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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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跟閱讀都要慢活
離開出版工作之後,我的閱讀範圍又加入理財一項。光是看財經雜誌,就能知道這世界的產業趨勢跟經濟力消長,並尋找投資標的,這是在增加知識之餘的樂趣。2007年我一天平均讀了0.4本書,也就是扣除雜誌報章,約150本。小說跟新詩仍是我的最愛、散文與藝術美學次之、論術第三、自然科普殿後(也有個8本左右)。但是相較各大連鎖書店公佈的排行榜書單,及各種推薦資料,我所讀的書只佔小小一塊……。 每每我去演講,總有人問:「讀那麼多書(尤其非本身專業領域的),對自己有何幫助?」而在各處中學的演說,得知的閱讀現象卻更教我心驚。武俠歷史科幻言情部分,不讀金庸高陽古龍瓊瑤倪匡亦舒;文學的古典與現代中外,不讀山海經封神紅樓西遊、白先勇黃春明高行健朱家姊妹遑論四十歲以下的作家群(朱少麟還有人知道)!教師、退休人員、家庭主婦、待業者、大學生、公務員、甚至包括出版從業人員本身,對於閱讀這件事的態度完全不具「普世性的樂趣」,仍舊停留在考試、求職、實用、工具指南、進修、資料參考這樣的程度。大學錄取率可說已達100%了,台灣中學生的課餘閱讀並沒有隨多元入學而豐富,反而在膚淺庸俗、快速泡沫的流行出版物品,找到互相吞吐的娛樂(讀者沒有質感上的要求,作者樂得輕鬆寫)。大人因為整體環境的改變,透過「慢/樂活」重新思考人生的定位,我們的下一代則完全製造他們的「樂活」態度。「慢活」對他們不重要,因為上課、補習、上網交友、補才藝……每天是重複的時刻表,唯有尋找那一點點自由的時間,他們才能發現僅剩的快樂。 我一年約有六十幾場的演講跟評審,不得不向出版從業人員建議:既然出版不好做,還是回到基本面--仔細挑書,謹慎完成整個印製發行的流程吧。從總編輯到執行編輯,不妨以「慢活」的節奏來看待出版的寒冬,這樣校潤、美編設計能盡量做到最好,把每一本書看成藝術的結晶,讓書回到手工業的極致細心、美學收藏的等級。這也是一種成本控算。 回顧2007年的出版趨勢,其實台灣的資深出版人已有一套自己的選書標準,在不輕易改變的風格中,還是有一些現象可供讀者參考:大型綜合諸如天下的財經趨勢、名人觀點,聯經近年來偏重期趨勢、心靈,遠流在本土議題、科普等強項之外的談書文叢(傅月庵主導)亦有佳績,二魚在主題文選以外的飲食文化叢書已成氣候,三采走對了創意市集的生活美學路線,心靈工坊引領身心靈協調與精神心理選題,老字號的文學出版洪範、爾雅、三民出書不多,卻越來越朝向精緻文學,獨立出版的唐山跟新冒出來的黑眼睛(詩人鴻鴻成立的小出版社,只出詩集),照顧市場小眾的新詩集特別用心;我比較擔心的是編制小、資金不夠雄厚,卻又在出版面相上要走綜合路線的出版社,在多種市場的嚐試下,如果達不到收支平衡,將會面臨悲慘的下場。比如小知堂、華文網集團等出版社,在2007年幾乎沒有大書出版。九歌、聯合文學、印刻、麥田、木馬、圓神等,則是在競標外文暢銷書與等待本土名家的機會中,隨機玩著俄羅斯轉盤,偶有暢銷書拉抬聲勢。 世界逐年暖化,出版傳媒則是相對的酷寒。如果不想提早陣亡,真的,不如慢活面對工作,才能在薪少工忙的環境中樂活一些,並給讀者有喘一口氣的機會,不然像我這樣嗜讀者,總焦慮好書讀不完。閱讀對不同的人而言,有些人得要有閒情逸致才讀得下,有些人則是分秒必爭,但一般而言,若選擇書種過多,多讀一本好書跟少讀一本佳作,正負之間的差異性太少,反而減少閱讀的熱情。故減少出書,讓文學書籍出版回到量少質精的時代,這才是出版社跟讀者的雙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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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兒子是母親心中掉下的一塊肉,即使他忤逆不孝,母親也不會責怪他。多少個悲傷的日子,從台和留學離開她起,金花便記掛著他、想念著他,逢年過節全家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時,她總給台和留下一個座位,桌前擺一只碗、一雙筷子、一只盛著酒的酒杯。這不是排灣族的風俗,這是金花從丈夫嘴裡聽來的。 每次吃團圓飯,台平看到母親的這個舉動,忍不住捂嘴偷笑。隨著歲月消逝,年紀長大,台平不再偷笑,卻暗自感傷起來。他不信任何宗教,但卻默聲祈禱上蒼保佑運動員出身的母親,活到一百二十歲,親眼看到兒孫像春天的陽明山,呈現花團錦簇的景象。 台和悄然離婚、出國,給予金花精神上很大的打擊。諶潔為了安慰她,時常跑來找金花聊天。向她介紹西方國家的風俗:兒子到了二十歲離開家庭,開始過起獨立自主的生活,甚至總統的兒女也不例外。卓金花眼眶噙著淚花,不停地點頭,但心卻像一團豆腐渣,只要用手一掐,碎了。 當初台和考取托福,杜恆樂得閤不攏嘴。金花卻覺得不是滋味。兒子離開台灣,遠渡重洋,若是將來在異域安家落戶,那怎能再見著兒子?她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後悔,她把這種憂愁與悲傷,壓在自己心靈深處。如今,她聽了中學時代的英文老師安慰的話,忍不住嚎啕大哭了! 哭吧!諶潔心裡暗想:把埋藏在心底的苦悶發洩出來是好的。 「老師,」金花抓住諶潔的手,激動地說:「我對不住杜恆,我真巴望著他再娶一個老婆,住在一塊兒。您能把我的心意勸告老杜麼?幫我的忙。」 諶潔聽了大吃一驚,睜大了眼問:「為什麼這樣做,妳瘋了?」 卓金花低下頭,心平氣和地敘述她的身體狀況:從她停經以後,便已經不能人道了。她和丈夫已分房十年,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金花曾跟杜恆商量此事,他不但反對,還罵她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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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妳想留在家當姑婆?」志宏取笑她說。 「難道你想趕我走?」婉玉笑著問。 「我們可說是一對歷經砲火蹂躪的難姐難弟,同患難、共生死更是我們生存下來的最大元素。和以前一樣,我們將在阿母慈祥的懷抱裡相依為命,同守這個被砲火摧殘過的家園。無論時局如何地變遷,無論未來的生活環境能獲得多大的改善,姐,我們誰也不能離開誰!誰也無權趕誰走!這也是我們必須有的共識。」志宏認真地說。 「你的想法沒有錯,從你的思想和言談中,也可以發覺到你已經長大了、成熟了!我雖然多讀了一點書,但在思維上,有時候還沒有你來得綿密呢!」婉玉說。 「姐,妳在金中讀書求學問,我在店中學習做生意,各人在不同的領域求發展,但願我們都有成功的一天,才不會辜負阿母養育我們的那番苦心!」志宏有感而發地說。 「不錯,在未來的人生歲月裡,我們除了要孝順阿母外,也要相互鼓勵和扶持!」婉玉心有同感地說。 當他們回到家,美枝看到滿滿的一籃子東西時,已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拿人家那麼多東西?」美枝埋怨著說。 經過婉玉的解釋後,美枝始慢慢地釋懷。 「阿母,頭家娘還說要收我和志宏做她的義子女,要我回家問問您的意思。」婉玉據實說。 「人家是有錢人,我們這種窮人家,怎麼高攀得起。」美枝淡淡地說,「可能是頭家娘在跟你們開玩笑吧!」 「阿母,如果我沒看錯,頭家娘絕對是誠心的、也是認真的。不信,您可以問志宏。」婉玉正經地說。 「阿母,姐說的沒有錯啦!頭家娘說,如果阿母不嫌棄而同意話,要收我們做義子女;她還說,往後大家也可以相互照顧。」志宏轉述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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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一堂民主課
楔子 「該如何為孩子解釋那段荒誕的歷史?」車行前往庵前村民防戰鬥坑道參觀「戰地三十六—金馬解嚴十五週年戒嚴人權系列展」的路上,我這樣反覆的問自己。 我想起馬克思的名言,「人類創造歷史,但不是在真空中創造。」在歷史的長河中,雖然威脅和平、破壞穩定的因素不可免,但是追求和平、嚮往正義永遠是進步人類的根本利益和共同願望。金馬解嚴十五週年,面對自己曾經參與過的黯淡歲月,又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 戒嚴歲月 本次展覽主要以影像及複製史料為主,呈現的卻是軍管歲月下人民真實的生活與民主歷程;展示內容多元而具體,善用坑道為載體更是一絕;在綿延曲折,卻顯然經過美化的坑道裡,看金馬的戒嚴歲月、民主發展,感受格外強烈。 一九四九年台澎金馬宣布戒嚴,一九五六年頒行金馬戰地政務實驗,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七日金馬式解嚴。金馬實行軍管三十六年,實則經歷了四十三年的戒嚴歲月。四十三年,由繈褓、青壯,到壯志消頹,多少人權被淹沒在這段歷史洪流裡;能救贖、挽回的,實在有限,金馬人到該怨天,還是人? 民主鬥士 人們常說:「仇恨可以遺忘,經驗卻必需記取。」就像金門縣長李炷烽常說的,「戰爭無情,和平無價」,我該回憶的不是仇恨,而是那段藉反共整肅異己、荼毒人民、踐踏人權、扼殺民主的荒誕歷程,並禁絕再犯。 在那個無所不管、軍法審判的時代裡,憲政、人權只是門面,順服、屈從才是生存的必要條件。 一九九一年,國防部以確保金門地區安全為由繼續發布金馬地區自五月一日零時起宣告戒嚴。由「金馬愛鄉聯盟」等團體發起「五○七反金馬戒嚴街頭運動」,夜宿立法院群賢樓,拉布條、鬧議場、演肥皂劇、辦公聽會、陳情抗議;隔年十一月七日,政府順應民情,金馬解嚴。這是當慣了順民的金馬人民首見的制度反撲;就算微如星火,也要點亮一個短暫的宇宙。 孩子們指著偌大的看板問我,「他們三個披白布在演什麼?」我告訴他們:「他們不在演戲,而是阻擋一齣爛戲繼續演下去。」實踐民主 當民主已經成為普世價值的今日,吾人仍舊以為,「民主不是生出來的,而是爭來的。」面對當前的民主生態,有些話不吐不快。 其一,民主經驗的記取。蔣介石曾說,「中國已經夠民主、人權的了,民主得不能再民主了,所以共產黨和一切民主人士皆大逆不道。」誰也不能保證台灣未來不會出現另一個蔣介石,所以只能先保證「民主經驗」不能稍忘。金馬、台灣人民爭取民主的經驗與歷程,實為當代民主奮鬥的重要指標,加強這方面的紀錄、展覽、宣傳、教育,及出版,不但需要,更絕對必要。 其二,民主教育的深化。「教育不是那句俗語說的,讓貓學會抓老鼠,讓狗學會看家,相反的,教育使人跳脫命運的掌控,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個人,成為真正的自己。」當今政壇不乏戕害民主的跳樑小丑,其對民主化的養成,有著嚴重的殺傷力。吾人竊以,民主教育的深化實為鞏固民主成果的不二法門,教導人民正確的民主價值、態度、信仰,比什麼都重要,都急迫。 其三,民主成果的捍衛。「猶如風箏升空一般,掌權的人也該學會在適當的時候放手。」當前國內政黨激鬥,卻依然不妨礙民主政治的發展,其原因在於對民主價值根本的信服。民主法制下,人人有表見的自由,統獨、藍綠,都不妨礙我們守護民主的花朵。民主法制的堅持,便是自由台灣最大的成就。 結語 腦海中驟現展場中殘垣斷壁裡,攤著雙手村婦的無辜面容;戰爭摧毀家園,只是形式上的損失,早夭了民主,才真的落入人間煉獄。 夕陽餘暉緩緩的渲染在「戰地三十六—金馬解嚴十五週年」的布蓬上上,火辣辣的,恰似不熄的民主聖火。 來客不多,孩子樂得在坑道裡捉迷藏,我坐在「金馬民主三劍客要求返鄉權」的立相旁,思索著,該如何為孩子上一堂民主課………。 (本文參加金馬解嚴十五週年徵文比賽榮獲社會組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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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嚴歷史不可遺忘、戒嚴教訓必須記取
「戰地36-金門解嚴十五周年」戒嚴人權系列展於十一月七日在金城庵前村民防戰鬥坑道揭幕,從展出紅色引導標線顯示戒嚴當時情況及爭取解嚴努力過程軌跡中,總可讀出一些解嚴前後今非昔比的環境變遷及故事;對照過去是胡璉將軍的辦公室如今成為戒嚴人權系列展場地。 從民國38年(1949)夏,國共和談破裂,共軍渡江南犯,5月19日臺灣省警備總司令部為「確保臺灣之安定,俾能有助於戡亂工作的最後成功」,於是布告自20日起全台戒嚴;國軍亦在金門設立防衛司令部,金門成了「軍事區」,民國45年(1956),金門實驗戰地政務,福建省政府虛級化,由「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取代,到81年11月7日金馬解嚴;這段金馬人為爭取解除戒嚴的過程,雖已成為一段歷史記錄,過去自己知道也有限;透過記錄照片、報紙等忠實呈現展出讓自己明瞭過去一群民主鬥士為了政府忽視人權而努力爭取自由民主的血淚付出,因為他們走過艱辛苦痛的歲月,讓金馬民主運動可加快步伐,他們的努力值得大家給予尊敬的掌聲,讓這段歷史不被遺忘,並記取教訓。 臺灣「安定繁榮」,金門「毋忘在莒」 戒嚴時期的臺灣,仍能享有「地方自治」,能出國觀光容許有反對黨存在;金門則是,沒有縣議會,集會遊行會被抓去關,進出臺灣得辦理出入境證,聽收音機會被扣上收聽匪播帽子,放風箏、養鴿子是在「通匪」,年滿十六歲至五十五歲,加入自衛隊由自衛總隊配給武器,配合防區演習;在戒嚴與軍管雙管齊下的金門人,是絕對服從、沒有聲音的一群。從古寧頭戰役、八二三砲戰,迄今,金門人為了國家安全、為了保障後方台澎安定與繁榮,土地被軍方無條件占為營舍、碉堡,沒有怨言;房舍遭中共砲火擊毀,獲政府補助兩包水泥,便要感謝大恩大德;民眾被軍方流彈擊傷擊斃,也沒爭取補償;沒有糧也沒有餉的百姓壯丁自費作了「民防隊」;沒有鋼盔、沒有軍服,接受上級命令去執行作戰勤務,搬運砲彈、搶運傷兵、構築工事等等;這是前方金門無數百姓無畏戰爭無情的付出,讓後方台澎,得以安定繁榮、經濟起飛。 遠離戰爭、追求和平、擺脫戰場宿命 從展出的另一空間觀看螢火蟲映像體紀錄砲火悲情的本土電影【單打雙不打】,藉由影片傳達遠離戰爭、追求和平的金門人心聲;如影片中揭櫫的「金門和平宣言」內容是如此令己動容:「對於那個兵馬倥傯時代裡金門子民遭遇的苦難,除了追悼、反省、警惕之外,失去的生命已無法挽回。967632發砲彈的啟示,如此沉重,如斯慘痛。世人應記取金門子民用生命和血淚換來的教訓,只有追求和平、遠離戰爭,人類才有希望,文明才有遠景。………也祝福世界各地所有努力自由,卻還在戰亂中顛沛流離的無辜百姓,能早日走出戰爭的陰影,拯救被扭曲的人性,找回被剝奪的人權。」身為一飽受軍管、戒嚴、烽火洗禮,期待「遠離戰爭、追求和平」的「兩岸邊緣人」的我們,相信沒有一位金馬人願意再重返過去軍管、戒嚴、烽火洗禮的殺戮戰場,也沒有人願意再住進有證才通、無所不管的戰爭堡壘。 戒嚴的突破,絕不是國民黨政府忽然善心大發的結果,這裡面經歷了多少年的抗爭與犧牲,各種社會運動在各地風起雲湧,政治運動作為其中的一部份,也是拋頭顱灑熱血的案例不斷。今天的金門正面臨一個舊制鬆動與新社會轉型的關卡,金門能不能脫胎換骨的決定力量不在於中央政府,也不在於金門縣政府和國防部,而是來自於那些能自覺、有血性、能付出的金門人。惟有金門民間力量的覺醒,讓戒嚴這段歷史不被遺忘、教訓必須記取,並進一步在全體金門人共同攜手同心合作下創造金門新價值。 (本文參加金馬解嚴十五週年徵文比賽榮獲社會組第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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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嚴、蛻變、重生
請允許我放開手 掙開那禁錮深處的枷鎖 生命無法自己掌握 蠢蠢欲動的是靈魂深處的自由……… 請允許我睜開眼 遠眺那遙不可及的蒼穹 振翅無法自由飛翔 望眼欲穿的是歸家情切的鄉愁……… 請允許我開口說 喊出那沉默已久的怒吼 委屈無法傾訴曲衷 愀然變色的是軍紀鎮壓的權謀……… 請允許我邁步走 逃出那滿布荊棘的牢籠 衝突無法掩蓋民怨 漠視姑息的是粉飾太平的朦朧……… 請允許我提筆寫 揮灑那塵封已久的腹墨 振筆無法正義疾書 顫抖筆觸的是歷史春秋的泡沫……… 回顧金門解嚴15週年,猶似在昨天。我站在展覽迴廊上,看著張張黑白的照片,訴說著過去戒嚴時期的悲歌,如泣如訴;看著張張泛黃的新聞手稿、地下刊物,文字震撼、如同耳邊的怒吼,聲廝力竭:看著防空洞裡一幕幕的故事,無辜受難者,幸運的牢裡渡過,不幸的消失無蹤;看著布滿灰塵的日常用品,如:相機、收音機、電話、甚至是籃球、乒乓球等,都成為戒嚴時代下強權鎮壓的犧牲品;看著反諷當時的系列電影,黑色幽默,隱約卻透露出當時期的無奈與悲哀………。雖然已經解嚴15個秋冬,但是,透過這一次的展覽又一幕幕呈現在眼前,彷彿是昨日才發生的事!站在時光回憶的長廊裡,我感受到一種默默無言的感動與真實,就如同當時後的人一樣………縱然心中千言萬語,卻只能噤若寒蟬。 在那段沒有尊嚴的記憶裡,就如同暗不見天的防空洞裡,潮濕、晦暗、見不得光明。許多的禁忌,如同神秘的詛咒般,迴蕩在庶民百姓的生活當中,不得抗令。而金門就這樣犧牲在歷史的錯誤裡。如今,我可以腳踩在自由民主的金門土地、恣意徜佯在金門仙島的搖籃裡,任性妄為地拿著我的相機四處探險、拍照、紀錄生活的點滴;提著我的筆桿兒洋洋灑灑寫著憤憤不平;搭著飛機橫越台灣海峽這條鴻溝,看盡日升月落;………這一切的代價,是花了多少辛苦的歷程,爆發多少激烈衝突下所得之不易的民主果實。當時扭曲的社會體制、如神話般的政權法治、種種不平等的要求,粗暴地對待老百姓,甚至連歸鄉的遊子,都還要申請返鄉證明!當時若是有人提出一丁點不同的聲音,就被軍方列入黑名單,回家之路雖僅一海之隔,卻是如此之遙不可及。金門的故鄉,在那個年代裡,變成一座孤懸海外的牢房………。 所幸,在這一頁野蠻強橫無理的血淚史中,我不是被害者,只是個旁觀者。15年後的我,看著戒嚴的歷史消逝在時間的洪流之中,道盡無數的蒼桑。歷史的錯誤可以被包容,但是卻不能被遺忘!那段艱苦的歲月雖然我們走過來了,可是有多少不被人聞問的壓抑於禁忌年代的歷史底層中等著被平反。為了成為所謂的反攻大陸的堡壘,金門人民犧牲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時間與自由,遭到多少砲彈的襲擊、以及,才有今天的蛻變重生?15年的洗禮,金門不再是過去那個只能犧牲百姓庶民,十萬大軍駐紮,睜眼閉眼都是保家衛國、反攻大陸的唯一跳板。現在,在我眼中的金門,有文化、有純樸、有生態、有人文、有民主、有自由,甚至藉由小三通,走向了兩岸、國際、世界。歲月悠悠,希望金門在歷經戰爭的洗禮、戒嚴軍管的鎮壓下重生,能夠尋找新的價值,走出屬於自己的一條路。 (本文參加金馬解嚴十五週年徵文比賽榮獲社會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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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杜台和的繁雜事務過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婚後夫婦各自為政,沒有共同的語言,家裡也不開伙,偶然聚在一起,開始不到三句話,便針鋒相對,展開激辯。台和早已患了憂鬱症,每晚靠安眠藥丸維持六小時睡眠,其實睡眠只是昏頭脹腦,胡思亂想而已。他的酒量愈來愈大,只有以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經,才能講課或批改學生作業。那晚,台和在醉酒過後向台平傾訴內心願望。他打算離婚,辭卻學校工作,到太平洋彼岸去。 「我要從頭開始。池荷,妳把我的計劃轉告老爸,密斯脫杜,請他借我五千美金做路費,半年內還債,OK?把錢匯到我的帳戶,我帳戶號碼老媽知道,最遲月底以前匯過來,我已經訂了機票,下月一號動身,離開台灣……」 對方掛斷了電話。 台平夫妻商量了半夜,始終不敢把此事轉告父母。拖了數日,眼看到了月底,日久天長,終於引起卓金花的疑竇。她問台平,到底台和發生了什麼事情,何以每次打電話,台和家裡無人接聽,後來變成了空號,人去樓空。 台和到哪兒去了? 美國。 美國什麼城市? 台平茫然不曉。 母親悲傷地啜泣起來。 杜恆勸她不要哭,台和去了美國,一定是到大學教書,他又不是自殺而亡,為什麼哭呢?在母親的心目中,兒子離家遠遊,應該告訴父母才對,為何不告而別?這其中一定有難言的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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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如果你們的阿母不嫌棄而同意的話,你們姐弟倆就做我們的義子女吧,往後大家也可以相互照顧。」 「頭家娘,謝謝您對我們姐弟的厚愛。回家後,我會把您的意思稟告我阿母,相信我阿母一定會同意的。但願我們姐弟,真的能在您與頭家的膝下承歡。」婉玉由衷地說。 「但願如此……。」頭家娘的眼眶紅而微濕。 在頭家娘的誠意和堅持下,婉玉不得不把她送的物品帶回家。 志宏把籃子梱綁在腳踏車的後架上,婉玉則坐在前桿,雙手握住把手。 「姐,妳還真重!」志宏邊踩邊喘著氣說:「我快踩不動了!」 「真沒路用,」婉玉消遣他說:「前面載一個人,後面載點東西,就氣喘如牛啦!空有大個子,有什麼用!」 「妳來載載看?」志宏不屑地,「我倒要看看妳有多大的力氣?」 「一個大男生讓女生來載,你不覺得丟臉嗎?」婉玉提出反駁。 「另忘了妳是我姐耶,」志宏喘著氣,笑著說,「姐載弟是天經地義的事,又有什麼好丟臉的!」 「以前你矮我半個頭,現在足足高我一個頭。弟,你長大了,可以獨自支撐這個家了。」婉玉有感而發地說。 「妳是想快一點嫁人是不是?」志宏笑著問。 「嫁你的大頭啦!」婉玉雙頰有點熾熱。 「妳不是想快一點嫁人是什麼?要不然的話,妳為什麼不說:我們都長大了,可以合力支撐這個家了;而妳卻偏偏說:你長大了,可以獨自支撐這個家了。明明是想早點嫁人離開這個家嘛!」志宏得理不饒人,繼續的數落她。 「老實告訴你,我是不能沒有阿母的,也永遠不會離開阿母。」婉玉極端感性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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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屆浯島文學獎新詩組第三名 金門二三事
01 .八二三 想起金門時 閃入腦海的記憶是島嶼的風沙 還是那曾經在土地上綿密滾過的砲聲? 太多的傷痛響自心靈深處 當砲聲如雨點灑落了金門村落 你聽到了大地堅忍的呻吟,還是 風聲疊著浪濤疊著哭聲疊著嘆息 交織著歲月而成的料羅灣紀事 慈悲的媽祖石雕矗立於海岸線 許多牽掛都繫在她的心上 當料羅灣的舟船必須遠行時 那泊泊泊泊的引擎聲淺淺劃過了 海的寧靜,劃過了褪色的歲月 你是否還記得曾經有一群人 扛著鄉愁,在砲聲中 丈量生命於呼吸間的距離? 走過鵲山圓環,蒼穹的午後無雲 紀念碑前站立的狹長炸彈 以彈頭朝上的英姿 掃瞄了海峽另一邊的蠢動 讓在這裡逗留的靈魂清楚知道 一百四十八平方公里土地 曾經是生命捍衛自由的疆場 於是,翻開金門的歷史 鹹澀的海風掀開的的往事 如潮水溫柔拍打著岩礁 豐厚的驕傲自眼眸中攤了開來 02.風獅爺 站在風中,眺望斑鳩掠過防風林的遠方 落日以極為沉緩的速度 向海平面的深處滴落 無需掌聲,也沒有嘆息的黃昏 紅瓦古厝的村落,暖暖的 如過節時的喜悅 自村婦嘴角拉出了笑顏的滿足 遠方,鹹澀海風撲面而來 披穿一身碎花粗布紅袍的風獅爺 以犀利眼眸為土地上的悲歡寫歷史 沒有人知道它在這裡站了多久 心事有多長 遠方,顫抖且密佈皺紋的手 把菸斗裏的菸絲點燃後 坐在向著海的村落前沉思的老人 臉上摺疊了八十歲的風霜 以緩慢而必須仔細聆聽的言語 詮釋關於赤地的傳說 幾百年前了 蓊鬱的森林,讓斑鳩勤於啼叫 讓穿梭於林間的蝶舞 豐富了歲月的年輕 在鄭成功的部隊還未抵達之前 之後,流浪的戰火被點燃了 明末的族群扛著反清復明的招牌 滯留島嶼,為政治的反擊而屯守風雨 讓精熟的木工雕鑿可以遠行的戰船 載著士卒水土不服的鄉愁 以舟船自浪尖修飾殘敗的歷史 於是,樹一棵棵倒了 逼迫島嶼讓出森林的活力 讓出曾經擁有的農作物之豐收 也逼迫百年之後的子孫們 必須承受風沙的脅迫 擦肩而過的午後 你是否聽到滑落於風中的 嘆息,沉浮著明末的往事? 久遠的歷史如風獅爺臉上滯留的 沙塵,無聲無息於風中滑落 03.高 粱 風,冷了涼了的季節 溫一壺酒的衝動,是否讓你想起了 標示著金門地圖的高粱酒? 香醇甘冽的滋味 舌尖最敏感了,永遠醒著 一如匆匆走過的過客 什麼東西都可以被迫遺忘 唯有那無色的高粱酒 行李再怎麼擠,也應挪出空位 在金門逗留市區 濃烈的高粱讓你想起幾層的往事 風起了 高粱開始以飽滿的穗粒 擺脫赤貧的身世 耐旱,展現了無畏高溫 與容忍乾燥的個性 默默在綠草不太能適應的土地上 繁衍著另一種生命的喜悅 在金門的街巷逗留 你是否經常與高粱撞個滿懷? 當車輛輪胎輾過鋪曬於道路 等待脫落的高粱穗時 別忘了輕輕鬆鬆踩過去吧 把當地人呼喊為駱駝作物的高粱 踩踏成足以讓舌尖發燙發麻的 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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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塔
城郊馬櫻丹花開時,無不往觀茅山塔者。茅山位島西前水頭村西臨海,塔則建於之茅山山頂巨岩上。前輦石出土成山,累石為塔,塔小而實,不能登。基座為平臺,螺旋而漸頂漸小。近因石面剝盡,而新修葺之。其形六角,其質花崗岩,其高三丈六,其層七,廣徑一丈有奇。塔下旁有牆碑,其文以楷勒石,書體迺美,清新有勁,最似歐、褚筆法;其辭述茅山塔為軍事拆建始末。惟塔旁別無埋石,不能稽其史,為可憾矣!今與倒影、文臺寶塔為浯洲三塔。 夫塔有以光影示異者,例有太武山倒影塔。昔人云:「影從罅入,空中物則旁礙,礙則影束,影束則倒,倒者,光中影,非此塔影也「。(註一)有以塔身自異者,例有舊金城文臺寶塔。塔身刻有「奎星聳照」及「奎星踢斗」圖像;塔下岩盤刻「文臺寶塔」四字,此塔似有崇文興教意義。另有以物異者,例茅山塔。此塔地理特殊,後瞻若仰,前瞻若俯,前具「航標」、「鎮邪止煞」與軍事用途,今與倒影、文臺寶塔為觀光景點,唯城鄉未嘗覽遊者亦眾,問其孰勝?則雖好遊者不能道也。(註二) 至天下稱美景者,麗不欲若宅第,靜不欲若深宮,僻不欲若遠山,幽不欲若庵隱。輒茅山,吾久聞而未嘗游,其為名勝,每灌灌於吾耳,遊於是乎始!閒暇,驅車行駛水頭,入茅山凹徑數百步,直登山路,十步一折,折盡處,眼隨山浮,叢林萬屯,風樹從容;目自塔轉,塔欲停雲,如樹荷月。然春花秋葉,流光夕陽之景,尚不敵島西白沙澄澈,無垠海岸之美,尤以茅山為最。或迴向出口處,從海岸,聽濤音沿石階上。階甚陡峭,履逐目處,踵約趾開,步步餘地,僅容四足併。登高峭壁時,忽見山黃槴,相思、潺槁樹、木麻黃遍佈,滿林間。彎上梯道窄處後,漸風聲小,回眸遠望,海闊天空,群鷗遨遊,竟奔千翼;枝縫隙中,葉影交錯,鱗光點點,風帆時過荒虛樹杪之間。此誠浯洲水頭之麗景矣!(註三) 昔宋.王安石所著「遊褒禪山記」一文,載有「……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今茅山塔,近不離市,遠不離海;塔高不至尊,卑不至傖。更以臨水盡頭,位郊外山,為山中塔;彼山無僧,此塔無廟,其非城中夷近處,景亦未若乎天成,然旅者樂遊焉!此則與安石所論述,豈未有異曲同工之妙?再者,民國翁志萍「詠茅山塔」(五律):「孤巒低落日,雲塔高昇天。城霧區燈籠,海岸地平面。豔迷僻徑深,鳥寂人欲眠。我行兮其野,月色上茅山。」(註四)一詩,此「駕言出遊」所為見證,茅山無知?惟吾知其遊人如織;若其有知?不知是否樂翁氏者,廣為其道也! 附註:本文分起、承、轉、合四段。文內茅山塔之尺寸及喬木相思、潺槁樹、木麻黃;灌木馬櫻丹、山黃槴等植物名,參考黃振良、陳炳容、陳榮文合著「明代.金門三塔之茅山塔.倒影塔」。 註一、「塔有以光影示異者」、「有以塔身自異者」、「有以物異者」等三句,引用2001年1月第3次版—北京出版社—明.劉侗、于奕正合著〈帝京景物略〉。 註二、「物異」,筆者以為,應為受外在環境或因素影響,而能自我改變因應之道。明以還,茅山時有戰事,建塔以為船隻導航。或為隱匿故,再因軍事而拆塔,則塔似可有無,時空使然也。 註三、本段中後文寫景,仿明.「竟陵派」抒寫「性靈」(內心感受與體會)。文句短促,別趣其理;造語冷雋,幽深孤峭。記述的景物,有不清楚的地方,會再去看一遍,實地查察、反復推敲。文中幾個字、幾句話,或可勾勒臨場感受。輒描難摩之景,繪不易動態,庶幾有助吾於風景寫作境界之提升矣。 註四、此首五律詩,偶句押韻不對仗。「我行其野」句,引自「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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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麻黃之情
一大早天色還很昏暗,才四點多吧,只聽母親大聲嚷著:「快起床,快起床………」,揉著張不開的睡眼,迷迷糊糊像老太婆似跟在母親後面出門了,母親嘴巴一直叨唸著,腳步感覺特別快,「為什要這麼早出門,愛睏死了」邊走邊賭氣唸著,才出了村莊,鄰居阿姑、大嫂全都等著,好像是事先約好似的,不錯,我的好朋友阿盆、阿麗也來了,那我就不寂寞了,又聽大人催促著:「要走卡緊ㄟ,太晚被阿兵哥發現又得跑給他追………」,喔!原來今天又要上演一場官兵捉小偷的緊張戰,這群不知害怕的孩子,心裡可是又緊張,又覺刺激,加快腳步怕落後了大人腳程,終於到了海沙外(位於珠山靶場外),哇!這群聰明的媽媽可真行,籃子裡都暗藏有工具,手腳特快,劈啪聲不斷,小朋友則在一旁幫忙拉著砍下的木麻黃,「快快快,別再玩了」,七手八腳,好快工夫,綁的綁,綑的綑,一下子打裝完畢,每人肩頭一擔,沒有人肩頭是空閒著,這回程的路可累多了,原本是沙灘的路段,加上肩上這一擔柴,及緊張的情緒,又得加快腳步,真是滿頭大汗,真是喘啊,出了海沙地段算是安全了,大家腳步慢了下來,在珠山村外安心放下肩上的重擔總算可休息了,這群媽媽嘴上是滿足的聊著天,手可沒閒著,各自找自己女兒抓頭蝨,這畫面真是溫馨又好笑,大家滿是開心聊著這趟超挑戰性的「砍木麻黃之旅」,雖然沒有成功的慶祝,但臉上的喜悅是免不了的。 放學校長宣布一件可怕的事,「昨天逃兵還沒捉到,而且身上還帶有槍支,同學放學後要直接回家,路上不可貪玩………」,校長的叮嚀是有放在心上,但並沒有認真的記在腦子裡,放學途中,吵吵鬧鬧,跑跑追追是免不了的,哇!好多木麻黃鬚,「這是我先看到的」,算是定了,急速跑回家,書包往地上一扔,耙草工具拿著就往「我的木麻黃鬚去」,果然還在,內心開心極了,每次為了找木麻黃鬚,一路上總是不斷的張望著,即使是一根樹枝也是不放過的拖帶回家。 今天是星期天,母親又嚷著,趕快拿著工具和阿麗她們去耙草,耙草我是喜歡的,至少不用在家一直被大人使喚做家事,一路上好開心,說說笑笑,但一到目的地才知是公墓,天啊!這是什麼鬼地方,全是一大片破破爛爛開著大洞的墳墓,還可見裡面木頭呀!哇……膽小的我就在原地嚎啕大哭,是被眼前這一幕景象給嚇呆了,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深怕再一伸腳會掉進破墓內,雖然木麻黃鬚真的很多,但驚了魂的我可是下不了耙子去耙草呀!看同伴怎沒事,一耙又一耙,不一會兒籃子全滿了,還溢了出來,而我最後只背著空籃子哭哭啼啼回家去了,媽媽知道原因後,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之後連幾天晚上惡夢不斷,從此再也不敢去這可怕的鬼地方,即使再路過此地心裡也毛毛的,那景象一直存留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直到今天仍是印象深刻鮮明啊! 颱風是件令人開心的事,不是可放颱風假,而是可以冒著風雨到外面搶那被颱風吹垮的木麻黃,風越大,樹倒的越多,大家的精神好像愈足,手上的工具更是停不下來,一斧一斧來回劈著,全身淋著雨,但是沒有人想著可能會發生的危險,小朋友則忙將砍下的樹枝一枝枝拖回家,這來回穿梭的畫面叫人緊張,回想起來才覺驚險,那時心裡是怕或不怕?不知道,卻知道現在不搶,等颱風過後肯定是搶不到的,往後每天就忙著曬木麻黃,曬木麻黃我不喜歡,太無聊了,每天拉來拉去,一點趣味也沒有,但總比叫我去墳墓耙草來得好吧! 直到現在,若看到滿地的木麻黃,會有一種忍不住的衝動,很想用手去抓一把,不然又會來段想當年………這木麻黃鬚啊………,又是一連串說不完的童年往事,也許這就是一段訴說不完的童年回憶吧,即使曾經生活不是那樣富裕,但記憶絕對是豐富且多采的,曾經有和我一樣童年的人,肯定是會贊成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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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對。童伯伯,我也這麼勸他。」池荷坐在旁邊說。 「梭洛的隱居生活是神話。台平,記住我的話,城市文明是抗拒不了的。你搬到萬隴村去住,也不一定寫出排灣族同胞的生活史。」 杜台平啞口無言,瞪大了眼睛,瞅望童沐天。 一個人只要有志氣、有毅力,水滴石穿,鐵杵也能磨成針。童沐天從抽屜裡拿出一疊寫過字的稿紙,翻了一下,對杜台平夫婦說:「我白天去耕莘醫院做義工,晚上回來寫這本回憶錄,你爸都不知道,我已經寫了八萬字了……」他說著謹慎地將那一疊稿紙放進抽屜裡。 「你知道《資本論》這部大書嗎?當初馬克思是在他的兒女啼哭聲中寫出來的。」臨走,童沐天向這一對青年夫婦這樣說。 杜台平牢記著童沐天的話,心境平靜無波,專心投入業務,暇時再整理材料,研究原住民史。他的一對兒女在健康中成長起來。如今已上了小學六年級。有一個夜晚台平接到一個醉漢的電話,英語、漢語講了半天,他始終聽不清對方的話意。只知道打電話的醉漢是台和。台平沒辦法聽下去,只得把話筒轉給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