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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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怙
旅途顛簸的勞累使我絲毫沒有感覺已是金風送爽的季節,期盼與久違的父親見面,讓我頓時忘記數天暈船的不適。輪船的鳴笛聲喚醒了我,原來我已身處異鄉了,我就要見到朝思暮想的慈父了。我離開祖母的懷抱,起身好奇的四處張望,這就是碼頭嗎?我那離家多年的父親還記得我嗎?我依稀記得四歲時他身穿深藍色的長衫一襲、手提簡單的行囊離家的時刻,我死命的抓住他的衣襬,哭得有如永別一般,久久不肯鬆手。現在,他穿著一襲淡藍色短衫擠在岸邊人群中,看起來更消瘦了。縱然如此,我還是一眼就能輕易認出。我怯生生的望著他,不敢確信眼前伸出一雙溫暖大手的他是否就是我依然熟悉的父親?是的,沒錯,就是他。時間可以暫時阻斷分別兩地的親情,但是它無法抹滅心心相連的血脈。 初到新加坡的父親,經人介紹開啟當伙計的生活,每天早出晚歸、焚膏繼晷的不負頭家所託,很快的,二年之後生活一安定下來,責任心重的慈父心繫重洋外的家人,急於告假返鄉把寡母和妻小接到身旁。自從心靈有了依託,他工作得更起勁了。 在新加坡的時候,每天我早早起床,等在樓梯口,看到穿好短衫的父親拿起簿記本,邁開步伐準備出門時,就央求他帶我一起上工,堆滿慈祥笑容的父親不忍拒絕,開心的我便沿著街道一路蹦蹦跳跳,拉著父親的大手,感覺特別幸福。每回路過印度阿三警衛的身旁,我總是畏畏縮縮躲在父親身後,深怕一個不小心,被滿是強烈咖哩味的大手握住。等到街角早餐店的「五腳氣」用過廣式早餐後,我才依依不捨的向慈父道別,有時還跟他約定好下工之後,記得幫我買盒巧克力甜甜嘴,每天在華燈初上時分我早早就靠在窗邊拉長脖子靜靜等待,可總是直到深夜,才見到那疲憊的身影。 幸福的日子總是來得急流失也快,命運之神老愛開起殘酷的玩笑,短短一年多的光景,我從備受呵護照顧的天堂般生活,掉落到孤苦零丁、小小年紀就要一肩挑起家庭重擔的境地。八歲,我讀了兩年私塾,正處於求知若渴的年紀,整天抱著一本三字經,沉浸其中而怡然自得,讀書識字對我而言是一種享受。怎知三十八歲正值壯年的父親,就要和病魔展開生死交戰,這一戰,注定我們一家將失去天倫之歡。而揮灑於童稚歡顏中的幸福,轉眼間,竟已遙不可及。 早年經歷喪夫之痛、含辛茹苦把獨子養大的阿嬤,強忍著悲痛,踽著一雙裹腳的三寸金蓮,危危顛顛的,草率的辦完簡單的喪禮,然後匆匆帶著一雙幼囝仔,重返金門后浦老家。一家老小四口坐在搖晃的船艙裡,默默無語,我望著遠處不著邊際的起伏波濤,內心茫然,一股深深的孤寂油然而生,初冬冷冽的東北季風已在耳畔呼呼作響。 後記:記一段母親幼年失怙的際遇。80年代,母親協同親友重遊兒時舊地,早已物換星移、情景全非,不復兒時記憶,不變的是她記憶深處的孺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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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曠野放空高歌
如今已是一季燦爛的夏,懷想那段到曠野放空高歌的日子已近三個月;當時耕耘機忙碌一陣,才剛整好田地,村人看到我站在田埂上,孜孜矻矻的割雜草,和用長竿掛著濾網舀起雜草的種子之際,總是停下他們車行的腳步,為我鼓勵打氣一番。等到插秧機才插完稻秧,他們也不吝做農耕的經驗傳承。 剛要種田插秧的那段整地日子,忙碌一個多月,每次上田,看到辛苦的老農身影,我就更加的勉勵自己,他們多已七十多歲,還再從事除草、施肥和噴藥的工作,我才五十出頭,理應更有信心把農事做好才對。當時的心緒如蔚藍的天,春日的和風不時帶著涼爽,吹進我的心坎,讓我不覺得從事農作的勞累。 他們說,你不知道有一塊田可以出來踩踏走走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有一、二臨田的老農對我表示肯定,還說,有不少在都市年輕人已逐漸轉行務農,我知道這只是他們從報紙電視媒體所聽聞極少數的例子,大部分的人還是無法從事難以賺錢的農作,他們會到工廠行號賺錢比較實在,而作農的金錢資本心力投入下去,還得祈請上蒼保佑「風調雨順」才行。 陶淵明所撰「讀山海經」:「孟夏草木長,遶屋樹扶疏。眾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窮巷隔深轍,頗迴故人車。歡言酌春酒,摘我園中蔬 ……」寫著他歸隱田園後的耕讀生活,表現出閒適自得,「俯仰終宇宙」的人生情懷,彷彿也是寫著退休之後的我尚須努力學習的境界。 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做完農事,利用時間多讀自己鍾愛的書,這種閒情的心靈是最難得的精神享受,又有誰喜歡終年勞碌?但在傳統的鄉下,閒得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則被譏為「米蟲」(俗稱吃閒米)一族,那種被村人異樣的眼光掃過,心中有苦說不清!若只知閒談聊天,不用心認真的找一點事兒做做,那真是度日如年。當我也學著陶淵明享受一點雅事,總引起村人的好奇,退休後作些什麼事?直到今年停了十多年的休耕,開始作農,關心我的村人們總算鬆口氣說:「退休種種田是很好的事情,不然要做甚麼呢?」 是啊,拿起鋤頭圓鍬漫步田園,讓夏日傍晚的清風拂面,讓夕陽的彩霞映照我的臉,心中湧現著村人溫暖的問候,然後一面騎著單車,一面聽著電晶體收音機傳來的幾首歌聲,是單純人生的至樂,也自認是不錯的生活方式。這好像也為我的未來描繪著充實而有意義的藍圖,值得我好好邁開步伐努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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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戲
偌大的廠房裏滴滴答答的車縫聲此起彼落的,一堆堆皮包像小山一樣疊著,組長在現場走動著,指揮著每位作業員該做的事,日光燈照得每個人看起來油亮亮的,老舊的空調設備發出嘎嘎的吼聲。 修電車的師傅小林正低著頭修理老是斷線的機台,阿娥走過來叫了一聲:「小林,等一下過來。」 小林抬頭用斜眼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要我過去可以啦!不過晚上要請我看電影。」阿娥眼珠子轉動著,白他一眼:「討厭。」 一會兒小林過來幫阿娥修機台,小聲的對阿娥說:「晚上等我的電話,有話對妳說。」 阿娥:「是不是你老婆的事?」 小林沉默了一下:「還是晚上再說吧!」 小林望著裝著冒出熱氣的玻璃杯,緩緩的說:「昨天我那個女人又生了一個孩子,可那絕不是我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那個男人一定不要她了,她才會想要回來。」 阿娥聽了,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你不是一直說要跟你太太離婚嗎?你知道我等你十年了嗎?我已經快三十五歲了,你到底要我等到什麼時候?我真的想要擁有我們的孩子呀!」小林只是低著頭喝著他眼前的柳橙汁。 「卡,今天的戲拍到這裏。」導演拍拍男女主角的肩膀說:「你們演得很自然,真情流露,很好,不虧是銀幕情侶,默契這麼好。」 夜半兩人纏綿繾綣過後,那個演阿娥的女人對著演小林的男人說:「你不是說要跟你太太離婚嗎?你知道我等你十年了嗎?我已經快三十五歲了,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我真的想要擁有我們的孩子呀!」飾演小林的男人只是默默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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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黃大千,憑你的聰穎和努力,我知道你一定會通過的。年輕人就是要懂得奮發向上,將來才有前途。」王美麗高興地說。 「如果沒有妳的拉拔和鼓勵,或許我今天仍然是一個農夫,那有機會進入公家機關。」黃大千由衷地說。 「不,我只是盡朋友之責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努力的成果。」王美麗不敢貪功。 「固然自己的努力很重要,但是在這個以軍領政的時代,誰的關係好,誰的後台硬,誰就佔上風。無論是任用也好,升遷也罷,都是如出一轍的。誰膽敢不服氣?」 「你終於看到社會的真面目了,認真說來這種現象早已見怪不怪。奉迎拍馬的人幾乎每個單位都有,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更是大有人在。少數沒有格調的長官往往會抓住部屬的弱點,故意放出升遷或出缺的風聲,好讓那些想升官或佔缺的部屬心癢癢。然後找機會向他們釋出善意,謂某某缺準備由他來佔,或是準備升他擔任某職務,再假借請客或送禮之由,請他們先付帳或代購、代墊。而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不但沒佔上缺,官也沒升成。長官不主動把帳款歸還,部屬豈敢向他要,只好啞巴吃黃蓮自認倒楣。誰教自己想升官想昏了頭,卻又鬼迷心竅想佔缺。金門人太純樸、太善良了,最後才會落得官財兩空。這就是戰地政務體制下,某些單位的官場文化。」 「原以為公家機關較單純,想不到竟有這種情事。」黃大千感到有些訝異。 「也不是每個單位都這樣,端看主管個人的品德和修養。雖然你已通過普檢但普考並非易事,想跨越這道關卡必須經過一番努力,俗語不是說,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以你目前的認真和勤奮,或許很快即可水到渠成。我對你有信心。」 「妳的鼓勵就是我邁向成功的原動力。王美麗,我不知該如何感謝妳才好。」 「不要把感謝兩字掛在嘴上。雖然我們的相識是一種偶然,但似乎也是一種緣分,彼此間都應該珍惜。」 「我能領會到妳對我的關照,即便我們的年齡相仿,可是妳已在社會上歷練多年,無論為人處世與人脈關係或是家庭環境,我遠遠不如妳。在我的感受裡,妳就像是姊姊對弟弟般的疼愛,尤其我們非親非故,而妳卻始終以一顆誠摯之心來待我,太讓我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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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著情
我六歲時搬來這兒,從永和鎮住到了新北市永和區,這兒沒有古色古香的老街,但有許多伴我成長的老店,大新街上的服裝材料行即是其一。這店如今還維持著買毛線、送課程的優良傳統,每天都有不少婦女在此聚會,織毛衣是其次,主要是閒聊,誰家添了幾隻貓,誰家兒子丟了官,內容比八卦雜誌還精彩。 媽媽是編織達人,除了替全家人置裝外,還替陳奶奶織毛衣賺點外快。陳奶奶十分派頭,平日只穿旗袍搭手工毛衣,除了工資外,還常打賞一些稀有的禮盒,例如保衛爾、金獅水蜜桃等。媽說這些罐頭都是進口貨,舶來品專門店才買得到,但我覺得這些東西都很難吃,希望下次陳奶奶送我們「蘋果麵包」,媽媽笑我不識好歹。 媽媽對服裝十分考究,織毛衣所得,多數花在治裝上。她不但嚴選布料,內裡、拉練、花邊、紐扣也都精挑細選,再依據日本《裝苑》雜誌上的款式找林桑訂做。林桑是有五十年經驗的老裁縫,他說:「只要衣服合身,妳就是魔豆。」媽媽深信不疑,四十年來一直是他的忠實客戶。林桑有門絕活,能一眼定奪女人的三圍,至於男人的尺寸則有點偏差,天份是很神奇的事,沒有興趣的事,完全勉強不來。 林桑告訴我,服裝測量,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他有一位同行,姓仇,和國民政府一同播遷來台,仇師傅一輩子沒拿過剪刀,光靠一捲布尺替人量尺寸,就賺了兩棟房子養老。我不太相信,光憑這點本事,就能混到兩棟房子養老?他笑我真是個大外行。從前公務員,需穿著青年裝或中山裝,仇師傅光是公家生意就接到手軟。那年代,身材像金溥聰的官員不多,一般公務員多略有些小腹或駝背,必需依靠測量師明察秋毫,用心校正,才能裁製出令人稱心如意的服裝。 林桑還說,他有位劉姓同行,因為擅長洋裁,當上了大學教授。劉教授不僅擅長服裝,還精通「拜占庭黃金刺繡法」。儘管林桑說得嘴角全泡,在我心目中的「刺繡第一達人」,還是豫溪街的王媽媽,看她用電動縫紉機在制服上繡學號,很詫異世上竟有這等奇人奇事。自幼,我的制服都接收自左鄰右舍,王媽媽要我自己拆除前任主人的姓名,拆一個字,要一個多小時,有時不小心把衣服剪出一個小洞,氣得直跳腳,為了環保真的很花時間吶! 林桑懷舊。他保存了以嘴為動力的噴水壺、以木炭為熱源的熨斗,甚至幾十年來登記客人身材尺寸的測量簿。我從小比別人豐腴些,媽媽三番兩次提議做母女裝,我死也不肯,就怕他把我的三圍,登記在本子上。這些古董測量簿證明了我的遠見,讓人知道我國小五年級就二十四腰那還得了? 我自以為對服裝冷靜,沒想出社會不久,竟一度染上崇尚名牌的惡習。第一次拿到年終,我買了一件香奈兒外套,同事見狀大聲驚呼,硬要我把外套脫下借她試穿,又說月底要參加同學會,外套能不能借她騷包一下?我雖有些不捨,但車馬衣裘與朋友共,只好忍痛借出。日後,她嫁入豪門,而我仍身在毫門,她不忘當年一衣之恩,常贈衣與我。我問她:「這些衣服好好的,為什麼不要了呢?」她說:「可是版型已經變了。」版型?人發財後毛病變得真多。 媽媽年過六十後,體重搏扶搖而直上。有一天,她宣布要把舊衫捐給慈善團體,我趕忙阻止,提前繼承她的「文化財」。其中一件是白色的蓬蓬裙,她洋洋得意回味:「這是和妳爸爸相親時訂做的,二十四腰,留著沒用,還是送人吧。」我連忙阻止:「留著!留著!等我減肥成功還能穿。」還有一件黑色高叉旗袍,腰際閃閃的水鑽,像天邊的星芒,這是她結婚二十周年訂做的。我不自量力硬要試穿,沒想到胸部太鬆,而腰部太緊,真是氣死人!幸虧林桑還沒退休,找他修改修改,我也是個魔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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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畫面
偏僻的小學,靠近海邊,舉目四望多是低矮的建築和寬敞的校園。幼稚園教室門口外 五十公尺 處,正是幼兒部的遊樂場。每到放學時間,家長來接小娃了,親師交流的當時,小娃們迫不及待、七手八腳套上鞋子,眼神專注的盯著遊樂園,匆匆一聲:「老師再見!」頭也不回的一溜的先跑向目的地。 很多孩子們到遊樂場來報到,草皮、翹翹板、溜滑梯、單槓幾樣器材,大家輪流著玩。緊接著是媽媽們也一個個來到遊樂場邊陪伴等待,盯著孩子的安全,看著他們盡情抒發身上未完的活力。孩子們玩得起勁,在一旁的媽媽們也經驗交流的不亦樂乎,聊得更起勁著。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小孩們打著赤腳,兩手抓著鞋子,一身的汗水,臉上偶爾沾上的泥痕,大家互道著:「明天再來玩哦!拜拜!」 只聽得巡邏的警衛追喊著:「哦!等等,這是誰的餐盒袋?」 「還有,還有,誰的水壺忘了帶?那是誰的書包?」原來小孩們只顧著玩,媽媽們也聊的忘著了! 有的媽媽騎著腳踏車,前後載著一雙兒女,親子搭著話,在夕陽餘暉裡,迎著風,輕快踩著踏板回家。有的媽媽騎著機車,規矩的戴上安全帽,孩子快樂的跳上車,往另個藍天綠地繼續散步去。大多數的媽媽們跟我一樣,慢慢跟在那興奮雀躍的像小鳥、又跳又笑的孩子後頭,腦海裡轉換了心情,盤算著晚餐的菜色,是忙碌的開始。 只要是沒有下雨的日子,不管是迷人的春暖花開、溽暑悶熱的夏季裡、舒緩清涼的秋晚,還是寒風凜冽的冬季下午,一群快樂的小孩,盡職又滿足的媽媽,在校門口分道揚鑣,再見聲此起彼落。 因為父母親教育理念的不同,更因為環境的偏僻與經濟的落差,孩子們不像都市孩子得在起跑點勇猛盲目追逐,而趕著上各種才藝班;雖然他們不會念ABC,還不會寫ㄅㄆㄇ,但他們有一段比別人精采又美麗、快樂的童年;在他們的學習過程中,有一幅夕陽伴我歸,親子樂無窮的幸福畫面牢牢鑲在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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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大雨
今日,風強雨壯,陣陣強風伴著粒粒分明的雨滴,兩者交錯,在這灰色的春日,舞出一曲金門獨特的雨風舞。時強時落的風,將雨吹得七零八落,水滴前後搖擺、左右搖動,像極了一條眼鏡蛇,來回穿梭、來回吐信。出身台北的我,不曾見過。 今日早晨,整個人縮在暖暖的被窩裡,剛睜開的眼睛看透過窗戶,看到的是陰暗、灰濛的景象,本該喊醒我的陽光,不知為何?消失在我的眼前。 走出室內,看到連地的陰雲、伴著飄逸的雨花,突然心中來了點興致,想找個桌子,邊吃早餐、邊欣賞這個難以想像的舞。 看著看著、想著想著,思緒不知何時開始飄遠,想到了,故鄉的雨。 台北春天,連綿不斷的雨,三天三日不曾斷絕,連日的雨,將各式的牛鬼蛇神,都驚的不敢出現,而在金門,每到雨後,漫天遍野的飛蟻,晚上的燈光,光線都照不出來。 台北的雨,細雨潤潤、滋養著萬物,這時千葉萬花,各種顏色綻放,百花撩亂。而這時遠在金門的我,現在眼前看到食指大小的雨滴,隨著風落下,將腳底下的紅土弄的泥濘不堪,束縛著我看到美麗花朵。 吃完早餐後,漫步在雨中,水滴從衣間的毛孔滲入,打在肩頭的雨水、濺在眼鏡的水花,走過這幕水簾,整個人就像融入水裡般,全身溼答答的,狼狽不堪。 滿腹愁思,隨著雨水溶入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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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下蛋囉
今晨兩點多,我被一陣豪大的雷雨聲嚇醒,起床關窗如廁後,再上床勉強睡去,所以睡眠品質並不理想。今早妻下床時,我還在睡大頭覺,之後七點多,在臥室換完上班衣服的妻,倚在我身旁說:「趕快起床下蛋囉!」我朦朧的睡意頓時消失無蹤,還躺在床上閉眼的我靜靜的聆聽妻子的聲音:「我看到一篇文章說,要當一位作家,每天都要早起,摒除一切雜物,利用早上最清醒的晨光,坐在書桌前動筆寫稿,日日有作品產生,這不就像雞母每天都會下蛋一樣嗎?」這樣說也對啦! 提早退休的第一年,每天睡得並不安穩。有時過了十二點晚上還睡不著,早上六七點起床都不可能,十點過後依然睡得不醒人事,因果循環,幾乎日夜顛倒,痛苦不堪。 在妻的鼓勵下,提振精神,每天總要我做點什麼成績來,例如,每天上午早起欣賞晨光雨露,到屋後空地種菜澆水施肥拔草,十點過後到書房讀幾頁書,讀讀自己訂了近二十年的兩份報紙,一早不就打發了?而中午飯後,休息片刻後,逛逛網路部落格和玩玩臉書,整理家中雜物,拖拖地板,靜下心來,書寫生活的記錄,傍晚,四五點之後,陽光褪去酷熱,騎騎單車逛村道,或到居家不遠的田間小徑散步慢跑,欣賞暮色彩霞和田園風光……,這樣每天都像在過上班的規律生活,身子也比較不會老化。 剛開始的確有些不習慣,沒有同事共處的孤獨感隨時襲來,自己寂寞了,無人聞問。除非外出採購民生必需品,否則幾乎都宅在家,成為一家之主,除了安靜過活的老父母、外傭之外,家中鮮少聽到人聲。在無人打擾的歲月中,自然而然的想起近五十年的點滴往事,雖然往事並不燦爛輝煌,但在往事中尋求慰藉,隨筆記下,成為生活中的習慣,也讓妻子肯定,放心讓我宅在家。如今經過幾年,每天的例行公事就是多少寫些字,不求品質和多寡。就如牽手所言,每天都要像母雞下蛋一樣;也期待多年後,自己能成為金雞母,天天下金蛋,賣得好價錢,提升生活品質,買些真的雞蛋來補補身子,過過幾年不再寒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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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兒又要唱了
「林鶯啼到無聲處,青草池塘獨聽蛙。」還有蟬的歌唱,比蛙聲更悅耳。 記得童年讀私塾時,放學後,便和鄰居的孩子,到林間捕蟬,但碰到樹枝,蟬就飛往另棵樹,我們在林中追逐遊戲,無憂無慮的童年,多麼甜蜜愜意! 想到童年,更思念母親!她對我的管教雖然嚴,但只要指定的書背熟,不會苛求我去外面玩,可是絕不可與玩伴打架、弄髒衣服,母親重視整潔。 父親在外地教私塾,在山區,熊家寨距家三十多里。私塾除端午、中秋、農曆年,平時是不放假的,更沒有例假日,那時故鄉沒有交通工具,出門以步代車,父親很少回家。母親除了料理家事,還肩起嚴父之責,倍嘗辛勞,但毫無怨言。 母親也唸過幾年私塾,她督促我,每星期背熟一篇古文,認為國學的基礎好,對其它功課,也有益。 在武昌讀高中時,剛剛離開母親那段時間,好想念故鄉的母親,而母親更關心在異鄉的兒子,經常給我信,詢問在校的生活狀況,每到寒暑假,我好高興,可回家和我的母親團聚了。 童年時,母親常講些做人做事理論,那時尚不能深切領悟,直到六十一年退伍,步入社會,才體會到母親當年的訓誨,真是「金玉良言」! 今天是五月十日,星期五,母親節前夕,以此短文、告慰母親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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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在妳的想法裡,可能以為我經常跟那些大官或阿兵哥在一起,會迷戀他們的官位而跟他們走,成為老少配或是做人家的姨太太;抑或是被那些花言巧語的台灣兵騙走,玩過後再甩開,然後淚流滿面地再回到這座島嶼。是這樣嗎?」 小妹點點頭笑笑。 「小妹,妳放心,我沒有那麼笨。我跟那些大官混在一起,是利用他們的關係替鄉親服務;跟那些小兵打成一片,是利用他們來照顧我們的生意。妳是親眼看到的,為什麼別人要不到太武輪的船票我們要得到?為什麼別人的生意始終沒有我們的好?這就是我們的本事。」小辣椒得意地說。 「美麗姊,我想除了本事外,還必須有一張漂亮的面孔,一副火辣的身材,才能吸引男人。如果是一個醜八怪,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枉然啊!」 「妳說的不無道理,不管是男或女,似乎都有這種通病。就好比妳理想中的男朋友,除了人品外,總不會是一個麻臉或瘸子吧。」 「美麗姊,妳真是名副其實的美麗,當然,小辣椒亦非浪得虛名,讓人好羨慕啊!」 「妳生來也是一副美人胎啊!」小辣椒誇讚她說。 「若與妳相比,那真是東坡與西坡,差多。」 「何以見得?」小辣椒笑著說。 「美麗姊,妳是既紅又辣的小辣椒,而我若非菜椒就是青椒。故而,此椒豈能比那椒,東坡焉能比西坡,當然差多。」小妹幽默地說。 「小妹,想不到妳知道的典故還真不少,三年國中沒白唸啊!竟能一出口便成章,簡直太令我佩服了。」 「比起美麗姊,差多囉!」 「別忘了,我只讀過小學,若要跟妳這個國中生相比,那才差多呢!」 如此地妳一言我一語,兩人談得多麼盡興啊!由此,似乎也可以看出小辣椒對這塊土地的眷注,以及打破某些好事之徒者的眼鏡。然而,講歸講、說歸說,若以小辣椒各方面的條件而言,是否真能貫徹始終則是一個未知數。一旦遭受金錢的迷惑,一旦受到巧言或現實因素的引誘,誰又能保證她不會自毀諾言呢?或許,只有讓無情的歲月來證明一切。 16 「皇天不負苦心人」雖然只是一句激勵人心的話,但對於自小失學又順利地通過普通檢定考試的黃大千來說,更有非凡的意義。儘管它只是參加普考的資格考,與取得正式公務員之路仍有一段距離,然如果沒有跨越這個門檻,路途勢必更遙遠。即使無關升遷,仍難掩內心的興奮,於是他趕緊把這則喜訊告訴王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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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穿腸毒藥啊
楓葉漸漸映紅大地的深秋清晨,我在半夢半醒間溫柔的轉身擁抱棉被,繼續神遊在夢中的霧色。精靈的翅膀在陽光穿透薄霧下燦亮亮地發著光,沿路上兩排櫻花開得滿枝。我的夢還沒醒,電話鈴聲將我拉回現實生活,大約四點半,母親打來了電話,隔著電話線,聲音顫抖,描述父親的突發狀況,我的父親不愛工作,喜歡酗酒,向來有酒仙的稱號。 說酒仙是一種尊稱,很年輕的時候,我的朋友同事中,還有人直接稱他為酒鬼。父親幾年前中風後,按時追蹤病情並且聽從醫師指示服藥,一切控制得還不錯,除了步伐比較緩慢,身體還算硬朗,平白無故,為什麼忽然送了急診?我的背脊發涼,直冷到指尖。去醫院探望父親的時候,他陷入昏迷,醫師明白的解釋著檢查報告,說他肝臟長了十公分以上的腫瘤,相當不樂觀。造成這種結果的,多半與長期酗酒有關,醫師問問我與母親:「他有喝酒習慣嗎?」我與母親點點頭,相當沮喪。我覺得自己像是羽毛未豐盈便急欲展翅飛翔的鳥,總擔憂會墜落,只是終於墜落的,是我的父親。 我真的好想問:酒到底多好喝?這就是會讓人冒生命危險的穿腸毒藥啊。 當我仍在校園求學的時候,從國小一路開始,背誦唐詩是必經階段,不論早晨或下午的國文課,讀到唐詩便會認識詩人的生活背景,聽說詩人都愛喝酒,喝完酒便能隨興寫下一首詩。李白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寫下一首首名留千古的好詩,造福了後代子孫,包括我,為了背誦好那些詩文,常常睡眠不足地熬夜著,不必偽裝也能扮演好貓熊角色。 聽說李白是因為撈月而落了水,背後的推手是酒,因為喝酒喝得醉茫茫,乘坐舟船上,瞥見那方倒映水面的明月,才會異想天開想撈起。詩人從此寫入歷史,帶著他一生的傳奇。這些故事其實很浪漫,那個年代,沒有必須加滿汽油可以當交通工具的車輛,自然沒有酒駕問題,沒有酒駕,就不會連累到無辜的人。在酒駕取締還不盛行的年代,我周遭就有酒後三巡仍想開車的朋友,來得及,我會阻止他,然而多半是來不及。曾有一個朋友,因為這樣而重傷住院,據說他是撞到行道樹而受傷,我暗自慶幸,還好,不是撞到人。 這幾天有一則頭條新聞,那一位台大女醫師,遭遇酒駕行駛莫名其妙被撞飛,起初呈現腦死狀態,急救她的,是她的老師;我在網路上閱讀到她的老師說:「孩子,我盡力了。」我讀著讀著,心,擴大了疼痛,眼淚開始優雅地流淌,知道女醫師遇到難關了。我覺得很惆悵。然後,過了幾天,她家人放棄急救,器捐遺愛人間,她終究沒能平安度過這個劫難,倒是再次喚醒酒駕問題,遺憾的是,為什麼總是得付出寶貴人命才能換來一次覺醒,這代價,不覺得太慘烈了嗎? 這是一個燈紅酒綠交通發達的時代,政府溫婉地勸阻酒駕,駕駛人依舊我行我素,因為法令太過於不痛不癢了,撞死女醫師的肇事嫌犯,以三萬元交保,不會吧!三萬元?我冷靜看著螢幕內的新聞,忽然從心底感到悲哀。 我相信大多數的人都知道酒駕的危險,可是卻都明知故犯,將自己推向萬惡深淵;酒,魅力指數有多大呢?真的讓人即使置身萬劫不復也無所謂? 在所不惜? 女醫師活著的時候,放棄名利雙收的前途,將自己奉獻在照顧弱勢病人身上,這樣的好醫師,實在不多了。她生命或許短暫,但是她的善良與精神,也讓自己寫入偉大的一頁。媒體大幅度報導她生前的事蹟,透過記者轉述,可以近一步知道她、認識她,卻也是向她說再會、面臨死別的一天。這就是酒駕帶來的悲劇,太多的傷害;太多的痛心疾首,為什麼還是有人想要酒駕呢? 前些日子去眼科回診,聊到眼睛疲勞,我說我打字打得吃力了,眼科醫師問我:「妳是部落格格主嗎?」我停頓兩秒,搖頭,不是,我是打字寫文章和新詩,眼科醫師眼睛一亮:「文章發表在哪裡,有空去拜讀,散文、新詩耶,等級好高喔。」 我愣住,笑了出來,我等級不高,只是一個熱愛文學的女孩。我喜歡用文字紀錄生活點點滴滴;用詩寫下歲月無聲的容顏;在沒有喝酒的狀況下。 當夏天的艷陽向我舉兵進攻而來,汗水是永不停歇的生活模式,我要用一支筆,寫下動人的心情;寫下一首首好詩。 不需要喝酒,我,一樣可以寫出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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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島嶼三十首
1.一隻鳥鳴啄走水紋裡的時間 而後凌空而去。而後飄著流亡 把安靜的海渲染。吵醒 像身後鬆垮垮岸邊 沖積或退潮。沉默的聆聽 2.抽屜裡有一片天空 童年遺忘的仰望 記憶中有大量驚嚇聲音 像很近的未爆彈 一直埋在心的暗房 3.海是島嶼琴鍵 浪沫旋律綻開日夜叩問的歌詠 我們暱稱是母語鼾聲 在節拍地心的腳步裡 喚醒如童謠斟滿的喜悅 4.撿到一枚編號2060的行址 用血灌溉的符碼。身分 在生命軸心刻下脊骨排列的句法 敷上寂寞以及愛國情操 劫餘剝落後的字跡以及溫熱煙硝味 5.五加皮酒和新樂園之間 肺活量飽滿哺育 極簡幸福。喜樂 巷口老伯每天咀嚼。餵養 像儀式。小日子裡的主義 6.荒廢靶場 一齣刺殺謬誤的排演戲碼 凝固血以及笑話 在找不到座標的頻率中 像逗點。藏在歷史的編號 7.寒夜星空 雪亮。灑在青灰石階 自言自語。單音節 像極了母親哼唱的兒歌 斷弦裡的哆嗦隱晦 8.百年閩式住宅 在美與秩序間排列構築 在人文跋涉中沖積閃爍 一幢屋擎起天空寂靜的展演 揮灑巨大場景的揭穿 9.一盞微光油燈 在黑暗中巡視。掠過 四公尺外戒嚴的臉 歪歪的。像偽政權 我們越過火和思鄉病的年代 10.烽火磨利的刀 熔解。褪色的痛和恨 像彎月。低溫馴服 老師父手工淬煉的還原。回應 成為優雅的一種手勢 11.潮汐鐘響 拍打肉身節奏 捕魚人馱著命運 奮力彎成起伏的錨 打撈。深淵裡的三餐 12.口令。超重語言 戒嚴軍管裡的拼音密碼 在細嚼母音縫隙裡 在文字移防的盲點 像誤踩地雷在口舌中爆炸 13.牆垣邊境 冒出一株小花 瞬間生死迸裂 美麗與命運之間 存在著龐大的虛無 14.鳥聲。墜入日暮晚景 大片寒林參天而過 老農沿著炊煙找路 小籬笆。小徑蔓草的方向 在地上歲月找到記憶指紋 15.深埋故土的諸多記憶 窮和卑微的徬徨青春 以及語言無法搭建的故事 以及心事棋佈的脆弱。憂悒 在露天廣場曝光。遺失 16.故鄉是永遠的動詞 時間不斷的影印從前 像挖到一顆顆的未爆彈 在單打雙不打的戲謔溫床 我聽見生死無常暗暗的落宿 17.高粱彎下謙卑姿勢 在貧瘠紅土回應豐碩的收割 粒粒熟透的笑聲。馴服 那些出巡的釀醉召喚 彷彿來自島鄉一樁樁的心事 18.攤開海岸手中的浪花 細數軌條砦生鏽年輪 想像這是島嶼身世胎記 像遺腹子。沒有臍帶的停駐 從歷史逢隙中逆流。吞噬 19.請小聲。請輕履慢走 請勿阻礙這淨土的呼吸 我們是這島嶼風景裡的筆觸 我們走進這光燦美麗的畫面 我們成為這裡的不朽意象 20.途徑一則歲月蛀空的消息 關於老屋小腹裡的低喟輕喚 殘垣破瓦。零落蔓延 是誰出走這香火的承續 任由族譜腐息於不斷剝落的降臨 21.巷子終年落寞。依舊 像老婦寡居的履歷 平平仄仄。重複又搓揉 生活只是三兩句的嘆息和安撫 如此挖掘成形自己的一生 22.十二月島嶼情節剩下遺失 那些試圖吻過的記憶 像木麻黃搖曳著聲納低鳴 得寸進尺的語彙叫喚 失聯。無言的龐大小調 23.戰事離席後 空盪盪的痛和廢墟 躺在潦草沉默的對峙 一如尖叫剝落的崗哨 直直立在從未被提及的歷史謊言裡 24.七月流火。鬼神裸露 敬祀以及填滿膜拜 在傳說中燃起黑暗裡的護佑 母親默默禱念的三炷香 為諸多隱瞞的罪錯贖回降褔 25.手掌拋擲下的阡陌迷路 您握住惘惘一生勞頓 吃食和哭聲裡的撫平 老農在靜默中聽見命運敲響的昭示 那些齒牙瞬間掉落的動盪回聲 26.烏雲掏空季候的揣測 島與島輪廓的縫隙 剩天際秋日尺寸蹲伏 這十一月枯薰落葉傳說中 撲來了時間亂碼的預卜 27.寫信給悲欣交集的故鄉 喚喊嫻熟的記憶名字 太重想念。太多跋涉 門庭張大口郵筒信箱 塞不下郵差多情屢次無法投遞的家書 28.七歲虛弱的下午 一顆砲彈穿過頭頂而曝光 有些女人就成為寡婦 有些肢身殘缺就成了廢人 那年開始我就不敢再長大 29.酒醇花香鳥鳴的島土 有盛世窗口可以眺望話題風景 有眾多背包客紮營村居修行 有不夜天空可以細數星火灼灼 有島民幸福放牧身心的場址淨土 30.菅芒花招攬一身雪 在山中速寫。白描 靜靜揮毫歲月句型 那些人生遭遇的掠奪和淒寂 十三月了。您思念是否有馴服的飛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