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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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西村呂氏淵源
宗族繁衍和之間的關係,在人類社會中與中外的歷史上,始終是牽動著政治、社會、文化和經濟進步發展的那條神經,雖不經意,但總是長相左右,影響國家社會發展至為深遠。針對我國而言,宗族以男系姓氏血緣關係為譜系,這是宗族組成的要素和不可動搖的原則。但是在世代傳嗣當中難免失落,或政治社會因素改變其姓氏血緣,例如皇家賜姓、受難改姓、收養和認養改姓、結拜招婿和主僕關係而從姓,雖然最後也有認祖歸宗者,但仍留有後代以其現有姓氏為血緣譜系,也因此延伸出宗親關係。 以蕞爾小島的金門而言,其宗姓來源,上推至五胡亂華時期,蘇、陳、吳、蔡、呂、顏六大姓避亂徙浯,接著唐代陳淵帶來的蔡、許、翁、李、張、黃、王、呂、劉、洪、林、蕭十二姓,以及元初及南明的兩次大遷移,至今一千七百多年來,部份宗族仍保有完整的出處紀錄和譜牒,且宗族在金門的歷史政經發展中,扮演其主導的角色。各個宗族派系延續其堂號,並組成宗親會,例如潁川、太原、高陽、豢龍、河東…等各家堂號衍派,以及六桂、四岳、龍岡…等宗親會。 今天,如果不是專研族譜或對自己出處有興趣的人,對於自己的姓氏和祖先淵源是不會有太多的了解,現在的年輕人甚至連自己爺爺奶奶叫什麼名字,都不盡全知,更遑論姓氏出處和祖先淵源了。筆者對自己的呂氏來源和宗族關係,在求學階段即發生濃厚的興趣,而呂姓島民正是從大陸最早避徙金門的一支,可惜的是呂氏族譜在金門現存並不完整,有待透過資料蒐集,追蹤究考,以及各個家族的建立整合,也因此引發我對金門呂氏一族尋根究底的動力。 「我們都是炎黃子孫」、「五百年前是一家」,這些話不但耳熟能詳,而且極有其立論基礎和歷史意義。就呂姓淵源來說,其源溯自炎黃世冑共主少典君,出於神農氏,神農生於烈山又稱烈山氏(台灣有烈山五姓即呂、盧、高、許、紀),以火德王於天下稱炎帝,帝育於姜水,故以姜為姓。炎帝之後有共工氏,佐堯掌四岳(為四岳宗親之源),繼有伯夷,仍為堯舜太岳之官,厥功封疆呂國。其裔姜尚字子牙,從其封地稱呂尚,師佐周文王,稱太公望,武王尊為師尚父,佐武王克殷紂封為齊侯,為齊國始祖,此為呂姓之由來,其後又有齊、甫申、紀、許、向等姓均為其同脈連枝。戰國末年其裔冑呂青為避暴秦,率族人輾徙河東郡,助劉邦滅秦,封河東郡侯,伊始望為堂號「河東衍派」。 考究金門呂氏一族之來源,據西村呂氏族譜記載,係源於河南光洲固始縣呂諲(或有誤,依宋史史料,其先祖有來自山東東萊郡),據唐書記載,為唐肅宗時兩度官同中書門下參知平章事。傳至五代時期呂競茂諱占公,始遷福建泉州會埭,為呂氏南遷後之始祖,其長子琦諱啟,後唐時官至禮部侍郎。裔後再移居南安樸兜鄉西倉甲,在遷徙金門之前,其裔人文昌盛,賢德輩出,唐宋兩朝,有封侯拜相者多人。據宋史記載,我六世叔祖呂夷簡於宋仁宗時拜相,謚封許國公,與名宦范仲淹同朝,起朋黨之禍,其子公著續拜相,曾孫好問為資政殿學士,封東萊郡侯,玄孫本中,官中書舍人,因忤於秦檜遭罷;占公後我第九世祖惠卿公,宋仁宗嘉祐二年進士,得歐陽修賞識,薦與王安石,初為執筆,佐王安石變法新政。宋神宗熙寧七年,王安石離京薦入朝為相,一年後去職,歷任郡守邊帥,封太原郡開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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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孩子的最怕
「不要啦!老師:::!」「老師!可不可以少一點:::」此起彼落的哀號聲,再加上小朋友搖頭的搖頭,擺手的擺手,把整個教室鬧得不遜於菜市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老師正在大施魔法?或是施展暴政?:::其實都不是。此時正是放學的前一刻,我站在黑板前板書著今天回家的家課內容,這麼簡單的場景,就足夠讓小朋友如臨大敵,哀叫聲不絕於耳。問他們哀號其來何自?得到的答案都是:「老師規定的家課太多啦!」「能不能少一點?」看著他們那副好似被荼毒凌虐的慘狀,真讓這個為師的不覺也要為自己叫屈起來了。 孩子怕寫家課,近年來似乎有愈演愈熾的趨勢,過去的孩子尚是「敢怒不敢言」的默默承受,如今的孩子已不似過去的那樣好「唬騙」,他們敢於「嗆聲」,更敢於跟老師「討價還價」,就為了那一項、兩項的家課,搞得師生關係緊繃起來。當然像我這種「有原則」的老師,在抵擋不住孩子討價還價的凌厲攻勢之下,終免不了又要搬出一大堆的理由:「你們每人寫一本,老師要改廿幾本!」「你們不寫,老師更樂得輕鬆,可以喝茶看報不用改!」:::一大串的理由,就足以讓他們由嘟嚷著嘴巴,變成垂首不語的啞巴。雖然明知這種太有「原則式」的教學,未必能引起他們發自內心的「心服」,但想到他們那種為家課多少討價還價的模樣,真由不得要讓這個「有原則」的老師舉起正義之旗,大義滅「生」,口誅筆伐一番了! 曾私下和孩子們討論過最喜歡被學校裡的哪位老師教?大部分的孩子都指明是甲老師,當我正在為甲老師教學有方,深得孩子之心感到欣羨之時,孩子們又蹦出一句:「甲老師規定的家課最少,所以我們喜歡他教。」這什麼跟什麼啊?原來老師的好壞,是以「家課」的量多寡來衡量的。這年頭,孩子的是非不明,真要讓那些每天埋首在「簿山簿海」裡頭不能自拔的老師口吐鮮血,直呼冤枉哦! 孩子除了怕寫家課外,還怕吃飯。怕吃飯?有沒有搞錯?當然嗜吃的孩子也有,但大部分的孩子是怕吃飯的。每到學校中午吃飯時刻,孩子臉上的表情各異,欣喜的有之,但大多數是愁悶「苦瓜」的。輪到分菜時,看到盤子裡的菜多了,就一副愁眉苦臉相;看到盤子裡的菜分少了,馬上喜形於色。我悄悄的觀察添飯時,孩子向負責添飯同學打躬作揖的畫面,無非是為了飯能添少一點而已。學校午餐的菜色,三道菜中一向都有一道是青菜,我要求孩子一定要把青菜吃完,至於肉、魚:::等的葷菜,則不在勉強之列。吃完飯後,盤子要端來給老師檢查,方可將剩餘的殘渣倒進餿水桶中。剛開始,能夠一次就檢查合格的畢竟少數,大多數是:回去「再吃兩塊豆腐」、「再吃三口青菜」、「再吃一塊肉」:::的被打回票。漸漸的,合格的孩子愈來愈多,剩下那幾個把「營養不良」寫在臉上的孩子,總是為了那兩片青菜,那幾口飯來來回回的跟老師作拉鋸戰,所幸向來中午不回家的我,有的是時間,在這場拉鋸戰中,孩子漸漸的俯首稱臣,乖乖的把應吃的菜吃完。 太有原則的作法,有時難免會招來抱怨。常見聯絡簿中家長寫著:「孩子今天身體不好,請老師准許他午餐吃少些。」看罷家長的留言,我真是百感交集,好像咱這個老師是個不通人情的冷血動物似的。所以有時真讓人感到心灰意冷,自古以來有怪罪老師沒有把孩子的課業教好的,但從來沒聽過抱怨老師餓著了孩子肚子的,所以孩子吃不吃飯關老師什麼事?這個「機車」的老師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想歸想,心冷歸心冷,臨到吃飯時,這個「有原則」的老師,還是堅守崗位,不到最後一位孩子吃完絕不離開。不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有了家長的「提醒」,所以現在吃飯時,看到孩子盤子剩菜很多時,我總是要問一句:「你的身體不舒服嗎?」,得到的答案是點頭時,我就會讓他一次過關。飯吃到一半時,如果有孩子嚷著肚子痛時(大部分都是其他孩子代轉達),我也一定「恩准」他不用再繼續吃飯,這什麼跟什麼?孩子把吃飯當成了苦差事,人生的樂趣還剩多少? 不只有低年級的孩子怕吃飯,有一次在學校的留言板上,就看到一則某同學把他的菜分得太多的怨言,會上學校留言板的,應屬年齡較大的孩子,所以怕吃飯應屬「是非不明」這個階段孩子的通病,而非低年級孩子的專利。 孩子怕寫家課,充分表露了「好逸惡勞」的天性,但「現在不讓孩子吃點苦,將來他會吃更多的苦」,這是不容置喙的事實。孩子怕吃飯,則是因為還有比飯更好吃的零食讓他選擇;這個不吃,可以吃那個。豐衣足食的生活,造就了孩子淨揀「甘甜」的滋味嘗,而閃過了吃「苦」的經驗,真不知這樣的抉擇,對他們的未來,是福?抑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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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大魚食小魚
家鄉後湖同堂「孝祖」的「親同」老細的丕奢賢弟在電話中告知,上週的一天下晡四點左右,閒來無事,信步往海濱走走,不知不覺從後湖「中路」向北,過了「大溝口」靠近昔果山在海湧拂岸處有黑影一坨,起先以為是上岸產卵的海龜階段性任務完成要返回大海,但黑影卻像在激烈震動,且濺起水花,不是海龜的習性,快步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尾大「伍魚」緊咬住一尾較小的「伍魚」,小魚在強烈掙扎的場景,大魚約十來斤,小的約三四斤(在後湖平時的牽網、絲綾所牽撈的都是一兩斤的中小魚居多,像三四斤的,已可算為大魚了),一場活生生「大魚食小魚」呈現在眼前,當時在海灘「戶外教學」的學生與「撥沙碎」的遊客引起一陣好奇的騷動,有人還拍照留念。畢竟這是海底「摃」來的禮物,不接受就是「不敬」。丕奢賢弟在言語中還誠意邀請近日「返來」分享,心中一面為他有福氣「卻著」禮物而高興,一面內心充盈著濃濃郁郁的鄉情、親情與溫情,欣愉喜悅與感動感激交互迴盪不已。 「大魚食小魚,小魚食魚仔,魚仔食蝦仔,蝦仔食塗垢」,這是魚類生態循環的「自然法則」,與動物界的「弱肉強食」是同樣殘酷,卻必然發生的景象是一樣的,也永遠無法避免,彷彿是動物界通往「生生不息」既悲慘又血腥的「不歸路」,如何化厄解難,留待動物與生態科學家去建立「諾貝爾」級的大功德!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腦袋瓜不發達的「賢、善」人士,縱有慈悲發心,諒也成不了什麼「閒散」的大事,還是早早「知天命」欣賞別人傲人的成就比較實在。 在人類,號稱萬物之靈的高等社會中,使盡渾身解數,時時刻刻,費盡心機地謀取「管人」的機會,只要有人可管,必有可以施展為己利的「權謀」與「權術」,達到創造「權勢」的目的。最不起眼又直接了當的就是「頂司管下司,鋤頭管畚箕」,在理論上頂頭上司或直屬長官管束下司部屬是完全合法合理合情的,依法令規制職掌,上司自有管下司的權責,該管而不管,雖該管而濫權者,就是違法失職,下司接受上司的管制、管理、管束本是順理成章的,上司職務高,職階大,年歲長,下司受管亦是合情的事。當年軍管時期,你敢抗令抗命,馬上軍法侍候,要想申辯都難。不過讓人心難平、氣難消的是一些官職雖然高,卻不是直屬頂司的長官們,亦耀武揚威,時時擺一付長官的「樣相」那才叫人不敢恭維,可不是「大魚」在「食小魚」嗎? 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是當年的村「指導員」(百姓尊稱為死無完)與「副村長」那種囂張跋扈、狼假虎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行徑,嬰仔哭鬧,只要一喊「死無完的來了」,十九馬上止哭,他們口口聲聲是「替司令官辦事的」,是「照著司令官的命令做的」,不聽話、不服從,就是抗命,馬上抓起來,善良省事的鄉親們被唬得噤若寒蟬,這不是「魚仔」在「食蝦仔」,苦憐「蝦仔」連「塗垢」都不知要到那裡去食。至此,想要一嘆,卻嘆不出來。 近幾年,好像有一些人對日本竊據統治的日子非常懷念,似乎在日本「大人」(不管日本人是魚仔、蝦仔、阿貓、阿狗都是「大人,嗨」)的淫威高壓嚴管下,心甘情願,伏伏貼貼(伏身貼地),好一群順民,奴才本質的自賤劣根性顯露無遺,有幾個領中華民國薪水,可能也是在領中華民國鉅額年薪的退休老者(此人卻公然否定中華民國的存在)的影響下,集體興沖沖跑到日本去拜連人家首相想拜都不敢貿然去拜的地方,拜了人家的祖先神主牌後,滿臉笑容,沾沾自喜地以為成了日本人的後裔無上光榮,這種認錯祖宗拜錯堂之輩,竟然竊位廟堂,已經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形容了。據媒體報導他們厚顏到金門騙票,受到有正義感的鄉親當面撕毀傳單,竟然還說受到歡迎,在台北的鄉親得知,不覺啞然一笑,可能是鄉親厚道,不與他們一般見識。 一級管一級,大官管小官,頭家管伙計是順乎自然與生態發展的正常現象,當然,運行的過程沒有「食魚」行動的慘烈,也沒有同類相殘的恐怖,由人管人到人管事,正是累積權威的途徑之一,成就感與優越感因而形成,如果沒有夾雜不正當的人為因素,假以時日,卓越的領袖人才必然應時而生,這是社會之福,國家之福。如不幸發生以大欺小,以小襲大,以黑食黑,以空偷實,甚至食虎吞象,借屍還魂、借殼重生、五鬼搬運等惡劣現象,社會必定受到衝擊,人心必定受到腐蝕,價值觀必定受到扭曲,道德觀必定受到傷害,這是國家社會的不幸,任何人都不願意見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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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住院手記
上週二,女兒被醫生確診感染腸病毒,我趕緊通知了她幼稚園的老師,並遵醫囑帶女兒回來居家隔離。 其實,我是很希望醫生能安排女兒住院觀察的,因為家裡還有個讀小一的兒子,我很擔心女兒會把哥哥傳染,可是醫生說腸病毒一般都可自行痊癒,除非高燒不退否則是不安排住院的。 當天我又打給兒子的老師,告知我家已有小朋友感染腸病毒,請老師這幾天多留意兒子在校時的狀況,而他的老師也告訴我,他們班上在幾天前已有一位同學因腸病毒請假了。 我聽了更加恐懼,據說腸病毒的潛伏期為3~10天,兒子班上曾有感染者,家裡現在又有妹妹患腸病毒,我不確定此時兒子是否已經被感染了。心情陷入愁雲慘霧之中,除了恐慌之外,我唯一能做的只剩把兒子女兒盡可能的隔離。我把女兒的吃、玩、睡都限制在三樓我的房間裡,兒子在家的時間則被我規定只能在一、二樓活動。兩個孩子雖然很不習慣這樣的隔離,但是也算聽話乖乖的配合。 隔天,女兒的活力明顯地消退,懶懶的躺在床上,中午開始發燒,我趕緊給她服醫生開的退燒藥水,約莫半個小時後,女兒的體溫恢復了正常,我卻什麼事也做不下去,守在女兒的床前半步都不敢離開。兒子放學回來,想到我房間來看妹妹,被我急忙帶走到二樓,給他全身洗乾淨,並告訴他妹妹在發燒,此時最容易傳染,叫他千萬不可去妹妹身邊,我又檢察兒子的手心和腳底,還好,白白的沒有異狀。 到了晚上,女兒又開始燒,因為退燒藥水的關係,女兒燒了退、退了再燒,食慾也變得不好了,還開始咳嗽,晚飯時吃的一點點食物很快全吐了出來。一整夜,女兒數度咳醒,小臉紅通通的很燙,她一醒來就對我說『媽媽我不舒服』,眼淚直在眼圈裡打轉,叫我心疼到了極點。 隔天早上,才把兒子送到學校,我正準備帶女兒再去醫院時,臨出門前接到兒子老師的電話,說兒子的手心有一點一點紅紅的,懷疑是感染了腸病毒。我一下子就慌了,早上忙著照顧女兒,沒有檢查兒子的手腳有沒有可疑紅點。 禍不單行!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帶兒子一併去醫院,經醫生證實,兒子確實感染了腸病毒。兒子精神狀態很好,醫生說不必住院,只開了一瓶像開給妹妹那種的紅色藥水,以備兒子發燒之需。而無力的躺在我懷中的女兒則被馬上安排到三樓住院。 女兒被打針的同時抽了些血液去化驗,她害怕的一直哭,哭得我的心都碎了。好不容易一切手續都辦好了,女兒吊上了點滴,我們被安排在一間單人病房裡。那天是星期四,外面飄著小雨,我帶著兒子,陪女兒開始了住院的日子。 病房裡的陳設倒是一應俱全,冷氣開放著,冰箱、電視、電話都有,除了病床,還有一張供陪住家屬休息的單人床。我沒法讓兒子一個人在家,所以女兒住院的這幾天,兒子也只能跟我在這陪住了。我拍拍那張靠窗的床,對兒子說:『晚上你就睡這嚕。』兒子無所謂的點點頭,卻搶先打開電視,找到他的最愛││卡通台。我想,兒子在這小小的房間裡悶上幾天,想來也是不會寂寞的啦。 也許是點滴裡藥劑的關係,女兒躺到病床上,沒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我開始打電話通知老公,還叫他不必緊張,下班再來醫院沒關係,接著我又打給兒子的老師告知,兒子確實感染了腸病毒,順便請了一星期的病假。為了方便,我在辦理住院時順便註明跟醫院搭伙,反正兩個孩子都是腸病毒,喉嚨都在痛,我選擇了每日三餐稀飯的伙食。 下午,女兒退燒了,吃了幾口稀飯,就靠著枕頭看卡通。我看女兒的精神好些了,也稍微有些放心,就去走廊拿了幾本雜誌來消磨時間。一個下午,護士小姐進來好幾次幫我女兒量體溫,還好,女兒都是輕微的低燒。晚上,老公來了,看他最愛的女兒躺在床上吊點滴,眼睛裡就滿是不捨,我們又檢查兒子的手腳,他的手心和腳掌這時多出了很多紅紅的水泡,比女兒的還大顆,但是兒子一直都沒有發燒。大概真如醫生所說,年齡越大的孩子,腸病毒所導致的不適會越輕微吧。 在醫院的第一個晚上,我很不適應。給兒子簡單地洗了洗身體,他就到床上去睡了,我側臥在女兒的床上,卻睡不著。女兒睡的也不安穩,可能她喉嚨裡的水泡在做怪,讓她不得安寧,我不時用手去探觸女兒的額頭,注意她的體溫。半夜,護士小姐又來給女兒續上一瓶新的點滴後,也不知是幾點了,我終於昏昏入睡。 隔天星期五,女兒的精神好了很多,只是喉嚨更痛了,護士小姐問她想不想吃冰淇淋時,兩個孩子一同高呼:想耶!原來,感染腸病毒沒什麼食物上的禁忌,還可以多吃些冰冰涼涼的東西哩。我趁女兒睡著之際,簡單交代兒子幾句,就趕緊跑出醫院,火速在便利商店買了一堆冰淇淋,把病房裡的冰箱塞了個滿滿。兩個小傢伙一看到冰淇淋,霎時忘記了腸病毒的事,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做老媽的看他們吃的高興,彷彿受了傳染,也挑了支冰淇淋甜筒,開始大快朵頤,同時也就順理成章的忘記了卡路里的重要性。 我看兒子的活力一點沒受腸病毒的影響,在病房裡跳上跳下,活潑的很,就沒再可憐他是個『病人』,開始教他學校的功課。好在他這老媽多少有讀過點書,教他小一的國語、數學還不成問題。兒子開始時老大不高興,因為他以為住在醫院就是病人,所有的工作就剩吃喝玩樂看卡通了,沒想到會有這樣苛刻的老媽,居然在醫院裡還要教他寫生字和造詞。我苦口婆心好半天,才讓兒子弄清住院的是妹妹而不是他、他雖然也有腸病毒但是沒發燒就表示不嚴重、沒學功課等下週去上學鐵定跟不上等等,最後又以冰箱裡的冰淇淋為條件這才讓兒子心甘情願聽我『講課』。 快中午時,女兒的老師曾來醫院探望,使我很感激她的熱心關懷。老師偷偷告訴我,班上有名小朋友,在上週就已經感染腸病毒,只是病情輕微就沒請假,其家長還交代小朋友不可跟老師同學講,直到今天那名小朋友不小心說出口老師才知道實情。老師離開後,我心中隱隱生出一股怒氣,怎會有這種家長?如果她怕小孩請假她不方便在家照顧,她就可以不惜別的小朋友有被傳染的可能而隱瞞病情嗎?再說,她就不怕她的小孩在學校病情加重有什麼危險嗎?雖然我不能確定我女兒就是被那名小朋友傳染,但我還是越想越生氣,看著正吊著點滴的可憐的女兒,我在心裡罵著那名沒有公德心的家長,她真的太過分了! 星期六,我問醫生我女兒何時可以出院,因為我們母子三人待在那小小的病房裡真的有如『囚禁』一般,並且女兒食慾好了很多,還在病床上邊看『YOYO TY』邊跟著裡面的水蜜桃姐姐一起唱歌呢。醫生說要看我女兒還有沒有在發燒,如果連續二十四小時都沒再燒,就可以出院了。很不巧的是,女兒每天都多多少少的燒那麼一陣,叫歸心似箭的我想回家卻回不成。 唯一慶幸的是,兒子幾天來一直很有活力,並且很勇敢,他的喉嚨紅紅腫腫,口腔裡還有好幾個破洞,疼痛的程度可想而知,他卻從沒向痛苦屈服,吃飯時,儘管他費力的微張開口,用湯匙一點一點的把稀飯送進嘴裡,然後慢慢地小心地吞下去,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發脾氣不吃了。我看著他吃飯時那費力的樣子,很不忍心卻又幫不上忙,只有連連稱讚兒子『好堅強!』 今天已是星期日了,但願女兒別再發燒,但願明天別再下雨,但願明天女兒可以出院,但願這可怕的腸病毒,早日遠離人類,再也別來地球上肆虐! 二○○五年五月於縣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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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年少
而且那時就算有些限制級的鏡頭也會被院方主動的剪掉,至於一些暗示性或挑逗的畫面,透過半掩的指縫似乎更夠味,最不習慣的還是動不動就斷片,斷片後一片漆黑,換來一片鼓譟。有時候久了,故障又無法排除,院方會主動宣佈退票,那股掃興勁,至今仍覺得有趣! 這段時間,兵源正計畫性的減少,看著日漸萎縮的生意,父親興起了「做批發」的念頭,這時他置了產,兼整治了一處倉庫,地點仍在村裡,不過這次已經遷到村口了,彷彿這個村落的經濟盛衰跟父親店面的位置有關似的! 批發生意以較大的零售戶為主,主要是做中盤,如有覺得值得投資的商品也會兼做船頭(大盤之意),這陣子,大哥已經成了父親的左右手,我則正符了「生意子,渥生」的俗諺,早早的就被判出局。 家搬到了村口,恰與遠近馳名的「八三一軍中樂園」特約茶室近在咫尺,這點可讓我很不痛快,因為這對我而言,只會是同學的笑柄,無任何的好處! 其實軍中樂園為什麼叫八三一?裡頭的茶店仔查某從何而來?買票的標準在那裡?對那時的我而言,這些都是最高機密,根本連提都不能提,有時候裝天真的提問,還會被大人斥責。「軍中樂園」對我而言,只是一道神秘的紅門,紅門後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但偶爾家裡還是會出現穿著睡袍出來買東西的侍應生,待應生一般長得都不漂亮,而且看來都歷盡滄桑,濃郁的香味、誇張的粉妝是一大特色,每每因走避不及,惹得噴嚏連連。記得有位較漂亮、削瘦的侍應生,常夥同姐妹們一起出現,她的話絕少,笑容裡有點淡淡的憂傷,據說是為養兒子,當私娼被抓後,半軟硬的被配放到金門來,有一次她主動讚嘆我可愛,還伸手想摸我的頭,我像逃瘟神似的,打掉了她的手快速躲開,那時的觀念裡,她們是不潔、傳染病、壞女人的代名詞,那時她那哀怨的表情,至念尋思,仍舊令人動容! 有一陣子,茶室的木麻黃下常常會停著不一的摩托車,據說是特約茶室開放了「社會部」,一般羅漢腳的民眾也可以進去找樂子,可就有同村的幾位阿嫂,一口咬定他的老公也運用關係,偷渡進去尋花問柳,為此還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出動了憲兵駐點、巡邏,在查無實證後,不了了之! 十二 這時的父親兼任國民黨組織的小組長,小組長的任務就是參加小組會、收繳黨費,和宣揚政令,唯一的收穫就是每月有本︽中央月刊︾,那時的︽中央月刊︾雖然充滿八股、教條,卻有份量不輕的連載小說及散文,雖然談的不外是跟抗戰有關的故事及情節,但在那缺乏課外讀物,廣播管制的年代,讀來饒富趣味,事後我還突發奇想的將每本月刊拆散,只選擇我要的文章重訂成冊,足足攢累了十來冊,那可是年少時期的至寶,更是因緣耍起筆桿、爬稿格的啟蒙。後來搬家時,被母親當垃圾丟了,委實讓我鬧了好一陣彆扭,只不過是我裝訂技術差了點,再怎麼說也不會看成是垃圾啊! 年少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在兵源日益減少的現實裡,父親終於動了離開小村的念頭,這一次的離別或不是永遠的分隔,卻十足是我年少時期的截斷,揮別了那高聳的墳丘、尖刺的絆網、沈重的紅門,我也告別了青春年少。 十三 再回首時,通往太武山的山徑仍然有忙碌的士兵在打掃,記憶中的童年已變了容顏,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頹圮,昔日玩耍的廳堂爬滿了株連的藤蔓,記憶裡的彈坑堆疊了傾倒的泥石,牽牛花不認份的從間隙裡,昂揚著當下的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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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社會翦影二帖
可以不「會」嗎? 老公過完年後工作上的職務做了調整。依照一般的說法應算是高陞了,可他一點也沒有這方面的欣喜。除了工作責任、上班時間的加重外,最困擾的尤其是得應付他向來討厭的大、小「會」。 「會」如果是因應工作上的需要,要大家齊來討論、研議,這確是有其必要性的。但老公指的這「會」是什麼研習會、報告會:::,還有接著來的「餐會」。 在他看來根本是可以用書面通知或照會的事,卻要大費周章地把北、中、南的人給召來列席;「上面的」照著稿子宣讀,「下面的」照舊呵欠連連,這種「會而不議」的會,讓人不耐卻又避不掉。開完會為了「慰勞」(犒賞)大家的出席順便「交誼」一下,辦個餐會,吃吃、喝喝、乾杯、拜拜!下次開會時再「會」啦! 或許因立場的不同,有些「會」是「上面的」覺得是必要的;人總是要吃飯的,所以「餐會」也是難免的;這是「生態」也是「文化」。但,不到一個月裡就得離開工作崗位去開三、五個這類的「會」,老公現在聽到「會」就會「ㄏㄨㄟ ㄏㄨㄚ」。 「其實一頓飯十分鐘就可以吃飽了,可是一個餐會通常至少要進行一個小時,另外的五十分鐘就坐在那裡『陪坐』,看著那些人敬啊!乾啊!說著些歌功頌德吹捧之類的話;偏這種餐會又不能不到,否則就顯得不夠「融入」。常常聽到『上面的』在『會上』叫窮喊著預算不夠,甚至說什麼要發動募捐、縮減編列,但是『會後』舉辦一個餐會隨便就吃掉八千、一萬的卻是稀鬆平常,這會兒怎麼這種預算就有了?」老公說的一臉無奈! 或許每個人立場不同,但無論你從事哪個行業,如果你的職位是屬於「上面的」,拜託,這種「會」可不可以盡量:不要「會」! 這樣的年輕人 表姐家最近做了小規模的整修,請人來估價,合約內容議定,很快的老闆就派師傅帶了兩個約莫二十多歲的金髮助手來開工了。 表姐為工人們備了礦泉水,發現沒人動;他們都只喝罐裝咖啡、瓶裝茶或其他鋁箔包冷飲。有朋友告訴表姐:雖然出錢的就是爺,但工人也需要偶而「巴結」一下,這樣會讓他們更盡心。表姐根據「觀察」發現他們都抽菸、嚼檳榔,於是便到檳榔攤買檳榔;家裡沒人吃檳榔,對於檳榔還有口味和等級之分實在沒「概念」,最後才在檳榔攤老板推薦之下買回了「一般工人吃的檳榔」。但是他們敬謝不敏:「這種便宜貨我們吃不習慣」年輕的工人很直接的說。那位師傅年紀稍長情況還好,另兩位助手可就不一樣:一會兒下梯來喝一口飲料,一會兒停下來掏顆檳榔嚼嚼,再不就是暫停抽根菸才慢條斯理的又繼續:真不知他們的工作效率在哪裡? 和他們談話中得知他們的日薪大約是一千元;表姐「偷偷」幫他們算了算:每天光是菸、檳榔、飲料錢,他們一天的工資就有三分之一進到嘴巴裡。這還不包含偶爾嫌老闆叫來的便當菜色不好,自己去吃個百來塊的自助餐或下午去買來吃的炸雞排、珍珠奶茶哩! 「我昨天染這個頭髮二仟二,我女朋友說不好看,下禮拜我再換個別的顏色!」工人說。「再花二仟二?」表姐睜大眼,聽到答案是的!簡直不敢置信。 「你們大約做幾年可以『出師』?」聽到他們從事這個行業已經二、三年了,卻還這麼「不進入狀況」,表姐納悶的問。 「『出師』?不用了吧!做這個太累了,我想要『改途』(換行業)開店,等我有錢我要開一間網咖,每天穿得啪哩啪哩的坐在那裡收錢就好了:::」兩人嘻嘻笑笑的說。整個工程比原先預定的工作天還晚了將近十天才完工,表姐覺得不是老闆當初估算的施工時間沒抓好,而是工人的工作效率被「高估」了! 「以他們這樣的工作心態和態度來看,做哪一行都難成!」四年級生的表姐好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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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傳統豆花與臭豆腐
「臭豆腐」在中國美食中,同時擁有「臭不可聞」和「香酥美味」雙面評價。有人厭惡至極,有人趨之若鶩。我不喜歡它的「臭」,卻非常喜愛它的「香」。剛搬回金門定居,就發現民生路有一家店,賣傳統豆花和臭豆腐。兒子喜歡豆花,因為在台灣已很少見這種傳統豆花。在他小時候,居住在花蓮市內,每到傍晚總有一位阿伯,推著手推車載著豆花桶和小板凳,「豆花!豆花!」的沿著大街小巷叫賣。我曾多次買來全家共嚐,那種滑嫩美味的口感,使他一直懷念至今。這種傳統豆花沒多久就被超市的中華豆花等取代,市面上再也看不到、買不到了。沒想到回到金門居然看到、買到,兒子可是欣喜不已。我則被一旁的臭豆腐吸引。 傳說臭豆腐源於大陸,清康熙八年,安徽仙源縣舉子王致和赴京考試,不幸名落孫山,又無盤纏返鄉,生活非常困難。他的老家以做豆腐為生。王致和從小耳濡目染,也懂得此項技能。於是他便以磨豆腐為業,勉強度日。有一天,生意不好,王致和眼看自己的豆腐積存過多,生怕豆腐餿掉,賠了血本,於是自作聰明地把豆腐切成小塊,加些香料放入罈中,並加以密封。他以為這樣便可以造出腐乳,不料,過了幾天,他把罈子打開,立即被一陣臭氣給嗆到,睜眼一看,腐乳沒做成,反倒成了臭腐,他不明白為何會變成這樣,便輕嚐一口一探究竟。沒想到才入口,就發現那原本臭得薰死人的豆腐,竟然如此美味,王致和欣喜若狂!於是他便把這獨門豆腐命名為「臭豆腐」,並開始試著銷售。許多人第一次聞到這種豆腐的味道時,簡直要奪門而逃,但只要嚐上一口,沒有不眼睛發亮,嘖嘖稱奇的。如此口碑相傳,王致和的臭豆腐沒多久便享譽京城,甚至進了宮庭內府,到了清朝末年更為盛行,就連慈禧太后也愛吃臭豆腐呢! 臭豆腐的做法與一般豆腐做法無異,只是加了一道發酵的手續,但是在發酵的過程中臭氣薰人,實在讓人受不了。在台灣就有人在自家製作臭豆腐,被鄰居聯合抗議,要求搬走的新聞。想來鄰居們一定是忍無可忍,才會如此。金門漁會生鮮超市也有賣一包一包的廠商大量製造的臭豆腐,買回家中,略微沖洗就可下鍋油炸。我買了幾次,油炸後,總覺得口味和油炸普通豆腐的口味相似。想來一定是廠方為了出貨快,浸泡的時間短暫,才會不夠味。 居住在花蓮市時,曾和兒子約定要吃遍市內所有的臭豆腐,所以我們吃過油炸的、麻辣的、碳烤的和以臭豆腐為主要材料的各式小火鍋。三媽臭臭鍋是著名的火鍋連鎖店。據說創始人張宗陽,因賭博及經商不利負債千萬,在他最失意的時候,他的妻子和丈母娘並不嫌棄他,為感戴丈母娘,就用丈母娘的外號「三媽」命名,而臭豆腐加上大腸的「臭香」,就成了聞名的臭臭鍋。比較起來,我比較喜歡吃油炸的臭豆腐搭配泡菜,真是百吃不厭。女兒慧文偏愛三媽臭臭鍋,老公可是敬謝不敏,不嗜此物。鴻文和我臭味相投,都是此物的愛好者。 傳統豆花是不加任何化學成份,單純的用黃豆磨漿後,依循古法,將之凝固,純手工製造,口味多樣,有在豆花上加花生湯、紅豆湯、綠豆湯、粉圓、芋頭、薏仁湯等。那股綿綿軟軟、入口即化的口感,真的非常好吃。尤其適合老人和小孩食用。上個月,老公陪我去台北看病,暫住女兒永和的家,女兒抽空開車帶我們兩老逛街,在松山車站附近,也有一家傳統豆花專賣店。走進店裡,牆上掛的價目表上,竟然有四、五十種口味,生意非常好,人客絡繹不絕。顯然愛好此物者,還是很多的。 豆花和臭豆腐的材料都是黃豆,在中醫看來黃豆具有活血、解毒的功效。在西醫看來,一禮拜吃四次豆類的食品,可以降低心臟病發生的機會,另外黃豆的異黃酮,可以降低乳癌發生的機會,所以常吃豆花和臭豆腐,對身體健康幫助多多。但是豆花最好吃傳統豆花,因為現在市面上很多豆花都是用黃豆粉沖的,能吃得到的黃豆營養很少很少。只可惜金門這家民生路的傳統豆花店,後來不再賣豆花了,臭豆腐還有。兒子可是深覺可惜,少了一道口饞時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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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與詩情
──自序與後記 自 序 常言道:「初生之犢不畏虎」,因為不認識老虎,不知道老虎是兇猛的肉食性動物,而自己正是牠的美味佳餚,因之,初生犢兒並不知恐懼為何物,自然也就不畏虎了;然而,個人自襁褓伊始,以迄於今,已近五十寒暑,再怎麼看,也是一隻行將老朽的憨牛,而非初生之犢,既已看遍人生的起落,也看盡人生的百態,理當知所當懼,以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心情,敬謹將事文事,又何敢在孔老夫子門前賣文章,是吧!其實說真的,個人亦深知自己才疏學淺,所學有限,不足以為文論事,所好者,只是自幼以來,對於我國文學與詩、詞的喜好與眷戀罷了,所以,自國中以返,雖然各項課業均非常的不理想,但喜好文學的心,卻從未稍減,只是,個人一向不是讀者的料,又慵懶成性,雖然迄今依然斷續閱讀,然亦僅聊備一格,聊勝於無而已矣!為文出刊,更只不過是自己藏在心中的一點小小心願罷了! 自孩提時代起,逢年過節的時候,父親常常會為自家及左鄰右舍的親朋好友們書寫春聯,個人亦時常權充書僮,做些協助拉壓聯紙,和拿到陰涼處晾乾的雜務兒,在日積月累、耳濡目染的情形下,各式春聯對兒的內容與意思亦漸漸瞭解,也漸漸著迷其中,因此,在就讀國中以後,對於課本中的唐詩與宋詞,總是最喜涉獵的一門課,不足者,則自行購書賞析,然而,由於資質駑頓,亦僅止於此而已,迨高職以後,慢慢的,總喜歡以打趣的方式,學習古詩詞之格式書寫以自娛,在「半桶水沿路溢」的情形下,跌跌撞撞的寫了過來,既欠缺古詩詞的平仄與神韻,又不符現代詩的白話易懂與流暢,所幸,雖是停停寫寫、斷斷續續的走了過來,原稿仍然保存良好,並未散失,而喜愛詩、詞的心也依然如故。 至於短篇文章的書寫,那則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結果,孩提時,也一直夢想能夠著書立說,見諸報章雜誌,但是,想歸想,卻一直受限於個人的不學無術,與知識之淺薄,每次提筆欲書時,往往都是無從下筆,頹然而棄,無疾而終;九十二年底,有機會陪同雙親赴台,接受第一屆全國美滿婚姻夫妻表揚,返家後,因心有所感,遂提筆寫了生平第一篇的話倫常短文,並投稿金門日報,蒙主編不棄,予以採用刊載,並鼓勵繼續投稿以來,迄今依然斷續為之,也因此,詩情暫收,文心聊舒,話我心情與鄉情。 年初,偶然的機緣下,得知縣府文化局,每年均有贊助圖書出版之計畫,得以提出申請,在未經深思熟慮的情形下,也未考慮自己筆墨之淺薄,就將資料一整,隨即送局審查,卻又僥倖雀屏中選,獲得同意補助辦理,並要求於五月底前完成出刊,聞訊之後,心中的惶恐則遠勝於那一絲兒喜獲補助的喜意,就這一丁點資料,真能出刊嗎?這一些篇章與詩詞的內容,夠充實嗎?且近來因個人因素,腦海中一片渾噩,思慮困頓,這「序」又將如何落筆?又是否需要他人代為書序呢?思之、懼之,然則既成事實,木已成舟,思之再三,也唯有硬著頭皮為之,自序勉為其難,他序則免矣!讓自己的真實心境自然呈現吧! 在個人未收錄於本文的簡札中,曾有一段記敘,其內容如下:「久未提筆作些心情的記錄,最近心頭事煩雜而繁多,奔流不息,有如浪湧,催我行文,令我覺得應該做些記錄,作為心路歷程的記實,也當做爾後的回憶,與今後的殷鑑與借鏡,所以,爾來,我又提起久未執著的筆,整理了紊亂的思緒,寫下這點點滴滴,在為人上、在事業上、在軍旅中、在遊旅中、在情與愛裡,何事的發生,何事的結果,何事的未來,以及對個人、對家庭、對社會的一些瞭解、評判,凡此種種,都將在我的筆下留下跡痕」。 不是畫家彩筆的揮灑 不是雅士墨寶的遺跡 沒有靈虛的文采 沒有沉痛的吟 有的 只是我 個人真實心路歷程的記載 洪榮利94.03.29.寫於後豐港 後 記 出版本書,一方面算是完成自己心中小小的願望,一方面則是為了能讓雙親展顏歡笑;父親知道我這駑劣的兒子,總是喜歡塗塗寫寫,每當我有一篇文稿見諸報端之時,父親總是閱讀再三,並和我討論文稿的內容,及其想法與建議,個人總是虛心接受,作為爾後為文的參考;當接獲文化局同意補助出版通知的時候,大概是今年的二月中旬吧!那時候,也正是父親身體不適,受病痛所苦,搏命病榻之時,在個人的自序中亦曾言及:「因受個人因素影響,腦海中一片渾噩,思慮困頓」即此之謂也,此期間,心中的憂惶,實非筆墨所能形容,草草將相關資料整理後,逕寄出版社代為處理出版事宜,並向父親報告將要出版圖書乙事,父親聽後,強忍病痛,露出了寬慰的笑容,並告訴我說:「非常為你高興,希望你往後為文與做人處事,都要一以貫之,始終如一,以不負我的期望」,並舉住家大門口的對聯「忍而和齊家上策、勤與儉創業良圖」、「只在心田種德深、莫嫌斗室收春淺」兩幅,要我們兄弟心領神會,身體力行,互相關懷,相互扶持。 四月二十二日早上,父親終抵不過病魔的折騰,遽爾仙逝,一霎間,全家頓時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哀慟欲絕的母親,迄今仍不敢相信這一事實,終日以淚洗面,無法釋懷;喪父之痛,椎心刺骨,然為人子者,惟有強忍傷痛,請母親節哀,以身體為重,和大哥、三弟共同處理父親的身後事,在諸親好友的全力幫忙下,終告一段落,爾今,午夜夢迴時,父親的容顏依稀,父親的諄諄教誨,猶在耳際,可是,父親啊!真實的您在那裡呀?多麼希望您在每日返家的時候,再次摸一摸我的頭說:「小子,你回來了!」,多麼希望再次和您促膝床沿,和您談天說地,道古論今,傾聽您的經驗傳承呀!多麼希望您再次叫我一聲「大塊呆」呀! 詩經小雅蓼莪篇謂:「蓼蓼者莪,非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非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誠然斯言,父親啊!今生無法再奉侍您的身旁,惟願來生結草銜環以報,兒等當謹遵教誨,以孝事母、以儉持家、以德教子、以誠待人;傷慟之餘,筆墨竟不成書,唯有謹記您的生平行誼於後,聊慰您的英靈,聊紓兒等的思念於萬一! 先考洪公諱長仁府君生平事略 「先考洪公諱長仁,居族「紹」字輩。幼年失怙,待母以順、友教幼弟。勤農耕、撈漁蚵,奮志持家,家計日興。十又七齡,受本境來鳳宮神祇張府元帥感召任神職,為全村服務六十四年,村民稱讚。 民國三十九年首任後豐港村幹事,四十年擔任漁民隊長,五十八年派任金門縣農會理事長,六十年當選金水村第二屆村長,數十年行政工作、政績良好、民思其德、譽流民間。 愛國敬軍,身體力行,逢年過節貢獻所能,屢獲守備區、金防部、縣政府、國防部等單位、機關頒發獎狀表揚,更以其聲高德望為民解紛,助民紓難,於民國五十四年、八十八年二度獲得全國暨地區好人好事代表,實至名歸。 修身齊家乃其一生重要操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求其實踐。育有三男三女,教導所及,子女各有所成,長子榮生服務於金門自來水廠、次子榮利任職於金沙鎮公所、三子榮吉職守金門監獄、三位媳婦奉侍翁姑孝順、守勤盡責,於民國九十二年獲得第一屆全國美滿婚姻夫妻與家庭,令人欽慕,永留佳話。 老驥伏櫪,老當益壯為其生活寫照。晨間農圃、日昏牛草、日月年轉從不間斷,村人視為青壯。兼以來鳳宮神明事、宗親會族事、社區發展協會村里事,事必躬親,令人感動。故來鳳宮以榮譽主任委員、宗親會以常務理事續委重任。尤以民國八十九年發起成立後豐港社區發展協會,被推選為理事長,做得有聲有色,深獲好評,誠所謂「眾望所歸」。 繄維府君、識見深遠、社會之英;待人寬厚、交友以誠。急公好義、鄉黨稱仁、聿瞻儀範、允式典型、熱腸古道、佳譽常存、人雖仙逝、賢聲不泯」。(本文為宗兄文章代為手書,併此敬致心頭萬分謝意)。 前兩天,出版社將書冊初稿寄送予我核校,在「賞花沒意思、踏雪沒心情」的狀況下,含悲忍痛校對完成,近期即將付印出版,值此出刊前夕,心中的感慨自是萬千,欲訴無言,謹以此書獻給我最最敬愛的雙親。 洪榮利94.05.10.寫於後豐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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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惋悼堂弟歐陽金土
到我工作調台之後,我們兩家,也住的很鄰近,因各人的工作性質不同,若有會面,不在服務機關,而是利用家庭,利用下班或假日。為了消除工作壓力,我們在台,都很注重康樂活動,但興趣與項目,與我略有不同,所以就無法天天在一起,工作時間,各自在機關單位忙碌,下班後各自找興趣的活動場所康樂活動,他喜歡唱歌,我喜歡跳舞,項目不相同,所以也就難於天天在一起,而彼此的溝通,除了重要事情必須會面外,否則,在競爭忙碌的工商社會中,在複雜的台北人眾中,想要與親人多講幾句話,在時間上的安排都有困難,我們兩人的感情,自幼至今,都是建在內心有誠,於忙碌之溝通,即用心靈與感應,就可以全部了解,彼此溝通,不必另費時光。若須較遠之處,他必會事前通知我,約我開車同往。 至今他已永別,再也不回,若有急要,再也不約。他之歌友,他之同伴,再也無法找到他了。所唱歌曲,也無錄留,想聽聽他的歌聲,也永無可能。以他之別,不僅家人之痛苦,阿兄之悲傷,他的朋友,他的同事,因少了一位歌手,也會感覺寂寞。點歌之時,少人參考,原是快樂之場合,想起了他,喜曲會變成悲曲,高音會變成亂音,快樂會臨變痛苦,有聲會變失聲,所有歡樂的心情,完全消失。堂弟的為人,他的重要,不只是家庭,不只是吾兩兄弟,尚有更多的同事、同伴,聽到他已經逝世了,傷心和流淚的人很多。 他逝世後的那幾天,我與內人,天天都到他家裡去,一方面協助堂侄安排喪葬事,一方面勸弟婦要節哀。見弟婦傷心與哭情,我們一直勸她為了保身,不要再哭,其實,我的眼淚,為恐增她傷心,雖不敢在她面前滴下來,但也往肚子裡流進去了。人到了這種地步,其痛苦之心情,筆下實在無法形容。 人是有感情的,從小在一起,長大很知音,將老先告別,這種的場面,這種的處境,無論什麼人都會難過,都會痛苦,都會捨不得他要離開。但天地之間,很多人事,還是不公平,他並非很高齡的人,而為什麼就會比別人先走呢?尤其他年輕期,也是一個很健壯的體格,而病魔的可怕,比什麼更厲害。 他退休時,原是健康的身體,未滿三載,由強轉弱。病前先後兩期,用他的體力,有到大陸去玩,也到菲律賓去玩,過了不久,即聞病發,雖經延醫服藥,旋發旋癒,延至民國九十四年四月十二日,見勢已危,無法再起,即由台北榮總醫院,由家屬之護送,速回台北中和市之家庭,掙扎頃後,即與世長辭矣。將死之時刻前,余在其旁,及家族人亦紛紛趕到,見其神態,一下子欲坐,一下子欲臥,一下子欲喝水,亦會勉強說話,似在等待全部親人到齊,方安心而走。 他之享年,七十又二,人生七十方開始,退休之後,本可享福晚年,但天不助人願,一生之中,只有奔波,而無安定,只有辛勞,而無享福。一生之所付出,尚未收回。誰也想不到,一病不起,焉不哀乎? 他自幼奮鬥至今,已得家境小康,現二男二女,亦已教養完成任務,已是成家立業,兒孫滿堂,走後雖免掛心,但論命年歲,尚是不該。但天不依次序,迫他先走,致造其活的人比死的人更痛苦,更悲哀,更感覺天地人間,原來如此,常聞感嘆的人說:「做人,沒有什麼意思」。也有人的想法,認為做人也是沒有什麼意義。因為看到別人死了,就會想到自己的本身。 堂弟既往,與其家人,商討後事,會請葬儀社人員,計畫應行之儀式,集諸親人,選棺擇地。憶堂弟在世時,曾在中和鹿寮墓園為先伯母及先慈購買一片墓地,因葬後尚有遺留一門風水,有此之便,安排欲葬其地,即請風水師上山指導,定後返家,即有生變,山坡地禁葬,亦受他人干涉,勢迫無奈,惟再另找他處。而所找之處,以風水師之論斷,只是葬地而非風水地。今既如此,惟先暫葬,尚待以後,請堂侄們應永記先嚴之辛勞,爾後可將其靈骨再移回原購鹿寮之風水地。 台灣移風易俗,人死之後,安葬之前,必須先查明全家人之生肖,認為不會傷害,方可出殯。請風水師查清推算後,出殯日期,本月(四月)無法排定,須待下月(五月)十四日(農曆四月初七日),方有日子。日期已定,地亦已擇,今忙籌備。靈堂置在家裡,亦請佛教機構,至家唸經,以引西方。他往去之後,對於世情,一概不知,而最痛苦,最悲傷者,尚是家屬與親朋,必難忘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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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生活雜感二則
孩子,我要你比我更強? 年初在某機會下,看到某期商業財經周刊名為「打造菁英」的專題封面,由於它的標題似乎暗示著有心教育子女的為人父母者應該一讀,於是就吸引了我翻閱其內容。或許因為此周刊是以深入財經、預約財富的企業人眼光來撰寫的,所以讀完之後,我對它頗具門第世閥味道的論調、和狹隘的「優秀」定義不敢茍同。 內容說到在與國際競爭愈趨激烈的環境下,許多父母傾盡全力,就是希望讓孩子擁有在未來能夠領先的條件,才能讓孩子站上金字塔的頂端,立於不敗之地;並指出培養孩子成為菁英的五個必備條件,它們是:流利的外語能力、良好的人際關係、自小培養的國際觀、能和不同國籍文化的人溝通合作的能力及頂尖的專業能力。姑且同意它們是在現實社會競爭、出類拔萃不可或缺的要素,卻不得不承認它們是由龐大的金錢投入堆砌打造出來的。 文中採訪了多位所謂的年輕菁英,他(她)們大多數的共同點便是:優渥傲人的家世背景、自幼出國旅遊留學的豐富經驗、國際名校認證的漂亮學歷、與名人父母提早就為其建立起的未來工作人脈。我想,這些都不是一般普通百姓支付得起的,而面對日趨激烈的競爭環境下,在人生真正的輸贏勝負尚未揭曉前,我們是不是就得先為孩子立足點的不公平、與輸在起跑點上抱憾虧欠呢? 現在的孩子看起來比我們以前聰明多了,而在他們早熟自信的外表下,真的會比較幸福快樂有智慧嗎?而接受了刻意栽培成為人之龍鳳的這些優秀人材,是否也只是造就了不察人間疾苦的階級領導人、與不堪挫折失敗委身平凡的菁英者? 我不願意我的期望變成束縛孩子的鐵鍊,我希望他們能有無憂無慮的歡樂童年、安全正義的成長環境、與青山常在細水長流的綠色生活大地;希望他們懂得簡單的快樂和容易的滿足,並會與地球萬物和平相處。但老實說,我也常常陷入「孩子,我要你比別人更好」的迷思中。 即使是凡夫俗子也可以偉大! 在我高中時代的英文課教材裡,曾經唸過「麥克阿瑟將軍為子祈禱文」這篇文章,當時年紀雖不大,卻被這篇祈禱詞裡優美動人的文字內容強烈地吸引感動。此文是麥帥在南太平洋戰爭初期最絕望的日子裡寫下的,裡面充滿著為人父親對愛子的殷切期許,蘊含著誠懇真摰的豐富情感;更彰顯出真正英雄偉人所內涵的高貴情操,同時也對比了現今普羅大眾汲汲於名利富貴的謬誤與迷失。 結婚之後,某日在外子的書房裡意外發現這篇文章的翻譯文,我如重獲至寶般拿著它讀了又讀,激動地問先生它是哪裡來的。老公回答我說因學生時代讀了這篇文章之後,印象一直很深刻,所以就用一張A4紙把它印下來。 驚訝的是,能在即將為人母前再次體認當初閱讀時的那份感動;欣喜的是,先生居然也和我一樣對它深深地持有同感。於是,我們將它放在書桌上面的透明玻璃下面、低頭即可看到的地方,算是人生當中值得崇敬效法的真理名言。 然後,日子就在孩子的出世長大、嬉笑哭鬧中一天天過去了。每天我們還是會坐在書桌前談談今日發生的大小事情,眼睛望的卻是書桌上面、液晶螢幕所播放的充滿腥羶暴力聳動駭俗之新聞內容,以及晚上黃金時段上演的噴洒狗血、極盡誇張能事之連續劇情與綜藝八卦。 就像往昔充斥金門全島上各個角落的精神標語口號一樣,我們的目光經過它卻沒有看到它,知道它卻忽略了它,某日才發現它自始至終存在於內心底層最深處。我將它再次寫下來,提醒被自己遺忘許久的那份美好純真,並願與同在紛擾渾沌人世間的你我共勉之。 以下是「麥克阿瑟將軍為子祈禱文」全文: 主啊,教導我兒子在軟弱時能夠堅強不屈,在懼怕時能夠勇敢自持,在誠實的失敗中毫不氣餒,在光明的勝利中仍能保持謙遜溫和。 教導我兒子篤實力行而不從事空想;使他認識你:::同時也認識他自己,這才是一切知識的開端。 我祈求你,不要將他引上逸樂之途,而將他置於困難及挑戰的磨練與刺激之下。使他學著在風暴中站立起來,而又由此學著同情那些跌倒的人。 求你讓他有一顆純潔的心,有一個高尚的目標,在學習指揮別人之前,先學會自制;在邁向未來之時而不遺忘過去。 主,在他有了這些美德之後,我還要祈求你賜給他充分的幽默感,以免他過分嚴肅;賜給他謙虛,才能使他永遠記著真正的偉大是單純,真正的智慧是坦率,真正的力量是溫和。 然後,作為父親的我,才敢輕聲的說:『我總算這輩子沒有白活了』。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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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年少
而且那時就算有些限制級的鏡頭也會被院方主動的剪掉,至於一些暗示性或挑逗的畫面,透過半掩的指縫似乎更夠味,最不習慣的還是動不動就斷片,斷片後一片漆黑,換來一片鼓譟。有時候久了,故障又無法排除,院方會主動宣佈退票,那股掃興勁,至今仍覺得有趣! 這段時間,兵源正計畫性的減少,看著日漸萎縮的生意,父親興起了「做批發」的念頭,這時他置了產,兼整治了一處倉庫,地點仍在村裡,不過這次已經遷到村口了,彷彿這個村落的經濟盛衰跟父親店面的位置有關似的! 批發生意以較大的零售戶為主,主要是做中盤,如有覺得值得投資的商品也會兼做船頭(大盤之意),這陣子,大哥已經成了父親的左右手,我則正符了「生意子,渥生」的俗諺,早早的就被判出局。 家搬到了村口,恰與遠近馳名的「八三一軍中樂園」特約茶室近在咫尺,這點可讓我很不痛快,因為這對我而言,只會是同學的笑柄,無任何的好處! 其實軍中樂園為什麼叫八三一?裡頭的茶店仔查某從何而來?買票的標準在那裡?對那時的我而言,這些都是最高機密,根本連提都不能提,有時候裝天真的提問,還會被大人責斥。「軍中樂園」對我而言,只是一道神秘的紅門,紅門後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但偶爾家裡還是會出現穿著睡袍出來買東西的侍應生,待應生一般長得都不漂亮,而且看來都歷盡滄桑,濃郁的香味、誇張的粉妝是一大特色,每每因走避不及,惹得噴嚏連連。記得有位較漂亮、削瘦的待應生,常夥同姐妹們一起出現,她的話絕少,笑容裡有點淡淡的憂傷,據說是為養兒子,當私娼被抓後,半軟硬的被配放到金門來,有一次她主動讚嘆我可愛,還伸手想摸我的頭,我像逃瘟神似的,打掉了她的手快速躲開,那時的觀念裡,她們是不潔、傳染病、壞女人的代名詞,那時她那哀怨的表情,至念尋思,仍舊令人動容! 有一陣子,茶室的木麻黃下常常會停著不一的摩托車,據說是特約茶室開放了「社會部」,一般羅漢腳的民眾也可以進去找樂子,可就有同村的幾位阿嫂,一口咬定他的老公也運用關係,偷渡進去尋花問柳,為此還?得沸沸揚揚,最後還出動了憲兵駐點、巡邏,在查無實證後,不了了之! 十二 這時的父親兼任國民黨組織的小組長,小組長的任務就是參加小組會、收繳黨費,和宣揚政令,唯一的收獲就是每月有本︽中央月刊︾,那時的︽中央月刊︾唯然充滿八股、教條,卻有份量不輕的連載小說及散文,雖然談的不外是跟抗戰有關的故事及情節,但在那缺乏課外讀物,廣播管制的年代,讀來饒富趣味,事後我還突發其想的將每本月刊拆散,只選擇我要的文章重訂成冊,足足攢累了十來冊,那可是有年少時期的至寶,更是因緣耍起筆桿、爬稿格的啟蒙。後來搬家時,被母親當垃圾丟了,委實讓我?了好一陣彆扭,只不過是我裝訂技術差了點,再怎麼說也不會看成是垃圾啊! 年少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在兵源日益減少的現實裡,父親終於動了離開小村的念頭,這一次的離別或不是永遠的分隔,卻十足是我年少時期的截斷,揮別了那高聳的墳丘、尖刺的絆網、沈重的紅門,我也告別了青春年少。 十三 再回首時,通往太武山的山徑仍然有忙碌的士兵在打掃,記憶中的童年已變了容顏,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頹圮,昔日玩耍的廳堂爬滿了株連的藤蔓,記憶裡的彈坑堆疊了傾倒的泥石,牽牛花不認份的從間隙裡,昂揚著當下的青春年少!(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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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為什麼?」我打斷他的話。 「因為,我是外省人的緣故,」 「怪了,外省人又怎樣呢?」我憤慨地替他打抱不平地說。 「另外一點,是我自己本身的因素。」 「你條件不錯啊,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我怕,哪天要是反攻大陸,自己是生、是死還是個未定數,屆時,如果只留下這女人家一人,也是可憐!」 「所以::」 「所以跟那位小姐就不了了之,當時,那位小姐也哭得很傷心!」 「你等一下,我拿張相片給你看。」 「相片?」我心中嘀咕著,莫非是那位小姐的相片?他起身拄著拐杖走出『灶角』,稍候,拿來一張黑白的相片,「你看」他把相片遞給我。 「哇,朱伯伯這不是吧?」 「是我呀,是我二十八歲時的樣子。」他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嘴角不經意地向臉脥兩旁揚起。 「哇,好帥!」我誇獎他年少時的俊相。 相片裏的他,一身卡基色的戎裝,戴著一頂大盤帽,瞧他英姿煥發,神采飛揚的模樣,我再次稱讚他的帥氣十足,邊看著相片,邊對照起眼前的他,我把相片還給朱伯伯,緊接地問道: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打算不婚了,但是,部隊長看我都留在營區內,怕我孤單沒伴,之後,長官幫我介紹一位寡婦,那位寡婦是部隊長夫人的一門遠房親戚,聽說年前死了老公。」 「介紹成了嗎?」我問。 「在部隊長和輔導長的慫恿下,某日的晚上,我免為其難地和兩位長官坐上吉甫車,一路晃盪到一處田裏頭的農家,但是,我連門都沒踏進一步,途中趁夜暗時溜回營區。」 「哈:::」把我給笑翻了,「那你有沒有被長官責罵啊?」 「部隊長回到營區後,把我訓了一頓,說我的表現讓他覺得很丟臉,相親的人竟然半途開遛,留下他們兩個人在農家尷尬了老半天,真是丟盡『黃埔』的臉,還說什麼「下次還會再帶我去,如果再開溜的話,要法辦我,安我一個罪名││敵前逃亡!」 ︻敵前逃亡!︼我和朱伯伯一陣爆笑,雖然,酒過數循,兩人也稍有醉意,但話更投機,聊得也就更起勁了。 「那時啊::」他一副歲月不饒人的神情,「我都已經四十多歲了!」 「那時還想著反攻復國嗎?」我好奇地問。 「當然會啊,因為蔣委員長還在,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會再領我們打回去的:::」他話鋒一轉:「我繼續跟你說故事。」 「好,我洗耳恭聽。」 「後來部隊長又帶我去那家農家,他怕我像上回中途開溜,所以這回是改在大白天去的,在途中,部隊長下車買了一盒水果,替我做人情。」 「部隊長對你可真好。」我說 「是啊!還很懷念他呢!」 「那部隊長現在人呢?」 「走了,走了好多年囉,」「是以前的老同事從台灣調來金門時,告訴我說部隊長已經過世了的消息。」 「哦!」 他繼續說起那段往事,「我們來到那家農家,見了那位寡婦。」 「寡婦長得怎麼樣子?」我好奇地問 「還可以,看起來也滿年輕的。」 「有沒有小孩?」 「沒有,」「部隊長介紹她給我認識時,她禮貌地微笑著,後來,她開口和部隊長講話時,我看到她的門牙上竟鑲了兩三顆金色的假牙,嚇了我個半死,我當下奪門而逃,連道聲再見都沒,沒命似地跑回營區。」 「哈,哈,哈」又把我給笑翻了,「幾顆假牙而已,你怕什麼?」 「我最怕的,就是別人在牙齒上作文章了,尤其,是在安上金色的假牙,簡直像鬼一樣,看了就想噁心,讓我渾身不舒服。」朱伯伯張開嘴巴,用手指比著自己的牙齒說:「你看,我的牙齒。」言下之意,是他的牙齒完整無瑕,我上前檢視一番後,發現他老人家連一顆假牙都沒有,真的好羡慕他。 「那後來部隊長回到營區後有沒有責備你?法辦你?」我揶揄地問著。 「部隊長說氣死他了,說下次再也不理我了。」 「哈哈哈,」我緊接著問:「您是什麼時候又調來金門的?」 「差不多是在五十八年的時候。」 「五十八年,那是我出生後的第二年,」我心裡盤算著,又問:「二度金門,有沒有再找對象呢?」 「沒有,人老了,沒人要了,」朱伯伯謙虛又認命地說,「調回金門後,有一回在你們村中偶然遇到王○○,看到她的小孩子已經長大了。」講到這兒,只見他有一些『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烏山不是雲』的惆悵。王○○是他無緣的情人,在人生的旅程中和他擦身而過,空留無限遺憾,朱伯伯回神似地說:「不提那些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那天我和朱伯伯聊天喝酒,我是他愛情史的唯一聽眾,感謝他替我額外地開了一個場次,我偷瞄了一下手錶,心想也是該向他告別的時候,又擔心再續杯下去,他老人家會先醉,於是,向朱伯伯告辭,我拿起手邊的酒杯敬向他,不由分說地一飲而盡,之後,向朱伯伯甩了一個『五百』。 我趁著酒興而歸,卻獨留他一人在情愁中翻滾,現在想起這一段,真的有點對不住他。 每逢農曆過年,朱伯伯都會包紅包給左鄰右舍的小孩子們當壓歲錢,平常孩童們都親切地稱呼他一聲『朱爺爺』,看到一群稚子在門前嬉戲,拄著拐杖的他也樂不可支,他把小孩子們當成是自己的孫執輩看待。 朱伯伯後來住進『仁愛之家』,『仁愛之家』是專門為老人家設立的社福機構,分為公費和自費兩種;朱伯伯自己一人住在一間二坪大的房間,我曾拿著自家醃漬的『菜餔』與他老人家分享,沒想到,幾天後,家中卻收到他送來的水果禮盒,阿嬤說「朱伯伯是乘坐計乘車專程來訪的。」,聽完阿嬤的一席話後,只覺得朱伯伯的這番作為,讓我深覺感動。 朱伯伯後來病逝在金門,當我得知消息後,業已來不及送他最後一程了,他的骨灰罈安放在寺廟內,再也沒有機會當他的忠實聽眾,也無法和他再來一杯酒,只願這位仁慈、和藹的長者,走得安祥,在另一個國度和半世紀未曾見面的親人們好好地敘敘舊。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