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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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李家秀秀
「唉,」來福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殺狗林上個禮拜又被抓去明德訓練班管訓了。」 「這一次是為了什麼?」秀秀不解地問。 「好不容易賣了一頭豬,竟然把賣豬所得全部飽入私囊,沒有留給阿麗分文錢。有了一點錢後手就癢了,跑到街上跟人家賭牌九,輸光了錢不打緊,又被警察抓到了。聽說不久前,喝了一點酒又發起了酒瘋,跑到軍樂園去鬧事,硬闖人家小姐的房間,被管理人員制止後,馬上被移送憲警單位究辦。軍樂園為軍方所經營,金防部司令官就像皇帝一樣,每句話都視同命令,無論軍人百姓,誰膽敢不聽從,豈能容許像殺狗林這種敗類在裡面胡作非為。據說簽辦他的還是我們金門人,這個人嫉惡如仇,辦事一板一眼的,碰到這種承辦人,殺狗林休想得到便宜。同時,殺狗林在派出所早已留下多起不良紀錄,也累積多件傷風敗俗的案件,卻始終不知悔悟。這一次因賭博事件和私闖軍樂園案件被抓,憲警單位很快就把他移送明德班管訓了。」來福激憤地說:「阿麗實在被殺狗林害得有夠悽慘,有一段時間,甚至還有輕生的念頭,經過大家的安撫,情緒才慢慢地緩和下來,真是太可憐了!」 秀秀點點頭想了一下,突然斷定地說: 「阿爸,簽辦他的人一定是陳先生。」 「妳怎麼知道?」來福看看她,疑惑地問。 「金防部承辦軍樂園業務的金門人就是他,絕對錯不了!」秀秀斬釘截鐵地說。 「喔,對啦,」來福突然想起,「陳先生曾經告訴我說,因為他承辦軍樂園業務,經常要到裡面洽公,因此而讓美娟和妳姨媽對他有些誤解,甚至對他的工作也有一些歧視,兩人就沒有再繼續交往下去了。」 「坦白說,表姊錯估時勢、也低估人家了。」秀秀搖搖頭,似乎有無限的感慨,「她竟然要陳先生辭職和她一起做生意,人家陳先生幹的好好的,又得到長官相當的肯定,怎麼可能離開那個環境。那天歡送維揚退伍的餐會結束後,大夥兒到中正堂交誼廳喝咖啡,當時我和維揚不在場,表姊可能是喝了一點酒,竟然和陳先生發生了口角,譏諷陳先生是離不開康樂隊和軍樂園那些臭女人,還罵人家賤骨頭,讓陳先生相當的氣憤。過後表姊雖然有所悔悟,願意向陳先生道歉,更想和他繼續交往,但人家陳先生早已看透她了,怎麼還會有和她繼續交往的意願。上一次到擎天廳看晚會時,我親眼看到一位氣質好得不得了的漂亮小姐和陳先生親密地坐在一起,陳先生雖然說是他的同事,但我可以看出來,一定是他新交的女朋友。表姊看到那幕情景,似乎也沒心情看明星歌星表演,回家後,整晚都是心酸酸的。」 「美娟和妳姨媽沒有兩樣,雖然熱心,但卻勢利又高傲,這種個性如果不改變的話,很難容於這個社會,說不定將來還會吃虧。」來福數落她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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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天人菊
嬌小而羞赧的花瓣 輕盈地在南風裡翩翩起舞 舞步獨美絕倫的舞者 步履慢慢滑動 或紅 或黃 或紫 或粉 佇立在沙灘邊 棲身於草原裡 或者 在緩落有致的山坡上競相爭艷 柔美而秀麗的氣質 隱隱透出 銀白的皎潔月光如飛瀑奔流 舞者的興致更加高昂 一曲又一曲的慢板華爾滋 然後,在漸漸褪去的蛙鳴中沉沉睡去 耐旱、耐風且不懼高溫 強韌的生命力令人驚歎 菊島人民刻苦耐勞的精神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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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勇敢
那年夏天,外婆得了肺癌,媽與阿姨們帶她在台北住了一段日子的醫院後,也不見起色,於是決定把外婆帶回金山老家靜養。偌大的老家,除了破舊的房子不變之外,早已人去樓空,只剩大表哥自己住在裡面。 那時大表哥剛從「海洋大學」畢業,還在「台電」當小職員。其實他是個很可取的男孩,初中時,舅媽為了生小表弟,血崩而死。當他傍晚放學回到家,聽到「你媽媽死了!」這句話時,他唯一的反應是立即昏倒,不醒人事!從此小表弟就由媽媽帶回台中照顧。到他高三那年,舅舅也因肺癌去世。我依然記得,媽媽與三位阿姨在巷口迎接舅舅骨灰時,呼天搶地哭嚎的情形,我站在人群的後面,看著大表哥帶著四個弟妹披麻戴孝的跪地迎接他們的父親。兩位表姊妹哀傷的直擦眼淚,而另外兩位年幼的表弟只是張大雙眼,傻傻的看著師父們邊走邊念念有詞的把裝著他們父親的骨灰罈,引到家門口搭好的靈堂上,我看見大表哥面無表情,配合師父要他做的每一個動作。 舅舅的所有喪事都由媽與阿姨們做主打理,每天都有師父來為舅舅頌經,我們這些晚輩由大表哥帶領著跪拜,外婆一直都坐在門口的板凳上,一句話也不說的擦眼淚。我看到的是,外婆那佈滿皺紋的臉,有了好多條潺潺的小溪,所有的悲痛都隨著淚水流入手中的毛巾裡,她只能無助地依靠在門邊,讓整顆心跟著舅舅的骨灰一起粉碎。 舅舅要入塔的前一晚,媽與阿姨們安排了一場「師公陣」,整個「陣」做下來長達三個多小時。其中除了念經懺、還有目蓮救母、師公又唱又拜、跳火爐、追孝男團團轉………大表哥帶著年幼的弟妹累得滿頭大汗,他聽得到弟妹們的哭聲與跌倒哀叫聲,但是他更聽到大人們叫他:「阿銘!快跑!快跑!別讓師公追到!你爸爸才會解脫痛苦!」。我只看到他面無表情、汗流浹背的死命跑,沒見他落一滴眼淚! 等所有的祭拜結束時,已經快要到午夜12點了,我無聊的坐在大廳的門檻上發呆,忽然聽見阿姨們在說:「阿銘到底怎麼了?從阿兄過世到今天那種場面,都沒見他落一滴眼淚、或哭過!」「唉!隨他啦!也許他不想讓人家看到他哭。」媽媽替大表哥說話。「哭老爸過世,很正常啊!不哭才奇怪!」「好了,別說那些無聊的事!我們討論一下這幾個侄子、侄女與老母的去處才重要!」「大姐,我跟我先生說了,阿貞和阿梅跟我回台北家住,也可以幫我們做「撿鉛字」的工作。」屘姨首先答應收留兩個姊妹。二姨和三姨則因為家境不允許而汗顏。媽媽安慰她們說:「沒關係,反正阿堂從小我就帶到現在,如今多個阿棋你們姐夫也不會在意,老母若願意,就來台中跟我們一起住吧。我擔心的是阿銘今年可能無心考大學,我想讓他先到我那兒補習一年,明年再考!」「是ㄚ!真可惜!阿銘讀的可是第一志願的高中呢!」。阿姨們與媽媽的對話一直往下說,而我已無心聽,只望著舅舅黃色的骨灰罈與黑白的遺照掉淚………。 第二天一大早,師父與師公都趕來,師父先為舅舅頌經,接著舉行家祭,親朋好友陸陸續續來捻香,我們則跪在兩邊答禮。所有的親人都哭了,只有大表哥抿著嘴、皺著眉、低頭不語。就這樣,在繁文縟節中把舅舅送出門,安放在靈骨塔裡。回到家,已經過了中午,媽媽也請了廚師來辦桌,大人們說這是吃「三角桌」。不過大家都盡量不提傷心的喪禮,只是說一些感謝與祝福的話。午後,我悄悄踏進大表哥的房間,房裡沒人,我好奇的翻著大表哥厚厚的參考書。忽然發現他桌上的一張隨堂測驗紙上凌亂寫著:「我也想哭,但我是大哥,我沒權利哭!」我拿起紙,愣愣的看著它發呆。「誰叫你亂拿別人的東西?」大表哥冷不防的站在我身後詢問。我轉過身,抬起頭兒,看著高過我一個頭的大表哥,我說起話突然結巴起來:「沒ㄚ,我………我只是………」「你只是個『好奇寶寶』!真拿你沒輒!你啊!被大姑媽寵壞了!」他邊說邊叫我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自己則靠在窗戶旁,雙手抱在胸前定定的看著我。我有些心虛的說:「表哥,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東西,我只是覺得你………?」「你也覺得我不孝?」「不是!我只是不懂‧‧不懂你在ㄍ一ㄥ什麼?」「你不會懂的,因為你不是我!」表哥悲傷的說。是的,我剛上國中一年級,我不懂同時無父無母、弟妹分送各地的『痛』有多深?但是我知道最疼我的大表哥不是「不孝子」! 後來,大表哥並沒來我家住,他先去當兵,因為他的家境特殊,好像沒當多久就回來了。他堅持單獨守在老家,準備第二年的台北夜大考試,果然第二年夏天,他考上「海洋大學」〈當時尚未成為國立大學〉的夜間部,白天風吹日曬在台電做臨時工,晚上披星戴月去上課、非常辛苦。等他大學畢業後,才一步步考上正式台電職員,外婆則台中與金山兩邊隨意住。但是晚年時,卻有一點老人癡呆症的現象,她若吵著要回金山,媽媽都會騙她「鐵路壞掉了,暫時不能回去」,因為媽媽怕她把自己走丟了。直到媽發現外婆身體不對勁,趕忙送她到台北台大醫院檢查,才得知外婆已是肺癌末期。外婆不知自己得了絕症,只一味吵著要回「金包里」〈金山〉,也許是落葉也想歸根吧!從此媽媽一個人陪外婆住回金山。阿姨們也常常回去看外婆,只是外婆漸漸陷入昏迷,起先媽會請附近診所的醫生來幫她打些營養針或止咳針,後來連醫生都告訴媽媽不用打了,讓她平靜的走吧。 媽媽照顧外婆非常辛苦,於是升大二前那個暑假,我自己回金山幫媽媽,一起與媽媽陪外婆走完人生最後一小段旅程。媽每天幫外婆換尿布、用棉花棒清洗外婆的口腔與污青色的痰、餵食一點流質食物、擦身體、也擦那已經消瘦變形的臉,我看到媽媽做得那麼無悔、那麼細心,心中有一種無名的感動與想哭的感覺。大表哥每天回到家,就是先去看看昏迷的外婆,然後再與我們到客廳吃晚餐。那天吃過飯,大表哥對我說:「小季,你不是最喜歡看日出嗎?今晚早點睡,明晨四點我帶你去海邊看日出!」「好ㄚ!你一定要叫我起床喔!」我高興的答應他,也見到他少有的笑容。那晚我依然聽見媽起身好幾次照顧外婆的聲音。 第二天睡夢中,我聽見大表哥在叫我:「小季!四點了,快起來!」「阿銘,你不要叫她,讓她睡飽一點,她每晚都被我和你阿嬤吵得無法安睡。」「大姑!年輕人不怕累的,難得星期天我沒上班,有空帶小季出去走走!」。我懶懶的爬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聽見大表哥說:「喔!小姐,你很難叫耶!小心睡成小豬妹了!」「我早就醒了,只是你還沒來叫我嘛!」我還是睡眼惺忪的硬拗! 走在天空有些灰暗的路上,晨風輕輕吹醒我半閉著的雙眼,路上除了風兒、還有兩旁高大的各種樹木、草地、野花散發出濃濃的芬多精,使人覺得心曠神怡,寥寥無幾的路人好像彼此都認識,他們會互相點頭或打聲招呼。我把長髮綁成馬尾,努力的跟上大表哥的腳步。我倆很少說話,因為他看出我走得有些吃力,約莫過了半小時,他高興的指著前面說:「小季!加油!海邊就在前面!」我順著他的手,看到一片灰灰藍藍的海面。「哇!我終於到大海邊了!」我興奮的跳起來!朝著眼前不遠的大海打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久違的海風,如果你問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是誰?我會毫不考慮的說:「大海!」 我們把布鞋和襪子脫掉,捲起褲管,走在海水與地面接觸的清澈水中,腳底踏著大小不同的石頭,涼爽無比的海水溫柔的按摩、衝擊雙腳,再聞那海邊特有的鹹鹹味道,好像所有的悲傷都讓大海與海風帶走一樣。我們挑了一顆大石頭並肩坐下,雙腳浸在海水中做SPA,望著遠方大海與天連成一片,海水由近到遠展現出不同層次的藍。就如同我們心中各有不一樣的憂傷,雖是無言,但能互相鼓勵。「小季,這次回來金山照顧阿嬤,累嗎?」大表哥看著海面,輕聲問我。我雙腳拍打著海水,慢慢的說:「如果我說不累,你信嗎?這句話你該問我媽媽才對。」「我知道這兩個月裡,大姑最累,我也最感激她!還好暑假後你一直陪在她身邊,女兒就是貼心!阿嬤也幸好有四個女兒輪著照顧,不然我爸過世後這幾年,她真的很可憐!」「我媽還好啦,她天生就比別人勇敢。」「你呢?我看你弱不禁風的,簡直是現代版的「林黛玉」,都怪大姑媽太過疼你,才讓你變成只會讀書和生病的女孩。以後一定要嫁個能終身保護你、疼愛你的丈夫才行!」「嘿!我媽都不擔心,你擔什麼心?」我瞋罵他。他笑起來說:「你看你,沒事也會臉紅,哪個男孩會不心疼?」「你再說!」我站起來,捧起水來潑他,他也不示弱,笑著往我身上潑水,我們邊玩邊等太陽公公出來………。 嬉戲中,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叫起來:「小季,你看!」只見大海的對面慢慢出現亮光,那光兒由模糊變清楚,像魔術般緩緩化作萬道光芒由海的那邊升上來,照得遠遠的海面也變成金色,然後我們屏息看著太陽由小小的半圓形變成整著半圓,再緩慢的從遠遠的海裡浮出一個飽滿金黃色的「圓球」,自信滿滿的慢慢升上海面。海面上頓時金光閃閃,好似有人在海上灑了金箔,我用手兒遮住刺眼的陽光,望著灰色的天空變亮,心中讚嘆著這美麗又神奇的景色!我失神的望著那輪金色美麗的太陽,隨著它的移動把臉兒愈抬愈高………。直到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到大表哥身上,才回過神來。只見他臉上溫柔的微笑,扶住我說:「小心,別跌到大海裡了!你看!海面好平靜、好藍、天真的亮了!」。我有些難為情,只好撇撇嘴兒,逕自走到海的更深處,海浪拍打到我的膝蓋,腦袋也跟著清楚了些。大表哥走到我身旁不語,他依舊高過我一個頭。我先開口問他:「表哥,我媽說你有女朋友了?」「喔!你是說,正對著我家後門,那戶人家的瑤瑤?」「是ㄚ!聽說她很乖很懂事,表哥,你真的喜歡她嗎?」。大表哥望著閃亮平靜的大海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才說:「是有點喜歡,我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讓阿嬤安心地走,也想早些組織一個完整的家庭,把弟妹們接回來團圓。」「結婚是你自己一輩子最重要的事,千萬不可勉強!但是你若真的喜歡瑤瑤,就主動些!我祝你早日得到幸福!」。大表哥看著我,好像下了某種決心般,握住我的雙手說:「我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你的祝福,我相信我會成功!」。 不久之後,外婆的病更嚴重了,媽媽趁外婆還有一口氣時,幫她擦身體、換新衣。外婆似乎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清醒些時會對我說:「小季,你要好好讀書、聽你媽的話,做個好孩子!」。她最常對媽媽說:「你要小心一點,不要弄髒我的新衣服啊!」媽總是邊拭淚邊說:「媽!我知道啦!」。終於,外婆在一個沒有太陽的午后離開塵世,享年73歲。這一切好像都在大家的預料中,媽與姨媽們的悲傷也好像帶著無底的絕望。外婆的喪事依然由媽與姨媽們全權處理,外婆唯一的兒子「舅舅」已過世,所以凡是兒子該跪拜的禮數都由大表哥接手。外婆在家停棺將近十天,我們這些晚輩每天早、晚都要跪地哭喊祂回來吃飯、洗手臉。整個家充滿哀傷與不捨,大表哥又失去笑臉與活力了。就在外婆要出殯的前一晚,我病倒了,發高燒、嘔吐、咳嗽不止,媽只好在百忙中與大表哥帶我去看醫生,當我昏昏沉沉躺在診所吊點滴時,媽對大表哥說:「阿銘,你在這兒陪小季,我回去求你阿嬤讓小季快好起來,明天才能送祂『上山頭』!」。迷迷糊糊中,只聽見大表哥喃喃的說:「小季啊!小壞蛋!你可要快好起來,我早就知道你身體堪不住!我聽你的話一定娶瑤瑤!如果有下輩子,你也要聽我的話,我們不當表兄妹,我們當夫妻好嗎?求你………求你好起來,去找你的幸福!嗚………」。我願意把這一段自白當作夢境,我不敢睜開眼睛,只能讓自己繼續昏睡下去………。 第二天,我真的好起來了,還從頭到尾陪外婆走祂最後一程。我們牽著長長的麻繩一路送外婆到後山墓地。那天天氣格外晴朗,當我獨自坐在外婆墓地旁的草地,等那些師公安葬外婆時,大表哥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問我:「你還好嗎?熱不熱?」。我回頭對他笑了笑說:「還好,今天天氣真好,阿嬤本就愛熱鬧,所以昨天雖然下雨,今天卻出大太陽。」「是ㄚ!………你與大姑媽這幾天也會回台中吧!」「嗯!我媽夠累了,我也快開學了。不過,別忘了!你答應我一定會娶瑤瑤!我會回來喝你們的喜酒呦!打勾勾!」我伸出小指頭,他愣了一下,也笑著伸出小指頭,正經八百的說:「打勾勾不夠,還要蓋印章!」我們終於相視著對方笑起來,暫時忘了眼前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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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媽媽的一封信
從開學到現在已經一週了,雖然曾說過這學期我不會再沈迷電腦,同時讓學業更進步,目前我沒完全做到,不過我會努力的。 媽媽,我答應過妳要改進學習態度是因為您常常對我說:讀書是做學生的本份,也是自己該做的事,如果有讀好書跟一技之長就不怕沒前途,也不怕沒保障。同時現在是一個競爭力強的時代,所有的工作都一定要有好的學歷才有辦法;雖然學業重要,不過品性也要好,總不會有人去找個驕傲又自大的人來當部下,一定是找個品性好能力也不差的人啊!所以有關做人處事的道理,我也會努力去學習的。 還沒接觸電腦時,我的課業也不差,直到開始玩電腦,成績就開始往下降,整天只想著回家要去那邊練等?打什麼怪?跟誰一起玩?有時連上課都活在遊戲世界呢!真是太瘋狂了,現在想到還會怕呢!雖然現在還沒說到就做到,但是媽媽你可以拭目以待的! 祝 長命百歲 兒子叩上 九六年、三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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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阿爸,我會記住的,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一滴傷心黯然的淚水,隨即滾落在秀秀俏麗的面龐。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來福輕輕地拍拍她的肩,「一旦到了台灣,要趕緊寫信回家,免得我掛念。」 秀秀點點頭,情不自禁地抱住父親,失聲地痛哭著。 來福的眼眶已紅,竟找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話。 「阿爸,您要保重!」秀秀抬起頭,含淚地對父親說。 「妳自己也要保重!」來福拍拍她的肩,哽咽地說。 當父女兩人提前來到公車招呼站候車時,來福突然問秀秀說: 「大肚粉仔死了,妳知道嗎?」 「什麼?」秀秀訝異地,「上次回家時還和她坐同一班公車,她生什麼病,怎麼會那麼快就死了?」 「前天傍晚,在山上被共軍的宣傳彈打死的。」來福淡淡地,「說來有點玄,竟然是死在潑灑妳母親水肥的那個地方,全村的人都感到驚訝和不可思議。」 「大肚粉仔的慘死,雖然讓人同情,但她的為人實在不足取。」秀秀搖搖頭,「阿爸,我們家被她害得有夠悽慘的,幸好沒被擊垮。」 「秀秀,雖然妳母親含恨離我們遠去,但畢竟這個家已從逆境中熬過來了,以前的傷心事,就別提了。 隨著時光的消逝、年齡的增長,我們更應該學習寬恕和包容。大肚粉仔的頭顱,還是我從草叢裡幫她找出來的,生在這個亂世,又碰到這種悽慘的事情,說來實在可憐啊!」 「您去幫忙了?」秀秀看看父親,神情凝重地問。 「大肚粉仔實在有夠不幸的,簡直被打得血肉橫飛,再怎麼找、再怎麼拼湊,依舊拼不攏一具完整的屍體。」來福無奈地搖搖頭說:「可憐啊!可憐啊!」 秀秀沒說什麼,神情依然有些凝重,母親慘死時的情景,竟不約而來地在她腦裡盤旋。 然而,時間已往前推進了好幾年,想必母親的靈身早已化成白骨一堆,她應該學習父親的寬恕和包容,而不是憎恨。於是她從皮包取出五十元,遞給父親說: 「阿爸,這五十元就請您買點紙錢燒給大肚粉仔吧!」 「秀秀,我很認同妳這種做法,金銀紙錢我已經送去了,妳有這番心意就夠了。」來福並沒有接過她手中的錢,只感嘆地說:「雖然大肚粉仔曾經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但已受到上天的懲罰,我們應該寬恕而不是記恨。對於一位連屍體都拚湊不齊的往生者來說,真是情何以堪啊!但願戰爭能早日結束,以免有人再受到無辜的傷害。」 「是的,阿爸,過一個太平盛世的日子,是我們金門人衷心的期待,但願這個美夢不久就能成真!」秀秀誠摯地說。 「願上蒼賜福予這塊歷經苦難和滄桑的土地……。」來福虔誠地祈求著。 公車尚未到,來福把秀秀的提包放在站牌旁,父女倆又聊了起來。 「阿爸,」秀秀關心地問:「阿麗的丈夫殺狗林不知有沒有變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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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寄懷金門家居春城飛花
猶有十月的風寒如昨 唬唬還是生風的剎那 殘巷依舊破屋 破屋依舊殘巷 幾年又是幾年 等待的眼淚噙幻著破瓦 香火的膜拜,竟將我們的頭髮 從黑拜到白 觀音亭到民族路口 你還是指望那破屋的翻新 民族路口到浯江畔旁 那破屋的翻新還是你的指望 猶有五月的梅雨如昨 屋角總抵不住連夜雨的滂沱 青苔映著殘壁 殘壁映著青苔 幾個梅雨後的梅雨 托缽的用具 依然雨水拌著甘藷簽 冥紙的飛揚,竟將我們的眼淚 黯淡的吞肚 雨水淹沒後的農田 有時三餐的不繼 抵不住心中的悲戚 農田荒蕪的臉後, 心中的悲戚 又要告訴那個皇天和后土 猶有過年的小巷如今 煥煥那飛揚的春聯 總有那句話語 「簞瓢亦足樂長天」 多少春聯後的春聯 屋宇仍是破陋中 添簇幾個桌几 地板的破洞何時才能修補 還有心悸的報名費 何時才能湊齊 幾時吾們將長大 而後的歲月又將何堪 猶有過年的小巷如今 春聯還隱隱的飛揚 記憶的殘片還是飛揚的隱隱 坎坷不是故意對你安排 春城何處要飛花 飛花何處要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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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的刺青──我看「永遠的尹雪艷」
在白先勇的小說中,尹雪艷也許是唯一謎樣的女人。白先勇擅長描寫各式各樣的女人,各種階層的女人心態,若是遮住白先勇這個名字,恐怕讀者會以為作者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呢。 把尹雪艷跟其他相似行業的女人比較起來,她可以說是最幸福迷人的。「玉觀音金兆麗」(金大班的最後一夜),「雲芳老六總司令」(孤戀花),「藍田玉錢夫人」(遊園驚夢)。這些舞女或是戲子,比較起最後的下場,尹雪艷卻「總也不老」。 對於女人的前半生或是人生經歷都刻畫得精緻,幾乎活生生的我們就看見娟娟細顫顫唱著孤戀花(孤戀花),金兆麗的痱子或是望著海水掉淚(金大班的最後一夜),藍田玉的粉墨登場而至倒嗓(遊園驚夢),而尹雪艷呢,沒有孤苦沒有失落,甚至沒有感情。這些都是尹雪艷與眾不同的地方,你只能看見她美好的那一面。 白先勇的小說,幾乎都脫離不了「怨念」,「宿命」,「冤孽」,「輪迴」。尹雪艷是出了名的白虎,命硬,沾上她的男人不得好死。王貴生,洪處長,徐壯圖,通通死在她的「剋」,她的「煞」就像刺青一樣永遠的洗刷不去。金兆麗則是舞場打滾,總愛上會臉紅的男人。娟娟和五寶也都犯了重煞。而藍田玉雖然有幸當了錢夫人,但還是長錯了一根骨頭。這些都是宿命與冤孽的共通點,引發怨念與輪迴。 尹雪艷的身邊總是有許多男人,王貴生為了她,犯上官商勾結的重罪,下獄槍斃。而洪處長將她帶入上流社會,讓她像一朵白璧無瑕的玉梨花,在上海上流社會的場合中以壓倒群芳的姿態綻發。最後徐壯圖則是間接的因為她的煞氣,被工人刺死。這些都是尹雪艷被其他女人忌妒的地方,偏偏她又能夠引發那些富太太的思古幽情,令人錯覺,還在那一年,在上海的榮華富貴。尹雪艷在臺北的鴻祥綢緞莊打得出七五折,在小花園裏挑得出最登樣的繡花鞋兒,紅樓的紹興戲碼,尹雪艷最在行,吳燕麗唱「孟麗君」的時候,尹雪艷可以拿得到免費的前座戲票,論起西門町的京滬小吃,尹雪艷又是無一不精了。這些都是她們所辦不到,缺乏的迷人貴氣。 如果說金兆麗是玉觀音,那麼尹雪艷就是九尾狐妲己。永遠迷人,像枝萬年青一樣,愈來愈年青,永遠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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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子
小玉跟我在同事間算是泛泛之交,偶爾點頭打招呼。一回,警衛室遇見,三姑六婆的我忍不住問:「打算有小孩了嗎?」想來她也結婚快兩年,只見她頭低低地回答:「不知道怎回事,我沒避孕,但一直沒消息。」 「打算看醫生了解情況嗎?」雞婆的我忍不住問了起來。「很想,但是不知道該找哪個醫生看。」小玉一臉愁容。「我推薦妳一個西醫,可以看健保的………」我開始滔滔不絕地推薦起那位幫助我有了崴崴寶貝,被我暱稱為「送子觀音」的醫生來。 「文芷姊,我打算去看妳推薦的那個醫生。」幾天後辦公室電話響起,電話那頭的小玉輕聲地說著,我趕緊將醫生資料以及先前看診的經驗和她分享,一向禮貌貼心的她不斷言謝,我只跟她說:「別急,先確認有無問題,有問題就治療,沒問題就等緣份吧!老人家常說有子有子命,沒子天註定。」 幾天後,小玉淚眼汪汪跑來找我談看診結果,醫生告訴她,她的子宮長了一顆三公分腫瘤,子宮內膜異位。這些疾病名稱我不是很懂,但也知道不是很好,我開始跟著急起來了。「醫生要我繼續看診,但是他安排的時段是剛開學的時候,那時候系上很忙,怎辦?我怕老闆不同意我請假。」小玉煩惱地說著。接著,她說:「我好想有小孩,我老公跟我說只要兩個人開心就好,沒小孩沒關係………」她斷斷續續哽咽地說著她和老公看診後溝通的結果。 不知道該怎安慰,我只能安撫她:「配合醫生,他是名醫,一定可以幫妳的,還有妳老闆人不錯,這麼重要事情,不可能不讓妳請假看診,先把比較重要工作趕好,他應該可以體諒的。」 看著小玉離開我辦公室時落寞沮喪的身影,對照一早觀看親子網站心事區有人留言要墮胎,這是怎樣的世界,想要小孩的生不到,不想要小孩的卻要墮胎,真是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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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的笑靨──美哉金門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後 ——歐陽修(生查子) 上元佳節,春到人間花弄色,梅花開過了。金門春暖,桃花接續而來。花紅柳綠,濕地松森森然遮斷驕陽,一片蓊鬱蒼翠,寒冬未盡,朦朧中彷彿無限大,無限寬廣的森林,把金門矗立成一個龐大的山岳河川。 悄然無聲,路樹陌頭一片寧靜,車輛不多往昔的戰鬥景象,如今早已淡然遠去。 五十年前在惡夢邊沿打轉的我,如今七十六、七。頑童習性自己不覺,旁觀者每每過來攙扶一把。這才發現兵燹殘破的局面已變成美麗家園了。人能不老嗎?多麼熱心美少年。 回到我住過一年多的金寧鄉,湖下村一九七號景物依舊,只是換了位美麗的夫人。探問之下原來是一位教授的夫人一家人在此安居。 告訴他此間每當春暖,房後北面的一片麥田,閒雜著豌豆花開時,即是一片芬芳田野,微風飄來,一年當中唯獨這短短的春日才有哩!不可輕易放過,那種深吸慢吐,飽餐大自然的寶物的享受是任何地方也沒有的呀。 當年房東的小主人年方十六,勇毅而果敢,行事頗具斷力,語言不多,實務卻做的一絲不苟。他的兩個弟弟視之甚恭,祖、孫六口之家,重心全在這個青少年的身上,看在眼裡覺得格外可佩。 果然,如今當年的小主人,在歷經了學習與成長的歷練,已是名滿金門的楊校長了。 尤其令人驚異的,在這湖下村,當年常常放電影的廣場上,昏黃時候信步其間所接觸到小朋友,不知凡幾,就在那種歲月下,四十六、七年間,其中一位,或許見過,或許相見不相識。而今,已是最高票當選的縣長了。李炷烽先生。 頓時想到風水,想到地靈人傑,想到雙鯉湖畔的小小漁村,當年能在此駐守也是有福份的了,而湖下村的祖先們能在此卜居也該屬大智慧的一群。 金門的文化、文學、藝術人才。以人口面積,比之其他任何縣市都是高密度的,說是地靈應不錯,而為人傑者的畫家、文學家、政治家所在多有。 新春伊始縣府展開第一次展覽,便是最強棒出擊。書法不在話下,展幅之大、之多、令人驚嘆,兩個寬敞展覽場,懸掛滿滿。一位使鋼鐵溫柔起來,馴服鋼鐵的雕塑家,吳鼎信君推出動人的作品,令人讚嘆,它佔了一部份位置。 二樓的詩、書、畫同時展出。是許水富的作品,此前曾在台北市大安區、「時、空、藝術會場」展出,並同時舉辦新書發表會。引起熱誠的回響,許水富的詩集,「多邊形體溫」。不單單是詩的呈現,詩的內涵、深度、廣度固然耐人品味探索。在設計、編排上也是獨具風貌的。也是可以供出版家去探討、研究、推廣、嚐試的。她,新穎、大膽、傲視同儕。 揭幕這天,我曾朗詠其中兩首詩,一首是:「時間會死亡」,一首是「彩夢」。兩首詩前者表現了,風趣、幽默的生活態度:「時間不停的走。喜歡瞄準手錶的人容易衰老/秒針分針時針糾纏不清。/它寫歷史。整理現在。帶走未知/手錶沒有閒過。時間會死亡。/掉了分針。掉了時針。掉了時間。怎麼辦。/我們忘了存在的不愉快。(最後一行字說加大兩倍排列)。這一部份的詩句已經很明快的,顯示出詩的幽默、趣味、傷痛之中不忘與宇宙對談,不忘與造物者開玩笑,不忘生命的無奈,但是,要活著頂好是「忘了存在的不愉快」。 許水富的「多邊形體溫」中有好幾首短詩,只排了一行,例如: 「每幅畫都是找回感動的存在」(題名:苦澀)(兩頁全版) 「畫是悟出的境界,是生命綻放的花朵。」 這些絕句式的句子,即能悟到詩也可深入畫,是非常別緻的。也是非常強烈的擊出,觸動靈魂深處,讓讀者明確的清醒在他的指涉中。明亮而動人,所謂的洞澈明白,何豈難得,又如下列一首「無心」。又是另一種樣子: 「無 心 蓮花洩影搖盪 小小雨露隨行 迎風彩雲飄來相伴 有人潛入這棵肉身水蓮 急急供奉盆景紅塵 把無謂的季節轉世出芽」 一種蛻變的感覺,一種連綿相續的意味,新生的喜悅,一種繁複的美,緊緊的包融在六行詩裡。輕巧如前三句,深邃如後三句。多種意象的跳接。也能使你想到「火燄化紅蓮」的宗教情趣。在「多邊形體溫」裡,這也是很突出很獨具一格的一首。 回到金門,已是五十年後的重遊舊地。當我重溫舊時時光。潔淨的漁村風貌,感覺是新鮮的明亮的。 離開湖下小漁村時,欣欣然露出回顧的笑靨。五十年,是半個世紀,不能算是短了。還能再有一次五十年後的回顧金門嗎。 臨去時,風獅爺在車左相送。旅行車緩緩而行。當年我常在村北端,過「風獅爺」的座側而去,徜徉在一方麥田和翠中點紫的豌豆花田裡。沉思自古以來,浯江多兵事,民間少安寧。如今卻在一個時空的夾縫裡過得又美好,又俱文化氣息。何豈美哉,今之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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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李家秀秀
「秀秀總算出頭天了,」陳先生笑笑,「王家在台灣雖然不是首富,但在台北商圈卻是數一數二、有口皆碑的。住的是陽明山仰德大道有庭院、有花園、有游泳池的高級別墅,但維揚在金門當兵時卻從未提起。他不像一些台灣兵那麼喜歡吹牛皮、說大話,這也是秀秀喜歡他的主要原因。」 「我雖然不識字,但卻懂得謙虛是一種美德的箇中道理。」來福滿意地說:「像維揚這種青年人,我是非常欣賞的。」 「對秀秀的終身幸福,您老人家可以放千萬個心啦!」陳先生笑著說:「像王維揚這種好青年,我們絕對不會叫他台灣豬!」 來福聽後哈哈大笑。 有了正當理由,秀秀的出境證很快地由警總出入境管理處寄達她的手中。陳先生透過關係,也順利地為她排上太武輪。 接到港警所通知的那天,寒流來襲,天氣濕冷,又是在晚間上船,因此造成許多人的困擾。秀秀冒著刺骨寒風匆匆地趕回家,一方面準備行李,另一方面向父親辭行。因恐父親的身體受到風寒,加上交通不便,堅持不讓他送她到碼頭,如果父親一定要送,就送她到公車招呼站。一旦到了金城,她將在表姊店裡等候,待陳先生洽完公務後,會順便送她到料羅碼頭,請父親儘管放心。 惡劣的天氣加上種種因素使然,來福接受秀秀的勸說,不再堅持送她到料羅碼頭,況且有陳先生的幫忙,他足可放心了。但臨行前,他還是感傷地對秀秀說: 「孩子,俗話說女大不中留,今天妳已經長大、成年了,為父的只有尊重妳的選擇,希望妳能適應台灣那個新環境。」 「阿爸,您放心,我一直相信王維揚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青年,爾後無論女兒為人妻、為人媳、為人母,我絕對有信心把它扮演好。」秀秀哽咽地說。 「秀秀,妳是知道的,我是一個沒讀過書的文盲,但是在妳即將離開家門時,有幾句話不得不告訴妳,一旦進入王家大門,千萬要記住:『勤儉持家、夫妻恩愛、孝順公婆、凡事忍耐』這些都是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不管我說得得不得體,希望妳永遠記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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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幸古樓
碧山洋樓之一 在本村西南方入口處,有一棟屋頂坍塌,樹生樓頂,長滿野草的古樓,因為造型典雅美觀,經常吸引諸多慕名前來讚嘆拍照。 此樓建築者為陳德幸先生,生於清光緒十五年(1889),係陳睿友先生之堂弟,年輕時赴新加坡在陳睿友先生「金和美」店內工作,做事認真,善盡職守,勤儉粒積,平時熱心公益,重視教育。民國十七年返回碧山村,興建此一古樓。基造二樓,形式優美,樓前中凸半環形,樓後有蓋兩櫸中平屋,東櫸為廚房,西櫸為書房,中平屋為餐廳,有單扇後門,寫「藏書教子孫」,以此而知其對子孫教育之重視也。 陳睿友先生逝後,陳德幸先生受其嗣之重託,返金籌建「睿友學校」工作,至民國二十五年竣工,隨即與集美學校董事陳村牧先生洽商,聘集美高材生王國禎先生任校長,教員遴選本村陳振坤先生,及陳安補(瓊華)等擔任,瓊華係本村陳文浦與旅星陳文練之妹,嫁於西園村黃奕金為妻。睿友學校於是立即招生開辦,不收學費,碧山與鄰村學童同等受益。至民國二十六年農曆九月廿三日,金門被日本侵佔,校長與教員均逃避居住大陸,睿友學校由此停辦,陳瓊華轉往新加坡任教,而陳振坤先生,亦在大陸任教,於民國三十年左右,在大陸因病,英年遽世,時約卅歲。 當金門淪陷時,陳德幸先生亦挈眷逃至廈門轉住鼓浪嶼,斯時部份縣民滯留大陸,分徙於同安、南安、大嶝、廈門、鼓浪嶼等地。日久難民生活困迫,急需救助,事為華僑富商獲悉,熱心捐款,欲予救濟,並委託旅僑瓊林蔡承堅先生,亦名良標,全權處理工作,但需金籍人士協助,得知陳德幸先生,平時熱心公益,樂善好施,現正居於鼓浪嶼各國之租界地,若得此人才,將有利工作,時廈門亦被日本佔領,但無權干預,於是蔡承堅遴選陳德幸先生為專員,在唐山負責救濟難民工作,當時並獲美國贊同及資助出入大陸,只要懸掛美國國旗之船隻,日本不會干預。陳德幸先生不負所託,歷經數載,不辭辛苦,跋涉奔馳於吾金離散難民之住地,而給予救濟,有此良好精神,令人懷念敬佩。嗣後因日本偷襲珍珠港事件,南進侵佔南洋群島,以致失去資助,無法再繼續救濟工作,終於被迫結束救濟工作。 陳德幸先生之後亦由鼓浪嶼返金定居,民國三十五年春,碧山陳氏族長陳睿漳(1867~1946)先生謝世,之後由陳德幸先生接任族長,至民國四十五年間,因為與妻女遷台而止。其長子文章,在馬來西亞謀生,未曾回國已逝,聞其哲嗣情況尚佳。 陳德幸先生重視子女教育,于民國二十五年間,將其次子文允送至集美學校讀書,高中畢業後轉讀中央警官學校至畢業,抗戰時期均滯留大陸,迨抗戰勝利,光復台灣時,獲派任為新竹警察所長,為人溫和勤政愛民,任內適逢不幸二二八事件發生,然並未受任何影響及傷害,之後調任為雲林縣斗六及虎尾分局長。民國五十餘年間,調任高雄行政課長,斯時吾金門鄉親受其照顧沾惠不少,尤其本村陳連富及官澳楊恭成等,獲其惠非淺,陳文允先生之後調基隆港務處任副局長,未幾因健康關係而申請退休。陳文允先生於民國七十九年辭世,時年七十一歲。 三子陳文聚先生曾任碧山學校校長,八二三砲戰停火挈家疏遷台灣。四子文和,五子文達及妻等,都是執教者,現均已退休矣。再者是三子陳文聚先生之子女等,亦都繼承執教工作。 民國五十六年,陳德幸先生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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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驚魂記 外婆家的路
今天請假在家休息,難得享受一個人安靜悠閒的日子,感覺真是不錯!中午邊用餐邊看電視新聞,這是上班以來鮮少的經驗,看著電視上叛逆的翹家少女,獨自一人在公園睡了七天,半夜飽受陌生男子的騷擾仍不願回家,所作所為讓我難以理解,所幸未有性侵的狀況發生,心想:「少女翹家的背後到底是怎樣的因由,否則怎甘冒著危險而勇敢的在公園流浪多天,背後的委屈應該大過餐風露宿、陌生人的侵害騷擾吧!抑或是只為了叛逆而叛逆呢?」我無從去推想,記憶卻無端的被拉回童年那次飽受陌生男子驚嚇騷擾的畫面。 童年的金門,交通十分不便,除了每天一兩班的公車之外,私家轎車和摩托車尚未開放進口,計程車是少數有錢人的專利,因此大部分的人是靠雙腳解決行的問題。童年時,母親回娘家是靠步行走上半天,偶而父親有空時會陪著母親回娘家,我們最奢侈的交通工具是家中的那匹駿馬,當父親架上馬鞍,母親和行李在一側,小孩們坐在另一邊,父親牽著馬步行,我們在馬上搖搖晃晃,開心的看著路上的景物,累了就安心的睡著,當醒來已經在外婆家時,那是最幸福的感覺! 因為距離的關係,母親回娘家的次數並不多,因此母親非常珍惜回娘家的機會,每一次都會住上好一陣子,在我尚未入小學之前也就順理成章的陪母親在外婆家住,記憶中外婆早已過世,舅舅、舅媽對我們不錯,相對家中的清苦,舅舅家的經濟還算可以,因此我喜歡陪母親回娘家。及長,我已經上了小學,陪母親在外婆家小住是不可能了,因此,當母親回外婆家時,我太想母親時,姊姊便會在週末放學的下午,領著我走路前往外婆家,因為距離遙遠,小孩子腳程又慢,往往從日正當中走到黃昏時刻,有點千里尋母的感覺,但我們不以為苦,因為辛苦過後就可以見到母親,接下來便有一頓豐富的晚餐,更美妙的是舅媽偶而會塞一點零用錢給我們,那是貧窮年代辛苦之後最迷人的代價,雖然母親每次都推辭婉拒再三,可是那紅色的五元鈔票最後仍會踏實的落到我的口袋〈因為舅媽誠懇的堅持〉,這樣的情景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它幻滅了………。 一個秋風蕭瑟的週末,我和三姊走在前往外婆家的路上,姊妹倆說說笑笑,走走停停,總算來到外婆家的村莊外,再走上一段崎嶇的小土路就可以進入村莊了,這時太陽隱沒在雲後,風聲蕭蕭,兩旁密實高聳的菅芒草遮住了兩位小矮人,崎嶇的山路前後無人,姊姊緊緊牽著我的手,突然,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嘿嘿!小妹妹、小妹妹!」我們同時回頭,一位披著軍人綠色風衣的巨人迅速拉開風衣,露出赤裸的身體,我嚇壞了,姊姊機伶的拔腿就跑,我雙腿因為害怕發抖而釘在原地,望著巨人的身軀就要直撲而來,我嚎啕大哭,終於奮力拔腿往前衝,頭也不回的邊跑邊哭邊呼喊著三姊,耳邊男人呼喚喘息的聲音還持續著,我一直跑一直跑,終於跑到村子的大榕樹下,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因為看到榕樹就表示舅舅家到了,這時終於停下了腳步,此時三姊也等在那兒,我回首來時路,巨人並沒有跟上來,這才放下心,卻也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啜泣著。 來到外婆家,母親望著驚魂未定的我,著急的詢問原因,當我斷斷續續的敘述著過程,母親臉色驚恐萬分,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我們姊妹倆,久久才放開,之後母親因為自責和內疚也就很少回娘家過夜了,當然,公車班次也日漸加多,母親回娘家的路也近了,走路、騎鴛鴦馬的機會少了,姊妹倆千里尋母的畫面不復見了,但那一次恐怖的經驗卻從未從我記憶中消失。 如今,我不喜歡榕樹,儘管它可以遮日避暑,可以是老人聚會聊天的天堂;我厭惡金龜子,儘管童年時父親常將牠綁上細線,讓牠繞圈圈飛舞,成了我童年最喜歡的玩具。曾經,外婆家的榕樹下有著歡樂的場景,有我玩金龜子的快樂時光,它同時也是幸福的地標,但是,一次恐怖的經驗,讓我改變了這一切,我不知道嚇我的人是誰?我無從趕跑心中的惡魔,但期待新聞中的那位少女可以迷途知返,更期待社會中所有的人都可以潔身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