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誤入那婚姻的墳墓後，嗚，日子就沒再光亮過。我養兒育女，每天和柴米油鹽醬醋茶大戰，我蠟燭兩頭燒，上班工作與家庭家事混戰不休，生活完全沒品質沒樂趣。 數年前我階段性的任務都逐一完成，且也離開職場，此時剛好有個機緣巧合的機會讓我得以在北區職訓局上課，體會重做學生的樂趣。 這個美容美體班的課程足足有十週，對年過半百的我而言每天起早趕晚的，天黑了才拖著疲倦地腳步下課回家是有點辛苦，但想到可以和來自各縣市的同學們每天一起上課學習，下課時嘻哈笑鬧閒聊，互相分享各自的生活趣事，心情就開心得不得了，因而整整十週的課程讓我捨不得請假，不想錯過任何一天珍貴而快樂的「學生生活」。 每當我走在街上遇到放學時間時，我看著小學生、國中生、高中生、高職生，甚至是技術學院的學生，他們三三兩兩邊走邊談笑，都讓我好羨慕，羨慕他們的快樂、羨慕他們的青春年少、羨慕他們的無憂，羨慕他們沒有生活壓力，他們只需上學把書讀好就好。 而無論學生生活中有多少歡樂或苦辣，但相信當我們年老時懷念回想著學生生活中過往的點點滴滴，將永遠是每個人心中最值得記憶、緬懷、珍藏的一段美好時光。 如今想來，九十五年在「板橋職訓班」重做學生的這段歡樂時光，不僅讓我學到一技之長，考到基礎證照，更讓我結交了許多好朋友，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學生生活，真讓我永生難忘，即便是現在，就連在夢裡也會微微笑著哩。

　意外！二十幾年後的今天，竟然接到了妳的來電。那屬於我們當時的青春，早已風乾在遺忘的角宇，晾著；妳在電話那頭殷殷細數著那些我為妳無怨付出的所有……曾經。淡忘的影像在熟悉開場樂音下，逐漸鮮明；雖只有一「緣」以蔽之，各自的遭遇，各自契合的家庭，也只能有各自的回憶。 個人非常相信一件事，上天的安排，一定都有其用意。哪管是錯肩而過的「當時」，回頭再來默數多少次理不清的頭緒，以及誤解埋葬在心底的秘密，終會在某個時刻，釋懷。 二十幾年代表著一個小嬰兒的誕生到長大成人，時間的不經意，劃圓了我的身裁，卻圓不了那過去的夢。這些夢的碎片，依個人撿拾收藏的部份，斷斷續續在某個角落。在我的角落裡，那因妳而燃起的煙，燻燙了可豈是肺而已，還曾是濛了的前方。 很多人問我，這煙的起源？源頭早在兩年多前給戒掉了。只是這記憶碎片突然接在妳說的另一片碎片之後；我曾是妳當時心中最有份量的那個人，那時言不由衷的話，是妳為了防衛自己的逃避說詞，而我不曾細究原因，便瀟灑放手離去。妳又挑起另一片：說是事後後悔，曾登門找我，被我拒於門外，這傷讓妳好痛！我只能說，我倆撿拾的碎片不一樣，每個人挑的一定是自以為受傷很重及付出最多的那一段，可是那段最美的卻拿來凌遲自己。 許是時間讓我們圓滑了，我們在二十幾年後的接觸下，沒有隱瞞，拼湊出了許多碎裂的片段。原來，當時是兩個有心的人，卻無心的分手了。那曾霧濛的煙，竟是接在妳言不由衷的話之後；妳也舒展了。 人啊，總脫不去自己給自己的枷鎖，在有限的時間裡，有無止境的執念。緣起於一份純真的情感，卻無份於不同的執著。妳說的現在另一半，不因妳同樣的話語，依舊執著地等待妳不安的情感，終於他成了妳停泊的港口；這不也是一份圓滿嗎？ 兩個無需交集的圈圈，各圈住了屬於自己以及家庭的那份幸福。緣也好，圓也罷！人生不就是不停演變的過程嗎？答案不必去追尋，因為那永遠不是終點。

  「迎燈迎祖厝，十五點燈起大厝，大厝連護龍。雞母找阿舅，水牛拖石臼……。」稚嫩清脆的童聲，倍顯悅耳、歡暢、招人愛。 是啊！俗話說，「上元的燈，中秋的月。」農曆正月十五元宵暝，兩岸三地的炎黃子孫都有鬧元宵賞燈看戲聽香的習俗。閩台大地，處處燈火通明，綺麗無比，萬燈展姿，宛如白晝，人們扶老攜幼，通宵達旦盡情賞玩。 最憶是！兒時過元宵，往事悠悠三十年，卻依然清晰如昨。正月十四晚最難熬，心裏總盼著天咋不快點兒亮，雞還沒叫啼，已悄悄起了好幾次床，看看天色尚黑，不情願又縮回被窩，迷迷糊糊在興奮而期待中，又入了夢鄉。直到母親端來熱氣騰騰的湯圓，一大「雞公碗」，才一骨碌地蹦起來。那時候，大夥兒家境都不咋的，糯米做的湯圓是一種奢侈品，總用地爪粉代替。這種湯圓吃起來QQ的，雖然沒有糯米湯圓的柔軟、細膩，可我們總吃得咂嘴咂舌的，可不，昨一整晚的輾轉反側也就為了這，畢竟一年到頭也難得幾回吃得上。 品嘗了上元圓，女兒蜓等一幫丫頭、小子們便呼嘯而出，招朋喚友，聚嘯一起，亮出準備了好久的元宵燈籠，比比誰的燈做得美、做得有特色。開始「迎燈」了。燈籠大多是幾天前自製的，用竹條定框架，外面糊白紙，再貼上圖畫、剪紙等；沒有蠟燭，就在燈籠裏安上個小油盞燈，提著這樣的上元燈，有的排成隊，有的獨個兒，小心翼翼地邊走邊念著童謠「迎燈迎祖厝……」真是喜氣洋洋。「化燈啦！化燈啦！……」不知哪些個惡作劇的小搗蛋，熄了自己的燈籠，然後再高聲大嚷。膽小的丫頭們頓時慌亂起來，晃晃悠悠、悠悠晃晃、跌跌撞撞、撞撞跌跌，結果煤油溢出，好好的燈籠忽然間起了火，真的被燒「化」了。看著手中光禿禿的燈籠杆，小丫頭們「哇哇哇」地哭了，臭小子們卻「哈哈哈」地笑了……。 有道是「月上元宵分外明，南音一曲訴真情。男女老少齊歡欣，宗廟宗祠唱不停。」這是一個撩人情懷，撥人情思的月夜，也是一個讓南音愛好者大展身手的美好時刻，操弄絲竹，弦顫管鳴。當金輪初升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不約而同地彙聚在宗祠，好不熱鬧，開始了南音會唱。這種既自娛娛人，又能傳承閩南「古樂活化石」文化很受大家的歡迎。聽！琵琶丁冬，二胡咿崴，洞簫柔和，玉笛清越……八音齊鳴，仙樂嫋嫋，恍若蓬萊仙子乘鸞禦鳳至，恰似九天真神騰雲駕霧臨。人處其間，忽感亦仙亦凡，似真似幻，如癡如醉了。參加會唱的人可真不少，不管長須垂胸的字正腔圓，還是徐娘半老的聲嘶力竭，抑或稚氣未脫的奶聲奶氣，聽眾們都會報以熱烈的掌聲，發自內心的，發自肺腑的。但見花甲老人正襟危坐，手執拍板，頭微晃，肩稍顫，把一曲《山險峻》唱得盪氣迴腸，唱得催人淚下。把個「王昭君和番」、「毛延壽進讒」的故事以獨特的方式演繹得轟轟烈烈，令聽者有如身臨其境。禁不住眾人熱情地再三邀約，我也偶爾勉為其難地吼了一曲《三千兩金》，講的是「鄭元和與李亞仙」的故事。可惜我不懂得打拍子，只能「無遼無匹（閩南語意指連節奏都不會打）」的濫竽充數，但是對我的「狗喉乞丐調，無唱更好料（閩南語指很難聽）」的表演，聽者也報以了熱烈的鼓勵……。 元宵十五暝，閩台都有「聽香」習俗：就是踏月出門，躲在別人家屋外，傾聽他人隨意交談，以此來預測婚嫁、家庭、事業等的禍福凶吉。每逢此時，便是調皮搗蛋的臭小子們最感興奮的時刻。稍一發覺隔牆有耳，大夥兒就故意大呼小叫，「這事兒不好，不好，應該辦不成，辦不成，真是糟、糟……」，把那些個隱身牆外窗下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恨得是牙兒咯   響，氣得腳後跟兒都跺腫了，心裏啊直呼，「氣人！氣人！」，小夥伴們卻會心地開懷暢笑。「聽香」習俗，有途中不能碰上熟人的忌諱。於是，臭小子們相約找茬去了。悄悄地跟定聽香的人兒，待她躲躲閃閃好不容易才返回家門，前腳將踏入門檻時，猛地衝出來圍住了大喊：「不許動！不許動！我們碰到你了……」隨即，一哄而作鳥獸散，唯留下身後一浪高過一浪的暴跳如雷的無可奈何的責備、呵斥聲……。 因有了這些個調皮搗蛋鬼，「聽香人」不得不等到夜深人靜時才出動。記得兒時，經不起我的死皮賴臉，姐姐們終於答應了讓我參與聽香行動。我和姐姐們點了三根香，在頂禮膜拜中默默的把心事虔誠地告訴給了「神明」。接著，姐姐們便攤派我先行偵察偵察誰家的燈火還亮著，還有人兒在走動著，瞧清楚後馬上回來報告。然後，我和姐姐們一同前去，大略聽得一兩句話語後，遂打道回府。這時候，我便在前邊探路，一旦發現有人衝著自己過來，就大聲咳嗽，以此提醒姐姐暫避一下。順利的話，很快就到家了，姐姐們又一次虔誠在神明案前拿起一對半月形的「木筊」杯（聽香人用來預測吉凶的一種竹木道具），口中念念有詞，往地上一擲，兩個「木筊」杯幾番跳躍、翻轉後，呈現一正一反的卦象，稱「正碑」。如此，說明剛才聽來的「香（話語）」與神明的旨意相通，人們就可以憑此來臆測「聽香前祈禱的的事情」的是成是敗，是凶是吉，是繼續是暫停。如果擲「木筊」杯時，兩個皆呈正面或反面的卦象，稱「笑杯」，那麼，方才辛辛苦苦聽來的「香「就化水流了，聽香者又得從頭再來。 元宵放燈賞燈、唱曲聽香等延續至今，這些爭奇鬥豔的習俗，為了增添濃厚節日氣氛，給我們帶來了無窮的歡樂，不盡的快感，海峽兩岸的炎黃子孫都深愛著它。   元宵賞燈有由來   元宵張燈，起源很早。相傳漢高祖死後，呂氏霸佔朝綱，文帝劉恒靠周勃等勘平「諸呂之亂」，正是正月十五。過後，每逢當晚，文帝必微服出宮與民同樂，遂定此日為「元宵」。古漢語中，宵者，天河夜空也；元宵，即一年中頭一個月圓之夜也。張燈，則始于東漢明帝時，據北齊《施燈功德經》說，摩騰竺法蘭東來傳教，於宮廷與道家鬥法，燃經像無損而發光，帝敕令正月十五燃燈，以表佛法大明。所謂「無量火焰，照耀無極」，燃燈以破人世之闇暗；燃燈以摧芸芸眾生之煩惱。今藏語把燈節稱為「局阿曲巴」，其意就是正月十五供奉，佛家神燈火種，遂在中原大地燎原。隋煬帝時就寫有「燈樹插光照，花焰七枝開」的詩句。   元宵張燈盛況在唐代。據《大唐新語》和《唐西京記》載：每年這天晚上，長安城裏都要大放花燈；前後三天，夜間照例不戒嚴，看燈的真是人山人海；人們通宵都在熱鬧的氣氛中度過。這從唐初詩人蘇味道《正月十五日夜》一詩亦可見端倪，「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游妓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另一詩人崔液也留下了「誰家見月能端坐，何處聞燈不看來」的佳句。真是「歡娛苦日短」，元宵匆匆即過，人們仍懷著無限眷戀的心情，希望一年一度的元宵莫離去。   北宋的元宵燈節更把唐時的「三夜」增至「五夜」，到南宋又增「六夜」，不僅賞燈且有諸般娛樂風習。據《東京夢華錄》記述北宋開封元宵盛況說：「正月十五日元宵，丈內前絞縛山棚，遊人集禦街兩廊下，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餘里。」南宋大詞人辛棄疾填寫了著名的元宵詞《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描繪了如千樹花開似繁星燦燦的元宵燈節的盛況。單《水滸傳》這部巨著中，就描寫了清風鎮、北京、東京等的四次元宵燈節，宋時元宵盛況可見一斑。   明太祖朱元璋定都金陵，規定正月初八上燈，十七落燈，連張十夜，是中國最長的燈節。神州大地處處呈現出「火照火」、「人看人」的繽紛熱鬧景象。著名畫家唐伯虎也寫下了一首元宵詩：「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繞月下月如銀，滿街珠翠遊村女，沸地笙歌賽灶神，不展芳樽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到了清代，元宵更是普天同慶的燈節了，上自皇帝，下至販夫走卒，這晚必上街觀燈了。傳說，有一年元宵，乾隆皇去觀燈，讓大臣們各出一個謎聯。大學士紀曉嵐一揮而蹴，「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狼貓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詩不是，詞不是，論語也不是，對東西南北模糊，雖為短品，也是好文。」原來謎底就是「猜謎」。

  好興奮，終於來到鼎湖山，年少時曾聽過黃友棣先生的一首小提琴協奏曲，「鼎湖山上的黃昏」，記不得那優美的旋律，卻忘不了鼎湖山的山名，我好想走著山路上山去，但曉梅說上山好像要走很久，我怕到時真的要伙伴們到廣州等我，有人開玩笑說乾脆自己搭車回廈門。   曉梅說先坐環保車上山，想自己走路下山就決定好，只有國泰、清璋決定自行下山，其餘的都說上了山看看再說，想搭車的旅客真不少，還得身手敏捷攔空車，跟四二六還得比他搶先一步。   坐車是繞著環山觀光路線，山風吹來倍感涼意，眼前盡是青山綠樹，藍天被襯托似乎帶點青黑，真怕會下雨，好在沒下雨，真是上山的最佳時刻，不冷不熱似晴似陰。   車經包公像及觀硯亭，沒下車，曉梅說：那是包公在端州時被徵召回京，船行西江現硯洲島附近，狂風大作，包公心知有事，問書童有否收受他人餽贈，書童心想大人會用到硯台，所以收下一端州硯，包公拿起硯往江中一丟，風平浪靜，江中浮出似硯台的小洲，即今的硯洲島，島上有包公祠，這傳說讓人知道包青天的公正清廉，有此清官，百姓之福，。   車子直接到了寶鼎園，入門就見一直立的大硯台，是鼎湖山寶之一的端溪龍皇硯，大門兩側是石鼓銅人，銅人是早年的百越人，園裡有不少鼎鼐，有一九龍寶鼎立在園中，也是寶鼎園鎮山之寶，美景在園後，翠綠碧湖在眼角下，有人說湖顏色頗像九寨溝，只是沒那麼多彩清澈，在這怎麼一個綠字了得的青山環抱中，深深地吸一口，是多麼舒暢，有人愛跟自然合照，圓目更是姿態撩人，這位超級辣阿嬤，怎麼拍怎麼照就是迷人上鏡，老夫老妻們怎麼拍，也沒加旺和于小姐的恩愛甜蜜，而勇山兄特地去和古戰車合影，那得另收費。   最有意思是很多人都想成為舉鼎大力士，拚命擺姿勢，尤其是招治，一下雙手端式，一下雙腳微蹲，阿瑞這專屬攝影師，不忘給老婆指示，手高一點，腳再彎一下，有模有樣儼然是個職業攝影師。   我呢來個摸鼎好運來，因為很多人都在試手氣，買紮紅巾的小彩球投鼎內，真會作生意，掛個「問鼎祈福，有球必應」，好奇的人，想花個小錢，求個好運，其實歡喜就好。   又再搭環保車，往慶雲寺，曉梅說在慶雲寺入口等，那知先到寺的人有的就自己先參觀，下車我和瓊芳發現，山路旁的大樹，不因造路被砍被伐，都被小心的呵護。   我們是從寺後門進去，聞到淡淡的桂花香，這兒有兩棵不同於平常見到的銀桂，花是橘黃色很不一樣，稱做金桂，在桂花樹下等著貴人來，來的遊客香客真不少，終於見到曉梅來，點下人數，不用了有人自己去看了。   慶雲寺位於鼎湖山中部偏東的山谷中，座西面東，因眾山環抱，峰巒起伏，面臨山谷，狀如蓮花，在明崇禎六年有位和尚在此結草為庵，名為蓮花庵，後改名慶雲寺。

 之一  一群刺，此起彼伏 不斷窺伺蜂鳥的渴望 蜂鳥渴望再次被刺 那是觸電的感覺 誘牠屢屢撲入花叢 　一群刺，埋伏你我途中 不斷以七情六慾 電擊我們深處記憶 生老病死走過 才得見那美麗的陷阱底 困著的人生巨獸 　在刺裡，我們尋找春天 情慾的花滴血了 唯愛是解藥   之二 　妳把情人的夢織成花 妳把情人的相思織成葉 只為何兩顆心擁抱的時候 妳渾身的刺都抖擻起來了 愛一定要遍體鱗傷後 才能比翼雙飛嗎 　妳的影搖曳，妳的影婆娑 不斷地誘弄支頤窗台的我 我是遲遲不敢戀愛的風鈴 叮叮噹噹的自得其樂

  老翁打斷了獨白局面，輕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照片相框，逕自站起來點了一根菸，用力地吸了一口，尼古丁與菸焦油等物質起了物理作用，在胸腔內驅走寒意，一吐氣，混同著二氧化碳，通通被排出體外。老翁道：「我對你，有印象。內人曾三番兩次提到，還說你長得像她英年早逝的堂弟，如今看來，果真不假！」 「你等等！」（咳咳……）移動略顯遲緩的身軀，老翁轉身踱步入書房內，少東耳際傳來翻箱倒櫃雜音，狐疑地等候著，轉眼間，十分鐘悄悄地溜走了，他忍不住大聲詢問：「需要幫忙嗎？金先生。」 一手扳開簾幕墜子，老翁緩緩探出頭來，蹣跚往破舊黑色條紋沙發走去，手裡還拎著一袋東西；待端坐妥當，放下了柺杖，老翁伸手入袋內，取出幾本書籍，用嘴巴大力地吹了幾口氣，灰塵蛛網四散竄飛，惹得少東鼻子搔癢，不經意的打了一個噴嚏。 「不好意思！」少東用手帕摀著口鼻，深怕再次發作。 「沒關係。」老翁仍低頭在袋中繼續搜尋，反射動作也似地答應著。 「這幾本書，有印象嗎？」老翁用食指與拇指挾住書本，舉高提示。 少東猛點頭。他雖隔著約四尺之遙，仍能清楚看見泛黃的書皮封面，上頭斗大的毛筆字跡寫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大悲咒」…… 「這都是沈媽媽最常看的幾本佛經，並曾在我病床邊誦念，講解佛教奧義。」 「這幾本書是內人堂弟生前禮佛禪修時的工具書。沒有信仰的她，在親人驟逝之後，開始潛心翻閱，似乎在其中悟出一些道理來了。每每她從醫院返家，若巧遇休假的我，必然會講授一些佛經領悟，直覺妻子有慧根，我也同意退休之後，晚年一同出家學佛的想法，但這些，都只能成回憶了。她從沒入我夢來相會，不知在極樂世界那邊過得好不好……」一團煙霧上騰，瀰漫了老翁頭頂方圓，思念愛妻之情溢於言表。   ◎福報滿人間   「這是什麼？」 少東掏出口袋裡一封信件，輕手攤開，連同一張收據，遞給老翁過目。 「這是我老婆的字跡呀！工整娟秀，瘦骨嶙峋，一如其人。」 （……捐贈新臺幣十萬元整予少年之家  沈瓊林  筆） 老翁一怔，楞了一會兒。 少東道：「我住院期間，有一天，沈媽媽高興地告訴我，透過平面媒體報導，得知臺灣後山偏遠部落，有一群年輕人需要社會大眾援助，幫忙就學、就醫等……發願把平日積蓄捐出，幫助誤入歧途的失學青少年，請我退伍回臺灣後，到花蓮玉里鎮山地部落跑一趟，親自將善款捐給那兒的牧師，並囑咐我爾後事業有成之日，再面交收據。」 「那為什麼……」 「金先生，先別急，請聽我說。」 「我照做了，但不是用沈媽媽辛苦節省下來的買菜錢，而是以我的一點心意來支應。收據上的捐款人欄位，受贈機構仍是填寫『沈瓊林』，這是我對她的一點兒敬意，九牛一毛，不算什麼！如今，我飛黃騰達，前來實踐諾言，親自走訪金門一趟，希望將收據及善款遞交（還）給她，誰知世間無常，她竟不幸因車禍驟逝。」 「印象中，沈媽媽瘦弱矮小，有些駝背，一頭烏黑捲髮，一襲粗布素衣，虔誠向佛，彷彿鄰家的長輩般親切誠懇，待人接物應對得宜，深受醫院員工的喜愛。我……永遠忘不了她陪我在花崗石醫院外頭做復健的場景，一步一步引領我向善，期勉事業有成之後，要記得回饋孕育我們的國家，親友，乃至不認識的陌生人。」 老翁紅了眼眶，頻拭淚，道：「唉……她就是這樣，凡事都先想到別人的需要，先設法滿足弱勢者的期望，就算自己餓著肚子，也無所謂！醫生說營養不均衡、過度勞累，對她的血壓及心臟很不好，尤其，被診斷出罹患糖尿病，卻還堅持每天到醫院做義工服務，也不先把自己身子養好……」 在緬懷親人、恩人的氛圍中，少東忽地從西裝外套內抽出一張支票交給老翁。 「你這是幹什麼？」、「把我當成什麼呀？」 少東懇切的說：「您誤會了！金先生，想麻煩您幫一個小忙。請與我一同出席鎮上的『義工』國小落成啟用典禮，擔任貴賓……這張一億元支票，是作為興建學校的經費，想請您親手交給校長，未來，學校設立的圖書館將以沈媽媽之名來命名，格外有意義。」 原來，金湖鎮教育單位最近為了新建小學的地方自籌款傷透了腦筋，希望能獲得外界奧援，減輕地方教育建設的負擔，讓中央有限的分配額能夠優先運用到改善軟體教學設施上，提升學習環境品質。 正好，鎮上前幾任的國小校長跟洪興紡織創辦人是舊識好友，得知消息後，便囑咐中生代接班人李家雄帶著滿滿的慰問與鉅額善款前來，希望為地方興學貢獻棉薄之力，並藉以感謝「在地人」對李家接班人曾經提供的援助。 「教育乃百年大計，苦不能苦孩子。」少東信誓旦旦表示。 「李先生，我代替所有鎮民，謝謝您的愛心，謝謝！」老翁聲淚俱下。 「別這樣，我會折壽的，金先生快請起！」 半年後，金湖鎮義工國小圖書館前，矗立著一座和藹可親的女性半身雕像，乃出自於臺灣知名石雕大師之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把沈媽媽神韻完整地呈現出來，她生前希望資助地方教育的夢想，獲得了進一步的落實，在鎮上傳為美談。 「瓊林」圖書館每當沐浴在夕陽餘暉底下，顯得金碧輝煌，建築物影子並隨著西沉陽光角度挪移，映照出碩大雞心樣貌；兒童們於館前嬉戲玩耍，家長陪同沉浸童年時光，倦鳥歸巢低空慢飛，環形田徑跑道上人影穿梭重疊，親子追逐或停留在盪鞦韆、溜滑梯、單槓、蹺蹺板、籃球場、排球場……欲罷不能，交織成一幕和諧的浯島生命小圓舞曲。 金先生常來，常來義工小學擔任義工。 他常在妻子雕像前佇立良久。 良久。（下）     ◎黃昌彬   老翁打斷了獨白局面，輕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照片相框，逕自站起來點了一根菸，用力地吸了一口，尼古丁與菸焦油等物質起了物理作用，在胸腔內驅走寒意，一吐氣，混同著二氧化碳，通通被排出體外。老翁道：「我對你，有印象。內人曾三番兩次提到，還說你長得像她英年早逝的堂弟，如今看來，果真不假！」 「你等等！」（咳咳……）移動略顯遲緩的身軀，老翁轉身踱步入書房內，少東耳際傳來翻箱倒櫃雜音，狐疑地等候著，轉眼間，十分鐘悄悄地溜走了，他忍不住大聲詢問：「需要幫忙嗎？金先生。」 一手扳開簾幕墜子，老翁緩緩探出頭來，蹣跚往破舊黑色條紋沙發走去，手裡還拎著一袋東西；待端坐妥當，放下了柺杖，老翁伸手入袋內，取出幾本書籍，用嘴巴大力地吹了幾口氣，灰塵蛛網四散竄飛，惹得少東鼻子搔癢，不經意的打了一個噴嚏。 「不好意思！」少東用手帕摀著口鼻，深怕再次發作。 「沒關係。」老翁仍低頭在袋中繼續搜尋，反射動作也似地答應著。 「這幾本書，有印象嗎？」老翁用食指與拇指挾住書本，舉高提示。 少東猛點頭。他雖隔著約四尺之遙，仍能清楚看見泛黃的書皮封面，上頭斗大的毛筆字跡寫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大悲咒」…… 「這都是沈媽媽最常看的幾本佛經，並曾在我病床邊誦念，講解佛教奧義。」 「這幾本書是內人堂弟生前禮佛禪修時的工具書。沒有信仰的她，在親人驟逝之後，開始潛心翻閱，似乎在其中悟出一些道理來了。每每她從醫院返家，若巧遇休假的我，必然會講授一些佛經領悟，直覺妻子有慧根，我也同意退休之後，晚年一同出家學佛的想法，但這些，都只能成回憶了。她從沒入我夢來相會，不知在極樂世界那邊過得好不好……」一團煙霧上騰，瀰漫了老翁頭頂方圓，思念愛妻之情溢於言表。   ◎福報滿人間   「這是什麼？」 少東掏出口袋裡一封信件，輕手攤開，連同一張收據，遞給老翁過目。 「這是我老婆的字跡呀！工整娟秀，瘦骨嶙峋，一如其人。」 （……捐贈新臺幣十萬元整予少年之家  沈瓊林  筆） 老翁一怔，楞了一會兒。 少東道：「我住院期間，有一天，沈媽媽高興地告訴我，透過平面媒體報導，得知臺灣後山偏遠部落，有一群年輕人需要社會大眾援助，幫忙就學、就醫等……發願把平日積蓄捐出，幫助誤入歧途的失學青少年，請我退伍回臺灣後，到花蓮玉里鎮山地部落跑一趟，親自將善款捐給那兒的牧師，並囑咐我爾後事業有成之日，再面交收據。」 「那為什麼……」 「金先生，先別急，請聽我說。」 「我照做了，但不是用沈媽媽辛苦節省下來的買菜錢，而是以我的一點心意來支應。收據上的捐款人欄位，受贈機構仍是填寫『沈瓊林』，這是我對她的一點兒敬意，九牛一毛，不算什麼！如今，我飛黃騰達，前來實踐諾言，親自走訪金門一趟，希望將收據及善款遞交（還）給她，誰知世間無常，她竟不幸因車禍驟逝。」 「印象中，沈媽媽瘦弱矮小，有些駝背，一頭烏黑捲髮，一襲粗布素衣，虔誠向佛，彷彿鄰家的長輩般親切誠懇，待人接物應對得宜，深受醫院員工的喜愛。我……永遠忘不了她陪我在花崗石醫院外頭做復健的場景，一步一步引領我向善，期勉事業有成之後，要記得回饋孕育我們的國家，親友，乃至不認識的陌生人。」 老翁紅了眼眶，頻拭淚，道：「唉……她就是這樣，凡事都先想到別人的需要，先設法滿足弱勢者的期望，就算自己餓著肚子，也無所謂！醫生說營養不均衡、過度勞累，對她的血壓及心臟很不好，尤其，被診斷出罹患糖尿病，卻還堅持每天到醫院做義工服務，也不先把自己身子養好……」 在緬懷親人、恩人的氛圍中，少東忽地從西裝外套內抽出一張支票交給老翁。 「你這是幹什麼？」、「把我當成什麼呀？」 少東懇切的說：「您誤會了！金先生，想麻煩您幫一個小忙。請與我一同出席鎮上的『義工』國小落成啟用典禮，擔任貴賓……這張一億元支票，是作為興建學校的經費，想請您親手交給校長，未來，學校設立的圖書館將以沈媽媽之名來命名，格外有意義。」 原來，金湖鎮教育單位最近為了新建小學的地方自籌款傷透了腦筋，希望能獲得外界奧援，減輕地方教育建設的負擔，讓中央有限的分配額能夠優先運用到改善軟體教學設施上，提升學習環境品質。 正好，鎮上前幾任的國小校長跟洪興紡織創辦人是舊識好友，得知消息後，便囑咐中生代接班人李家雄帶著滿滿的慰問與鉅額善款前來，希望為地方興學貢獻棉薄之力，並藉以感謝「在地人」對李家接班人曾經提供的援助。 「教育乃百年大計，苦不能苦孩子。」少東信誓旦旦表示。 「李先生，我代替所有鎮民，謝謝您的愛心，謝謝！」老翁聲淚俱下。 「別這樣，我會折壽的，金先生快請起！」 半年後，金湖鎮義工國小圖書館前，矗立著一座和藹可親的女性半身雕像，乃出自於臺灣知名石雕大師之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把沈媽媽神韻完整地呈現出來，她生前希望資助地方教育的夢想，獲得了進一步的落實，在鎮上傳為美談。 「瓊林」圖書館每當沐浴在夕陽餘暉底下，顯得金碧輝煌，建築物影子並隨著西沉陽光角度挪移，映照出碩大雞心樣貌；兒童們於館前嬉戲玩耍，家長陪同沉浸童年時光，倦鳥歸巢低空慢飛，環形田徑跑道上人影穿梭重疊，親子追逐或停留在盪鞦韆、溜滑梯、單槓、蹺蹺板、籃球場、排球場……欲罷不能，交織成一幕和諧的浯島生命小圓舞曲。 金先生常來，常來義工小學擔任義工。 他常在妻子雕像前佇立良久。 良久。（下）    

  琇琇坐在咖啡館內，那杯熱熱的咖啡飄著香，不時翻動著桌面上的書本。 小宇再一次的遲到，也許會失約也說不一定，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她決定不再等待，但也不打算離開，就這樣看著書本，消遣時間。 熟悉的咖啡館，有著熟悉的人事物，就連推門而入的也幾乎是熟悉的身影。 兩人之間的距離早已出現，不是不知道彼此間的裂縫愈來愈大，只是，不想放棄愛情的那種執著，讓琇琇一次又一次的等著、盼著，期待著小宇的身影。 深和淺的感情在交替著，她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著，但他顯露於外的疲態，清清楚楚的交代著他對這段感情的結局，在黑夜與黎明的交接點，她總是更明白。 即使明白，卻也不想去改變現狀。 或許你知道下一步的棋應該如何下，走了這一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或許會全盤皆輸，也或許會出其不異的出奇招，但她只是習慣這樣的生活，漸漸的也習慣等待、習慣失約的他。 又一個客人推門而入，門上掛著的風鈴清脆的發出聲響。 是他，每一次他總是帶著那本厚重的原文書，坐下來之後，服務生即會送來他的咖啡。 在無數次的等待中，她發覺他總是帶著同一本原文書，那應該是本法文書，她不懂法文，但她喜歡看他沉浸在書中的世界時，那樣的寧靜，那樣的沉醉。 琇琇知道自己的感情，正走到逆風的時候，但是，總有風向轉變的時刻。 又一次在天未明時醒來，她打開窗，讓清晨的風吹來，微微涼的也伴著些許濕氣，又一次坐在梳妝臺前，她看著自己。 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是還年輕勉強也是，但為何卻漸漸的在臉上沒有自信，整個人黯淡而無光。 自信是自己給的最美麗的妝容，她卻選擇尋找別人給予她的自信，這麼幾年來，她遺失的比獲得的還要多，放棄的比努力還要多。 最近，她開始尋找進修的資訊，在工作閒暇之餘，開始投資自己，朝有興趣的方向去。 偶爾她還是會去那間咖啡館，而小宇早已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那位總是帶著法文書的男子，最近都沒遇見，向服務生打聽，只知他到法國去遊學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人生不就是不停的在錯過又遇見，這就是人生。 她悄悄的祝福那位男子擁有美好的人生，也希望自己擁有更美好的前程。 如今，她將興趣變成了事業，又是一個清晨，她從被窩裡醒來，看著將明的天，於是她又坐到梳妝臺前，看著自己。 即使是素顏，卻也和之前的自己截然不同，閃著自信的光芒。 女人，不只是外表亮麗，由內而外的光芒，更是無法掩飾。 她笑了，笑的很開心。

  ◎自戕   砰── 「擎天呼叫，擎天呼叫，急call醫生待命，三分鐘後抵達……」 飄雨暗夜裡，東北季風冷颼颼地灌進了高粱田旁的防空堡瞄準孔，陣地內傳出陣陣的哀嚎咆哮聲。 鮮血汩汩噴湧而出，濺灑了牆面、地板等軍事要塞的結構體，腥紅血液味讓人驚駭。六五K2步槍被逐漸乾黑血漬吞沒，像陷入流沙裡，等待消失。 「忍著點，兄弟！你沒事的，馬上帶你到醫院……軍醫到了沒？醫──護──兵……」 連長雄渾的嗓音漾開，在銅牆鐵壁的偌大空間內迴盪著，三十出頭的他，即便在部屬生死交關之際，仍鎮定異常，指揮若定的調集行伍，表情一如76mm防空砲般的剛猛冷冽。 淒風苦雨中，望斷天涯路。 救護車疾駛出尚義機場旁的威武營區，直奔咫尺之遙的花崗石醫院，搶救因小腿槍傷，失血過多即將失去意識的新兵李家雄。   ◎尋覓   立冬，朔風肆虐猖狂。 一輛黑頭轎車緩緩駛抵「海印寺」旁的一排古厝。甫停妥車輛，身著鐵灰色西裝，戴著黑色太陽眼鏡的司機下車，畢恭畢敬開啟右後車門，裡頭的洪興紡織少東拄著金屬柺杖下車，一步步踩踏在這塊十七年前曾造訪過的淨土，重溫舊夢。 循著戶政事務所提供的地址，以及隱約模糊的印象，這名東台灣大地主之子展開了尋「親」之旅，找尋當年服役期間的一名恩人的先生、一位永遠的摯友的丈夫，讓感激之情獲得宣洩出口。 整排古厝大門斑駁，鐵鏽滿佈，紅漆剝落地面，留下了無情歲月痕跡，每戶門前還插著一根旗桿，撐起隨風飄揚的國旗。 「叩叩……叩叩叩叩……」 出來應門的，是一位拄著柺杖、年近八旬的老翁。 「請問，這裡是『金』宅嗎？」 「先生，您找誰呀？」 「您好，我姓李，您夫人是我的再造恩人……」（遞上名片）少東說明來意後，老翁延請客人入內。 「你在外面等！」（少東示意司機） 「我一個人住，客廳很亂，不好意思，請隨便坐。」 「軍中服役，是人生的轉捩點。有機會認識沈媽媽，她的恩情，一輩子不敢或忘……」洪興少東娓娓道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誦經機不停播放著拔苦予樂的佛陀聖號，香煙裊裊飄散在低矮客廳裡。 （咳……咳咳……咳咳咳……） 白髮蒼蒼，老翁戴起粗黑框老花眼鏡，一手拾起玻璃酒杯小酌陳年高粱，一手輕撫亡妻的遺照，影中人笑得燦爛如昔，雖然這已是十七年前的往事了。 少東暢所欲言，拼湊起年少輕狂片段，勾勒出沈媽媽不為人知、視病猶親、熱心助人的一面。   ◎解脫   李家雄少東為家中獨生子，自幼飽受父母溺愛，養尊處優，不食人間煙火。但這也造就了他在入伍服役後必然的「群體生活不耐症」。下部隊後，情況更每下愈況。 「李家雄，金門防砲司令部野戰二營……」台下一陣歡聲雷動，掌聲不斷，因為外島「金馬獎」簽又少了一支。 抽中了外島簽，他腦海一閃而過，倏地興起了逃兵的念頭──本少爺才不去什麼鬼離島地方，鳥不生蛋的，縱情享樂才不枉此生。 但即便家大業大，家族叱吒一方，李家雄仍不敵一紙徵兵令的最後通牒。 從臺灣本島至金門當兵，越過了臺灣海峽的藩籬，在無垠天邊的家長權勢無法恩澤孩子，使得少不更事的李家雄變得更加躁動不安，成天疑神疑鬼的，彷彿有人亟欲加害於他。 選擇自我傷害一途，是李家雄跳脫軍旅生涯的天真想法。 「站哨時的配槍與實彈，成了助我解脫窘境的唯一工具，我算計著：用錢無法打通關節，若弄瘸了一隻腿，回鄉之途應不遠矣，提早離營便如探囊取物，誰會要一名跛腳之徒執干戈以衛社稷呢？」 摸著隱隱作痛、肌肉萎縮略微蜷曲的右小腿，少東回憶：「步槍子彈貫穿了腿部，X光片子下呈現粉碎性骨折；如果我過不了二十四小時的第一道難關考驗，肌肉組織持續壞死，醫生就要進行截肢手術，以保全性命……」 靠坐在先總統蔣公「忠黨愛國」書法題字底下，老翁一臉疑惑的聆聽著。陽光斜射進屋內，玻璃櫥櫃內擺飾的陸軍中校軍階牌兀自發亮著。 當時，在花崗石醫院擔任義工的沈媽媽，第一時間聽聞有新兵受了槍傷，立即從一般病房奔赴加護病房外頭，雙手合十默禱，祈求佛菩薩顯靈，保佑年輕人度過險境。 「你醒來了，年輕人。」沈媽媽在病榻一旁不停地禱念大悲咒，合掌的手心、手背盤繞著金黃色的一串琉璃佛珠，在微弱日光燈的襯托下，她像極了慘白病房裡的一尊佛菩薩身影。 李家雄微微張開雙眼，床頭光源刺入瞳孔，眼睛旋即又闔上，身體下部的劇烈疼痛，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懼與徬徨。 「妳、是、誰？……哦，我沒死？……這裡是醫院嗎？我爸媽呢？……」（眼淚流淌而下） 「噓……，小聲點！我姓『沈』，醫院的人都叫我沈媽媽。剛才你連長和幾名憲兵隊的人都來探視你，現在可能還在門外頭商量著。有什麼需要，也可以跟我說，當義工快十五年了，醫院內外環境都十分熟悉……」 不待沈媽媽說完，刺痛撕裂感如箭矢穿心，李家雄陷入昏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又甦醒過來。 他痛苦地睜開眼睛，但眼前碩大熟悉的身影震攝住欲言又止的人兒。 「李、家、雄！給我搞什麼飛機呀！想死，還不容易嗎？別在我連上鬧事，要判軍法知不知道，到時，你就有當不完的兵了……」連長板起撲克臉孔，一陣嚴厲斥責，他羞赧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連長義正詞嚴破口教訓後，便憤怒不平的離去，恨鐵不成鋼。 在接下來的六個多月療傷期，連上弟兄無一人前往探視李家雄，他在防砲連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 但在花崗石醫院裡，他卻意外獲得了忘年之交，備受呵護。   ◎施比受更有福   這天午后，護士們依舊按時交班，遵照醫囑，為受槍傷的李家雄敷藥更換點滴瓶及尿袋，注射消炎抗生素針劑，並記錄傷口變化；縫了六十幾針的傷口即便拆了線，仍像不規則的海星爪，緊緊貼附在小腿上，烙印下難以抹滅的愚蠢行為標記。 「沈媽媽，麻煩您了！護理站人力近期不夠調度，醫師交代1392房病人要持續做復健，請幫忙帶至醫院門口外廊道，以助行器作步行運動，每日午后一次，每次三圈……」護理長親切說明著。 擁有護士背景的沈媽媽，只要天空放晴，必然陪著李家雄一步一步的邁向復健之路，即使天公不作美，也機動地改在中庭走道練習，務必給患部肌肉有伸展鬆弛的機會，訓練肌耐力與毅力。 「無論是患部或正常部位，都要均衡運動，再針對受傷腿部加強應力訓練，舉上擺下轉動，但不要硬拉或久站，膝蓋受力平均，才不會傷到關節與韌帶……」 沈媽媽露出一貫的笑容，柔情似水的叮嚀、陪伴、示範著正確的舒展姿勢，漸漸地融化了一顆頑固的心，安撫一個漂泊的靈。 義工媽媽扶持病患的景象，在落日餘暉下，拉長的剪影就像一幅母子互動圖，吸引了路過民眾的眼光，扣人心弦。 「家雄，吃苦當作吃補！沒什麼啦。我父親在八二三砲戰時，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留下妻子及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孩。母親獨力撫養孩子長大成人……我們家三姊妹都嫁給軍人，這是很光榮的事情。你瞧，那青天白日的軍徽底下，軍人用生命成就大愛，捍衛疆域國土，拋頭顱、撒熱血，國族才得以延續呀。你說是吧！」 「當時認為義工媽媽在說教，沒什麼理會，」少東哽咽，說：「雖然，她不會哭得稀巴爛，或者如父權思想作祟般，對我咆哮吆喝、頤指氣使的，但心想，她也跟爸爸媽媽，甚至是連長一樣，只愛說些大道理，我打從心底不服。」 「但是，就算無禮冒失，任意取鬧，沈媽媽仍不厭其煩，苦口婆心的灌輸為人處世態度，我母親才不會這樣對我……」少東眼眶泛紅，鼻涕眼淚不聽使喚地滾落竄出了。 （上）

是陣陣小雨點滴在心頭，牽起漣漪微波盪漾。 原來小雨一直存在已久，但是池子不知道。池子以為小雨只是不經意的降臨，像蜻蜓點水那樣看起來很輕，卻很深刻。只是池子裡有一大片安穩的水，安穩的水占滿池子，讓池子快要忘記小雨的存在。 直到夏天到了，太陽的炎熱，讓池子裡的水慢慢沸騰，浮動的水，想要離開池子。池子除了一大片的水，還有池子所孕育的微小生命，它們正在成長，它們就要獨立離開池子保護了！但太陽的炎熱，逼著水漸漸蒸發，讓池子不知所措。 「水的消失，是小雨的降臨，還是池子的不挽留？」最後剩下小雨和池子，原來，池子希望小雨可以留下，其實是池子不想走，想待有小雨的地方，於是向水道別。

為了讓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花，可以開在我家，於是有機會上台北，我就跑到花市去找不同的花卉品種，所以我家現在春天常有桃花、杏花開，還想有機會再買棵李花來種。 九重葛是我最欣賞的花卉，我每到不同的地方，就會特別注意觀察，一看到有不同的花色，就設法買了回來或是請好朋友分送一些回來扦插，因為九重葛花期長，花色豐富，隨時都開著不同顏色的花，就會有豐富的層次感，不僅將家點綴得花色如海，特別的是蝴蝶就被吸引了來，鳥就跟著來，有時麻雀成群在花間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熱鬧又有趣，仔細聽有時候發現牠們像是在吵架！ 有次經過金門縣文化局，發現那裡有種植物沒有看到葉子，但滿樹的花，非常的漂亮，原來它叫風鈴木，於是設法找來種在庭院外，它是先開花再長葉，所以重重疊疊的花，很難不被它吸引，我把它種成籬笆樹，經過的左鄰右舍莫不誇讚的說：真是美麗！都和我一樣總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花？ 今(99)年可能是天氣夠冷，我在台北買回來的梅花，元旦就開花了，經過連續幾波寒流讓它更是百花競放，有好朋友來訪，我就會像獻寶一般，帶著他們來賞梅，果然如大家所熟知的，梅花愈冷愈開花，每一枝條上都擠滿了花苞，每天看著它依序綻放，開了快一個月了，最近開始有綠葉出現。 我家庭院裡外各種了三、四棵小葉欖仁樹，最近我觀察到一個有趣的現象，那時我在為不同的樹種施肥，忽然一陣風吹起，似乎下起雨來，但當我停下工作，直起腰來，仔細一看，原來不是下雨，是小葉欖仁的葉子，在風中數百、上千的葉，在空中飛舞，形成一片特殊的景觀，彷彿下著葉雨，真是讓人嘖嘖稱奇！葉如雨下，我接老婆下班時，就告訴她這奇特的景觀，她驚奇的說：啊！葉雨，怎麼那麼特別？ 小葉欖仁的葉雨，其實也是一種生命的循環，在季節的變化中形成的一種自然現象，當葉子掉光的枝椏，又有不同的景觀出現，常有些如國畫中，帶著蒼茫的蕭瑟感，讓人有幾分北國冬天的寒凍之意，不過更讓人意外的是上面露出了像口袋似的鳥巢，有些則以枯枝橫架成一個巢，原來小鳥為了營造一個繁殖的家，是用了這樣多的腦筋；這樣的生態也有讓人省思與學習的地方。 隨著立春的到來，今(99)年的櫻花比往來開得早，成串的花，就像一串串的風鈴，綠繡眼這種喜歡吸食花蜜的小鳥，常見牠們結伴成群呼嘯而來，屋前兒子幫忙種的柚子樹今年滿樹的花苞，現在陸續開花，花的香味飄散整個草地，柳丁花、檸檬花都競相開放，桃花也開花了，數一數每天至少有6種花在開，常在樹間整理、施肥時，就會被花香吸引，仔細看鳥啦、昆蟲啦都來了，再加上最近春雨頻頻，大地真是充滿生命的活力，人也跟著精神抖擻。

  到了西門，哇！有人早就出景區品茶去，泰明說商店裡有很多硯台，可以看看，端硯的出產地，到遊覽區的商店都看得到，但都賣得很貴，因為這些名硯不再是寫字磨墨，而是藝術品，擺著附庸風雅。   真捨不得離開這麼美得讓人舒爽的湖光山色，車子沿著星湖，遠望更是絢麗奇特，進入肇慶市區火車站前，好熱鬧，酒店、商店林立，大家好開心，晚上可以出來逛街，哪知車子一直開也不停，曉梅說是住在肇慶的另一區高要市，過了西江大橋，有人說什麼高腰低腰簡直是靠腰，加上天色漸暗燈火又不亮，一看住宿的麗晶大酒店在山腰上，心都沉，有人說不錯，河堤邊有很多燒烤夜宵，有蒙古包，上了大酒店，大家眼睛為之一亮，風景不錯，可以看到西江夜色，飯店設備也很高檔，晚餐在住宿酒店的金福樓，沒看清楚，還以為是全福樓。   瓊芳吃了藥，一路下來不見好轉，招治想向餐廳的廚房來點醋和糯米，幫瓊芳推拿，活絡筋經，曉梅幫忙找來都不是，用完餐後，我們一群人在阿瑞的帶領下，出發到街上去找超市雜貨店，整條街東問西找，都說去市場才有，市場一直走，走過好幾條街，一看有很多人，又有很多小販，這下準錯不了是市場，好不容易，終於買到了，還買了個小盆子來攪和糯米及醋，大功告成，接著全看招治的民俗療法了，出門有阿瑞和招治這夫妻倆罩著，安啦！   我們的房間和圓目、金瓊是相通的，好晚了，還聽見圓目、金瓊的聲音，我半夜過去問說你們還沒睡看電視？大概沒睡好，隔早起床，瓊芳好多了，輪到我喉嚨怪怪的，招治說，還有糯米、醋，晚上再幫我推拿。   十一月十一日，早餐品嘗了曉梅特別介紹的「肇慶裹蒸」，像我們的粽子，就是糯米包剝了皮的綠豆加塊肥肉，好吃嗎，吃不慣，還是阿瑞和招治的阿婆粽子比較好吃。還真別小看肇慶裹粽，在廣東可是出了名，包金箔的裹蒸還真的「買得起的吃不起，吃得起的買不起」因為那都是送禮的。   八點出發往鼎湖山，經過七星岩牌坊廣場，讓大家又驚艷一下，原來昨天是在西門，仿古建築的牌坊是南門，曉梅是不會讓車內氣氛冷場，她會說些故事如珠江江邊的漁塘桑樹，最環保的桑養魚的資源再回收，就是利用了蠶寶寶的便便，還有沒出嫁的老姑婆自梳女的生活，還有三水人出洋到新加坡討生活的紅頭巾的落番客等，當然要去的景點也會多加介紹了。   一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鼎湖山腳下，鼎湖山是廣東四大名山之首，四大名山是鼎湖山、羅浮山、西樵山、丹霞山，位處北緯23度10分，東經112度34分，離肇慶城區十八公里，原始森林面積十一點三三平方公里，最高處的雞籠山頂高一千點三米，生長的野生植物近二千種，有動物八百種，是我國第一個自然保護區，也是我國第一個世界人與生物圈計畫保護區，被譽為「北回歸線上的綠寶石」，活的自然博物館，空氣負離子含量高，是離城市最近的原始森林，故有「城市森林」、「天然氧吧」。

  寫在前面：父親自老家來台小住，閒聊中，提及家鄉老人福利優渥，左右鄰居叔伯多戶都是公嬤因此收入而能照顧其孫輩們。聽在耳裡，心情複雜且沉重，日換星移，這，那裡不對了？記憶中島嶼的子民應像文中沙漠中的椰棗樹，那樣的有生活能力…   據說，海灣的沙漠在駱駝隊伍時代，生活取食不便利，兩顆椰棗便可撐過一日的營養所需。不知這傳說的真實性如何，日復一日的波斯灣國度，多少過客來來去去，高大屹立的椰棗樹，迎著烈日豔陽，像是在這塊土地生活過的人，被訓練得必須堅強還是堅強…。 香港，趕著重疊兩個午夜的航班，摸黑啟航。凌晨，沉睡的杜拜似未甦醒，仍以一絲冷清與黎明前的靜謐迎接我。 歲末，它像疲憊的旅人，不勝負荷馱著這只沉重的金融風暴背包，如今，它要喘氣、要歇息、更要酣睡。 在Eid節的假日 （回教國家重要節日「獻祭節」又稱宰羊節）尾聲，我急急惶惶取道於此，只為轉機橫渡紅海到濱臨地中海城市－阿爾及爾與卡薩布藍加。盤旋三日，我亦如狩獵的捕者，嗅出野放地的若干訊息：大廳移民局通關的快速異於往日緩慢移動的長龍；旅店賓至如歸的設施如廚房烤箱、微波爐、洗衣機、客廳辦公大桌，快速網路連接等生活起居必需一應俱全，經濟實惠優於往年的收費；簽證兩日內即核發下來，舒緩的心情，異於昔日航班的逼近仍揪著眉心等待。早安，沉睡中的杜拜。 十二月，沙漠最舒坦的季節。早上十點許，陽光仍以凌厲之姿張牙舞爪在海灣城市的每一角落，逼視著長夜未飽眠的雙眼，一絲刺痛感直催淚水自眼角微微汨出。 登上沙布爾戰艦似的吉普車，老友再見熱絡的寒喧，一年多未見的他，顯見成熟幾許。略帶歉意的表示未能讓剛剛下飛機的我好好休息，必須強押我趁週五假日來臨前往工業區看其工廠。車子咻一下就出杜拜市區，疾駛在高架筆直的公路上，朝著海灣沿岸的另一城邦而去。  沿路，重要路段花木扶疏與地毯似的草坪顯得賞心悅目，耀眼陽光下，白得發亮的阿拉伯風味的方正住宅群落，訴說過去十來年沙漠急遽發展的成績。 沙布爾邊握著方向盤邊細訴過去一年來經營工廠的心得，我聆聽著。 「妳看！這些建築物已停工數月，直到這個月才復工。」他遙指前方路旁數棟鷹架橫陳蓋著一半的建築物，開始訴說過去數月來個人生意受到金融風暴的威脅。順著手勢是車子輾過寬敞的柏油路，緊緊的依偎著沙粒地，一窪水湖引海灣的水人工造海，與沙粒地苦苦糾纏著，矗立突出未完成的建築物，彷彿是海市蟄樓寫照似活生生的教材，攤在眼前。原來，高樓平地起，一步一腳印，千古不滅定律，在此又一印證。 但是話鋒一轉，沙布爾怨懟、不滿的口氣接連而出： 「太混亂，這裡每一邦聯都有各自法規，莫衷一是，放任一些地下小個體戶任意破壞市場秩序。」 「當地人因有著政府庇蔭給他們房子、土地，坐收租金。他們都是薪資優渥的公職人員，那裏懂得生我們意人的苦。」 「妳知道嗎?這個國家，所有的醫生和技術人員全都是外來人口。」 抱怨之水流如閘門一打開狂洩不已，眼前這弟弟般年紀的年輕人，如渡海而來、生活在此地的百萬印度人之其中一個，為著生活與夢想在異地打拚。對他印象佳是他有著溫厚個性，在此時此刻市場景氣寒天裡，可感同身受，樂意當他心聲垃圾傾倒者。他說唯一可安慰的是自結婚八年來，四月前喜獲麟兒，初為人父喜悅溢於言表，並問起前幾年隨我來此的女兒，我說她已長很高了，如果能事先告訴我生兒子之事我會準備一份禮物，他客氣的說：「謝謝。」 車子進入了工業區，各式五金店、工具店、修繕店一併映入眼簾，偶而夾雜著英文阿拉伯文相間、豔麗色彩看板餐飲店，大部分經營者都是漂洋過海而來的印巴人。當然，市容有些凌亂，但深諳這裡各角落處棲息著為生活而離鄉背井的遊子，每個月都要攢寄微薄所得回家鄉。 車子忽地在一排緊連十來間房子空心磚砌著一半的工地停住，他略帶歉意解釋，地主拆下他原來的辦公室重新蓋這一排房子，完成後會分租他一間。工地已進行了一年，所以辦公室在一間臨搭小房間，引我入內，兩張桌子加上置放檔案架子，連人要轉身都困難，他客氣的問我來個茶喝，怕帶給他麻煩忙說不了剛在飯店用過早餐才喝過。 我瞠目結舌這般景象，因為前面這排建造中的房子臨大馬路，後面即是ㄇ字形他搭蓋的廠房，每日風沙塵飛揚，機器不偏不倚每日默默承受飛來的塵屑以供棲息著，縱使經過千百度火侯鎔鑄過的堅硬機器，哪堪日日夜夜如螞蟻群般的沙塵吞噬其金剛不敗之身？ 我不禁提高八度的聲音：「哎! 這怎麼可以? 這樣的環境對機器很傷呢!」心中萬般不捨，賣出去的機器像嫁出去的女兒啊！ 他回我以一個無奈的神情，那是綜合著離鄉背井討生活的不易與在異地他人屋簷下任人宰割，一種遊子似無奈與深沉的悲哀。 「沒辦法，這種情況已一年多。」 「還有多久才會完成?」 「還要一年多。」 「為什麼?難道不能請地主早點把房子給蓋成?」深知國外蓋房子都比台灣來得快。 他搖搖頭。 原來，地主早已預收他一年的廠房租金，名目是出租廠房，實際上租到的是空地一片，地上建築物仍由沙布爾他自己出資建蓋，合約雖簽五年，中途隨時要他搬遷也愛莫能助。地主是有權有錢本地人，鎮日不用工作，坐收租金與各種權利金，為了省錢雇四五個工人房子慢慢蓋。 說著說著，一襲雪白燙著筆直阿拉伯長袍的老者推門而入，沙布爾含笑與他寒暄並為我介紹：這就是地主，我多事急急的想為我客戶說幾句話，但是他只能說阿拉伯語，但聽兩人嘰哩聒啦不像似阿拉伯語，好奇一探原來他們兩人溝通竟是印度話，為什麼呢?因為地主長期僱有印度人為他工作，需要溝通學著學著就會了。 我請客戶向白衣老者翻譯我的意思，說沙布爾是一有為的年輕人，請求支持他，快快把房子建好以免過度傷害我的機器。白衣老者微笑點頭，不知他真的是否完全接受到我要傳遞的信息。 回程的路上，心情沉重無比。想著沙布爾處境，想著他遊子似的委屈，想著這塊土地多少遠離家鄉寄居此地的過客遊子，有著欲訴無門的遭遇，只有往內硬吞肚腸。鬱黯思緒縷縷不絕，愈想愈沉鬱，心底仍有一股不甘的聲音迴起：「不！道理不應是這樣的。」 突然，一道曙光照入陰霾心房的胡同裡，豁然開朗的發現，自心底為沙布爾高興與祝福，不管他遭受如何不平與委屈，在異地，他已學得生活下去的技術與能力、軔性與希望，這些獲得使他就像沙漠的椰棗樹，日日迎著烈日豔陽，昂然矗立著。 早安，沙漠的椰棗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