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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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我在金門的糗事
粗線條的我,在金門發生不少糗事。到目前為止有以下數則: 金門是個國樂興盛,重視傳統文化的地方。第一次拜師學國樂,上課的地點是在北鎮廟對面戲台下、北門里辦公室的地下室。一旁桌上堆著成排的舞龍舞獅,有白毛獅、黃毛獅,還有一頭黑毛獅。 第一次上課,二歲多的女兒不耐久候,開始哭鬧。為了安撫她,我開始找目標,轉移她的注意力。 嗨,就是你了!我一眼就相中黑毛獅。我跟女兒開始戲弄牠,牠臉上的毛線球下有彈簧,我手輕輕一碰就會抖個不停;而女兒則好奇地伸手探入牠的喉嚨,發現裡面有許多黑毛:::,我們都覺得好玩極了。過了一會兒,我的國樂老師走了過來(他是個很有耐心的好好先生),對玩得正起勁的我們說:「這不能玩喔,這些都有神的!尤其是黑色的這隻(意指神力最強);同樣的道理,樓上的大鼓也不能隨便敲打。」我跟女兒趕緊退下,不敢再戲弄黑毛獅。 我曾在前些天的札記裏提到的騎馬阿伯,『業務量』似乎不錯,因為我經常在金城遇到他。前兩次遇到,都是他結束工作打道回府的路上。 昨天吃完午飯時,忽然聽到外頭鑼鼓喧天很熱鬧的聲音,馬上聯想到阿伯可能在隊伍裡面。我趕緊往外衝,果然見到了牽著馬、持著仗旗的阿伯,阿伯見到我也頗意外。我邊走邊興高采烈跟阿伯對談,走了一小段路才意識到:這行伍並不是我原先認為的廟方作醮,而是喜喪!唯獨我在隊伍裏,得意忘形地笑臉迎人。難怪阿伯笑得有點尷尬。 我忘了金門跟澎湖一樣,喜事跟喪事的樂音,都差不多,只能從隊伍行陣裏觀察。我怎麼像小時候一樣,聽到樂音就衝到外面『看熱鬧』,犯這種小孩子才會犯的錯誤? 罪惡感總是持續不了多久的我,幾個小時後,經過了一家童裝店。平價的童裝,親切的老闆娘。店裡桌上放了尊高度約三十公分的風獅爺,以青斗石雕刻而成。風獅爺露齒而笑,十分憨厚。見祂身上披著紅綵帶,被祂可愛的神情吸引,我毫無警覺,邊摸著祂的頭,邊問老闆娘:「這是有神的?」老闆娘說:「是啊,所以在外面(店家)見到披綵帶的不要摸祂;像外面鎮風止煞的風獅爺也是一樣道理。」看我立即收手並喃喃自語地回想:「噯,我們以前尋訪風獅爺時,不知有無對祂不敬?」老闆娘幫我打了圓場:「不知者無罪啦!」 是的,親愛的神祇,相信你們不會跟一個健忘又經常『人來瘋』的婦人計較。先前以及日後若有得罪之處,在此一併致意。 如果這是一篇『悔過書』,相信神祇已看穿了我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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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童年
暑假來臨時,我就規劃每週要帶孩子們去圖書館看書,周末全家去爬山,等太陽夕下帶他們到村前的海灘玩沙。但事與願違,自從先生從小叔那裡拿回一台電動遊戲機,姐弟倆就玩到廢寢忘食,先後『淪陷』在電動遊戲王國裡。氣得我直怪先生:別人的老爸是買書給兒女看,你是拿電動給兒女玩。先生則辯稱,打電動可以訓練腦力,反應能力。還譏笑我打不過孩子,我被氣得目瞪口呆。 但不管怎麼說,打電動這玩意,我還是要管制一下,規定孩子每次不可以打超過半小時。有一天,才剛休息一下,姐弟倆就一個勁的喊無聊。我知道,這兩個鬼靈精打的是什麼算盤。我就笑著說:「不要整天把『無聊』兩個字掛在嘴邊,無聊可以看媽媽帶妳們去圖書館借的書,可以拿筆畫畫,或是幫媽媽掃地,整理家裡。不要整天打電動,打久了會傷視力,傷身子,媽媽我就不認識『無聊』這兩字。」女兒覺得無趣,便走開了。兒子卻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問我:「媽媽,你在大陸時,小時候都玩些什麼?」被兒子這一問,我在腦海裡快速的搜尋記憶裡的童玩。 尋思片刻,我告訴兒子:「玩跳格子啦,橡皮筋,抓石子啦。兒子興奮的說:跳格子和橡皮筋現在還有,那什麼是抓石子?」我說:「就是玩小石子,抓石子有五顆和七顆的玩法,至於玩法,下次媽媽到海邊撿幾顆回來教你。」「還有其它的遊戲嗎?」兒子又問。「當然有啊,玩躲貓貓,紅綠燈,躲避球:::」「媽媽,這些我也有玩過,現在可不可以打電動?」兒子探問我,我恍神間,就胡亂應了一聲。兒子馬上就溜到電視機前去玩他的「超級馬力」。 滿足了兒子的好奇心,而我的思緒還停留在昔日的童年歲月裡,童年的點滴生活如幻燈片般一幕幕地呈現在眼前: 家鄉是古渡口,以商為主的小商村,家住在商業老街。我在這裡渡過我的小學生涯。這條老街兩旁大都是民國初期建的洋樓。外面是洋式建築,裡面的格局卻是中式,木制的樓梯,木制的樓板。人在樓上行走時,樓下的人都聽得到樓上傳來的「叩叩叩」腳步聲。它沒有洋式的衛浴設備,只有中國式馬桶──粗桶或是搪瓷尿盆設在房間的粗桶丫巷(床與牆的那段距離,再用布簾圍住),它只能解決「小事」,「大事」的話就要跑街尾的公廁,擦的是又粗又硬的粗紙,直至三四年級才用質地較軟細的粉紅色衛生紙,再後就用滾筒式的白色衛生紙。洗澡呢,就談不上,頂多是過新年洗一次澡吧!現在想起兒時蹲廁時,若碰上糞池滿時,往下一瞧,成千上萬的蛆在糞池裡翻滾著,還真點毛骨聳然。直至九十年代後,家家戶戶都有抽水馬桶。 在大陸還未「改革開放」和實施「承包責任制」前,農村的男女是集體耕做,上下工。以「工分」計算發薪。(例男工每天是十分,女工每天是九分)拿著政府配給的糧票,油票向公辦糧店購買,裁新衣用布票向「合作社」購買。這樣的均富政策倒也縮小貧富差距。那時每一家的家境都不相上下。都是吃發黃的倉庫米或是「生產大隊」分發的地瓜或是其他農作物。配的大概是菜脯豆 (蔭豆鼓)、豆腐鹹魚脯。穿的是卡其布,的確良花丫布。 改革開放後,農村的田地實行「分田到戶承包責任制」,以一家幾口人按一定比例分給幾分地,讓農民自由耕種(家鄉的田地缺水又少肥,最多只能種花生或地瓜)。由於本村田地少,政府還是持續按人口數供應比市價便宜的大米,同時也允許百姓自由經商。我們沿海這一帶的經濟開始慢慢發展,百姓悄悄邁向溫飽和小康。 我們村的老街如雨後春筍般地冒出許多讓人眼花撩亂的商店,琳瑯滿目的商品更讓人目不暇給。它成了鄰村、大嶝、小嶝兩個離島的民生物品的購物,補貨中心。每當潮汐或節慶時,整條街更是水泄不通,抬眼望去,只見人頭在鑽動,討價還價聲更是此起彼落。這股商機也帶動其它餐飲業、運輸業的發展。同一屋簷下的阿嬤開的米店就挺紅火,每日可賣兩三仟斤大米。在新店──大嶝的橋未通之前,大小嶝兩島帶來的商機,讓很多賣民生物品的商家一夕之間成為「暴發戶」。遠在湖北上班的父親,微薄的薪水,鮮少寄回家中,不識字的母親沒有經商頭腦,在經商不成後,改到鹽場做鹽工,賺點血汗錢養我們姐弟三人。改革開放後,帶來了經濟成長,國民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卻也是貧富差距拉大的開始。 在我上一年級時,家裡的經濟條件已是在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情況。這年母親買了「土(煤)碳爐」和許多七個小孔黑色圓形的煤塊。母親教我如何用「土碳爐」煮稀飯。這時,我們吃的是又香又粘稠的稀飯,較少吃地瓜粥,偶爾也能吃一頓「間頓」的麵條,白米飯、芋頭飯。至於大魚大肉要逢年過節才會在餐桌上出現。身為家中的長女,放學回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掀爐蓋煮粥,之後,隨著年齡的成長,學會煮各式的粥麵和一些簡易小菜。三年級,拿秤幫母親賣麵線,四五年級學洗家中衣物。那樣的環境,奠定了我多年後的獨立。嫁做人妻,為人母,雖不能煮出美味佳餚,卻也能煮些家常便飯給先生和孩子裹腹。 精打細算的母親,在過新年時,總會給我們姐弟三人各訂做一套新衣,我們穿在身上總要摺上幾摺,有點「虎神(蒼蠅)戴龍眼乾殼 」,除此之外,她會撿城裡姑媽獨生女穿過的衣物給我們姐妹穿。現在的我也繼承到母親的「衣缽」,我也撿台灣親戚孩子穿過的衣物給我家的孩子穿。 在學習上,母親從未過問我們姐妹成績如何。她的理由是:「不孝媳婦三頓燒,有孝女兒半路搖。」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作別人的媳婦,培養再多也沒用。回想起來,母親是有遠見的,如今我遠嫁金門,小妹也移居香港。 小學階段應是最快樂的時光。昔日的教室非常簡陋,除了幾排桌椅,一個講台,兩個黑板,一個是板書黑板,一個是出板報的黑板。我是乖乖牌學生,不會有課堂上被老師丟粉筆頭或黑板擦的事情出現。 每當下課鈴聲響起時,我便和同學一窩蜂的飛出教室,只有兩座籃球架的黃土操場頓時沸騰起來。三三兩兩的玩起各自熱衷的童玩。沒有筆我就和同學用樹枝或破瓦片在黃土操場畫各式的格子,以「金雞獨立」的姿勢在格子上跳來跳去,有時一邊唸著童謠,一邊跳起橡皮筋,有時用一條毛線打個結和同學兩個人,樂此不疲地交替著在手指間編織各式圖形。 有時候,也會有戲劇性的鏡頭出現。封閉的年代,男生不能和女生一起玩,若男女同學一起玩,被其他同學瞧見了,就會被傳說某某人愛某某人。男女同學非得像仇人似的,那才算「清白」,我們這些穿裙子的女生常被男生消遣:(用閩南語唸)穿裙沒穿褲,屁股粘黏布,黏布黏涕涕::::,我們被氣得臉發青,柳眉倒豎,鳳眼怒睜,心裡尋思著如何回罵他們,結果他們又唸:(用國語唸)小姐,小姐別生氣,明天我帶你去看戲,我坐椅子,你坐地,我吃麵包,你吃屁。然後嘻嘻嘻、哈哈哈一哄而散,害得我們哭笑不得,對著遠去的他們忿忿地說:我們要報告老師,說你們亂講話。那些男生真是壞。但那個操場曾經回盪著我們快樂的嬉笑聲,綻放著童真、活力,留著用樹枝瓦片繪畫著我們未來的夢。 放學回到家,有時貪玩到吃飽飯,才想起老師規定的功課還未寫,趕緊挑燈夜戰。母親每見此狀,便說:日時走叭叭,暗時點燈ㄌㄚ。假期前的趕功課,母親又說:屎流到屁股,才臨時挖糞坑。母親當年說的話,如今當媽媽的我也撿來訓示女兒。 每年的暑假來臨,便是花生成熟採收的季節。天還沒亮,母親就到田野間拔花生,中午時刻,我便要頭戴斗笠,手提用鋁鍋盛裝的粥菜,頂著赤炎炎的烈日,走在狹窄曲折的田埂上為母親送粥。路過有池塘的岸邊,心裡難免噗咚噗咚的跳。這些遍布在田間的池塘是人工湖,用來蓄水,灌溉農田,沒有水井的人家,家中的衣物都挑到田野間的池塘清洗,偶爾會有人不小心溺水。我不敢東張西望。連蚱蜢從眼前跳過也不敢抓,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當看到母親頭戴著斗笠,頭朝著地,背朝著天,彎著腰頂著大太陽在田裡拔花生時,我會興奮的叫:阿母,我送粥來了。母親便停下手中的活,把站滿泥土的雙手拍拍,就拿起湯匙,吃起鍋裡的稀飯,在田野間工作的人都是如此,母親吃完粥總是催我回家,說什麼田間的太陽毒辣,小孩子會受不了,還再三叮嚀路上要小心。 夜幕降臨時,母親挑回一擔擔沒摘完的花生藤回來,夜晚,月光從後院葡萄架上瀉下,我們姐弟三人和母親乘著月色,比賽誰捏的花生快,夏天是雷雨的季節,要是看到烏雲密布,就有全家在樓頂搶收花生的情景。有的掃,有的提袋子,有的用畚斗裝滿花生往袋子倒,曬乾的花生留一些明年做種和平時當小菜,其餘都拿去榨去榨花生油,那些油就是我家一年的食用油,收成好時,母親也會把一部分花生洗淨煮熟曬乾充當平時的零嘴,而說到零嘴,物質並不豐的年代,除了花生,就是屋前又硬又澀的芭樂,後院酸倒牙齒的綠葡萄,而食芭樂曾讓我便秘到醫院拿藥灌腸喊「救命」,至今碰上芭樂還心有餘悸,深怕當年的窘境再現,其實我們大陸那邊把芭樂叫「奶丫佛」。 烈日當頭,我和玩伴到村外的鹽埕玩,到鹽缸踩那吱吱嗄嗄的木製水車,聽哪嘩啦啦的流水聲;赤著腳踩鹽田裡滾燙的海水,腳底下的破缸片像鐵一樣灼熱,燙得大伙兒呼呼叫,再到鹽溝去捉蟹,累了跑到鹽埕上的鹽山的半山腰休息。完整的鹽山外面覆蓋著一層金黃色的稻草衣。我感興趣的是未堆好的鹽山,看那雪白晶亮的鹽,心想北方的雪大概是鹽這般的雪白吧? 農曆的七月是家鄉的普渡月,常有高甲戲在廟口上演,看戲是村民的娛樂活動之一,大人們邊看邊講戲裡的忠孝節義。而我只覺得高甲戲的丑角,花花公子的裝瘋賣傻的表情,男扮女裝的媒婆誇張的肢體語言,令人捧腹大笑。除此之外,平時還有駐站的解放軍三不五時在露天影院(學校的操場),放映時下熱門的影片給百姓欣賞。 不知何時,黑白電視取代了高甲戲和電影。國門打開後,海外僑胞陸續回鄉探親,也帶回先進的科技產品──彩色電視機。收看五彩繽紛的節目成了村民茶餘飯後的娛樂活動。人們從電視裡瞭解國內外動態,開拓了視野,展望世界,瞭解未來。家鄉和金門一水之隔,可接收到台灣的華視頻道。而台灣電視連續劇的精彩劇情更是扣人心弦。如葉青歌仔戲的︽周公與桃花女︾,瓊瑤小說改編的︽幾度夕陽紅︾等連續劇。電視裡演員華麗時尚的穿著,豪華的居家布置,讓我們這些保守封建的大陸人,羨慕著台灣的經濟發展快,生活水平好。時過境遷,嫁來金門的我常聽到金門人說:現在大陸的經濟發展很快,比台灣好,再過幾年,我們金門人可能要到大陸謀生,找工作! 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驀然回首,多彩多姿的童年在日出月落、月落日出中消失,在寒暑假交替中流逝,快樂的時光在時鐘的滴答聲走過。在這豐衣足食,科技一日千里的時代,回顧一下童年生活,想想兒時的童玩,追溯那時的民生,回味母親的愛──雖沒有富裕生活,卻也沒受到什麼苦,還能讀書識字。我的內心已是非常的知足、感恩、惜福。 不知是DIY的童玩好呢?還是日新月異的電腦、電玩好呢?我想,我和孩子心中各有一把尺去衡量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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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帶漸寬終不悔
大約在小學三年級時,我就從隔壁的阿兵哥那兒學會了桌球,此後的四十幾年間,不管外界的誘惑有多大,我依然樂此不疲,一直到現在,自己都已經是五十開外的「中古」人了,還是迷途不知返的深愛此道,不但戀戀不忘,而且還執迷不悟,引為個人運動強身的第一選擇。 記得,剛開始學球的時候,是在軍人營區的室外空間,旁邊是一塊一塊空心磚砌成的迷彩圍牆,因為空心磚有諸多的縫隙,有時候擊球點比較準確,球兒就會不偏不倚的掉進磚縫裡面去,運氣好時,磚縫比較大,容得下稚嫩的五指,總能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後,幸運的救出桌球;運氣差時,磚縫過於狹小,儘管我和球友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死命的把手掌伸進縫隙裡,儘管周邊的皮膚都給摩破了,甚至還因此汩汩流出血珠來,球兒仍然無法順利取出,使大夥兒打球的雅興大打折扣。 那時,一顆小小的自強牌桌球,山外的源成書店才賣三塊半錢;卻幾乎是我一個星期省吃儉用的零用錢總合,你說,我怎能不心疼? 還記得升上小學六年級時,有全縣的桌球賽事,一天上午,上國語課時,蔡清楚老師問同學:「我們班上有誰會打桌球的?」我不假思索,本能的高高舉起了右手,當天下午放學後,蔡老師就帶我到金門官兵休假中心(位於金門日報社附近)的康樂室去練習,因為學校沒有桌球等相關設備;此後的兩個禮拜左右,我幾乎都在此摩拳擦掌、與球為伍,蠻以為在不久的將來,就能代表學校出場比賽、為校爭光了,可是卻事與願違,蔡老師大概是嫌我的球技尚不夠成熟,不足以應付大場面、大比賽,那一次,我沒能代表學校參加比賽,引為兒時的一大憾事。 但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不久以後,老師在上壘球課時,發現我的臂力頗為驚人,就幫我報名參加縣運會的國小壘球比賽項目;我在平常練習時,可以投擲出四十公尺左右的距離,比賽那一天,可能是因為觀眾太多、心情太緊張、風向又不對,所以僅僅擲出三十幾公尺,雖然,這種成績沒有敬陪末座,但也應該是同組倒數的最後幾名了。 我記得獲得第一名的,他足足擲出五十幾公尺遠,是金城國小的選手,聽說他在課餘時間,時常幫父母幹粗活,星期假日一有空,就背著一個自製的、有保冷效果的「冰箱」,到處去叫賣枝仔冰;還記得比賽的地點,是在現在金城國中的技藝教育館前面的空地。 上了金湖國中(剛開始叫「金湖初職」)以後,我的球技依然不惡,有一次,我們的校長周建齡先生心血來潮,竟然親自出場挑選桌球選手,輪到我上場測試時,他看到我「好學」的名字,馬上脫口而說:「陳為學,你為不為學?」排在我後面的是陳自強同學,校長一見到他「強壯」的名字,也立刻高興的問他說:「陳自強,你強不強?」校長當天的興致頗高,在一旁等著測試兼看熱鬧的同學,第一次聽到校長的幽默問候,早已個個笑得人仰馬翻、擠成一團。現在回想起當天的情景,還是覺得異常的溫馨。 儘管我的球技不錯,但是在國、高中時代,卻從來沒被選進校隊的紀錄,實在是因為自己的籤運總是不太好,幾乎每次在第一輪或第二輪比賽時,都會碰到難纏的強手,要不然就是碰到剋制自己球路的對手,所以士氣總是很低落,屢屢敗下陣來。 國中時,還沒有老師擔任我們的教練,上了高中,學校設有桌球社,我就迫不及待的報名參加,教練是鼎鼎大名的洪福壽老師,在他指導我們桌球的那一段時間,我也沒有打進過校隊,在學校裡,我也從來沒有贏過他,奇怪的是,畢業以後,我每一次參加地區的大比賽,不是第一輪就對上洪老師,就是第二輪就碰上他,剛開始時,我也總是輸給他,後來,我學會了抽球和拉球等高層次的技術,終於可以和他分庭抗禮了,慢慢的,就有擊敗他的紀錄,報了我多年的「數」箭之仇。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相信這是敬愛的洪老師所樂見的。 時光荏苒,打從我進入職場迄今,也已經有三十幾年了,在這一萬多個日子裡,儘管滄海桑田、世事多變,吸引人甚至迷惑人的運動項目也多如牛毛,但是任憑它時移世易,我對桌球的熱愛,仍然如初戀般的濃烈,也許,這就是我始終如一個性的反射與映照吧? 是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能讓我投注數十年心力於斯,而不知反悔的,大概也只有桌球這項迷人的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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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蘭州清湯牛肉麵是蘭州最具特色的大眾經濟小吃,我們的晚餐當然少不了,不吃牛肉的人吃酢醬麵,湯汁好清香好道地,跟我們吃的牛肉麵不同,它是以「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為特點,一清是湯清香,二白是加入白蘿蔔片,三紅是辣油,四綠是香菜,五黃是麵的顏色,人家可是標榜著牛肉湯麵,我們還叫著撈不到牛肉,其湯真的是風味獨特,但看酢醬麵也很好吃的樣子,標準吃碗內看碗外。 回飛天大酒店,路過另一家百貨公司看見人頭鑽動,這下大家顧不得腳是否痠痛,行李一送房間,趕著壓馬路,街上還是熱鬧卻比不上張掖路的亮麗,好奇的我們,還是會低下頭來,看看地攤擺的賣的是啥玩意,這一來人沒走丟卻都脫隊了,反正酒店就在大馬路頭,看來有人是大有斬獲。 大陸賣的軟布鞋,跳民族舞者常穿,我看地攤擺著不貴,但我想買納鞋底不是膠底,卻沒見著,走到百貨公司,很大的百貨商場,我們逛不到半圈,人家也差不多快打烊了。 有人發現酒店大廳有台擦鞋機,別人腳一放上去,機器就動起來擦擦擦,等我把腳一伸,機器莫名其妙就不轉了,我看櫃台服務生望著我笑,好生尷尬,不擦了,搭電梯回房。 七月十八日一早起來,外面下雨了,昨晚聽電視新聞報導:台灣受到強烈颱風海棠侵襲,哇口塞!離這麼遠的蘭州也受影響嗎?蘭州的雨是冷的,走到外頭不禁哆嗦打噴嚏,一雨成秋。 撐雨傘穿雨衣郊遊也別有一番情趣,好在雨不大,忽停忽下,但走起行程難免有所不便,一夜的雨讓黃河更加湍急黃濁,看著黃河水黃泥水滾滾,你敢搭船遊河嗎?不怕死的舉手,只好放棄母親河的洗禮。 先到蘭州水車園參觀再看是否遊船,一下車,適逢大雨傾瀉,大家衝著到可避雨的地方,我們躲雨處是間水車水磨工作台,大雨下還下個不停,到處水滴濕嗒嗒,雨小點了,總得把園區走一走,主景當然是大水車了,簡介記述:在一九五二年時,有二百五十二輪之多的水車,林立於黃河兩岸,蔚為壯觀,成為金城一道獨特的風景線,蘭州被譽為「水車之都」。可是現只有兩輪大水車點綴裝飾著水車園,由簡介中知其地處於濱河中路黃河南岸帶狀公園,東鄰中山橋、黃河索道,西連「黃河母親」,南依西湖公園,北與白塔山公園、金城關隔河相望。 走到黃河邊有很多羊皮筏,這種天氣有人坐嗎,我想是擺著當景觀,或是讓有興趣的遊客體驗「吹牛皮,渡黃河」的神奇古韻吧,來!照張我們金門難得一見的羊皮筏,拍照一塊錢,入園嘛才二塊錢。 下雨了,快上車!寫著「蘭州水車園」的大門,我沒拍到,老伴下車來張照,表示我來過。 「黃河母親」的大型雕塑,就在隔鄰不遠處,我們就專誠來跟它合照,黃河穿城流過蘭州,分南北兩岸,就如塞納河把巴黎分為左右兩岸,但少了塞納河的柔美優雅,因朋友的建議,出遊少比較多看當地特色,旅遊心情才會好、收穫才會多。 小單說天氣不好下著雨,要不這長約十公里的濱河有公園,是蘭州最美的公園,園中有景、景中有園,各園和草坪花壇之間,點綴著「綠色希望」、「筏客博浪」、「絲綢古道」、「平沙落雁」還有「黃河母親」等大型雕塑,可以沿著濱河路逛一逛,瞭解更多蘭州的悠久和黃河歷史文化。 本是要搭船,現只好坐車過橋到北岸白塔山公園,昨夜的雨一定不小,山上沖下的淤泥,讓我們真是舉步維艱,走到白塔山公園腳下,有位阿嫂推著一車桃,桃子好誘人,鮮艷欲滴,鋪上翠綠葉片,愈顯其紅潤嬌艷,有人愛不釋手,情不自禁,拿起來擺「pose」,阿嫂高興得以為那麼多人要買,空歡喜一場,阿洲在後頭走,聽阿嫂不悅嘆著氣,不好意思給了幾塊錢當拍照小費,這桃要是真的水蜜桃,摸一摸,吻一吻不買,走著瞧要你好看,其實剛才拿桃拍照是小動作,但將心比心,她是做生意賺個蠅頭小利養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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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的風
風拍打著氣密窗外的曬衣架,「轟隆」夾著「啪茲」的問候,嚇壞了兩個未曾經歷風霜的小傢伙,夾住老爸的二雙胖腿抖擻在覆蓋的棉被裡頭。傾倒的雨比你們在浴室裡玩的蓮蓬頭還強,「沙沙嘩啦」地混在這老天的家庭訪問中。漆黑的臥室裡,我可是這陣粗魯問候中的鐵柱?兩手各自環抱過熱的暖爐在這八月底的颱風夜。微汗濕透你倆額頭,冷氣凝不住來自內心恐懼,攀著我!我用一雙厚實的羽翼,安撫兩顆熟睡的心。那個在十七歲以前還賴在父母床前小個子,靜靜地擁著「這對」自己的曾經,昏沉在毛玻璃的枕木下,一枝火燭搖曳的身影中。 那曾被譽為菜市場棋王的父親,教養的那個不成材的傢伙,雖沒成為真正的棋王,但也順利合法地成了孩子王。孩子眼中,那個調皮愛說笑的人,怎麼看也不像個父親,只有在趕作業寫功課的當下,才會收斂地瞭解,一雙嚴父的眼正盯著他們學習。 還記得那個在菜市場長大的野孩子嗎?學校裡的功課是在反覆抄襲中渡過,那今天的日記還寫著昨天的天氣呢!放學後的童年在污泥中翻滾,一顆顆黝黑發亮用來彼此競技硬度的土球,在與導護老師的一陣追逐中摔破,隔著一道矮牆與糾察隊對峙叫罵。菜市場旁堆起的一堆腐菜爛水果,成了野孩子發洩的最佳利器,飛翔的爛蕃茄偶而還會開心地一路滴著口水。整齊制服下代表正義的嗶嗶聲,扯開尊嚴地抓起飛落的果菜還擊,矮牆劃清一條誰也不敢輕跨的漢界,腐敗的東西卻在上頭任意穿越,那不守規矩的導護老師氣瘋似地頂著一片大白菜,撞破藩籬而來,叫囂的潑猴們夾著尾巴又搖著屁股,吱吱嘰嘰擺手而去。 假日的校園,是生長在都市叢林中的孩子,最愛去的地方。寬闊的操場、無人搶奪的秋千、一隻孤寂的大象陪著三兩隻麻雀溜滑梯;老榕樹下的單桿,偶而會看到撒野的孩子倒吊著,凝望整片湛藍的天空,天與地翻轉在稚氣笑顏間;一條通暢的排水溝,小孩以工程師之專業,挖掘跑道上的黃土築起一座長江大壩,漫淹至路面的水,流進坑坑洞洞的跑道,幾個赤足腳丫子來回拓印在黃澄澄的得意笑臉;沉睡在暖香泥土的蚯蚓,突遭幾隻小手綁架,繫上一縷細絲在池子裡裸泳,那被引誘而的登徒魚兒,在滿足慾望的霎那失去自由,桶子內裝滿被愚弄的可憐蟲;操場邊,三公尺見方不到的蓄水池是放生最佳選擇,看著失去自由又重獲新生的魚兒悠游,小孩們顧不得身上衣物,「噗通、噗通」跳下池去與魚共泳;盤旋守候在外的風,等著吹乾這濕溽的記憶:::: 在颱風天裡的那個小孩,持著風箏站在操場,動都不用動,只需將線鬆開,一只風箏就有動力向上飛去,迎著風淋著雨,一張一張傳送的電報,延著夢想快速地消失在盡頭;可在同樣的颱風天裡,孩子們守著電腦,守著電視,一樣童真兩種歡顏,少了點純真,也少了點冒險。窗外的風一如當日強烈,少了小孩陪伴的風啊!嗚嗚地流連在街道哭泣。我卻被抱的更緊,在溫暖的斗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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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舊傷
留下手勢。您向遙遠索討乾澀慰籍 頭顱和三月雪翻越不盡顛簸流沙 眾聲喧嘩剩一點點綻放 您的故事始終沾染塵埃。且多汁有病 您每天把日子梳洗幾近無憾潔癖 然後像風箏丟出一整座的自己在千里域外 然後再一一撿回被凍結的寂寞 或許。私密如繭的阡陌心腹太老 您摸不清時間退潮後的迷路 一個人一個晃動的世界 這場混混紅塵誰能越獄而終 十指淋漓捧著風雪驟起的死亡逼問 在虛實動靜中敲彈單薄的慈悲。如此 答允自己埋入另一個可逃的藉口 雨季之後。一種比存在更可怕的結論逐漸萌生 關於被塗抹後的諾言。靜止且孤獨 像蝨子敲著殼慢慢啃蝕慢慢飄墜 您說這是故事中少了一記小小的注解 甚至是命運中該有的停格賜予 而泛泛人生本是一團黑壓壓的是非掙脫 多年來。我已慣用漂泊餵養漂泊 日子緩緩解體。銷毀 那些曾經輝煌和衰敗的路過泥沼 彷彿破綻衣衫看見針線縫補的日月 舊傷。但已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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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
當人問起,許水龍何以精通水性時,他說,這都要謝謝父親。 許家住金門後浦,臨港口跟市集,小販、說書的、江湖術士等,往來複雜。一天,一術士經過許家大門,忽然躺在地上打滾,怎樣都起不來。旁人見著,紛紛圍攏說笑。術士苦著臉,手撐地,明明快要撐起來,不知怎麼一回事,手肘一軟,卻又倒地不起。術士試著趴在地上,雙膝、雙掌撐地,如蝦拱立,身體拱到一半,背脊似被人壓住,再也起不來。許家聽著門外熱鬧,出門一探究竟,才知是術士賴在地上不走。 許父說,術士消息靈通,知道許家新添麟兒,來討賞,給了幾文錢,要他快走。術士汗如大豆,喘著氣說,不是來賴錢,而是走過門口,被一條水龍縛住,走不了。 許父搖頭不信。玄奇的是,當許父喃喃說出水龍兩字,術士能動了,如獲大赦,那還理會地上的錢,撿起帽子,拔腿就跑。許父沒讀多少書,本想找術士命名,沒料到術士丟下「水龍」兩字就跑。人家問他何以精通水性時,許水龍重提往事,說著說著,自己都笑出來;許水龍年紀漸長,再說身世,卻從故事讀出悲苦滋味,再也笑不出來,年過三十,就幾乎不提了。只是,看過許水龍從廈門游向大嶝、或烈嶼,再游往金門的人,都要瞠目結舌。話傳開,有人不信,以為那是個笑話。許水龍也不反駁。 一九三七年,日軍侵占金門,居民紛紛從沙美、瓊林向大嶝、同安、廈門撤退。許父年事雖高,思慮仍清晰,囑咐許水龍跟鄰居壯丁,務必離去。旁人不解,許父說,國亡家散,歷代亡國奴,壯丁不是充軍就是被奴役,許父說得鬍鬚顫動,聲調淒厲,許水龍本待離去,又不好稟明,得了父親許可,忙收妥行李,夥同鄰居,齊往內地。 金門立縣前,隸屬同安縣,兩地人士多有來往,許水龍前往同安,為商行搬運貨品維生。福建為日本勢力範圍,同安人不知道日本軍隊何時開來,一顆心掛著,更添不安。有錢有勢的同安人,已往內地遷去,不少工廠、行號因此倒閉。許水龍擔心飯碗不保,商行運作卻未受戰爭影響,每天照常運貨、出貨。 時局不佳,避難人士來去頻繁,商行建造宿舍安頓。雖沒把握信件能否順利寄達,許水龍常在晚上寫信。鄰居多不識字,委由許水龍寫,常常寫到沒了紙張,許水龍只好回倉庫拿。晚上八、九點,擁擠的街道沒了人,燈光微弱,一閃一閃。許水龍穿拖鞋,走出宿舍,只是一個過街遠,卻像是看不到盡頭。他開了倉庫大門,找到手電筒,拿好紙,準備離去。正要關門時,警覺到後頭一團黑影靠近。許水龍不吭聲,倏然急轉,縛住黑影,燈光一照,那裡是鬼,竟是小偷。 許水龍大斥,哪裡跑?扭住小偷手腕,小偷被制,刺痛攻心,慘叫一聲。許水龍心裡一喜,逮了小偷,也算功德一件。沒料到小偷同夥多,許水龍聽見拍搭拍搭響,手電筒從黑暗裡分頭亮著,刺得許水龍睜不開眼。許水龍心驚,手卻未鬆開,忙收懾心神,思酌退路,正要放聲大喊時,賊頭輕聲讚嘆說,好身手,說完,緩緩踏出。許水龍一看來人,即知這夥人絕非盜匪。 「賊頭」姓鄧,是國民黨特務,商行老闆是鄧的親戚,與日商熟,同安商家多結束營業或遷往內地時,商行倒不受影響。商行做日人生意,暗地援助特務,倉庫即為集會所,本屬隱密,許水龍不巧,正好撞見。 鄧姓特務,見許水龍機警,已起吸收之意,不待說,許水龍卻自述抗日之志,自告奮勇,願意回返故鄉抗日。鄧姓特務嘉許說,金門地區已有同志,正待組織,沒料到剛好得人統籌。 許水龍在同安待了數月,擔任情報傳遞工作,也時往金門蒐集情報,與復土救鄉團成員謀事,後來,逐漸少回同安,負起打擊佔據金門的日軍。日軍佔據金門,欺壓百姓,一支駐守官澳海軍陸戰隊,常入官澳村,侵占民產,調戲民女,復土救鄉團成員,皆感憤慨。官澳日軍,精射擊、通泅泳,復土救鄉團不知何以畫策,許水龍攤開地圖,以手指海,神秘微笑。 為了順利消滅官澳日軍,許水龍探勘多次。許水龍從小嶝入海,游至官澳,多次摸黑,進入營區,記下兵力部署。一次,夜裡游近,正遇日軍兩、三人,在海中嬉戲。許水龍仗著夜色跟水性,潛到底處,抓日軍足踝,嚇得日軍大喊有鬼。除了許水龍,復土救鄉團再無他人有如此水性,偷襲當夜,許水龍腰間佩戴小刀,從海路潛入營區,割了海線駐兵喉嚨,再欺進崗哨,一刀刺穿衛兵心臟,引進復土救鄉團。 復土救鄉團十多人,摸黑刺殺,斃敵二十餘人,日本官澳駐軍,一夕盡殲,日軍警部部長小森聞訊,大感震驚,親自查緝。日軍佔據金門多年,淫威迫人,居民有受不了欺壓、或為謀一己福利而變節者,為了抵禦復土救鄉團,小森召開保皇抗諜會議,遴選數十名親日居民,定時呈報地方新聞跟異事。 烈嶼洪目舟,因鄰居洪水尚的牛隻踐踏農田而有嫌隙。同宗兄弟,也不好因細故爭吵,一口不平之氣總還是在,經過洪水尚家,不禁多看牛棚幾眼。一日晚間經過,卻沒見牛,好奇心起,走進細看。牛棚裡堆,花生梗曬乾,一綑綑,堆得老高。洪目舟正待離去,不意看見花生梗疊邊,留了個細縫,洪目舟沒多想,順著好奇心走近,意外發現花生梗堆後,留了隔間,擠進去一看,見著枕頭、棉被跟杯子等起居物品。洪目舟嚇得目瞪口呆,快步走出牛棚。 洪目舟一路走,一路說,反了反了,水尚反了,如何是好?洪目舟原要佯裝不知,但想起小森部長抓間諜的命令又覺疑惑。洪目舟越是打定主意不理洪水尚,越把實情看得清楚。他嘆一聲,水尚原是革命黨人,暗助特務,他想,由他去吧,只要不受牽連即可。 洪家兩家緊臨而居,小孩都玩做一塊兒,有天下午,洪目舟剛放下犁,小女兒哭喊著說,她也要堂姊的糖果。洪水尚的女兒甜滋滋地含著一顆紅色糖果,站在三合院外,手劃臉,輕聲說,愛吃鬼,羞羞臉。洪目舟知道村裡沒那種糖,洪目舟知道,糖是內地來的。無名火升起,洪目舟撇開女兒,晚餐時,自個兒喝稀飯,話都不說。臨睡前,不禁開側門,細聽洪水尚一家動靜。沒聽多久,心底發毛,萬一洪水尚被逮,比鄰而居,又是堂兄弟,豈能沒事? 洪目舟到大金訪親,暗地走了趟警部,報給小森。洪目舟苦笑說,也許是他多慮。小森安慰他,多慮是因為機警,不簡單了。洪目舟強調,堂兄所為,跟他無關。小森表明知情,還送了他幾塊大洋。洪目舟喜不自勝,領了錢,告謝而去。小森密派警務偵查,果然發現洪水尚與特務往來,警務說,常見一名善泳的人,夜裡從海上岸,進牛棚換衣物,再進出洪水尚家。 小森料到那是許水龍。一九四二年正月初八,小森先阻斷烈嶼海路,再派遣部隊前往洪家逮捕。隆冬,許水龍睡在花生梗堆後,倒還溫暖,忽聞遠處狗吠不止,靜心辨聽,驚覺有變。忙穿衣、急套鞋,鑽出花生梗堆。許水龍才到屋外,即知不妙,大批日本警察帶獵犬,大喊:抓間諜。人聲、吠聲,喧騰不已,把夜都煮沸了,許水龍往海裡跑,誰知海岸線已部署了人,轉入村莊,卻被烈嶼偽警洪啟明攔腰抱住。洪啟明大呼,抓到人了,小森聞訊趕到,兩人正扭打一團,眼見著許水龍就要掙脫。 小森抽出武士刀,趁許水龍奔脫,疏於防範,一刀劃過,砍斷許水龍腳筋。許伏倒地上,還待跑。腳筋斷,用手,卻無論如何也走不了。小森知許水龍殲滅官澳日軍,心存恨意,又砍一刀。儘管沒了腳,還是要跑,許父說,亡國奴,那還有人生可說? 日本巡警靠攏,圍著許水龍,膽大的居民也在外圍看。許水龍雙手,猶不放棄地爬,抓得指甲都斷了。 許水龍爬呀爬呀,畢竟爬不出圍攏的人龍。他想起,術士經過他家,被水龍縛住,動彈不得,而今,他也被水龍縛住了嗎? 人群裡,有人喊說,沒錯,那人就是許水龍。 許水龍聽見自己名字時,停止掙扎。他閉眼嘆氣,依稀間,「許水龍」三個字飄到眼前,兀自搖晃,如在海面。他朝它們,笑了笑;那笑容,也兀自搖晃,盪漾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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鱟與「好好鱟殺加屎那流」
在個人所撰「金門西南半島順口溜」的篇章中,對於鱟曾有如下的敘述:「所謂水頭鱟,就是從水頭村的塔山、吳稚暉亭前緣,到後豐港與夏墅村交界的西宮鼻沿線的潮間帶,和沙岸這一片廣大的區域,在每年夏季的時候,鱟隻成雙成對的來到這一片廣大的水域產卵,待仔鱟孵化成長後再返回深海,此一時期,只要在漲潮的時候,在沙岸上來回巡視,經常可以很容易見到因爬行前進而冒著水泡的鱟蹤,隨手一撈,就是一公一母兩隻重疊在一起的成鱟,就因為大部份的鱟都是成雙成對的,所以才會有鴛鴦魚的美稱,:::」猶記得,在商港未整建之前,在夏日退潮時,只要在潮間帶的淺灘裡隨意一走,都可以見到剛剛孵化的仔鱟,頂著牠那一頂正字標記的草綠色鋼盔,在泥灘裡爬呀爬的,爬出一條又一條美麗的泥道,其盛況可以說是觸目皆是,到處都有仔鱟的蹤影,隨手拈來就有,是漁村小孩時常捉來把玩的良伴。 至於在漲潮時鱟的活動情形又是如何呢?小時候,我們這一群住在海邊的小男孩們,在炎炎夏日裡,在無處可消暑的情形下,總是呼朋引伴,三、五成群的跑到海邊,趁著漲潮的時候,在淺水處游泳、戲水、和打水仗,而較懂事的孩子們,則是沿著潮線尋找鱟蹤,抓個一對或兩對回家,給自己加加菜,祭一祭五臟神;由於夏季恰好是鱟的產卵季節,每一對成鱟在漲潮的時候,都只顧著拚命往沙岸的沙堆中爬,以便能在退潮時把卵產完,安全的隨潮水退入海中,根本就不會也不懂得懼怕,在這一個過程中,只要讓我們這一些頑皮的小孩子碰到,總是順手一撈,手到擒來,得來全不費工夫,而無一倖免,還記得當時的家中天井裡,總是有好幾對的鱟在那裡爬來爬去,整天吭吭的響,此起彼落,尤其是漲、退潮的時候尤甚,似乎牠們都能感應潮水的漲退一般,總是爬得殷切而渴望,而鱟雖是水棲的動物,但亦可離開海水一個星期左右而不致死亡,所以家家戶戶總是放在家裡,慢慢宰殺享用,或拿到金城去販售,在民國五、六十年代,一對鱟的價格,大概可以賣到新台幣二十元左右,對於家計實在是不無小補呀! 我想,居住在金門這一地區的島民們,對於鱟,大部份的人都曾經見過,或耳熟能詳,實在不用我再贅述,而且個人又不是生物學家,或生態學家,對於鱟也未曾多加研究,但是,事關以下我要說的俚俗語:「好好鱟殺加屎那流(閩南語)」,所以,就讓我就記憶所及來大略的敘述一下鱟吧!以一隻成年的母鱟為例,鱟、通體呈深綠色,尾部則為深墨綠色,全身計分為頭部、身體、和尾部三個部份,如果其尾部略掉不看,則鱟整體給人的第一眼印像,就像是一個橢圓形的杓子,從背面看,其頭部非常的光滑平順,在其左右對稱的兩側,長著一對不知看不看得見的眼睛;下半身的身體部份,則長滿了細刺,另外在其兩側的邊緣,則長了六對三至五公分長的長刺,用於保護其較為軟弱的腹部;尾部則和身體部份一樣,都長滿了細細的尖刺,而且更為密集;翻開鱟的正面來看,其形似鋼盔的前緣部份,內外側皮層的內部,充滿了數以千計,純白色等待孵化的卵子,和好像懷孕婦女體內用於保護嬰兒的羊水一樣,顏色為淡青色的液體;接下來的部份,則是牠的身體部份,這裡是鱟的神經中樞,充滿了牠的五臟六腑、腸肚、和腳部,最明顯易見的就是牠那也是左右對稱,由上到下,由小到大的八至十對腳兒了,再者,則是在其下腹部接近尾部的地方,長著近十片的活頁,迎水而動,其實際的功能如何,個人倒是莫知所以了。 說到宰殺鱟,那可是需要有經驗的老師父,靠其熟練的技巧和正確的步驟,才能竟其功,是隨便輕忽不得的,要不然就真的會「好好鱟殺加屎那流」了,宰殺鱟,我想必須是住在海邊,有鱟可殺的老人家們才是專家,個人則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門外漢,其確實的步驟究竟為何,雖然常常看到,但卻又未詳加記憶,所以我也無法細說分明,我想,大概的步驟是這樣的:先切開母鱟形似鋼盔的前緣,小心的取出鱟卵以後,再切斷鱟的腳部,取鱟肉,最後再取其五臟六腑和腸肚吧!如若次序顛倒過來,那可就會肚破屎流,沾滿整隻鱟,使整隻鱟不能食用而全功盡棄矣!而這就是「好好鱟殺加屎那流」這一句俚俗語的由來了,這一句話,是母親時常掛在嘴邊教導我們的一句話,每當我們做事不會運用方法,做得亂七八糟的時候,這一句話就會從母親的口中溜出來,表面上是在責備我們,實際上是在勸導我們,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運用頭腦,用方法、有步驟、按步就班的去做,才能順利圓滿的完成,也才不會像殺鱟一樣,殺得屎那流,那就沒彩工了;這一句話,我時刻謹記在心,在人生的旅途上,真是獲益良多啊!爾今,我也時常拿這一句話來告誡孩子們,願他們以後也能有一番好的體會。 自從水頭商港整建以來,我已經很少下海去取蚵、耙蝦、撿螺貝了,夏季的某日,偶然下海一探究竟,仔鱟的蹤影已是寥寥可數了,失去了這一千百年來的棲息地,我為那一些鱟們感到心疼而憂心不已,爾今,聽說相關單位把後豐的仔鱟,一隻隻移棲到古寧頭去了,不知牠們能適應當地的環境否?是否安然無恙呢?思之、念之,再者,如今「鱟」已經是保育類的生物了,任何人都不得捕捉和食用,希望不管現在金門地區的那一個地方還有鱟蹤,就讓我們以疼惜的心、愛護的情懷,好好的保護這一群遠古的活化石,與其共生共存共榮吧! 94.08.30 寫於 後豐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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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大樓林立,商家處處都是人潮,熱鬧生機顯現出大都會風貌,時髦穿著讓我自嘆不如,服飾皮鞋各式各樣,材質設計都上水準,有家專賣麻紗衣料,花色剪裁都很高檔,當我以當地薪資估算,覺得衣服價碼甚高,又不打折,和台北比又覺得還合理,三心兩意,多看幾家再說,我們一群人東看西逛大都走散了,進了一家皮鞋專賣店,男女鞋子樣式千奇百種,女士的鞋式好像都是屬於阿珍喜歡的型,我看也是她那三寸金蓮型的腳穿起來才好看,我們左挑右選就穿不上滿意的,還是阿珍腳好買鞋,逛到百貨公司,跟台北百貨公司大同小異,琳琅滿目的商品,標價都不便宜,都是名牌高品味。 逛回餐館附近,賣水蜜桃(像水蜜桃的一種桃子)的攤子,被我們團裡包了,另一攤看了也自動落價叫賣,更好玩還有,就是張妹在一家賣特產的店買百合干,不知跟人家怎麼說從十元殺到七元,因剛才有人買了十元、十二元,這下像撿便宜,大包小包的裝,大袋小袋的塞,好在這百合干我回家煮覺得不錯,而我從旅遊書本上才知蘭州百合是出名的特產,蘭州百合外形雅潔如玉,鱗鱗相抱,蘊含百年好合之意,而且一般炒食、煮食、蒸食均可,味醇汁甘,營養豐富,後悔沒多買。 回餐館最讓大家驚艷眼睛為之一亮,竟是小單這丫頭,穿起目前最新型的小可愛加上短褲,加上掛著一對大的空心圓耳環,不亞於時下的辣妹,讓大家耳目一新,以為她回家換裝,原來是跟嵐嵐、欣欣剛才逛街的收穫。 蘭州清湯牛肉麵是蘭州最具特色的大眾經濟小吃,我們的晚餐當然少不了,不吃牛肉的人吃酢醬麵,湯汁好清香好道地,跟我們吃的牛肉麵不同,它是以「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為特點,一清是湯清香,二白是加入白蘿蔔片,三紅是辣油,四綠是香菜,五黃是麵的顏色,人家可是標榜著牛肉湯麵,我們還叫著撈不到牛肉,其湯真的是風味獨特,但看酢醬麵也很好吃的樣子,標準吃碗內看碗外。 回飛天大酒店,路過另一家百貨公司看見人頭鑽動,這下大家顧不得腳是否痠痛,行李一送房間,趕著壓馬路,街上還是熱鬧卻比不上張掖路的亮麗,好奇的我們,還是會低下頭來,看看地攤擺的賣的是啥玩意,這一來人沒走丟卻都脫隊了,反正酒店就在大馬路頭,看來有人是大有斬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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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水
在清華這裏的一個小村落有一戶何姓人家,附近幾個村莊都是農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相思快滿二十了卻還沒成親,因為他對鄰村的常家小姐情有獨鍾,又不好意思請家人去提親,只能隔著田埂遙遙相望。 這天下田回家時經過土地公廟,何相思誠心的祈求能跟常小姐有個美好的未來。當夜何相思做了個夢,土地公告訴他說,從明天晚上開始,每晚子時你要用碗裝八分滿的清水,對著月亮默唸常相憶小姐的名字九九八十一遍,唸好之後把清水向東方潑去,沒有月亮的夜一樣如此,直到下次月圓時結束,你跟常相憶小姐就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何相思一早起床後清楚的記得這件事,可是心中也半信半疑。當天太陽下山後,真的是月圓的日子,何相思開心的不得了,就按照夢中的指示去做。很快的一個月過去,又到了月圓的日子,何相思唸好常相憶小姐的名字之後,依舊把碗裏的清水向東方一灑,神奇的事發生了,門口變成了一個湖,湖邊長滿了不知名的樹,嚇的何相思頭也不回的趕快跑回家。隔天附近村子所有的人都來了,當然也包括了這位夢中情人常相憶小姐,這樣的機緣讓兩個人搭起了溝通的橋樑,一年後兩個人成為了夫妻,在湖邊過著和樂的生活。 百年以後何相思和常相憶都己仙逝,村人就把長在湖邊的不知名樹叫做相思樹,湖就叫做相思湖,湖裏的水就叫相思水,情人們都到這來許願能長相廝守。有好事者在湖邊立了個碑,題了一首相思詞: 相思生清華 常年綠枝頭 願君常相憶 此樹最相思 而這塊碑就叫相思碑,所以在清華大學成立時為了紀念這個故事,就在校園中建了相思湖,在湖邊種了相思樹,也成了情侶們最愛流漣的好地方。朋友們,如果你有經過清華大學時,不妨停下腳步,走一趙相思湖,看看相思樹,喝喝相思水,摸摸相思碑,相信您一定有機會碰到您的相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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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鞋子,完美,男人
今天滿懷期待地跑到sogo要買一雙藍色iki2的低跟鞋,拉了寶貝一起。到的時候,試了又試,試到了一雙鞋跟很美的鞋子,比原先看到的鞋跟要美了很多,可是尖頭的部分卻沒有原先要買的那雙好看,於是,猶豫了老半天,什麼都沒買。 對於這樣的結果並沒有感到意外,我就是這麼龜毛,似乎一定要很喜歡,否則深怕又很後悔,因為更怕看到了喜歡的,是結合了完美的鞋跟和尖頭的部分。屆時,一定會二話不說買了很完美的那雙,然後,原先衝動下買的這雙,卻置在鞋櫃裡,裝飾著。 如果說,女人對於鞋子的要求那麼完美。那,男人呢?也是以一種選鞋子的心態嗎?鞋子的事還簡單,妳大可當起設計師,請工廠照著你想要的樣式w髡角@雙完美理想中的鞋子;但是,男人,是個人,是個可遇不可求的人罷!要怎麼選到理想中的人,真還是沒有準則罷! 當我這樣的感嘆時,朋友卻覺得這是一個小孩子的想法,他認為,「鞋子看到一雙還不錯的,沒有什麼小缺點的,就應該買了,壞掉前,請千萬不要再去逛鞋店。男人,看到適合自己的,沒有什麼大缺點的,就該先考慮了,發現大缺點前,請把看其他男人的時間,去改善他的小缺點。」當下,還真是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想想,卻發現,要花時間去改變,又不是最真的本意。更不喜歡去要求另外一方在愛情裡妥協彼此,或許這是磨合的過程,但是,這不是我所欲見的愛情程式。 本來,任何事情就沒有一定的對或錯,就像每個人有百萬種審美觀和價值觀,朋友說的並非完全沒有道理,但是,我所期望的愛情模式,又也許很難得一見,不過也並非完全不存在。女人的信念很有魔力的,當你相信你下一秒會找到更適合的鞋子時,就算不一定百分之百的出現那樣的一雙鞋,不過八九不離十,都將會是一雙你很喜歡,且將保護著妳的腳,走過無數道路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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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傷太湖畔,情盡料羅灣
上次去823戰史館的時候,曾聽資深的導遊說起太湖的故事。聽完後,眼眶裡竟不自主地泛著淚水,那真是一段令人淚眼的過去。 是幾十年前的故事了,過去兩岸情勢還是處於劍拔怒張的狀態,金門駐軍的人數一度達到高峰,將近十萬的軍人駐紮在金門這彈丸般的島上。為了滿足軍人的需求,各種行業應運而生。商家要想在這兒招攬生意,不是僱請年輕貌美的小姐,就是自己生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好幫忙招呼這些軍人帶來的商機,而金門年輕的小姐們也自然成為軍中男性追求的對象。 「女大不中留」,軍中不時也會有年輕倜儻的軍士官兵輪調來金門服役,金門地方小,男女終日雜處在一起,有時難免勾動女孩兒家初開的情竇。一切就在這種環境下順勢發展,怎麼也擋不住年輕男女追求情愛的天雷地火。 當年,因為愛情而續留金門服務的大有人在,有人卻是隨著退伍返回台灣時,就順便結束掉這段戰地羅曼史。那個年代避孕還不是很盛行,奉兒女之名成婚的人算是有好的結果,有一部分女孩則是在情郎無情離去後,無法承受失去愛情的打擊,在萬念俱灰之餘,選擇走向太湖、走向料羅灣,走向生命的終點。 「愛傷太湖畔,情盡料羅灣」,想必不是杜撰的故事,而是那個時代下一齣又一齣令人心碎的現實。今日,太湖與料羅灣在縣政府的規劃下,早已成為觀光景點,更是金門情侶們熱門的約會場所。洵粼的湖光水色,在昏黃的環島路燈映照下搖曳生姿,遠處隱見終古不動的太武巨人,太湖畔只見儷影成雙的戀人,不復見當年孤身支影的棄婦。 好心的遊人啊!如果你有幸來到這湖畔岸際享受山光水色,請一定記得雙手合十,為那曾經是棄婦的金門女孩們,獻上一縷誠摯的祝福與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