙手礙腳,無疑是一種無法克服之缺憾。這些戴眼鏡之痛苦,當時的我完全不能理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上天是公平的,在初中上理化課時,老師常提到這個問題。年輕時沒有近視眼,等到年老時,就會有老花眼之困擾。這句話深烙我心,在我年過五十之後,開始感到視力每況愈下。先是在看書時,會覺得眼睛很吃力,只要看書的時間稍長,眼睛就會流出眼水,讓你的閱讀不得不中斷。慢慢的,每天必看的報紙,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覺得眼前是一片黑點,不得不去眼鏡行配副老花眼鏡。老花眼是老化的跡象,尤其是年輕時,我沒有近視眼,一旦老花眼症狀出現後,就顯得來勢洶洶,老花的度數增加很快,沒隔多久,老花眼鏡已經是隨身必備的工具,沒有他就等於是瞎子。 當我開始離不開眼鏡時,這時我才深深體會戴上眼鏡的痛苦,眼睛容易疲勞,行動很不方便,不要說是看書,連看報的習慣也被迫改變。有時候去辦事洽公時,必須填寫表單時,常讓我束手無策,只好厚著臉皮,麻煩櫃臺小姐幫忙填寫。最近老花的情況加劇,倚賴眼鏡的時間越來越長,讓我更加感傷,歲月不饒人,人老眼先花,任誰也不能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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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那您不是有從香港轉機進大陸到福建去嗎?」 淑女阿婆不愧是從小就跟著父親挑擔子賣布、見過世面的女人,他暗忖這個年輕人是想從自己口中套出話來,如果自己一鬆口,讓對方抓到了一點缺口,就什麼都被識破了。所以她堅決不能透露半句。 「沒有啊,我一個老太婆,如果不是有人帶,我香港都沒辦法去,那裡還能到大陸到福建去呢!」 沒想到這位老太婆的口風竟然這麼緊,年輕人這時也問得有點急了,臉上一陣紅過一陣的:「阿婆您還說你沒有去福建,你還在廈門的機場讓記者照了一張照片,都登在報紙上了,你還說沒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阿婆一時說不出話來,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的,呆了半晌忽然冒出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還來問我做什麼?你是天天吃飽飯沒有事情做是嗎?」淑女這下子轉而火大了,索性罵他個夠:「政府收老百姓的稅養你們這些人,天天沒有事做,就會來找我老太婆窮開心是嗎?」 年輕人一時也想不到看起來性情很溫和的老太婆會忽然間發這麼大的脾氣,為了緩和氣氛,也掩飾自己的尷尬,他馬上放低聲調:「阿婆你不要生氣,我只不過就是來關心你一下,就怕你到了那邊被他們騙了,不知不覺中會洩露出國家的機密和利益!」 淑女一聽這話,更加火冒三丈:「怕我出賣國家利益,國家有什麼機密讓我洩漏的?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婆會出賣什麼國家利益?你也不去看看那些做官的,常常跑到日本去,就不怕他們會出賣國家利益給日本仔?日本欺侮我們中國人欺侮得還不夠?你們這些讀書人,書上難道沒有告訴你們日本是怎樣欺侮中國人的?你們不怕做官的出賣國家利益,反倒怕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會出賣國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