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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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這或許就是時代的悲劇吧!」婉玉呼應著說:「如依人性的觀點來說,顯然地,他們亦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在反攻大陸無望、不能回老家的此時,內心的苦悶和壓抑是難以用筆墨來形容的,這點極可能是造成他們心理不平衡的最大主因。當他們想要而得不到,或有任何一點不如意時,往往會以激烈的手段來發洩心中的不滿,遭殃的幾乎都是我們金門人。」 「不錯,這的確是時代的悲劇,而金門人何辜啊!我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案例:有引爆手榴彈與人同歸於盡者;有用槍械擊斃人再自盡者;有偷把彈藥放進百姓灶裡企圖傷人者;有誤擊倒楣的無辜者,甚至還有婦女被強姦強暴者……。」志宏屈指默算著說:「簡直數不清啊!」 「這簡直是我們金門人的悲哀。試想,在短短的十餘年間,除了歷經古寧頭戰役,九三、八二三、六一七等砲戰,以及單打雙不打的零星砲擊外,還要遭受這些老北貢的欺淩,金門人真是『歹命』啊!」婉玉感嘆著說。 「以前常聽阿母說歹命,那時年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好命、什麼是歹命,現在才真正領會到它的定意是什麼!原來不是吃好、穿好才叫好命;也並非每天上山下海就是歹命。或許,遭受到造物者的作弄,以及一些無法抗拒的外來因素使然,讓身心受到嚴重的傷害,那才叫歹命!」志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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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站在妳的世界之外──給女孩婷
我站在這裡 燈滅了 音樂停了 人聲像退潮的浪 愈離愈遠 我孤獨地站著 站在妳的世界之外 遙遠而又悲傷地望著妳 我的悲傷 是我的 我對妳的愛 是我的 那是我全部思念裡 僅剩的一點點自由 台北的雨 苗栗的風 刻劃著我青春裡不再回頭的執著 那是我為妳 而珍藏的一個秘密 我沉默地 遙遠地 站在妳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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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章七帖
1、飲者 李白名言:「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將進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古代人吟詩作樂,以酒為飲,更有「李白斗酒詩百篇」;現代人也以酒為飲,但不是吟詩作對,而是交際應酬或借酒消愁,然而「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當然,不能一竿子打翻一條船,也有不乏品酒高手,尤其,酒到微醺處飄飄然,那是美的境界。 拜資訊科技及廣告之賜,E世代、青少年以可樂和飲料為飲,他們不喝開水,且不運動,喝開水無色又無味,運動無聊又麻煩,整天上網、看漫畫者大有人在,難怪校園到處充斥著小胖子。 小時候住南部,我的一個叔公北上幫人製茶,每次返鄉都會帶茶分送親友,所以從小對茶就有些概念,喝得是大桶茶,現在知道那是「茶骨仔」,台灣每年大宗外銷日本。 十幾年前我住桃園市區,常和一群年輕朋友喝茶品茗,特別重視香氣和茶韻,也常逛茶藝館和茶店,對茶特別挑剔,不合口味者就喝不下去,到別人家泡茶,有時喝上一兩杯就擺著不喝。 搬到龍潭後我的茶觀完全被顛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一位長者娓娓道來他的茶經:什麼茶都喝,絕不挑剔,滿心歡喜,對主人誇讚感恩。這些話我似乎聽進去了,不再執著於香氣和韻味。 茶農說要種出好茶必須天、地、人三者結合,天指得是好的天候,地是環境,好的地點,人當然是種植、烘焙的人;要泡出好茶一樣要天、地、人三者結合,天是上述所製之好茶,地是有好的茶具和茶水,人當然是泡的人。 觀念改變,心就改變。喝茶以一種悅納的心、感恩的心去品嚐,茶也回應更多的甜美,也因為什麼茶都喝,我似乎更瞭解茶,台灣在九二一大地震後,茶區毀損嚴重,茶農在「既得利益」包袱下,不願意改良土質、品種,因此魚目混珠的現象日趨嚴重,真正的「好茶」可遇不可求。 我打趣的告知客人,從喝茶中可辨識好人或壞人,客人眼睛一亮,莫非我有特異功能,只因為「好人」泡「好茶」,「好人」喝「好茶」,還真有什麼特異功能呢! 用悅納和感恩的心喝茶,杯杯是好茶,處處有好茶。 2、涵養心量 彌勒佛似乎是心量最大的代表:「大肚能容,容天、容地、容人。」你我皆凡夫,應效法彌勒佛。大部分人見不得人好,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雪中送炭無人問,錦上添花猶避嫌。」即是最好的說明。 一同事述說她成為公務員的歷程,在公務機關當臨時人員時,被正式人員喚來使去,毫無尊嚴,心想「有為者亦若是」,哪天,她一定要成為正式公務員;一日下班,見同寢室的學姊猛K書,走進一瞧,方知公務機關招考的訊息,乍問之下,學姊丟下話語:「簡章不會自己看嗎?」天哪!明天是報名截止日,思考整晚後,鼓起勇氣報名。放榜日,同事名列前茅,學姊名落孫山。那天起,學姊搬離宿舍,兩人形同陌路。 另一朋友軍旅退伍後,因不想當公教人員而放棄轉任考試,在文官制度建立前,軍人轉任考試可說為職業軍人廣開後門,這位朋友在外面闖蕩多年後,也渴求安定,終於在「退輔會」安排下進入公務機關當工友,但多年下來,他的心一直不能平衡,一位雄赳氣昂的軍官竟淪為打雜的勞役者,恁誰也不能平衡,「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只能怨「時不我予」! 中國禪宗有一公案,一書生求教禪師「心量到底有多大有多小」?禪師告訴書生:「請你閉上眼睛建造一座城池。」書生閉目冥想,心中迅速構畫一座美輪美奐的城池,並回答禪師:「城池造畢。」禪師又告訴書生:「請你閉上眼睛默造一根鴻毛。」書生很快在心中造了一根鴻毛,並回答禪師「鴻毛造畢。」 禪師問書生:「當你造城池時,是否只用你一個人的心建造,還是動用千萬人建造?」書生答:「只用一個人的心造。」禪師又問:「當你造鴻毛時,是否用全部的心去造?或是只用一部分的心去造?」書生答:「用全部的心去造。」禪師告訴書生:「你建造一座城池,只用一個心;你造一根鴻毛,還是用一個心,可見你的心可大可小啊!」 莊子在「齊物論」中說:「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莫壽乎殤子,而彭祖為夭。」此話的大意為,一切大小都是表相,但在心靈的天平上應該等量齊觀,大千世界的一粒沙和恆河的一粒沙沒什麼兩樣,一切為「心」造;世人常受形相和現實所牽制,而使純潔、善良的心靈飽受灰塵,而逐漸萎縮,甚至枯竭。 心量可以涵養,也需要涵養。 3、學做「不是人」 如果有人無端被罵「不是人」,一定氣得跳腳;而如果做了傷天害理或損人利己之事,而被罵「不是人」,那應是罪有應得,因為連當人的資格都沒了。 政治人一直強調「拚經濟」的重要,而社會人也特別喜歡「愛拚才會贏」,因為經濟至上,人文相對遠遠落後,形成了「向上提升」與「向下沉淪」的拉鋸,更因而造成貧富遙遙的落差,從每年的國民所得可見一般,國民所得乃國民生產總毛額除以總人口數,不論有無生產能力皆包含在內,如此換算下來,八成左右的人達不到國民所得;這恰好證實一件事:百分之八十的財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上,真正有錢、成功的人畢竟少數。 中國文字實在有意思,「仙」字拆開來看是「山」「人」,住在人煙渺至的山上之人不就成了「仙」嗎?山地原住民應該都可以是仙人,最起碼比起滿是市儈的城市人真摯、純潔多了;一個人在修為上如果能夠不斷提升,提升到像山那麼高,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不就成了「仙」。 真懷念「李棟山莊」那個主人,已多年沒去,莊主安好否?一個隨部隊轉戰來台的老芋仔,遠離塵囂、遠離市儈,好客又熱情,退役後獨自到了李棟山,蓋起了簡單的民宿,提供愛好山野的旅人休憩,又便宜又方便,是大專生的最愛,在全台民宿熱興起前,莊主應是開路先鋒,他是最典型的「仙」。 相對的,「俗」和「仙」完全不同,俗字拆開來看是「谷」「人」,住在山谷之人,山上不住竟住到山谷,其實山谷才適合居住;就修為而言,如果不向上提升就向下沉淪,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修行人不是無為,而是非常精進的,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物質與精神永遠是拉鋸的,在金錢掛帥的時代,如果一味地增加荷包,凡事向「錢」看,而忽略了精神的提升,就變成「俗」人,甚至「俗不可耐」。 「佛」是修行的最高境界,佛字拆開來看是「弗」「人」,意思是「不是人」,當我們被罵「不是人」時,一定暴跳如雷,生氣至極,但當我們瞭解「不是人」便是佛時,不僅不用生氣,反而滿心歡喜,學做「不是人」是每個人要學的功課。 4、你不是孤島 獨立是互賴的基礎,缺乏獨立人格的人,果若一味經營玩弄人際關係,縱使得逞一時,只能說運氣不錯罷了,因為處順境之中,可以任你為所欲為,而一旦面臨逆境,光靠表象的人際關係就不足恃。 德不孤,必有鄰。表象的人際關係乃因利益關係的結合,或現實的隸屬關係,而當利益關係或隸屬關係瓦解,表象的人際關係也隨之崩潰;維繫人與人之間的情誼的,不在於言語或行為,而在於本性,虛偽造作的表面功夫很快就被識破,「真誠」讓人不會成為孤島。 我在「平鎮市大」讀書會的一位學員,第一次聽到「在讀書會可以說真話」為之震撼,從此愛上了讀書會;因為在工作的職場,爾虞我詐,對人總是帶著面具,原本的那份赤子之心已消失無蹤,這位學員不僅持續參加讀書會,也開始帶領讀書會。 我一位朋友的兒子對布袋戲近於癡迷,而朋友卻絲毫不感興趣,為了陪兒子看布袋戲,租了所有影帶,花了不少時間和不少金錢,但對增進父子情誼的助益卻無法估算。 另一位當教授的同學,專心致志於學術研究,甚少陪孩子,動不動就是叱責或數落孩子浪費生命,可想而知,親子關係有多惡劣,偶而良心發現,對孩子示好,想挽回孩子的心,也徒勞無功,孩子認為父親時時刻刻不忘批判,拿他和別人相比,卻未真正愛他、接納他,讓父親幾乎心碎。 無私無我的一位朋友為了在社區推動道德教育,號召了一群善心人士成立了社團,這群樂善好施的夥伴原先幾乎都陌生,卻因為默契相投,互相影響,成就了一番慈善事業,也成就了自己,有心就有願,有願就有力。 這證實「德不孤,必有鄰」,你不是一座孤島。 5、痛苦的石頭 石頭無情,無感覺,怎會痛苦? 人生難免痛苦,生、老、病、死都是苦,一個人究竟能承受多少苦,恐怕無人知曉,有些人承受不了,一了百了,有些人得了憂鬱症;痛苦往往起因於「我執」,看不透、放不下,若不執著,痛苦將如雲煙飄散。 我的一位球友最近聚會時吞雲吐霧,心情鬱卒萬分,追問半天,他只丟了一個「恨」字,果真「人生長恨水長東」,隔天,他約我漫步南天宮,五彩的燈飾將整個湖襯托得絢麗萬分,尤其變化的霓虹讓吊橋成為夢幻之橋,恍如置身時光隧道;我們繞行三圈,他剛好抽完一包菸。 他和盤托出痛苦之因:從年輕到中年所賺得的一幢房子,被老婆無聲無息賣掉,幾百萬撲通不見了,也不願說出錢的去處;事實上他一無所有,所有的動產、不動產都是老婆名下,他是多麼深愛他老婆。他邊說邊罵,菸不離手,手不離菸,可知他有多痛苦。他說這事發生已一年,他對他老婆毫無感覺,連她想尋短他都沒有感覺。 「為什麼不分手?」我好奇的問。 「她要一百萬,我只要給二十萬。」他忿恨地說,隨口吐了一團煙圈,彷如吐出他胸中的恨。 我勸他理性處理,免得徒留空憾,幸好還有固定工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他無動於衷,又碎了一句,又吐了一團煙霧。 德國心理學家法蘭柯,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被關進納粹死亡營,他的父兄、妻子都死於納粹魔掌,他則受盡嚴刑拷打,狀其悲慘;有一天,他赤身於囚室,突然頓悟,產生一種全新的感覺,他雖然受制於人,但自我意識卻是自由的,超脫於肉體束縛之外,他可以決定外界的刺激對本身的影響,在刺激與反應之間,自己還有選擇如何反應的自由和能力,這是日後被命名的「人類終極的自由」。 法蘭柯在最惡劣的環境中,運用自我意識的天賦,發掘人性最可貴的一面,那就是人有「選擇的自由」,這自由來自人類特有的四種天賦:自我意識、想像力、良知、獨立意志。 痛苦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痛苦來自執著,來自貪、嗔、癡、曼、愚,將痛苦注入石頭,讓石頭痛苦,將你的痛苦轉移,直到銷聲匿跡。 6、玫瑰情事 玫瑰玫瑰我愛你。 玫瑰是浪漫的象徵:情人節送朵玫瑰表達愛意,九十九朵表示愛情久久;餐桌上點個蠟燭、擺上幾朵玫瑰增添幾許浪漫氣息;在浴池放上幾瓣玫瑰、灑上幾滴精油浪漫到不行。 玫瑰也是情義的代表:不管晴天或雨天的午后,邀個知心朋友或三五好友共喝玫瑰下午茶,那是多麼賞心悅目、放鬆自在的事。 一個愛好玫瑰成癡的科技新貴,在網路上成立了玫瑰網站,號召了一群同好交換玫瑰心情:如何照顧玫瑰、如何培育玫瑰、如何和玫瑰對話。 這位熱心的新貴站長一次出差到美國,參觀了玫瑰展覽,如獲至寶的發現玫瑰新品種,也通過了海關檢驗,返台後研發培植新品種玫瑰,復育了上百棵,一聲令下,廣邀網友索取,分北中南三處,竟有八十人前往領取,站長和網友約法三章:相約明年,將心愛的玫瑰帶往彰化一處農場評比,前幾名有豐碩獎品。 半年後有一半的玫瑰已夭折,一愛玫瑰成癡的同事加入了此網站,也領取了新品種玫瑰,就在過年前發現玫瑰染病,不知如何是好,學藝術的愛女將玫瑰來個剃光頭,完了,這下全功虧一簣;豈知,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天不絕玫瑰,玫瑰也將絕處逢生。過年後,玫瑰長出新嫩芽,接著含苞待放,就在元宵節前大放異彩,開出了幾十朵又亮又麗的大玫瑰,也剛好趕上了比賽,當然意料中的得了大獎。 在苗栗南庄的小山頭上,有一處知名的玫瑰園,玫瑰綻放,咖啡飄香,對面的山頭雲霧繚繞,頗有「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覺,是一個可以滌盡紅塵多少煩事且沉澱心靈的好地方;老闆原本在苗栗市區種植玫瑰、經營農場生意,夫人是小學老師,因為愛上了那片小山,舉家放棄城市的喧囂,搬到山上做起咖啡簡餐的生意。 玫瑰是愛與浪漫的象徵,一朵玫瑰一種情事,一棵玫瑰衍生多少情事;結果重要,過程更重要;只有用心,才能看得透徹。 玫瑰玫瑰我愛你。 7、決治心 置在案前的這個古樸、毫不起眼的筆桐,是用竹子雕鏤成的,上面斗大的三個字「決治心」,依稀留著當年的記憶。 曾經是風景名勝的嘉義「瑞里」,在九二一大地震前也是觀光景點,它的八景名聞遐邇,遊客總是絡繹不絕;「瑞里」位於阿里山小火車必經之路,在救國團前盛時代,更是熱門的活動營隊之一。 飽受地震摧殘的瑞里,大飯店倒塌、景點淹沒、公路柔腸寸斷,歷盡滄桑,因而人煙渺至,風華難現;我在九二一大地震後再次踏上瑞里這個山城,日出、晚霞依舊,但景物已非,頗有「前潮舊夢、寵辱皆驚」之嘆! 我走進那片美麗的竹林,風依然吹著,發出了簌簌颯颯的響聲,如果一個人置身其中,在天籟的浸淫下,一切的煩心都將拋至九霄雲外;而天籟有時是魔籟,「武俠片」中的廝殺場景往往選在竹林中,更顯現神秘的氛圍;著名小說家司馬中原的「蠱」就是瑞理附近發生的連串恐怖事件,回想起「巫蠱」的年代直叫人毛骨悚然。 走趟竹林,滌盡多少紅塵往事,抖落多少俗世塵沙。在回頭的路上,走入路旁一家破舊、雜亂的小雜貨店小憩,老闆像個叫化子的老頭,衣衫襤褸,他蹲在一角雕刻,大部分是竹刻,當我拿起他拿手的筆桐,他精神抖擻起來,他問:「你知道『決治心』少了哪個字嗎?」我思索良久,猜了半天都沒猜對,他公佈答案:「病」。 老伯還解釋一番,「心病」不是病,沒藥醫,只要治心就可以,不需治心病,身心安頓了還會有病嗎? 已經歷多少歲歲年年,「決治心」的筆桐仍置放案前,鼓舞自己,治療自己。 真想再走訪一趟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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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狗屎貴仔真的太過份了!」婉玉首先看不過去。 「別和那種小人計較。」志宏安慰她說。 「不計較怎麼行,我們那些老主顧,幾乎快被他搶光了!」婉玉激憤地說。 「妳放心好了,只是短時間的啦!」志宏不在乎地說。 「怎麼說?」婉玉不解地問。 「那些只不過是狗屎貴仔的花招而已。試想,雜貨的利潤原本就很薄,他既要送煙又要送酒、送汽水,甚至還要給點回扣,根本就無利可圖,我倒要看他能撐多久。坦白說,賠錢的生意沒人做,況且,羊毛出在羊身上,過些日子,狗屎貴仔勢必會把這些錢加在貨品上,或在斤兩上動手腳,那些採買大部分都是一些『老仙角』,不可能不知道的。到時,流失的老主顧一定會自動回籠,甚至還會介紹新主顧來。」志宏信心滿滿地分析著說。 「你有那麼大的把握?」婉玉問。 「姐,我不會騙妳啦!」志宏有點不耐煩。 「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是狗屎貴仔咎由自取。」 「我們也不必高興太早,這隻老狐狸針對的是我們金和信,絕對不肯這樣就罷休,一定還會有新花招。」志宏憂慮地說。 「小人難防啊!你自己可得小心。」婉玉囑咐著說。 「狗屎貴仔曾經放話說,牛廣才出獄後,會來找我們算帳。」志宏說。 「一旦這個老北貢出獄的話,更要特別的注意」,婉玉有點憂心,「他們說到做到,一定會俟機報復的。」 「難道他不怕再回看守所坐牢,」志宏神色有些淒迷,「但願他只是嚇嚇我們而已。」 「其實我們也不必過份緊張,靜觀其變再說。如果他敢恐嚇我們的話,就到憲兵隊報案。我就不信沒有王法!」婉玉說。 「對這種不怕死又不可理喻的老北貢,千萬不能硬碰硬,一旦激怒他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志宏有感而發地說:「自從他們撤退到這個小島上後,我們金門人遭受北貢兵以槍械相向的案例少說也有數十件,尤其是婦女所受的傷害最多,真是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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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童沐天對於海峽兩岸近半世紀歷史是熟悉的。他是共產黨員,也是國民黨員,他的心原貼近共產黨,但是潘漢年被推下政治舞台,使他感到困惑不安。如今潘漢年恢復名譽,徹底平反,他始終茫漠不解潘是犯了哪項錯誤,才被判反黨份子?潘漢年案弄不明白,他的回憶錄怎會寫明白,如何向讀者交代?如果馬馬虎虎,草率行事,出版這種回憶錄有啥用處? 杜台和聽了啞口無言。 童沐天左思右想,他犯了戰略性的錯誤。當初不應該做寫回憶錄的計劃,如果寫武俠小說或學術論文,還能賺得一些稿酬或學術地位,如今完成120頁25x24的原稿紙,耗費了不少心血,豈不是一堆廢紙! 台北是一個沒有文化的城市,只要臉皮厚,敢在螢光幕上唱靡靡之音的歌曲、說黃色笑話或有關牛鬼蛇神的祕聞,便可以紅遍半個天,鈔票滾滾而來。如果寫新詩、新潮散文或小說,能在兩大報紙副刊露名,僅在半年之間,台北的學者、文學評論家和教授便搶先撰寫論文,在「童沐天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發表。這是廿世紀邁向廿一世紀開始的台北文化現象。這批活躍的人物不超過50人,男女皆混雜其間,歷史不可忘記他們。 陳凌鼓勵童老以寓言文學小說形式寫出來,像老舍的長篇小說《貓城記》,揭露出少數知識份子庸俗骯髒的心靈。 他們值得寫麼? 童老確曾嚴肅地思索這個問題。儘管他們少數人興風作浪,縱橫文壇,但卻經不住一場風雨便被沖刷殆盡,無影無蹤,如果把它記錄下來,豈不是為虎作倀?最多三五年時間,前進的歷史巨輪,便會輾碎他們。 在漫長的夏季,每到晚上,兩位老人便到碧潭茶座喝茶、聊天,頗不寂寞。他倆從過去親眼目睹的社會現象,總結出一個歷史事實:近半世紀的國共戰爭,是一齣鬧劇,也是悲劇。它給海峽兩岸人民帶來的,只有痛苦。如同元曲裡的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童沐天的回憶錄,這一輩子是寫不出來了。即使潘漢年事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童沐天那時已頭腦朦朧、手指顫抖,拿不起筆來了……何況潘漢年案、胡風案,甚至所謂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真實內幕,恐怕再過半世紀也難公佈於世,中國知識份子最會歌功頌德、竄改史實,就算是下一輩子童老再脫胎成為炎黃子孫,他也看不到潘漢年的反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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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紙
電影「手紙」(The Letter英文片名:Tegami)是編劇安倍照雄根據理工出身的日本大阪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原著改編——他是日本推理小說史上罕見的「三冠王」:1985年以處女作《放學後》一舉贏得第31屆江戶川亂步獎、1999年以《秘密》獲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2006年以《嫌疑犯X的獻身》獲134屆直木賞,目前已有19部作品被搬上螢幕。導演是日本電視界執導了許多日劇的生野慈朗,如著名的《美麗人生》。四位主要演員是《電車男》的山田孝之、 出色有型玉山鐵二、憑著電影《Pacchigi》獲得日本奧斯卡最佳新人的日法混血兒澤尻繪里香﹝現改名澤尻英龍華﹞和新片「向雪許願」、「明日的記憶」中皆可見其演出的吹石一惠;他們分別飾演弟弟武島直貴、哥哥武島剛志、弟媳由美子和富家女朝美。 這部電影從嚴肅的議題出發,描寫犯罪事件受害者背後、犯罪者家屬遭受的歧視、面對的困難,所受傷害之大,不亞於檯面上的「被害者」。如果你的家人是殺人犯,你會怎麼過日子?透過電影,我們看見一位因哥哥是殺人犯而遭遇到生活困境的年輕人,如何自覓新生活。 一對父母早逝、相依為命的兄弟,哥哥剛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心靠勞力栽培會讀書的弟弟直貴上大學,後因勞動過度傷了腰、失去工作,竟鋌而走險,偷竊曾幫忙搬家而熟知居住環境的富有老太太。後來失風失手殺了人,24歲被判無期徒刑,關在千葉監獄。《手紙》中兄弟的書信往返,傳達了犯人和家屬的心境轉折、遭遇與想法。 〈你好嗎?〉剛志每個月都會寫信給弟弟——直貴,直貴的回信也是獄中哥哥唯一的心靈寄託。但直貴被冠上〉殺人犯弟弟〉的罪名,在直貴的生活中產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影響,他因此被迫放棄了自己真正心愛的女人朝美、鍾情的搞笑藝人演藝事業,以及曾經有過升大學的美好夢想。直到與一直陪在身邊的由美子結婚生女,這種社會的歧視仍蔓延到下一代……… 看了原著驚心動魄的開場描述,對於電影一開場剛志的笨賊行徑較能理解,但仍覺導演可以將電視劇的拍攝習慣提升為電影更精準細緻的層次。剛志除了開始和結束有機會佔點篇幅演出,其他就靠書信和弟弟挑起全片的故事骨架,對於出色有型玉山鐵二而言,有些兒浪費;他在「手紙」的短短表現,讓人看見令人驚豔的綠葉。 澤尻英龍華飾演的由美子明顯表現女性的堅強,從一開始清純少女思春的主動追求直貴、為了愛人離開工廠廚房追求﹝上進﹞當美容師的社會化、到最後嫁給這位社會邊緣人燙起媽媽頭當上少婦,三個階段層次分明的呈現,甚至很有心眼的為了情郎,買電腦、學打字、使出代筆寫信安撫獄中剛志和給企業老闆申訴不平的真情手段,與男主角始終逃避的性格形成對比。 直貴為了要保護妻女決定提筆,寫給剛志最後一封信,然後鼓起勇氣面對10年前的受害家屬,才赫然發現:寫信,是剛志贖罪的﹝波羅多心經﹞,是他發洩情緒活下去的情緒出口,多年來他不只每月一封給弟弟,同時也每月一信給老太太的獨子家庭。在接到弟弟﹝最後一信﹞時,獄中的哥哥這才覺悟:自己祈求原諒的方式,竟是所有事件相關人不能走出事件陰霾的重要因素。一廂情願的善意表達,有時竟是對方沉重的包袱!在此得到彰顯的是:凡事站在對方的立場考量,才是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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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人、事、時、地、物的組合真是神奇,我曾經將兩地相思的情化為風箏,而握住風箏的手其實在我們這頭,當然也可以在海的那一頭。 九十六年十一月那特別的一天,家人接到了一通特別的電話,電話那頭是遠在馬來西亞的表姐,透過國際電話而來,大意是再過幾天「她們」要跟著旅行團到台灣一個禮拜,然後再來金門,資訊慢慢累積,回來的有大舅媽、小舅媽、小阿姨、表姐四人,再想想,以往回來的都是男性居多,而今全是娘子軍,尤其其中不乏第一次回來的,大舅媽本是金門人,娘家就在金門,表姐也陪著大舅媽回來過,倒是小舅媽,小阿姨可是生平第一次來金門作客(小阿姨是在馬來西亞出生),該讓她們留下好印象才是! 十一月十七日晚上,來自台灣的她們來電,告知隔天坐到金門的班機與抵達時間,這天適逢星期日,我有研習不在家,大哥安排她們第一天的行程—到小金門玩。我回到家時,只見小阿姨、小舅媽,而大舅媽和表姐已被娘家的人直接從機場接走了,這是難得的「回娘家」,這舉動可以理解的。 去小金門的時候倒是風平浪靜,可是回來的時候風大浪大的,小舅媽一路上只念著「阿彌陀佛」,因為著實怕呀!回家後看戰果,小阿姨買了一千多元的東西,其中大部份是孫字輩的玩具,而此行也帶回了香菇,但是八成是大陸的,而價錢已不好計數,難得的是小阿姨不怕風浪,有機會再去她還是會去,而一旁的小舅媽頻頻搖手說「不敢了」。咦!她們不是土生土長的海上人家嗎?也許那兒一直都平順吧! 第一次來到小金門,自然也是第一次到烈女廟,阿姨說出的是她捐錢時,廟中的人就一直說好話,但是沒捐之前不例外的「碎碎念」,猶如數年前大舅、二舅他們的印象,這當然也是我對那兒的「成見」,其來有自啊!最近天氣冷,加上我感冒,所以衣物穿得多,但是小舅媽形容我是在「保溫」,倒是讓我會心一笑,因為用語不同而產生的趣味可真好玩啊!晚上,小舅媽不改她的嗜好,買「手錶」當伴手禮,她買了五支,要送我們四姐妹及大嫂,即使有的在治灣,我先挑,唉呀!實在是有別於我們製造的,我還是找出了一個我可以戴的,謝謝她的有心。 晚餐時,由於飲食習慣不同,她們愛吃辣椒,可是我家基本上不吃,正好哥有吃蒜頭,她們當成辣椒吃,因為天氣冷,請她們啜飲高粱酒,一小口杯下肚,她們直喊「燒」,吃自家種的菜時,小阿姨本來在家是不吃的,因為覺得硬,但如今她們不但直呼「好吃」,且將之歸功於金門「天氣涼」,不知合理否?我們家二樓以上是後來加蓋的,所以樓梯有些陡,外人是不容易習慣的,而小阿姨體型不小,走起來格外辛苦,某回下樓時因為怕滑下,急忙之下趕緊把脫鞋丟掉,到了樓下反而找不到另一隻,也惹得小舅媽笑個不停,我在一旁也跟著笑開懷,真是逗趣啊! 夜深了,該好好休息了,我以為外面的路燈已夠亮,她們可以習慣的,沒想到,她們………開著日光燈到天亮,若是習慣了也還好,可是開著燈睡覺,想必是不好睡吧!第二天,我趕緊找來小燈,且到晚上主動點上,她們也才好入眠。在金門的第一天晚上,她們像是抓到了機會似的,把一大堆換洗的衣物拿出來大洗一番,因為在台一個星期跟團沒得洗,而她們衣物完全不敢脫水,原因是怕「皺」;打電話回去報平安是一定要的,但是閒話家常可是不行喔!因為不划算啊! 由於學校辦親子活動,買的點心是金城的「菜粿」,所以她們到金的第二天早餐就吃菜粿。當然配上大嫂買回來的「廣東粥」,這天家裡的客人到齊,更顯熱鬧!行程中當然得安排她們回古寧頭走走,那可是外公的老家啊!雖然他老人家生前沒再回來過。晚上媽對著大舅媽說有準備小金門的芋頭要她們帶回馬來西亞,而且說是要在外公的忌日時煮來拜,同時也買了地瓜簽,那是大舅媽想吃的家鄉物。 大舅媽尖銳的聲音是她的一大特色,聽來健康、有精神,她只說拿一些就好,媽堅持全部給,而且又要我再買,要給其他人,大舅媽也說,阿公愛吃豬腳麵線,她每年都有煮來拜拜,晚上,大舅媽堅持要跟媽一起睡,為的是要多一點時間聊天、敘舊,口中不時透露的是感傷「我還能再回來幾次?也許就這一次」,聽來令人不捨,而晚上,她們抓緊時間,玩起了「撿紅點」,再說一次家裡的樓梯,這樣爬上爬下的,被她們說成是在「操兵」囉! 第三天一大早,我準備好要上班,一直聽到她們房裡有聲音,原來是阿姨夢中在和別人吵架,在新加坡就這樣了,吵得小舅媽睡不著,又叫不醒她,一氣之下衝出來圖個清靜。這天我調了一節課到早上,下午陪她們出外走走,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去坐觀光公車,無奈事有變卜,我只好改變行程。坐著公車來到山外,這個原本還有個九十幾歲的姑婆可以找的,可是她老人家二年前走了,她是外公的妹妹、外婆的小姑,當然是親啊!先去小吃店隨意止一下餓,再陪她們走一走,我這才發現原來她們「志在採購」,不在觀光,到了有興趣的店家後就進去看,挑一挑、殺一殺價後又到別家比價,而一件憾事在瞬間發生,一人對辣椒無法忘情,進了店買,在找錢、還錢之際有了糾紛,哎!雙方各有說詞,我難為呀!而看來她們對一種東西最為鍾愛,那就是「翠玉白菜」、「白菜頭」,大的、小的都愛看一看,最後竟然看上的是已折價不能再討價還價的,大家都要,忙得店員還得去調貨,看來不虛此行啊! 在等公車時,咦!來學校任教的外籍老師正優雅的坐在那兒,我去跟她打了招呼,原來她星期二早上在湖小上課,中午了要回金城,我也興沖沖的要跟她介紹我們那群自新、馬回鄉的親戚,無奈外語實在有待加強,只能意思意思點到為止(用的當然是國語),想她們同樣來自國外,卻在有緣地金門相遇,人生路上真是新奇! 表姐一眼看到可以轉動的「趕蚊蠅」的用具馬上二話不說就買了,說是在台灣找了好久找不到,沒想到在金門那麼容易就找到;小舅媽找到的是鞋子的「鞋墊」,說是在馬來西亞的媽媽一直想買的,她們買的都是小東西,但是各取所需,同時滿足了購買慾。 接著,我們仍坐公車來到沙美,繞著老街走一回,我想著,陪她們看看古老的房子好了,我以為她們會覺得美呢,沒想到她們的反應是………這裡又沒東西可以買,辜負我的心意呀!不過我倒是第一次去買了高粱蛋捲請她們嘗,其實是自己也好奇!邊走邊聊時,小舅媽笑笑說:「我們啊就是左手進,右手出,所以沒有什麼錢,你啊是不是左手進,右手又放進,所以錢才會多?」下一站來到金城,其實看得出來她們腳力不太行了,可是表姐竟然說要從金城走回后湖,僅聽到我說二、三十分鐘可到,我當然不忍心,晃到一級古蹟貞節牌坊,表姐還拿出相機留影,只因為曾經耳聞它的故事。街上買了是「滿煎ㄉ」的東西吧!然後找尋前一晚說好價格的外套。 晚上不免俗的到餐廳吃一餐,我們到馬來西亞、新加坡時,他們不也一樣輪流作東嗎?海 城就在昔果山,我們吃的是她們不陌生的海鮮,因為「龜喀」本就是海上人家呀!飯局中有趣的談到大舅的故事,雖然他已不在,大家笑成一團,原來大舅曾在購物時和賣家殺價,直到晚上應邀時才知道原來那人是大舅媽的弟弟,他的小舅子啦,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而今晚,小阿姨、小舅媽則陷入要不要去大舅媽娘家作客的兩難,考慮、考慮、再考慮,最後還是決定不去叨擾人家!想想這半天,我們從金寧出發,先到金湖,再到金沙,接著到金城,金門四個鄉鎮我們匆匆來去! 來金門的第四天了,大家都上班去,該輪到媽這個老大姐作陪了,媽和她們到金城逛逛、吃早餐,沒想到她們還是買了那有點重量壓東西的、石製的「搥臼」,昨天繞過已有點心動,今日索性買了,「看到就買」是她們的習慣。晚上我因為村裡的廟奠安,在外頭的餐廳請了一桌,請學校的同事,回家後,小舅媽一直不解我「為什麼奠安要請客?」我也沒多作解釋,因為高興請啊!連日來氣溫下降,她們形容洗澡時要先跳一跳,然後再「咬緊嘴脣」洗,這可是她們在熱帶國家沒有的經驗;晚上,小舅媽向我借台幣一百元,拿給我馬幣十元,當然囉!一比十,錢換不夠多,也是沒想到會買那麼多吧!不過後來小阿姨又找我換了回去,因為她知道我用不到馬幣。 第五天了,媽要我去買貢糖來分送,我找了找還是買我熟悉的那一家,今晚,小阿姨、小舅媽還是被大舅媽的娘家請了去,是這趟在金門的最後一個晚上了,打包行李是件必要的事,媽眼見每一個人都一直買,東西一堆怕到時會超重,是誰說「沒關後啦,反正可以合起來稱」,但是問題是每個人都多啊。她們吃飽飯後,大舅媽娘家三輛車送回,真的是隆重,左右鄰居見了都在問有什麼事,四人在家中和媽急忙會面,大舅媽和表姐就將隨車回去,我抓緊機會為五人合影一張,似是把握住了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只因為此行一別,不知再見何時,一旁小舅媽等人直喊「三台車在外面等,她們要快點走,免得擋住………」。晚上,我將回金的她們僅有的幾張照和平常我照的金門燒成了一片光碟,原因之一為留個紀念,原因之二為時間已晚,要洗成照片來不及,於是連燒了四片,燒好再試看成功與否,隔天早上親手拿給媽媽轉交,來者人人有份。 在金的最後半天了,早上,四舅媽媽早早起床,想是捨不得離開吧!一見我就問光碟事,我告知等會兒給,我向四舅媽道別,就上班去了。晚上十一點多接到來電,四舅媽、小阿姨輪流和媽對話,想是在台北大舅媽姐妹家了吧!媽也交代一些事………。十一月二十四日星期六,早上八點多,表姐在中正機場來電,媽接到後一樣是交代,末了是那三個字「常回來」,是啊!是要常回來的,但是,說總是比做容易,還是把握能在一起的時光,看來比較實際吧!她們回新加坡;回馬來西亞了,短短幾天相聚,恐伯又將化作幾年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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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台和以謙虛謹慎的心情,二刷印了一千冊,想不到很快地賣得一空。台和跟父親研究讀者,大半是壯年老年,經過上世紀國共內戰的人,他們熟悉作者走過的道路,也瞭解政府何以失敗的原因。因此《海客》引起他們閱讀的興趣。最使台和驚訝的,有一部份《海客》的讀者,竟然是遼寧、吉林、黑龍江的東北鄉親。 遼河的水呀,松花江的浪呀, 那樣的沉痛,那樣悠長…… 《海客》的開篇的流亡歌曲,便把讀者的感情完全控制住了。作者質樸的思想和文字,將讀者融為一體,不粉飾、不誇張,忠實地記錄下他在戰亂中的遭遇和見聞,賺取了廣大讀者悲愴的熱淚。 杜恆這本十二萬字的《海客》,在短暫的兩年之間,總共推出了八千冊。連當年順風號漁船的老船工、老同事也紛紛打電話來祝賀:「你寫的真有意思,看了你的書,我們的嘴巴樂歪了!」 《海客》的成功經驗,鼓舞了童沐天的寫作勇氣。他不驕不躁,耐心解析國共鬥爭經過,以及雙方的優勢和缺失。童沐天對於潘漢年的冤獄的記述,非常謹慎小心,務必找不出絲毫錯誤的史實,否則他的回憶錄將全部失敗。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上次碧潭談話後,杜恆就覺得童沐天的回憶錄,難以完成。因為他牽扯了潘漢年,潘漢年是最高統帥親自辦案處置的,童沐天怎麼瞭解原委真相,他怎麼寫得下去?因此,杜恆告訴台和:「先把《海客》出版吧,甭等童老的回憶錄了。他這一輩子恐怕難以完成,不信的話,走著瞧吧!」 起初,台和對父親的話,半信半疑,但等兩年後,台和跟童老談起此事,童沐天嘆了一口氣:「我實在力不從心,寫不下去。即使勉強完成,那跟盧梭懺悔錄一樣,被讀者罵我騙子!我落這個罵名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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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即使有不知情的「豬砧」,眼見這幾頭豬有異於一般菜豬的「好骨塊」,絕對能多殺幾斤肉,於是在有利可圖的驅使下,屢次「數想」來「抓」,但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無論豬砧出多少價錢,美枝依然不為所動,她將在志宏和婉玉結婚的那天,除了殺來宴客外,也要以「全豬」和「全羊」敬拜天公祖。 中秋過後,經過美枝和秀春商量的結果,決定讓志宏和婉玉先訂婚,年底再結婚。也因為他們的關係不同於一般,雖然免除了許多不必要的俗套,但美枝和秀春還是為婉玉選購了好些布料和「金器」,為他們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宴客不收取人家的禮金,更是兩位老人家此生最大的願望和企盼。 訂婚的那一天,美枝既備了囍糖又準備了「桔仔花」,她的心情彷彿娶媳婦,又像是嫁女兒,如此的雙喜臨門,的確讓她笑得合不攏嘴。 她提著一只「吊籃仔」,裡面裝的是囍糖,秀春挽著「花籃」,裡面擺放的是桔仔花,兩人一前一後,挨家挨戶,親自為村人送上這則值得歌頌的喜訊。於是,祝福與恭喜的聲音裊裊不斷,但他們似乎早已忘了,美枝在遭受喪夫之痛後,帶著兩個不同家族、不同姓氏的孩子是怎麼走過來的。一個曾經是政府登記有案的貧戶,受過美國番仔的救濟,在街上的騎樓下賣芋頭、賣番薯,然在歷經苦難後的今天,孩子終於長大了,並得到貴人的相助,往後更將成為夫妻,讓她倍感欣慰。 然而,人往往在欣喜之後,不如意的事卻緊隨而來,對於金和信商號來說,並非言過其實。狗屎貴仔從軍事看守所出獄了,而且正在大張旗鼓準備復業。不可否認地,公平競爭向來是商場上必須恪遵的原則,但安貴商店歇業已有一段時間,原先的主顧早已流失,為了重新拉攏採買,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和想盡辦法來達到目的。首先他以每月送採買二條香煙為誘因,再以月底送高粱酒六瓶,口樂汽水二打供伙食團加菜為鉺,來爭取主顧,整個市場可說被搞得烏煙瘴氣。同街的商家,因懼於狗屎貴仔的小人作風和惡勢力,大多數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志宏當然也是其中之一,甚至吃過他的虧特別多,無形中對於他的為人也更加地清楚。 狗屎貴仔雖然擺明和同街的商家作對,但暗中則鎖定金和信商號,企圖要把它打垮,讓志宏和婉玉永遠不能翻身,讓他們背負金和信商號敗在他們手中的歷史罪名。這種惡毒的手法,的確讓正派經營的志宏有點招架不住,被挖走的主顧少說也有七、八個之多,甚至還會慢慢地被蠶食,把他們逼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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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住浯江大飯店
新年伊始金門三日游,下榻浯江大飯店兩宿。 「浯江」從賓館的英文翻譯可以直觀地看出「浯江」乃「金門河」也,再則《金門日報》的副刊上有「浯江夜話」的欄目,與「鷺江夜話」形同搭檔。再細究,「浯江」乃島上一條難得的溪流,且為金門的別號,人與水的關係可見一斑。所以「浯江」「浯洲」對金門而言,應該形同「鷺江」「鷺島」與廈門的關係。 浯江大飯店其實並不大,一幢三層的樓宇,即便與改革開放前的廈門「鷺江賓館」相比,也還要矮上半截,但服務管理令人賓至如歸,客房裡的各種設施的舒適與廈門的毫無二致,今後想要留下什麼印象都難,似乎只有電視裡的「選舉辯論」的喧囂以及那免費的「凍頂烏龍茶」棗紅色的小紙袋在提醒您這裡是台灣當局管理下的轄區。 大金門島大人稀,四下靜謐祥和,茂密的野草與綠樹在海風裡輕輕搖曳,浯江大飯店有獨處郊野的感覺,正對面是「空中大學」(即電視大學),飯店與大學二者間一道黑得微微發亮的柏油路如同村姑甩下的一條粗黑的辮子。下榻「浯江」的頭夜,恰好踫上當地選舉「立委」的前夜,有陳姓「選手」在拜票造勢集會,口號聲喇叭聲,聲浪陣陣,這是金門很難得的熱鬧,我們原本無所事事的夜晚,也一下有了出門的看頭。出門左去,與金門的中心——金城鎮有十來分鐘的步行路程,路雖然不寬,但路燈明亮,寬敞的媽祖廟默默雄踞路邊,偶爾有摩托車或小轎車疾馳而過,反倒給人鄉間公路的幽靜之感,頭頂上有久違的星光點點,一個沒有陰霾的夜空,與內陸的高速發展形成對照……… 夜裡洗了一個舒適的熱水澡早早入睡,隔天一早天麻麻亮起來出門,朝路的右面獨行,早起真好,十來分鐘後步入路邊一個叫「賢聚」的村莊,村中的老屋新樓與閩南的農家很像,外號叫「方塊酥」的金門導遊昨天說當地的村子民風淳樸夜不閉戶,姑且聽之吧,但整潔卻是觸目可見的,連幾間塌破的古厝也把殘磚斷木收拾得井井有條。大路小道整得如同公園,農居錯落于綠樹、草坪和田疇間,在村頭一株老榕的掩映下,靜臥著明朝的兵部尚書盧若騰的墓園,冬季的落葉鋪滿墳塋的周遭,綠草與落葉織就的天然地毯在我的腳下柔軟地起伏著,放眼四周,不見一紙人棄的垃圾,盈耳的鳥鳴清脆如樂,竟把我牽回了遙遠的農耕時代,似乎中國最美的鄉村就在這裡……… 久久陶醉的我居然一時分不清東西南北,路邊徘徊了片刻,發現有一晨練的大漢光著腳慢跑而來,于是問「浯江大飯店怎麼走?」他停了下來,簡單的方位也細細指點,生怕不夠周到。謝謝啦,你這熱心的金門赤腳大仙! 我輕鬆地快步回到浯江大飯店,肚子餓了。飯店地下層的餐廳提供自助早餐,地下層別有洞天:燈光柔和,紅魚在水池裡悠游,盆景蒼翠,環境清新而清靜,就餐十分合宜。早餐有稀飯鹹菜、麵包果醬、茶點咖啡、包子饅頭等,相當粗放,屬于「吃飽型」的,似乎還不及我們廈大學生食堂的水平,但它的豆漿意外地好喝,這絕對不是我的錯覺,一同品飲且嘖嘖稱讚的還有同行的沈世豪教授。那豆漿汁濃味甘,淡淡豆香,滑順適口,飯吃飽了後,我居然一連喝了它三碗,還暗暗盤算,隔天的早餐要喝得更多,呵呵,我的中國胃,一下就被鮮濃的豆漿收買了,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早餐不在多,有浯江豆漿就行! 豆漿這個東西是最容易超水分稀釋作業的,況且還是自助餐任人豪飲的豆漿呢!可人家金門鄉親壓根就沒有那個概念,這下我突然覺得鄉野的金門,到處包裝得金碧輝煌的高粱烈酒其實只是它外在的豪放,而千年浯江日夜流淌的也許還是如同那黃豆研磨成漿的原汁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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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蘇島峇眼亞比埠《BAGANAPI─API與明惠帝》傳說
許經立/輯 〈8見(附錄一)之三:社會條。〉 于是彼等華人為虎作倀,權力在握,殘害同胞以自肥: …荷政府抽所得稅于吾僑,委之雷珍蘭與以回扣,彼貪微利,派遣爪牙,四出征收,叫囂隳突,僑民難安其居,每乘夜扣人家門,遇男子不在者,竟上下其手……… 同時,荷蘭官員濫權,欺凌華人弱者、婦女,動輒毆打,或借口留醫關押、致死,血淚斑斑的痛史,是當時此地華人自相殘殺、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實況。如今,仍有中國人還在上演這齣引狼入室的活劇。林校長地下有知,恐怕不是「增無窮之眼淚也」,而是無眼淚可流了! 三、社會 林校長尖銳地指出旅居此地華人移民的愚昧及自私劣根性: 兩地俗悍好鬥,畛域攸分,姓有會,鄉有團,睚眥之仇必報,儼如圖騰時代,迷信復不可破,南下者血管中率含是原予而發揮光大之,當十二人之首抵眼也,與巫人奮鬥,以寡敵眾,以客敵主,卒抄最後之勝利,歸功神助,相與奉一木偶所謂紀王爺者之,後來者尤而效之,各奉一神,洪姓者祀洪朝選(明進士),林姓者祀林次崖,黃姓者祀廣澤尊王,蘇姓者祀黑虎將軍,姓有神,鄉有神………其弊也,各相競靈,一言不合,械鬥以起,在昔為盛,于今尤烈,繼以同一生活,時起競爭,知神力有所不足,復結合同利害者為一團體。藉敵異團體,以九龍堂為嚆矢,繼之者晉龍堂………約五十餘所,團體即結,旌幟益明,尋仇報復,此興彼仆捐腦剖腹,卒不悔懼………,民國肇造,民族思想驟行發達,頓悟同類相殘之可恥。 閱讀到這裡,不禁想起父親和岳父常常述說僻地家鄉舊時村裡,或是大家族吞侵小家族而互相械鬥,不然就是大姓族欺負小姓族,大規模的械鬥,經年累月,死人無算。父親及岳父之家族上幾輩先人,因為屬小房及小姓族,常常遭受上述愚昧行為所連累。為後代子孫福祉,不得不率族人離鄉背井他去,因此恨聲連連,並囑我等後輩千萬不得再有這類「遺禍子孫的封建思想」。尤其岳父留下他自身的回憶錄手稿,對家族被迫害離鄉背井的斑斑血淚,讀來令人義憤填膺。 林校長的《眼中淚史》寫「不思團結、不與土族和諧共處,但相互逞勇械鬥;引狼入室地邀荷蘭人派遣官員來統管,而致欺凌魚肉同胞,最終禍害自己的「中國人血淚史」! 不料三十年後,即一九四六年間,東南亞多處發生排華事件。峇眼亞比亞比的中國人遭受禍害,從三月初即受當地土著、軍警持械屠殺!華僑生命財產損失慘重。新馬社會嘩然,各地報章詳盡報導,以致後來中國駐吉隆坡領事要求正在到訪的中國軍艦「伏波號」前往保護華僑生命、財產,然而艦長礙于未得國府命令,只得滯留新加坡海港處。林校長如在人世,恐怕無淚可流地寫《眼中淚史》續集了。 近二年來的印度尼亞亞國各地排華風波,當地華僑慘狀,罄竹難書,世界各地曾經有過華僑遭受屠殺的悲慘局面,華僑移民史或更貼切稱為「華僑血淚史」。 (丙)王爺的疑惑: 從《眼中淚史》摘要之三文中詳細溯源「王爺」身世,其來有自,支脈分明。其原因不過是為了本族姓對外族姓或土族發生糾紛、械鬥時而結社、藉祀神為共同團結精神支柱。林校長材料為親訪記錄,應是可靠史料。僅屬臆測,沒有任何史料支撐,武斷定論「世代祭拜的「皇爺」,實際就是明惠帝的化身」,林校長這篇極有參考價值的海外華僑移民史料文獻,對以訛傳訛的傳說,誠屬醍醐灌頂。 (丁)至于「最近印尼蘇門答臘島上的幾個城市,如美坦(棉蘭)、帕矸巴魯(北干)、碩頂等地接二連三有村民攜帶明朝文物出售,有手環玉鐲,外側雕雙龍搶珠圖案,栩栩如生,內側「明朝朱元璋,長命富貴」字樣,另有人形半身石像,雕一名長鬚老翁策杖,背負包裹,疑是朱元璋的形象,背面也寫著「長命富貴,明朝朱元璋」八字,……… 略具的基本常識知道,中國歷史君王、士大夫存在一種中國僅有的禮制忌諱: 民國以前,凡文字上不得直書當代君主或所尊之名,必須用其他方法以避之,是謂避諱。避諱為中國特有之風俗,……… 朱元璋氏創基明朝,在位三十一載,為明太祖,王號「洪武」,基于避諱的原則,如是明朝藝人所造,誰嫌命長敢連名帶姓直雕在太祖塑像上?豈不是要「意謀不軌、傷害龍體」,而滿門抄斬、連株九族?不需勞師動眾,便可明了有關「明朝文物」的可靠性,狡獪之徒藉「鄭和下西洋」的事跡,故弄玄虛、偽造歷史文物以欺世牟利的噱頭罷了。改革開放後,中國有許多以仿古手工藝術品為生南來經營,有良知者售賣真古董文物、藝術品;奸狡之徒則欺之以偽造、仿製古董;暴利所趨,從事這等營生者,多如過江之鯽,無需贅述。 一峇眼亞比亞比的文化 值得一提的是,「峇眼亞比」並不只是一個漁村罷了,它曾經組織「書報社」,教育民眾「每星期演說關于愛群愛國及國民常識之大旨,受感化者頗不乏人,如和興晉龍堂兩仇之言歸于好………」。它曾在南洋區域文化做了一定的貢獻: 民國初,約在公元一九二○年代初,這地方曾經出版了《南洋時事匯報》11多期,綜合報導了南洋各地發生的事情和南洋各地政府的政令。它注重報導、出版本地區的新聞和著作在其通告「本刊附誌」即堅決採用南洋素材為重: 僑友以詩詞惠稿寄者、數月來頗多、茲擇其有關僑事著刊錄。自後凡以詩詞投寄諸君,務請以此類吟詠僑埠風景、或寄慨僑中事實者為標準,始便發印,其他尋常酬唱之作,無關僑事者,恕不刊錄,投稿諸君,期各注意。 三、生活與總結: 綜觀上述,藉惠文帝大名提升峇眼亞比亞比的商業廣告行為,無可厚非,不過,要「明惠帝下落之謎將真相大白」,而且要「白」於蘇門答臘島的「峇眼亞比亞比」,只怕是白費時間、白費力氣的事。 歷來對東南亞各地「三保太監下西洋」的傳說神話,有許多純屬瞎起勁的訛傳。從來沒聽過或見到有關惠文帝流落「峇眼亞比亞比」的資料。 「峇眼亞比」的中國人移殖史,時間不長,且有實錄,不可訛造妄說:林校長的史料《眼中淚史》,祈海外華人,引以為戒,不再重蹈相互傾軋引狼入室自悔自殺的自我滅亡行為,終致親者痛仇者快。 史實經歷時間及不負責任地添油加醋成了怪誕不經、真假不辨的傳說,以致許許多多的真相變成了「假象」,更為沮喪的是它令人信以為真!競相引述,愚己誤人。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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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蘇島峇眼亞比埠
編者按 峇眼亞比埠,確實有紀王爺,那是安奉於城內大伯公宮內,每年農曆五月十六日都舉行盛大的迎龍船拜拜盛會,會後並燒龍船,雖然埠內宗教自由,但大部份華人都參與,而近年內大批往外遷移華人,遇此盛會都不約而同返鄉拜拜,聽說紀王爺很靈,有求必應,當地政界曾經干預華人集會,但多年來阻止不了,然據金、同、廈紀姓人員並不多,這紀王爺是否意味著紀念王爺,不得而知,但各種事況的巧合也很難讓人不信,可是峇眼坡內外並無明惠帝的陵園,證明只是傳說而已,紀王爺形成靈言的神明,連雅加達的峇眼移民也將他移遷雅加達奉祀。印尼蘇島峇眼亞比埠關辰/文許經立/輯《BAGANAPI─API與明惠帝》傳說 事緣於人們發現,在印尼蘇門答臘島東海岸,有一個遺世獨立的偏僻小村落,那種世代居住者一群華人,多年來依然保持著古老濃厚的華人習俗,他們只懂華語,不曉印尼話,多以捕魚為生。 每年農曆五月十六日這天,這裡舉行罕見的隆重祭拜「皇爺」儀式,其中以焚燒龍船節目最為隆重,「皇爺」究竟是何方神聖?無人知曉?更耐人尋味的,這裡的華人大多數姓「洪」,為什麼如此呢?也沒人能解答。 以下幾點是該文的推斷: (一)峇眼亞比人每年農曆五月十六日祭拜「皇爺」,與明惠帝登基的日期不謀而合,而推斷【世代祭拜的「皇爺」,實際就是明惠帝的化身】。 (二)由於該村子的人大多數姓「洪」,而推斷【明太祖朱元璋與明惠帝的年號均為「洪武」………】也許明惠帝的隨從們逃遁海外後,為了表示對故主、故土的忠貞和懷念,因此都改了姓洪。………那些「洪」姓的人家就是許明惠帝和隨從的後裔子民」。 (三)由於該村子民稱是「BAGANSIAPIAPI,意思是岸邊之火」。而【這名字的來源是明朝明惠帝的船隊人馬到達偏僻的鄉村登陸後,每天晚上在岸邊燒起柴火照明,把夜空映的通紅,驚動了遠近的土著村民奔走相告而得名。】 乍看之下,真以為建文帝是到了南洋來了。 建文帝被明成祖推翻後生死未卜,自焚宮中抑或逃之夭夭,確切下落至今不明;永樂君坐立不穩、寢食難安。遣三保太監鄭和率龐大艦隊下西洋多次,徒勞而返,建文帝這個「大逃犯」,仍然逍遙自在,無跡可尋,徒增了許多的謠言、傳說,並且越傳越神奇。時至今日,他竟現出南洋的蘇門答臘的峇眼亞比亞比。 然而,有關峇眼亞比亞比的史料,並非一無所有或僅僅口傳耳的原始記錄,中文書籍中有不少相關的記錄可供參考。 峇眼亞比亞比〈BAGASI APIAPI〉 一華人的來歷與年代 一、〈印度尼西亞華橋史〉2、在第五章第三節之二:「蘇門答臘」: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華僑對峇眼亞比(bagansi apiapi)漁場開發所起的有益作用。峇眼亞比位于洛江河(s‧rokan下游,原來是一片荒涼的沼澤地帶,據《同安縣志》的記載:「清同治年間〈一八六二年—一八七四年〉,翔風十三都〈今同安新店公社洪厝大隊〉洪思返、洪思良………共十一人在洋業漁,于嵐順帆轉之時,遙望火光燭天。咸以為異,冒險尋至其地,見山川秀麗,魚蝦充滿,固築草蘆其間,以收漁利………,後獲利漸豐,以次建築屋舍,人煙稠密,戶口數萬,遂成貿易市區。是城開墾。由邑人航海尋根得之。」………經過華僑數十年的辛勤勞動,峇眼亞比已發展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漁場之一。 以上所述,時間、地區和人名人數,具體的資料,由是可見,(bagansi apiapi) 這地方的建立,距今不過是百年出罷了。 二、《源》第廿二期3,刊登了「簡述印尼的閩南人」其中寫道: 大約是十七世紀末共世紀初,已有三數十閩南人流寓並分佈在印尼的其他島嶼之中。他們都來自金門、廈門、同安、南安與泉州等地;他們分佈在孟加麗斯(benglalis)、石叻班讓(selatpanjang)、峇眼亞比(bagansi apiapi) 和北干巴魯(pekanbaru),從此人數不斷增,以及一直繁衍至五、六萬人。 至十九世紀初,上述地區市鎮內所居住者,幾乎都是華人,印尼人都住在郊外;其間最大的特色,是閩南人的優越感,是到他們大多不肯學習印尼話,因此,引致印尼人反而多諳閩南話。當時孟加麗斯和峇眼亞比的甲必丹,都是姓黃的閩南金門人,所以,這一帶地方,就被稱作黃厝港了。 九淮氏指出此地華人的來歷,不單只是同安一地,更點出他們不說印尼語的因由是基于某些華人自我膨脹的「優越感」,同時也指出到來的閩南人不只是「姓洪」一族而已。 (二、一九八五年,中國,海洋出版社出版。)(三、第廿八至卅頁,〈印尼〉九淮著,一九九三年,新加坡宗鄉會館聯合總會出版), 三、《峇眼亞比漁業》,四、的另一個說法,摘錄如下: 約在公元一千八百七十多年時,在暹羅通扣思思地方,有數十名來自中國大陸的華僑居住在那兒,這些華僑依靠捕魚和開礦來維持生活。 ………另外一艘,起碇航向南方,這艘船共載有十八個人其中一名是女姓,男人們的姓氏都恰好姓洪,籍貫是福建同安馬巷下後元村和洪厝村人………最後漂流到檳榔嶼………當這漁船在航向利巴威咸路途中,又遇到大風浪,迷失了方向,………風浪把這隻漁船送到現在峇眼亞比的洛江河口。………於是他們就決定在這新發現的荒芭建立新家園。………從這時候起,中國的洪姓人家便紛紛到峇眼亞比來謀生,往後其他姓氏的人才陸續到峇眼亞比來。 可見,華人到此僅僅百年餘,口述來歷便已各異;不過,先來拓荒者是閩南人,這是肯定的。他們之間有姓洪和姓黃等多個「族姓」來到這裡寓居。抵達的時間,也肯定不會早於十九世紀。因此惠文帝倉惶辭廟以及鄭和下西洋的時間掛鉤,時間差距相錯幾百年,則與史實不符,太遠了。 四、〈眼中淚史〉是一篇至為重要,不應該被忽略的南洋文獻史料。發表於一九一六年,距今約九十年。作者「眼中人」,即後來任工商補習學校校長的林則楊先生。從年代推測可知是印尼華僑。林則楊先生壯年南來往後住峇眼亞比地區時受田野採訪。記錄時距離首批前居民的閩人不久,時仍有健在者。篇名與內容貼切,細讀過後,對中國人在南洋的移民,尤其移民中的「愚民」,不思團結、不與當地族群和諧共處,但相互逞勇械鬥;更引狼入室地邀荷蘭人派遣官員來統管,而致欺凌魚肉同胞,最終禍害自己!此篇應是林校長任教職於萬加麗培元學校之時走訪幸存老者之後,不勝傷痛悲憤,唏噓惋惜寫出「峇眼亞比中國人眼中淚史」!〈文中「眼」指「峇眼亞比亞比」,「中」指中國人〉。 它對「峇眼亞比亞比」的釋義:馬來人示以見海隅有火者良地也,〈按比譯即海隅與火之意〉………果見海之隅有群螢集樹上,如火樹銀花………。 〈四、《印度尼西亞采風之錄》,蘇藝編著,一九六三年一月,香港、上海書局出版。〉 〈五、與「二巴蚶」同,也稱:「利芭蚶」。閩南語發音。華文寫法不統一。〉 〈六、《卅五年之工商》,一九五五年,南洋工商補習學校三十五周年紀念特刊。〈林故校長遺作點滴〉部之第卅七—四十頁。〉 〈七、《永遠不能遺忘的校友們》部之,「林則楊先生事略」,林劍芝著。第二—三頁。〉 《眼中淚史》的「果見海之隅有群螢集樹上,如火樹銀花」,在遠處望見似火光,但到了岸邊卻發現是螢火蟲的光芒,因此,峇眼亞比亞比是與螢火蟲有關,華文的譯意或可稱為「螢火蟲碼頭」。這,便已闡明了它的名字來源。不是瞎起勁的「明惠帝的船隊人馬到達偏僻的鄉村登陸後,每天晚上在岸邊燒起柴火照明,把夜空映得通紅,驚動了遠近的土著村民奔走相告而得名。」 《眼中淚史》共分五部份:沿革、政治、社會、生活及結論。以上簡單摘錄要點,針對「莫文」疑點做具體對證。 〈一〉沿革 它指出中國人到峇眼亞比的年代與因由: 距民國紀元前四十餘年頃,一榛低窪之地耳。………其分居於其轄地龜務、丹那不低、汫水港、二巴蚶、四角巴等者………先是旅居英屬通扣之閩籍華僑因生活上不平等起競爭,弱者紛紛以避地良………。 不久內訌復起,十二人舍而之他,航海迷途,詢之馬來人,馬來人示以見海隅有火者良地也,〈按峇眼亞比亞比譯即海隅與火之意〉………果見海之隅有群螢集樹上,如火樹銀花………駕船泊岸,有巫人在守,見華人至,群起吵逐,十二人力搏得勝,踞其地奪其器,是為我同胞移植眼中之胎,十二人者,閩之馬巷人也。………以漁為業,漁利薄甚,同胞閩風爭至,軋鑠之端愈盛。 ………其一餘猶得而見之,老態龍鍾,談及當年血戰馬來人史,津津若猶有餘勇可賈者。 親自田野採訪「遺旅」口述史料的歷史記錄。並加以篩選,其真實性遠比其他被輾轉添油加醬得扭曲失真的口傳材料,來得珍貴可靠。 觀引文即清晰明白,他們的到來峇眼亞比亞比與上述《同安縣志》所言不差。 〈一〉時間約在十九世紀的六、七十年代,約一八七○前後。 〈二〉峇眼亞比亞比指的是與螢火蟲有關。 〈三〉先來者是福建馬巷人,然後金門人接踵而至。 〈四〉建文帝等人漂泊到此地,燒火岸邊則是不可信的訛說。 政治 辛苦拓荒、聚居此地的中國人,在利益的傾軋下,互不相容相讓,終於導致相競要求正在擴充殖民地的荷蘭政府,委派官員前來統治。引狼入室的舉動,加上荷蘭政府利用了「以華制華」的策略,「委僑中之狡者翁某為雷珍蘭〈Liutenant〉管轄華人,兼理稅務。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