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珠山情懷之九》會吃才好
在成長過程中,我一直深信饒富道理之「老伙仔說的話要用紙包著」這句老話。它的本意是說:老人家的經驗之談深具價值與哲理,值得年輕人學習和借鏡,如果年輕人採信,可以從中汲取前人的經驗,又可以作為前車之鑑,避免重蹈覆轍之失。 這句話細細品味,頗富勸導性的正面意義,遠勝過「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那種警惕性的負面意義。 我不但用紙包住,而且還用心包住一句老話長達四十多年,不敢一日或忘,於今歷久彌新,仍然非常管用。四十多年前的金門是一片兵荒馬亂的年代,居民生活困苦,物質匱乏,謀生不易,特別是糧食短缺,除了極少數有錢人家外,一般民眾外表的共同特徵是因為吃不飽而人形消瘦,多數人面黃肌瘦,小孩子活像一隻瘦皮猴,成年人多有彎腰駝背者。我曾站在祖厝埕靜靜地看著村人蹲在地上撿拾許多菸蒂,把菸紙撕開後,將菸草集中在一片紙張上,捲成一支新的香菸,然後,擦亮火柴點燃自己的戰利品吸著,好不愜意哦。此因珠山駐紮著數量極多的軍人,軍隊每月均有配發軍用香菸,早期士官兵配給「七七」牌,軍官發給「中興」菸,後期則統一配發「國光」香菸,不再區分官兵的階級。市面上出售的先有「香蕉」牌子、「樂園」香菸、「新樂園」、「雙喜」、「寶島」,後有「長壽」。 那時節童年的我,清晰記得三餐與其說是吃飽,倒不如說是喝飽。此話怎講呢?只因早飯僅有「安薯湯」,湯比安薯多,撈完幾塊安薯後,就把剩下的湯全部喝光;午飯是「安薯煮安簽湯」,安薯加安簽和湯一樣多;晚飯還是「安簽煮安薯湯」,湯佔了一半。早飯沒有菜,午飯及晚飯配白菜、花菜或高麗菜,平常炒菜連一點油星都沒有,唯有逢年過節或先人忌日拜拜,才會放一些豬油下「鼎」。每當在廚房外聞到豬油烹飪時所飄散在風中的那一股香味,就足夠令人垂涎欲滴,飢腸轆轆了。直到今日,聽父執輩七、八十歲的長者講古,他們聊起少年時代的生活情景,提到三餐時皆稱「喝安薯湯」,而不說是吃飯。可見我的童年生活水準幾乎便是長輩們的翻版,只有時間的早晚,沒有程度的差異。因為,安薯和安簽少,吃不飽,因此,只好多喝幾碗湯來撐飽肚子,不過,湯水撐不到二、三個小時,肚子就開始咕嚕呱啦叫,大唱空城計了,可是,又沒有點心或餅乾之類能夠用來填肚子。日子一天一天過著,胃口也一天一天撐大,到了十歲前後,家裡生活逐漸改善,安薯湯加一點點白米煮成「安薯糜」,端上桌真好。配麋的菜除了自家種植的蔬菜以外,偶爾,還會和姊姊二人在大清早徒步從珠山走到古寧頭南山的表哥李增通家做客,享受一頓中飯後,下午姊弟再順便帶回一些曬好的海蚵乾,以及一些煮過海蚵乾剩下來的海蚵湯。海蚵乾可是很名貴的,一般需要七、八斤的海蚵煮孰後才能曬成一斤海蚵乾,而煮過海蚵的湯,黑油油的,又鹹又香很好配糜的。雖然,安薯糜比安薯湯要穠稠一點,可是終究抵不過我胃口撐大之後的胃納量,一碗糜唏哩呼嚕的兩三口就吃光了。 有時候,雙親早上到后浦城裡去燒香拜拜或者辦理事情,中午趕不回來煮飯,就會把我們姊弟寄託給「厝邊頭尾」的伯母叔嬸吃一頓免費的午飯。因為,家家戶戶都是煮大鍋飯,粗菜稀飯大碗大鍋,即使臨時有三、五個客人上門,也不怕沒有一餐飯菜招待。所以,鄉下人最好客,遇到用餐時間有客來訪,盛情接待,主人一定先問來客吃過飯沒有,如已吃過則請一旁奉茶稍坐,倘若未吃則請上桌一同進餐,只要不嫌棄粗菜淡飯,主人家就很開心又有面子了。常聽老伙仔說:「后浦人驚吃,鄉下人驚抓」,這話可是很傳神吧!我最常寄食的家庭莫過於隔壁薛芳世兄家裡了,他的母親我要尊稱伯母,他的太太我要稱呼「俺嫂」,芳世嫂│李金蓮女士的娘家是古寧頭北山,她不僅做家事一把罩,而且做農事也是好幫手,做針線的手藝之巧更是珠山數一數二的好手,她打過的毛線衣也會送給我,色調和款式毫不呆板,比別人打的又漂亮、又溫暖,我好喜歡穿在身上。(上)
-
日落馬山
「小氣鬼,」她嘟著嘴,「一張電影票才二元,一碗陽春麵只三元,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你對我特別小氣對不對?」 「妳以為我家開銀行啊,這是特別留給妳的機會,如果妳自願放棄,可別怪我。」我笑著說:「我們福利站的李小姐珠算可是上段,這疊報表如果交給她,不出十分鐘就能算好,而且不必用算盤,只要用手指在桌上撥弄撥弄,數字馬上出來,既快又準,我又可以省下五塊錢。」 「別小看人,」她白了我一眼,「我在學校可是讀商科的。」 「光吹牛有什麼用,」我把整疊報表遞給她,「妳們老闆康樂官不在,妳就坐到他的位置去算,如果算錯了被主計處挑出來,妳王蘭芬給我小心。」 「你凶什麼凶,」她拿起算盤和報表,「要人家幫你做事,還那麼凶,歹死人!」 「誰教你貪圖一張電影票和一碗陽春麵?」我開玩笑地說。 「那是本姑娘故意要試試你這個小氣鬼的,」她得意洋洋地,指著我說:「如果你不實踐諾言的話,這筆帳是不能用算盤算清楚的!」 「二加三不就等於五嗎,」我站了起來,從口袋掏出五塊錢,遞給她,「不管妳統計出來的數字是對、是錯,都無關緊要。先付妳酬勞,展現我的誠意,以免日後算盤算不清。」 「別以為我是乞丐,」她並沒有接受我的錢,緩緩走到康樂官的位置上,卻對著眾參謀說:「大家都聽到,陳大哥不僅要請我看電影,也要請我吃陽春麵,對不對。」 「別在這裡大吼大叫的,」我提醒她,「等一下被組長聽見不罵人才怪。」 「人家王蘭芬是司令官的乾女兒,組長怎麼敢罵她。」梁中校笑著說。 「是你做的媒對不對?」王蘭芬走到梁中校的面前,笑得合不攏嘴,「聽說我乾爹包了二千元媒人錢給你,如果不拿出來請客,當心到政三組檢舉你!」 王蘭芬一說完,全辦公室的人,都笑得人仰馬翻。 「王蘭芬,從現在起,禁止妳再說話,好好算妳的帳,別影響別人辦公,」我再次提出警告,「如果不聽話,不僅電影看不成,陽春麵吃不到,還要把妳趕出去!」 「歹死人,誰敢嫁給你!」她瞪了我一眼。 「羞羞喲,」梁中校打趣她,「明明知道政五組十二張辦公桌裡有十一個老骨頭,卻偏偏有人經常來走動走動。」 「你長官可別會錯意,經常在這裡走動的女生多著呢,並非只我一人。」王蘭芬說。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梁中校慢條斯理地說:「妳王蘭芬心裡最明白。」 「不跟你講了,待會兒又要挨罵。」王蘭芬看了我一眼,攤開報表,低著頭,熟練地撥弄著算盤珠子,人,真的不可貌相。 辦公室雖然恢復往常的寧靜,但來洽公的官兵依然沒有間斷,電話接了又響,響了又接,一般瑣事往往凌駕於正常業務,這也是一般參謀人員最苦惱的地方。 不一會,站裡的會計李小姐,拿了一個紅色卷宗站在我的面前。 (五十八)
-
《芸窗晨語》夏夜回想曲
是地球「溫室效應」的影響吧!夏天是一年熱過一年。午後約三點時分,日正當中,太陽散發出來的毒辣熱氣,讓人像置身熱氣騰騰蒸籠一般的難受。這時候,街上只見三兩行人揮汗匆匆路過,連騎樓下躺著那懶洋洋的老狗,也伸吐著舌頭,像在訴說著這天氣的燠熱;馬路上的柏油,被太陽烤曬得像發軟的「黑年糕」。遠處氤氳上升的熱氣乍隱乍現,讓人有著彷彿置身沙漠中「海市蜃樓」般的虛幻。 太陽下山了,西邊的紅霞將天空渲染得像塊彩布一樣,但四周的天色卻仍是明晃晃的。籃球場上,但見幾個年輕小伙子滿場奔跑,廝殺搶球聲不絕於耳。運動場上,幾個有著運動員架勢的年輕人在繞場跑著,在這揮汗奔跑的畫面中,穿插著三兩個老弱婦孺繞著場子散步,一圈,又一圈:::。 巷弄間,偶爾見到一個背著幼兒的媽媽,帶著小孩騎著三輪車在巷間穿梭戲耍著。社區裡那棵番石榴樹下,有幾個阿婆、阿嫂手搖蒲扇,在那兒低頭交耳的閒話家常,其餘的人都不知隱身何處去了? 客廳電視機前的基本小觀眾,正如痴如醉的沈浸在虛擬的卡通世界裡。吃過晚飯後,換上了另一批的基本觀眾,人人遊走於各台「嗔、愛、喜、怒」連續劇的劇情中。若是不愛看電視者,每人各闢一間冷氣房,你打你的電腦,我看我的書。也無怪乎大人要感嘆現今小孩子是我行我素,一點禮貌都不懂,環境使然啊!缺少互動的環境,教小孩如何學得與人相處的技能呢? 小時沒有電視,甚至連電都沒有的年代,一到夏夜,全家吃完晚飯,有誰願意待在屋裡?小孩們招兵買馬的玩捉迷藏,大人們圍坐家門口「開講」,整個村子是人聲鼎沸,比之白天更是熱鬧十分。這邊小孩吆喝抓到誰了,那邊傳來大人們宏亮的笑聲,每個人感覺永遠不孤單。女生扮起家家酒,大家都搶著要當老師,因為老師最有威嚴。男生玩累了捉迷藏,準備了手電筒和魚網,他們要去抓青蛙。遊戲玩膩了,青蛙抓累了,就換個新鮮刺激的吧!大夥成群結隊摸黑到田裡偷採香瓜,然後一路笑罵、追逐著,一路啃著香瓜跑回家。瘋狂的活動,終於在大家筋疲力盡和大人聲聲呼喚聲中畫下了休止符。夜深了,該回屋睡覺了吧?才不呢!屋內像蒸籠一般的令人難適,哥們又跑到屋頂,用幾個麻袋架了簡單的帳篷,今夜就在涼風徐徐的屋頂上過夜。但那無設防的蚊子就如夜行加班的飛機,整夜在耳邊嗡嗡作響外,還不時的左右夾攻,一場巴掌與蚊子大戰,一夜未曾停歇過。所以很少能撐到天亮,大都是夜半時分,就乖乖的回房睡覺去。 那時鄰村的東沙醫院,每週總會有一個晚上放映電影犒勞官兵,鄰近村子的人必也聞風而至。不用廣播,時間一到,大夥成群結隊的去看免費的露天電影。電影散場後,再一起結伴走回家。一路上,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所幸人多嘴雜,在微弱的手電筒照射下,即使走過馬路邊的孤墳前,那種恐懼感也因人多勢眾而減少了不少。有一回,看罷電影,在回家的途中,竟然看到了滿天閃爍的螢火蟲,那如星星下凡的螢光,就在你的眼前飄啊盪的。頑皮的男生群起而捉,螢火蟲有的被拍死了,屍身還閃著銀光。我僥倖的捉了一隻,如獲至寶般的把它裝在塑膠袋內,半夜醒來,還不時的檢視著牠是否依然存在?可惜天亮了,塑膠袋完好如初,螢火蟲卻不見了,小小的夢破滅了,一團霧般的謎也永遠罩在心頭。直至年長,有一回晚上,全家到瓊林的夜市途中,在流水潺潺的山溝旁,再看到成群閃爍的螢火蟲時,那種心頭的躍動,像拾回了童年夢般的令人難忘。 如今,一到夏夜,孩子們死忠守著電視機,這台看罷轉那台,永遠輪轉不累的遙控器,成了孩子們渡過夏夜最親密的伙伴。冷氣屋外,再也見不到孩子們追逐嬉戲的身影,更聽不到孩子們起哄吶喊的戲耍聲。有的是家家戶戶冷氣機排放出來的熱氣和吵雜的機器運轉聲,還有幾隻飛蛾在孤寂的路燈下舞動著:::。 夜深了,電視機的聲音停了,但每一房間裡的人是不是也都歇了呢?才不呢!這時還有一群夜行者,正在電腦裡的虛擬世界遊晃而情緒高亢呢!看來這又是一個不眠的夜啊!
-
《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最後才走到一進南山排陣地就見到的李錫奇工作小組(李錫奇、蔡志榮)的作品,最後看是因為李錫奇是這次參展中唯一的一位金門藝術家,要好好捧場觀賞,有一點「好酒沈甕底」的心理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剛來的時候,有一群人已在裡面,不想與人擠,就先略過。關於李錫奇先生的故事,之前也聽一些長輩說過,是只有佩服,這是艱困的環境裡長出的一棵堅硬壯碩的樹。他參展的作品是「戰爭賭和平」,利用樂透彩的機器,讓觀眾投幣自行決定命運:和平、戰爭、現狀、出走或流亡,所得的錢作為金門的文化基金。在碉堡轉換成遊戲美學的場域裡,把戰爭與暴力消解,期望人們體驗的,是快樂的遊戲,而非殘酷的戰爭。碉堡內外放置共八百二十三瓶金門高粱酒瓶,前面空地懸掛著猶如空投的砲彈,讓人走過有一種威脅感,想像戰爭時的情景是比這更可怕的,砲彈不只從上方而來,前後左右都可一起轟炸你的身心。比較有趣的是碉堡外的左邊堆放著一堆破掉的高粱酒砲彈,有幾個好的也參雜在裡面,有個遊客居然就挑了一個高粱酒炸彈準備拿回去,我吃驚的問他:「這可以拿嗎?」一問引起了解說員的注意,她趕忙大聲說:「這也是展覽的一部份,不能動的。」那位遊客只好摸摸鼻子將砲彈放回原處,不好意思的走了。我想,他應該不是故意的,因為旁邊並未豎牌子說明這是展覽的一部份,「請動眼勿動手」等句子,遊客們程度不一,看這一堆「丟」在旁邊的破碎炸彈,當然容易引起「拿個『不要的』砲彈做紀念」的念頭啊。 在這裡居然又看了兩三個小時,只是覺得心靈又餵飽了一些,覺得剛剛一進門就聽到一群觀光客和一個導遊正準備走出去的對話,就覺得傷心,其實他們也未說什麼,只是一個遊客說:「也沒什麼好看的!」導遊應和著說:「對啊!」我不知道耶,對於只是走馬看花似的瀏覽了十幾二十分鐘的人而言,能看出什麼東西,或發表任何感想,我真覺得不敢恭維,只是為何這麼在意他倆的對話! 六、塔山砲塢 之前就耳聞為配合碉堡藝術展,有兩輛藝術公車從九點鐘每隔半小時輪流開一次,所以在十月三日星期天這天,特別「起了個大早」,趕搭十點鐘的藝術公車。完完整整繞了一趟,特別去感受一下搭乘藝術公車的感覺。藝術公車不只是車身漂亮,車內也乾淨,坐起來非常舒服。司機熱情的問我們去過了哪些地方,要到哪裡,親切感十足。我們想附近的地方幾乎都去過,就選擇最遠的水頭附近的塔山砲塢,沒想到,這樣的選擇真是錯了,因為附近道路正在施工,公車只能停在大馬路旁,我們就只好慢慢走向塔山一號堡,途中還問了一戶人家路要怎麼走,結果還走錯,走到一座真正的軍營,嚇了一跳。陽光熾熱,又未帶傘,真有點像行軍一般,仔細看著金門碉堡藝術展護照冊子上的地圖,要走過一座停車場,再到氣象台,停車場在哪?氣象台又躲到何處?真是滿腦子的疑問。終於,見到一座小木屋,建得漂亮精緻,興奮的跑了過去,旁邊終於有點像是停車場的樣子,想應該就在附近,繞了個彎,幾乎快要放棄,遠遠又見到一棟新式的紅磚建築,可是卻有點荒涼樣,大門深鎖。終於,隱隱約約看到「::::氣象台」幾個字,興奮的差點跳起來,感謝主,終於,終於找到塔山一號堡了。 這裡有去年獲得威尼斯雙年展金獅獎的盧森堡華裔藝術家謝素梅的作品「透透氣/黃山」。她在碉堡的中心垂吊一座巨大螺旋槳,離地面的高度約只剩下一百五十公分,雖然旋轉的意涵是要使碉堡內的空氣流動,使空氣更清新,但旋轉時發生的聲音嗡嗡刺耳,更容易讓人產生一種焦慮感,象徵著長久的軍事狀態、戰爭氣息給予金門的一種沈重包袱與感受。轉個彎走個樓梯上去,另一碉堡內播放著黃山景色,畫面是靜止的,只有一個像太陽又像月亮的火球由近而遠移動著,看不到黃山四面壯闊的景色:如鬼斧神工的巨石,挺拔蒼勁的古松,就如徐霞客所說:「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對黃山推崇備至,極度稱讚的風光,覺得有點可惜。也許是像解說員所說,看完焦慮的螺旋槳後,這裡是要讓我們真正透透氣的地方,是要欣賞黃山靜態的美的。倒是渾厚神秘的音樂震人心弦,走出外面有真正壯闊的海,我想這自然的海配合著音樂更契合,海面耀著閃閃金光如跳耀的鑽石,更使人心寬。旁邊就有金門三大塔之一的茅山塔,只是剛好在修建,沒辦法上去看,收「一石二鳥」之效,看碉堡又看古蹟,有點可惜。 (八之五)
-
詩二首
夜間的篝火一息尚存 注視著喪失輪廓的臉 你說 即使以極微量的光纖 仍足以構築我們的信仰 因為真誠的愛 將杜絕虛妄之手 去翻攪失溫的餘燼 製造假性的燃燒 我們交集的眼波 確實存在閃耀的光芒 適合許諾或直接宣佈佳音 在每一個綠色的早晨 ※ ※ ※ 迎向幽冥的暮色 默片一般深刻又遙遠的 被時空壓迫的面容表情 都在控訴無從辨別的 夢和他蒼白的影子 緊緊擁抱當下的感覺 一棵吐出新芽的行道樹 對披掛身上閃爍的燈泡說 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
《教官手記》別讓他孤獨面對
「他就是不肯放手,我不知能躲到哪裡去!」一早,有位女學生來教官室找女教官,女教官還沒到,問她什麼事?才說幾句話便哭了。 兩人交往一年多了是同學們眼中艷羨的「班對」;可是後來女孩漸感覺彼此有太多的不適合堅持要分手,男孩不允,「談判」數次了仍執意每天到家門口守候,女孩躲著他,他就到女孩家大門踹腳、丟酒瓶,用刀片割自己的手臂,瘋狂的打電話、傳簡訊:::。同樣的「守候」以前是甜蜜現在變成「堵人」,同樣的電話以前是「傳情」現在就成了「搔擾」││只因為:愛的感覺已經不在了。 「他有這些暴力動作和自殘的行為出現妳更應讓父母知道這件事,何況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麼傷害妳或傷害自己的事,那後果不堪設想。」女孩說她父母並不知道此事,這更令人擔心。 「我爸媽如果知道了那我就完蛋了,教官,不要告訴他們啦!拜託!他只是不想和我分手不會對我怎樣,而且他只是輕輕的割自己不會真的怎樣,我已經告訴他這樣也沒用!」女學生說。 女教官來了,我把情況對她說了說,和她交換意見並達成處理上的「共識」後她便「接手」:有些話同樣是女孩子談起來也許會有比較「方便」和適宜處理的方式。 午休時間我約了「男主角」來會談室,我知道不能用「高中生應該專心課業」、「來日方長」來和他談,我告訴他我只是想用「男人的角度」來和他聊聊「男人的話」:::: 「我對她難道不夠好嗎?她也說過她愛我,怎麼可以說分手就分手?我只是想像以前一樣去等她、打電話給她而已她為什麼不肯接受?」男生說到激動處拳頭緊握、神情憤怒。 「你用你認為是『愛』的方式來對待他,可是她感受到的卻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感覺』是一種很抽象的東西,同樣的一件事在不同時間裡,當『感覺』對了那就是美好,當『感覺』不對了那就變成困擾。這不是你好不好或對不對的問題,而是對方『感覺不對了!』只是這樣而己!」或許他們年紀尚輕但對情感的付出卻是不容小覤的。 「教官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不能睡覺、不能上課、連飯都吃不下,你說什麼是『感覺』?為什麼她以前就『感覺』喜歡?現在就『感覺』不喜歡了?」他一臉的不解,對我說他實在想不通。 是啊!若是能這麼簡單就想通,那麼今天女生就不需要困擾,男生也不會苦惱,我就不必替他們煩惱了。 「教官沒辦法回答你為什麼她『感覺』不對了,也許連她都說不出為什麼。當『愛情』不在了,就算你用傷害自己或傷害她換得的感情也只是一時的『同情』而已,這不是你要的吧!」看到他露出的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刀痕,一八幾的高大身形竟顯得瘦弱。 「所有的同學和朋友都說我不對,說人家都說不喜歡我了,我還死纏著不放,好像我是無恥、無賴、不要臉一樣,我爸罵我書都讀不懂了哪懂什麼狗屁愛情?我媽也罵我為什麼要這麼犯賤!教官,是不是連你也要來罵我啊?我無所謂了!我是『被甩』的,沒有人站在我這邊,我還得自己面對這些『罪名』;教官,就算我真的不要臉真的犯賤好了,誰說我不懂愛情?難道喜歡一個人有錯?我也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她不要再去找她,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她讓我這麼痛苦為什麼要讓她好過?我好恨她更恨自己:::」他握緊了拳卻紅了眼眶。 「你說她也說過愛你,那麼在提出分手時她也許更痛苦,只是她認為這是對彼此都好的路所以忍痛堅持這個決定!你們兩個誰都沒錯、都不該受到指責;受傷的不是只有你,身旁的人都關心你,你並不孤單,只是什麼叫做『感同身受』?誰也不能,因為所有痛苦的承擔、面對終究還是你們各自,即使是生你的父母都不能代替你痛苦,也都只能陪你度過!可是你不能恨,由『愛』生出來的『恨』是不會時過境遷的;心中有恨你將無法再愛!::::」││社會版上那些「為愛殺了你或殺了我自己」的新聞事件就發生在真實生活裡,也可能會是眼前這一例,我語重心長的對他說。 看著年輕的他為情所苦身心俱疲,或許這是成長的過程吧!我相信傾聽(訴)是一帖消苦的良方,而時間是最好的治療劑,但願他能安然度過。更體悟到當一個人情感受挫時,身旁的人若不能以包容的心去「認同他的情感」給予傾聽和安撫,只是一味的「否定、指責他的做法」,他將面臨自己一個人孤獨面對情感的失去(失敗),和彷若「眾叛親離」似的孤立無援之境,這更可能使得他走不出陰霾而步向極端。 「愛情」這課題沒有標準答案或不敗的操作手則,即使自認成熟獨立如你我者,都未必能「修成正果」;不要以「大人」的角度去評定「孩子」的感情世界是否成熟,可是當他們受挫的時候,記得用包容和傾聽陪伴他(她)度過,別讓他(她)自己一個人孤獨的面對。
-
秋夜唱老歌
風從那裡來 千山花葉討論到深秋 知風草搖著枯瘦的手 不知風從那裡來 ▲ 風來的時候 不只是風知道 打鳥人怕風生水起 淹沒了自己的家 ▲ 罷!罷! 還是來唱萬沙浪的歌吧 「莫非這樣就叫愛 別問風從那裡來」
-
《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接下來,是最顯眼的「龍籐虎穴」,是由藝術家王文志和傳統手工師傅共同採用人工編織技術,在碉堡頂上架出的十五公尺高的砲彈狀竹塔,他充分的利用現場的壕溝地理形勢,用竹籐編織成竹籠,交錯盤結在壕溝內,走在裡面倒是蠻有趣的,好像火車過山洞,更像回到了童年。解說員說,尖尖的竹塔如「龍頭」,竹籐龍翼環繞四周,就是所謂的「龍籐虎穴」。這一次的作品,創作者就談及創作的動機源於過去戰地碉堡,總是瀰漫著軍事緊張的氣氛,希望透由大自然竹籐藝術作品,轉幻化成自然的空間,讓觀眾感受到輕鬆又怡然自得的心情。且十二位來金參與創作的師傅,當年是在緊張壓力的軍事氣氛中參與各項軍事防禦工程,這一次卻是以輕鬆愉快的心情來完成作品,不同的體驗,讓他們對於金門這塊土地感情變得更複雜也更深厚。小小的我,看到高高的竹塔,懼高症突然甦醒,解說員卻熱情的鼓勵我們要爬爬看,我們也覺得既來之則安之玩之,一階一階往上爬,突有種從軍的感覺,好像在做爬高訓練,恐懼感越來越深,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膽小,終於,到了,到了塔頂,一陣涼爽的風跑來祝賀,細細觀看南北山怡人風景,頓時鬆了一大口氣,這裡真像個世外桃源啊。竹子削得乾淨,風兒吹得清涼,遠山飄渺,近湖沉靜,綠意盎然,真是個適合睡覺舒壓的好地方。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人間仙境,循著音樂往旁邊的姚謙作品遊走。 第一次在大榕樹下唱歌的感覺真特別,風兒來擊掌,樹葉在跳舞,大自然是最好的聽眾,偶爾有兩三個遊客駐足聽唱,也許是唱了歌,人也大方了起來,竟熱情的邀約他們一起來唱,點唱的歌曲不多,卻多是耳熟能詳的浪漫情歌,泯滅了我與陌生人的距離。就如姚謙所說:「許多人縱然彼此不認識,卻在不同的地方哼唱著同樣一首歌,那是一股無形的力量;縱如只是一首通俗歌,在人心中自然蔓延,如有跨過高山、大海及族群立場的本領。」就如以前台灣偶像劇「流星花園」正流行時,大陸年輕一代為之瘋狂,就有人打趣的說:「砲彈打不贏中共,我們用F4征服中國。」(F4是當時主演流星花園的四個大帥哥)套句流行用語,現今,用武器恐嚇人家已經落伍了,用戲劇、音樂等藝術馴服別人才跟得上流行。音樂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唱著唱著,心情舒爽了不少,唱歌,隨意的哼著歌,真是獲得快樂的一帖良藥。 帶著舒適的心情走到了垠凌的「用情愛體現世界和平」現場,很遺憾的是這裡已人去樓空,不只是垠凌,連解說員也跑不見了。但因為這件藝術作品之前爭議最大,所以也不用解說,就可見端倪。用保險套做的門簾,粉紅色的彈簧床,是充滿情慾想像的,但現在床上躺著的只剩一襲白骨,是恐怖多於浪漫,淒涼多於美麗的。小小的碉堡裡放著小小的電視機,和其它地方不同的是電視機上多了塊紅色的帷幕,多了一點柔性,但不知為什麼,電視畫面品質並不好,我還是堅持的把整個畫面看完了:一方面以同身為女性,我很佩服垠凌的勇氣,在保守的金門,竟敢如此大膽的演出;另一方面,覺得她的參展構想不錯,一位在戰火中失去丈夫(或情人)的女子,最後只能與丈夫的屍體同眠,與丈夫的白骨做愛,這是一則美麗淒涼的故事,加上一位代表蔣中正。一位代表毛澤東的男性,只能被扣在她倆做愛的現場,眼睜睜看著垠凌豐滿又充滿誘惑的身體卻不能做任何事,對於男性來講,其實是很難受的一件事,這兩位充滿權力慾望的人,讓多少的中國人骨肉分離,如今,在藝術的現場上,終有了一點小小的報應與諷刺性(電視上還曾經採訪過飾演毛澤東或蔣中正兩位演員的感覺,他們倆有個挑趣的說:「寧願是那枯骨,也比站在旁邊乾瞪眼快樂多了。」)如果需要對這件行動表演藝術有所詬病的話,就是垠凌的表情了,我想:與死去的愛人做愛應是悲傷多於歡愉的,但垠凌的表情就顯得不夠生動,挑情的感覺是夠了,就是少點悲哀,有點可惜。 (八之四)
-
日落馬山
「你他媽的就是喜歡吹毛求疵,難怪茶室那些人,恨你恨得牙癢癢的!」王班長說著、說著,嘴角冒出許多白色的口沫。 我依然沒有理會他,按住隨時會爆發的火氣,但也毋忘要整整他、讓他在侍應生面前出出洋相。於是我禮貌地對鍾美琴說: 「王班長成天沒什麼事,妳就請他幫幫忙,先送妳回小徑茶室填申請書,再到金城總室寫公文,請福利中心發文轉呈,等公文送到組裡後,我會馬上簽會政四組,然後送第一處為妳辦理「先電」出境手續。」 「我哪裡有時間,」王班長看看腕錶,「等一下還要送老闆去開會呢。」 「開什麼會?」我不屑地,「難道會比鍾小姐的出境手續重要?」而後又故意地說:「政戰部那一位不怕你的,教老闆走路去開會不就成了嗎!」 「你老小子就是喜歡吃我的豆腐。」他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鍾小姐,妳是曉得的,王班長為人不僅熱忱也熱心,他不但關心茶室的業務,對妳們這些出外謀生的小姐更是照顧有加。今天妳總算找對人了,雖然他是副主任的駕駛兵,但每句話,都代表著副主任的權勢,在座的參謀,誰膽敢不服從、不聽他的。」我諷刺他說。 鍾小姐或許已意會到我話中的含意,低著頭,不敢出聲。 「你不要指桑罵槐好不好。」王班長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依然陪著笑臉。 「我是實話實說,如果你想讓鍾小姐趕上這班船,就快一點載她回去辦手續。」我說完後,站起身,把他拉到一旁,也毫不客氣地警告他,「老實告訴你,你是第一個以高官的車子避開哨兵的檢查,再矇騙衛兵,把侍應生載到組裡來的駕駛兵,萬一被政四組查到,你絕對是吃不完兜著走,別真以為你官大,還不快點把她送回去!」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想必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不過是逞一時之勇,耍耍自己的威風,好讓侍應生看看他的「權勢」,知道他的「厲害」。 然而,他會收歛嗎,那是不可能的,說他「狗仗人勢」或「狗改不了吃屎」一點也不為過。在侍應生面前,依然會拍著胸脯,展現無與倫比的「權勢」,這是不折不扣的軍中文化,高官的駕駛和傳令,彷彿就是他們的分身;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送走了一個瘟神,又來了一個搗蛋鬼,她就是李小姐的眼中釘│王蘭芬。 「陳大哥,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她一進辦公室,就嚷了起來。輕盈的腳步,活像一隻雀躍的小鳥。 「大年初四才來拜年,別挨揍就好了,還想要紅包。」坐在我前面的梁中校笑著說。 「陳大哥,你捨得揍我嗎?」她來到我的桌前,竟俯在我的耳旁,嬌滴滴地說,這也是她常有的舉動。看她那副可愛的模樣,有時想數落她幾句也捨不得。 「這疊報表幫我統計一下,」我順手拿起桌上的算盤,「如果沒有差錯的話,非但不揍妳,還要犒賞妳。」 「先講好,要犒賞我什麼?」她斜著頭,調皮地問。 「擎天廳的電影票一張,文康中心的陽春麵一碗,絕不食言。」我說後,大家都笑了。
-
《鄉居隨筆》藝文的十月
─記許亞芬歌子戲劇坊演出 金門文化藝術節開始後,各項節目陸續展開,持續的報導與宣傳,更使每個精彩演出都備受矚目。其中,許亞芬歌子戲劇坊的演出,當屬重頭戲之一,很早就可見到文化局張著大型宣傳,許多鄉親都認為有一場好戲,老一輩的猶記得,許亞芬曾演過電視歌仔戲,亦曾見其來金門勞軍,所以格外期待。地點選在金城鎮北鎮廟口戲台,這裡曾舉辦多次酬神演出,來自各地的歌仔戲團,在此的精湛演技,培養出不少戲迷,對歌仔戲的熟悉與鑑賞,皆有一定水準。 既是知名的劇團來演出,很快就吸引了人潮。現場人聲鼎沸,談著過去的觀戲經驗,有人提到:「明華園曾來此地演出,華麗的佈景、燈光,緊湊的劇情、兼以唱作俱佳,令人印象深刻。」另一人說:「許亞芬歌子戲劇坊雖然沒有那麼多炫麗的效果,但是傳統的好處仍是有的。」然而,有人指出:「怎麼沒有配合劇情的布景,也沒道具,空蕩蕩的,舞臺兩側看不見文武場,只有大型音響在播放呢?」「哎呀!該不會只是幾個人唱一唱,根本不演戲吧!」看前後只有工作人員穿著便服,不見穿戲服的演員,皆頗感訝異。 許久,主持出來了,像主持綜藝節目似的,雜七雜八說了一堆,終於談到觀眾最想知道的,究竟如何安排節目。說是先以歌仔戲曲調唱唐詩宋詞,然後演折子戲︽白蛇傳︾之(斷橋)。已有一些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我想,歌仔戲本來就應是「無聲不歌,無動不舞」的,唱腔應在表演中呈現,怎麼需要特別挑出來呢?也難怪有人不滿了。石惠君和許亞芬皆唱了十多首,是每句七字的唐詩,並無宋詞。身邊議論紛紛,有些失望。其實,演唱的功力不錯,發音清晰,溫婉優美,只是過於冗長,若是來一段歌仔戲,不是更好嗎?前排有六、七人已經離開,幾個小孩彼此拉扯,一個不小心跌倒了,惹得附近人一陣哄笑。 之後,在講蓮花指和碎步等上面,浪費了一些時間,終於,要演︽白蛇傳︾之(斷橋)了,大家精神為之一振。陳禹安飾演的許仙一出場,就一陣鼓掌。由於僅是演全齣劇中的一折,等於是中間一小段,所以前因後果是沒交代的,所幸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頭尾自能連接,重點在看演出精不精彩,不在於多知道一個故事,這也是傳統戲劇經常有這種折子戲演出的原因。這個段落,主要在接續法海把許仙軟禁於寺廟,和白蛇、青蛇鬥法,水漫金山寺之後,許仙趁隙逃出來,尋找白素真,在斷橋相見的一幕。其間許仙的愧疚,小青的憤怒,白素貞的既怨又愛,涉及心理層面,演出尤為困難,更要在身段動作、唱腔口白外,注意更細膩的在眼波流轉,一顰一笑間,自然流露出感情,才能動人心弦,感人肺腑。 其中有些唱段,例如白素貞自述對許仙的深情,為之所受的種種苦難與波折,長段的陳述,以柔和的聲調娓娓道來,讓人為其委屈深表同情;而相遇時,小青氣許仙辜負真情,持劍砍殺,慌忙躲閃之際,以加快節奏方式的演出,小青直追,白素貞居間維護,許仙逃避,動作繁複卻不亂,行止有度,互有呼應,唱詞亦由緩漸急,顯示情緒的變化,拿捏之間,頗見功力,贏得觀眾讚賞。 然後是許仙一再表達心跡,拉手求情、解釋、下跪、發誓詛咒,請求再給一次機會,將自己如何受法海欺騙,以及對白素貞的感情並沒改變,誠懇敘述,終於得到諒解,情節安排、心理變化合情合理,具說服力。至此暫時獲得一圓滿結局。由於僅此一折,後續發展也就不演了。過後,問了些問題,贈送CD作為獎品,主持人反串婦人念了段口白,增添些笑料,也就結束了。 綜觀此次演出,總感到有些遺憾,節目的安排不如預期,詩歌吟唱佔時過久,而演戲部分又太短。許多鄉親慕許亞芬之名前來,卻看不到她粉墨登場,僅是唱詩,少見了不少真功夫。歌仔戲︽白蛇傳︾的演出,幾個地方亦可圈可點,然緊要處,一些細緻地方,似乎仍有發揮餘地。音響代替文武場,總覺得缺乏些就現場氣氛應變的靈活,布景道具的簡陋,只是排練室般的不足而已,尚談不上傳統戲劇的象徵性。不久前,許亞芬歌子戲劇坊在嘉義市立文化中心演出︽碧海情天︾,也未見其如此。其實,在金門看歌仔戲的機會不少,特別是兩岸小三通後,大陸的薌劇(即大陸的歌仔戲)來此地演出,邀請的台灣知名劇團,也持續不絕,觀眾對於好壞優劣,多能分辨,是否用心,也能體會。或許是準備倉促,未能盡如人意,優秀的才藝沒施展開來,期望再來時,能演出劇團經典大戲,如︽江山美人︾、︽碧海情天︾::等,讓我們金門鄉親也一飽眼福。
-
香煙與我
與香煙結下不解之緣的時間,屈指算一算,至今已經廿八年又五個月了,人生的黃金歲月,就這樣在煙塵中打滾了過來,回首從前,看看現在,只有「得不償失」四字可以形容,可是由於個人意志力量的薄弱,迄今仍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像現在思慮不週的時候,無從下筆的時候,又是手上煙一根,邊寫邊吞雲吐霧一番,美其名是增加靈感,使思緒順暢,條理分明,得以繼續為文,實則乃遁避之詞,自圓其說罷了,個人與香煙的恩怨情仇,就容我細細回想,慢慢訴說分明吧! 話說民國六十四年,志願入伍服役,接受為期一年的軍官養成教育,在民國六十幾年間,那時候部隊每個月都還會配給一條香煙給每一位學員,可是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沒有不良嗜好,又純樸的金門小伙子,所以每次都把香煙送給有抽煙的同學,而尤其是當看到有些同學在不合規定的時間、地點抽煙,被連上長官逮到時,一個嘴巴被塞得滿滿的二十根香煙而抽的痛苦表情下,個人對於香煙,更加是敬謝不敏了;可是事情好像永遠沒有一成不變的,就在民國六十五年四月份,學校畢業的前幾天,和一位會抽煙的同學聊天的時候,看到同學正拿煙出來抽的當兒,我竟然突兀的要求同學拿一根給我抽一抽,可是這位同學回答我的是:「你又不會抽煙,給你抽太浪費了」,經我再三要求,仍是不給,個人一氣之下,馬上跑到福利社去買了一包,回來以後,就在寢室裡大口大口的抽了起來,起初是有點嗆,有點辣,並不舒服,但是,大概是賭氣吧!我又接著抽了第二根,當第二根抽到一半的時候,可不得了,因為我的臉色漸漸由紅潤轉為蒼白,額頭冷汗直冒,眼冒金星,頭昏腦脹了起來,只有趕快躺在床上休息,這一躺,就是二個多小時,我才又漸漸的清醒,恢復神智,可是慘了,自此以後就與香煙結下了不解之緣了。 自從學會抽煙以後,有事沒事就給自己一個理由拿煙來抽,閒著無事的時候,無聊,抽一根吧!繁忙的時候,好累,抽一根吧!心情鬱悶的時候,好煩,抽一根吧!心情愉快的時候,好爽,抽一根吧!就這樣,在縱容自己的情況下,所以時間愈久,煙也就愈抽愈兇,而煙隱也就愈抽愈大了,記得最近有一天,深夜十二點多的時候,仍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的時候,又想抽根煙兒,可是煙又正好抽完了,起初一直告誡自己,就隱忍住吧,明天早上再去買來抽吧,可是,意志畢竟敵不過想抽煙的念頭,所以車鑰匙一拿,就往金城的7-11報到了,哎!我大概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說到抽煙的好處,我想會抽煙的朋友們,大概都會說,可以舒解壓力,可以排遣無聊的時間,更可以飯後一根煙,快樂似神仙一番,可是,抽煙的壞處呢?我想,積近三十年之經驗,個人亦深切瞭解,煙與癌是有相對關係的,對身體的影響是很大的,但是,以下我所要訴說的,是這些年來,抽煙對我所造成的煙害,且聽我細細的道來吧! 第一次煙害是民國六十六年間吧!那時候個人擔任排長職務,而自從學會抽煙以後,個人就有一個壞習慣,那就是臨就寢前,總會再點根煙解饞,記得有一天臨就寢前又點了一根煙,在一陣吞雲吐霧,煙霧迷漫下,睡意漸濃,所以也就懶得起床,把煙蒂隨手丟向我認為空曠安全的地方,欲待明日再撿拾丟棄,隨即沉沉入睡,隔天一早醒來,要找草綠褲著裝時,才發覺昨晚丟棄的煙蒂兒,好巧不巧的正好丟在草綠褲管的打摺處,而褲管已被燒了一個十來公分見方的大洞了,所幸沒有繼續延燒造成災害,可是一條草綠褲也就此受損,無法再穿了。 第二次和第三次煙害,則都是相同的境遇,一次是在軍中,一次是在退伍除役以後,而且都是在蓋著棉被的冬季,同樣是夜深人靜的夜晚,同樣是臨睡前的一根煙,可是這兩次的結果卻和上一次迥然不同,這兩次的煙點著以後,就躲在棉被裡吸呀吸的,可是,吸著吸著,竟然就睡著了,手上的煙也就不自覺的,自然而然的掉落在棉被上了,這一掉可不得了,正當我好夢方酣的時候,突然胸前一陣疼痛感,把我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只見胸前這一床棉被的棉絮一片通紅,而且正逐漸的向四週蔓延,這下,可真真正正的把我給嚇醒了,趕忙衝到洗手間提了一桶水,用手拚命的把水撥向著火處,好不容易火熄了,棉被毀了,而我的好夢也跟著飛了;而退伍在家的這一次,則還有未完的情節待續,在同樣潑完水後,棉被雖溼,但大概由於真的太過勞累,未幾竟又沉沉入睡,只是,才又過一會兒,怎麼胸前的灼熱感又愈來愈重了呢?火不是被我熄了嗎?唯有再次起床查看,哎!原來是之前的火苗,雖然大部份都被澆熄了,可是由以沒有仔細查看,躲在棉絮內的一小點火苗又繼續燃燒了起來,而且是越來越旺呀!唯有再次提水,把著火的棉被往水裡一浸,才真正把火給滅了,而一條棉被也就此報廢了。 第四次煙害,則是把一件剛穿沒有二、三次的夾克給毀了,那一次是與朋友餐敘,由於個人並不善飲,一口杯的高粱酒,三、五杯下肚,整個人就頭暈腦脹,心跳的好快好快,而且口乾舌燥,整個人非常難受,只有攤著等酒醒的份了,記得朋友把我載到定點以後,因為有事先行離開一會兒,留下我獨自在車上休息,並告誡我抽煙的時候,自己好生注意一番,個人唯唯諾諾應允以後,朋友才放心的離開,可是喝了酒,難過歸難過,煙癮也跟著來了,所以又再次點起了煙,而同樣的,又在迷糊中睡了過去,待朋友返回,只見夾克已燒了一個大洞,還好煙頭已熄火,才沒有釀成大禍,可是新夾克,也就束之高閣,不能再穿了。 回想這幾十年的抽煙史,衣服和褲子不知道總共燒破了幾十件,目前家中的棉被和床墊,猶是斑痕點點,想想,真是煙害匪淺呀!最近這幾年來,老婆大人看我每次抽煙的時候,都咳得很厲害,為我的身體健康著想,一直唸我,一直勸我把煙給戒了,給離了,而我,仍然是依然故我,我行我素,每次到小兒子的房間去的時候,只要看到我抽煙,總是一手掩著口鼻,一手不斷的搧著,並建議我別在室內抽了好不好?個人只得乖乖的摸摸鼻子往外走;煙是愈抽愈多了,口臭也是愈來愈嚴重了,每次和同事、朋友、家人聊天,說事情的時候,總會發覺他們有意無意間在躲著我的口臭味,心中也是訕訕然,很不好意思,可是我抽煙的心仍是未變,在此,唯有向諸位說聲抱歉了,而最對不起的,當然就是我的老婆大人了,婚前曾答應她要把煙給戒掉,婚後二十多年來,床頭床尾和我共吸了這麼久的二手煙,目前還在努力,想辦法勸我把煙戒掉中,在吸煙有百害,只有二、三利的情形下,個人慶幸我的子女們個個討厭煙,個個對煙都是絕緣體,在此,也奉勸年輕朋友們,煙就是毒,你們就別去招惹它,別去沾染它了吧!
-
日落馬山
對黃鶯,我情有獨鍾,靠著書信的往返與數次貼近的言談和接觸,感情不僅與日俱增,彼此也有更深一層的瞭解,但如果要談論婚嫁,八字都還沒一撇。若依常理而言,今天來到這個古樸的村落者應該是黃鶯,但卻適得其反,來者竟然是李小姐和她的同學,世間事不僅充滿著變數,更讓我們難以預料。 而王蘭芬更不用說,儘管她麗質天生、能言善道,卻置身在藝工隊複雜的環境裡,是否真能出污泥而不染,還是早已成為情場上的老千,並非是我們金門青年能輕易地去碰觸的。況且,彼此只是相識而已,距離相知還在遙遠的深邃裡,李小姐的神經是否太敏感了點。 倘若真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浪漫情事,和李小姐相處的時間是黃鶯加王蘭芬的總和,與數十位女性員工和藝工隊的女性隊員相處的時間也不短,這又該如何解釋呢?前任組長也暗示過,李小姐是不錯的人選,她具備古中國傳統女性的美德,絕對是一個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典型的女性。 長久以來,蒙受她的關懷遠勝彼此間的交集,我似乎是利用她,為我擔負更重大的責任,並沒有在她純潔的心靈裡,投入我的情感,是否要等到有一天她離開我時才感到惋惜?當黃鶯的身影貼近我的心靈時,我竟被她的愛迷昏了頭,始終感覺不出李小姐那份情誼的可貴。如果說有,也只是口頭上的撫慰,工作上的要求,以及三不五時開開玩笑,難道我真是一個寡情薄義的男人? 窗外風聲沙沙作響,室內也有些冷意,在這個大年初一的深夜裡,我躺在老家古厝尾間仔的眠床上,竟然會想起這些比公務還難理的問題。我是自作自受,還是行為有了差池,又有誰能瞭解我此時的心情…… 第十一章 年前的執行,年後的結報,我又投身在繁忙的公務中,儘管忙得不可開交,但往往會有一些料想不到的事來干擾你。 無論我怎麼思、怎麼想,依然想不到副主任的駕駛王班長,會把小徑茶室一名叫鍾美琴的侍應生,帶到組裡來,這也是我承辦福利業務那麼多年來的頭一遭。 辦公室一陣嘩然和騷動,更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驚訝。 王班長帶她在我的辦公桌前停下,把一封電報放在我的桌上。 「鍾美琴她爸爸死了,你快點幫她辦出境,好讓她回去奔喪。」王班長以命令的口吻說。 我沒有說話,忍住一肚子的火氣,以一對不屑的眼光看著他,怎麼可以把侍應生帶進辦公室來,這成什麼體統。倘若要辦出入境,也必須按規定填寫申請書,附照片和工本費,由福利中心轉報來組,經會政四組查無安全顧慮後,方能移請第一處辦理出入境手續。不管是「先電」出境,或送「警總」辦理,都需具備完整的手續,並非只憑一封電報就可以辦理的。 「請你幫幫忙。」鍾美琴見我無回應,竟紅著眼眶,懇求著說。 「鍾小姐,妳的遭遇大家都很同情,但手續必須完整……」我還沒說完,王班長搶著說:「你老小子故意找麻煩是不是,這封電報不是手續是什麼!」 「報告副主任,」我站了起來,故意挖苦他,「如果這封電報叫手續的話,請副主任您來辦辦看。」我話一說完,惹得其他參謀哈哈大笑。
-
您在島上
您在島上。種植童年荒廢閒置的時間 您還記得我們生命空位尚有一畝良田 陽光和水和繁重的煙硝亂世 在那白浪黑水拍岸的土地上找到倖存 直搗越過烽火末梢空洞的冷 您一次又一次嘔啞的吐出扣板機的回響 總是在夢中如同孤雁驚醒而離亂 這是我們共同知道的戰爭默片。靜靜的謝幕 那年。您十五歲。我年長一些 我們口袋縫製有家鄉唇齒叮嚀的香火袋 說是擋住火爆濺射的鮮血記憶心結 時序秋涼。穿越寂寥眼神看見您深陷的浮水容顏 這些年我們分居不同兩兩相異的島嶼邊境 各自在平原脊蕪中求取生活衣食信仰 所有的人生動盪都靠岸停泊。且晾乾歸位 只是我溺水紅塵漂沒的疆土仍有身影殘漬 在盲瞳未知的生死之間遁逃。棲息。苟安 如果我的十字架太重。您又在靜穆的遠方 如果放逐是尋求內在華爍的救贖 在恍惚蔓延的四十年修行煉造中 學習跋涉。學習海岸線防風林一樣堅毅矜持 學習忍受鑿穿胸膛烙印的槍聲清洗 而身披風雨剩一瓢乾涸水域之後 終究可見年輪層層剝光的空茫靈魂 一切如此甜靜。航班每每載著故鄉守護的皈依 回家。回到我們曾經走過的記憶步驟 東北角盪漾的風。譜著未完的歌 軌條砦和夕日照映下的歷史纏身對話 您是否畫過鄉愁裡最深的顏色 一如高行健水墨裡那些不斷逃亡的黑和白 您是否在第一聲落葉的夜晚聽見島上美麗的滄桑音符 他們彷彿背負一場疾疾趕赴轉世的幽靈 您能否閉上眼睛找到多年失蹤的父老行徑 燕尾。歸鳥。以及高粱醺醉後的狂狷昇華。啊。這是詩 這是我們曾經想要尋覓的崩毀和新生 我們在島上相惜也在另一個異域城外築夢 像無數踉蹌的腳踝追趕自己 累了。因為懂得。所以您又選擇踏上這塊土地 重新佈局。這島上還留有您的舊址和遺缺落款 揮筆造境。生命的轉折我們看見老了影子和漂流 如果這是一樁遲來燦爛的過客晚宴 如果這是我們攀爬另一個造訪的故事 如果您還在島上。一切將還原從前
-
《校園札記》民藝遊行
金門縣第十四屆縣運會在二十一日隆重開幕,當天,除了晚上美麗的夜空(如流星雨般)、熱鬧的一連串節目之外,下午的「民藝遊行」,在我看來,也是頗有可看性的,尤其各校、各機關團體的特色盡在其中,隊伍沿著金城街道前行,吸引兩旁觀看民眾的目光,伴著不時閃動的鎂光燈。 縣運會,彈性調整課程,午休下課鐘響,正值下午一時二十分,參加遊行的學生趕往學生活動中心,這了一會兒,開始「化妝」,化妝不只是臉上的,當然也包括全身上下的「行頭」,尤其是歌仔戲的演員們,經過一番裝扮,彷彿真的可以上場演戲了,頭上的假髮、髮飾、帽子,個人專有的衣服、褲子,腳上的鞋子,當然還有手上的武器、道具,他們只是三、四、五、六年級的學生,表演的戲碼是「白蛇傳」,他們分飾裡頭的各種角色,這樣別出心裁的打扮穿梭在大街小巷,真的得到了不少讚嘆聲! 陳為仕師父、陳師母自從化妝開始,全程參與,上了年紀的他們折騰了「半天」,直到開幕煙火放完才開始休息。學校的老師、阿姨幫忙在小朋友臉上仔細彩妝,雖然一些小朋友並不習慣在臉上作畫,不時跑去照鏡子,但化妝後的他們,果真「美」多了。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出校門前全體師生先來個「大合照」,包括鑼鼓陣、歌仔戲雙方人馬,我們真的是「慎重其事」哦! 「古時候沒有人戴眼鏡的啦!」飾演「許仙」的學生一直記得師母這麼說,時而得摘下眼鏡,「白蛇」因為穿「白」衣服在金門傳統習俗上而言不太好而改了顏色,青蛇則是一把漂亮的紙傘隨身攜帶著;我們那小「法海和尚」頗有架式的,但是卻被觀眾認成是「濟公」、「土地公」,而他自己倒是挺在意的呢!加上了一些可愛的配角,整個場面更形熱鬧不少。 下午三時三十分,所有隊伍陸續集合在金門高中前的廣場,但那時的日照仍強,時間延後,我們暫時移至高中校園內休息,各種角色先來留下「到此一遊」的證據。三時五十分左右,大家集合,整裝出發,遊行去,一隊接著一隊走,路線是先從金門高中榕樹下,右轉入街道,直行經貞節牌坊,走東門菜市場,右轉南門到縣運動場。各個隊伍各有特色,沿途民眾或自動停下車、或推開家門、迨門在街道兩旁觀看,時而指指點點,時而開懷大笑,看來大家都頗有斬獲的吧! 掌牌、掌旗、機關首長、遊行隊伍、照料人員,迎面而來的風不小,即使大家揮汗如雨,也都賣命演出。童子軍、旗舞、扯鈴、鑼鼓陣、歌仔戲、樂儀隊、鼓號樂隊、大芋頭、單輪車、啦啦隊、舞龍舞獅,還有「長老」呢!難怪整個隊伍自頭至尾挺長的,圍觀的人群也該一飽眼福、耳福了吧!「戲裡、戲外」見到認識的人,大家高興的揮揮手,真有意思! 隊伍在金城國中前的籃球場集合,所有「陣頭」暫時停下,小朋友則想快速的恢復原有的面貌,輕鬆輕鬆,當然只能脫掉一些些,因為六時的「運動員進場」還得「全副武裝」上場。休息當下,因為扯鈴就在隔壁,我笑稱「如果『許仙』來扯鈴,那該有多好玩啊!」沒想到,「許仙」還真的愛扯鈴呢!後來啊他們穿著古裝去找吉祥物「唐馬」玩,跟著搶看「陳詩欣」,又成了有趣的畫面。 由於隊伍漫長,大家的步伐不一,時而得停下來等等後頭的隊伍,而因為天氣熱,出發前猛灌水的他們,在遊行途中,急找廁所倒成了有趣的插曲。記者朋友手中的相機在每個定點捕捉可貴、有意思的鏡頭,而這一刻遊行的所有大小朋友都成了「主角」。
-
《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讓我端詳最久的則是開瑄國小的「浯島風光」,在碉堡的廢墟上,有稻草做成的稻草人,有耕具,有犁牛,或者在耕田或者在農閒時,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與人下棋,談天,展現了一幅充滿田野風光、浯島風情的悠閒畫面。只有在金門,才能如此享受田野的風,田野的日光,原野的悠閒,我在此作品前駐足良久,回憶著童年回憶著祖先回憶著遠古的歲月,這樣的與人無爭自給自足自得其樂,人類的生活應該是這樣子的啊,權力啊慾望啊領土的紛爭啊,是哪個時代哪個空間啃噬了人的心左右了人的一舉一動,這樣污穢的事情為什麼會留存在地球上呢!如今似乎很難剷除掉了,只有在真正的藝術裡面,它才沒有辦法生存吧!對著這樣悠閒的作品,我居然有愴然欲泣的衝動! 有視覺有聽覺,讓人只能心無旁騖的凝視凝聽的作品是賢庵國小的「碉堡上的陶聲與堡壁的懸魚」作品(作品名稱似乎太長,可以簡單的稱做「陶聲懸魚」,或是「叮叮噹噹報和平」,好像又有點土,反正參觀者可盡量發揮想像力)。金門風大,陶聲更顯清脆悅耳,魚在空中游,鈴在風中響,叮叮噹噹的陶鈴聲是比轟隆轟隆的砲火聲令人喜歡的,鈴聲祈求著和平,陶魚象徵著自由,希望在這廢棄的碉堡中,這樣的祈求能上達天聽。 其實,在兒童藝術展區,各個國小各有特色,如金沙國小的「酒瓶裝一句話」,利用廢棄的高粱酒瓶,裝載著小朋友對和平的期望,對戰爭的厭惡,一堆童言童語在壁上站立著,在空中飛舞著;述美國小的「幻蝶重生」,鮮豔無比的蝴蝶在碉堡上飛舞著,蝴蝶代表春天與希望,希望金門的田野能夠總是百花盛開百蝶飛舞,有一群的孩童與之無憂的遊戲::::每次看兒童作品,總有一種將遇見未來大師的預感,這樣隆重的碉堡藝術展,能夠加上兒童的創作,是很棒的,這算是他們踏上國際的第一步吧,希望有幸能夠參與參展的小朋友,能走得更遠,走出金門,走入國際,把金門帶向國際。 在長寮B區逛了約一個小時,除了我和朋友,及兩個來巡邏的警察,看不到任何人,或許是天色已暗,或許是風太大,或許是這裡的路未鋪好,臨走前一瞥,有不捨也有蒼茫,想想碉堡藝術展已近一個月,有些作品因為日曬風吹雨淋,已經褪了色,或移了位置,應該是要有更完善的管理,其實,大部分的作品是不適合放在外面的,如敝校的作品,那時小朋友和指導老師花了很多時間籌畫設計,在學校初完成栩栩如生的金門風光,現在已歷經滄桑,褪色移位,非常可惜。我想,這次碉堡藝術要保存的,不應只是大師們的作品,小孩的東西也同樣重要,不只為記錄,為永續經營,也是為尊重。 五、南山排陣地 這裡參展的作品算是最多的,共有六位藝術家的足跡。我想,仍然是按照我參觀的路線前進。 在中山教室中,矗立著劉小東的十八羅漢像,由九位大陸軍人和九位金門軍人組成,與真人同等大小的油畫,栩栩如生,十八張油畫兩兩成對:一位金門軍人一位大陸軍人。其中更有一組兩位兩岸的軍人像極了兄弟,十八個人若沒有上面各人自簽的姓名及祖籍,你是很難分辨哪位是大陸人哪位是金門人,或許在某些畫作中,粗獷的臉龐中現出一點大陸的野性,文質彬彬裡透露出一絲金門與台灣讀書人的氣質,除此之外,在圖畫中的人已泯去了兩岸的距離,在這十八個人面前,忽覺發動戰爭者的殘忍,同是炎黃子孫呀,這些人這麼年輕,幾十年前戰爭中死去的軍人也一樣年少呀,在閉目前,他們發出的嘆息有多少年少未遂的夢呀!是多少未及擁抱的親情呢!戰爭如此可怕,為何現在仍有人那麼輕意的想用嘴巴挑撥戰爭的火苗?死去的孤魂啊,仍給這些人一些警告嗎?這十八羅漢,能遏止戰爭嗎? 在彈藥庫中,播放著銀波的兩件錄影作品「飛啊!飛啊!/融合」。一件是運動員穿著西裝踢皮球,一件是一群有名的藝術家聚在一起喝酒划拳的畫面,戲謔了當代人荒謬的生存狀況。觀看裡面的兩件作品,因在文化局已見過,倒未花多少時間,且碉堡內空氣不流通,真不適合觀賞。 (八之三)
-
兒時的收藏品
八、銅幣:這裡所稱的銅幣,是指清朝與民初的銅幣,大小與現今的五十元硬幣相仿,清朝的銅幣,正面中間皆以龍紋為圖案,外圈為皇帝年號(如光緒年造)及英文,背面中間為大清銅幣四字,中心為鑄造省分的簡稱(如鄂、川、吉、直、湘),外圈為戶部或天干地支、或滿文及面額(如當制錢十文),另外還有其他式樣,只是在設計上稍作變化,在此不另介紹。 民初的銅幣,我只見過三種,其中一種是正面中間交叉兩面旗,右邊是五色旗,左邊是十八黃星旗,外圈上面是中華民國,下面是開國紀念幣,背面中間是麥穗及面額十文,外圈為THE REPUBLIC OF CHINA及TEN CASH;另一種正面改為兩面交叉的五色旗,背面有鑄造省分;還有一種是正面為十八黃星徽,背面略作變化,與前者相去無幾。 這些銅幣在我讀國小時,真是多到不計其數,每人拿出來玩的時候都是一大把,當年也不懂這些都是古董,都是文化的瑰寶,只是把它當作賭具,反正輸光了,一塊錢可以買十枚,當年也不知珍惜愛護,每在擲銅幣時,已把銅幣擲得「面目全非」,更慘的是我們還拿鐵鎚把它鎚得四周變形,如今思之,真是愚蠢至極,後來到我讀高年級時,這些平日讓大家玩得興高采烈的銅幣,竟在短期之間消失殆盡,等到我懂得收藏時,早已不知去向,後來聽說是被一些識貨的人收購一空,實在悔之莫及。 九、人仔標:人仔標是用薄的硬紙板印製而成,大都是圓形的,後來也有方形的,上面印上人物畫像,或是動物圖案,四周還有印上撲克牌、生肖、象棋、猜拳的標誌,種類繁多,我們除了收藏之外,也是當年的賭具,拍人仔標,相信很多人都曾玩過,至於玩法則不在此贅述。 十、蝴蝶標本:家鄉蝴蝶,種類不少,暑假一到,庭前屋後常見牠們展著翅膀,翩翩飛舞,穿梭花間,體型有大有小,色彩有的暗淡、有的艷麗,有些飛行敏捷,有些速度緩慢,然而精緻微妙的花紋,總是吸引著我,就讀國小時,我們曾用土法製作標本,也就是把抓來的蝴蝶,活生生地用書壓扁,即成為我們的收藏品,如今回顧,實在殘忍,毫無愛心可言,當年都不知其名,近日查書,好像鳳蝶、粉蝶、蛺蝶科的都有,然而卻都保存不了多久即予丟棄,還是不要「殺生」為妙,供人觀賞較妥。 十一、樹葉標本:金門樹木,到處都有,就地取葉,易如反掌,這些樹葉,在形狀上,像扇子、像刀劍、像顆心;在葉緣上,像齒輪、像流線、像海浪;有厚有薄,有大有小,千姿百態,千變萬化,記得當年,有些女生經常摘下各種不同的樹葉,壓在書內,時日一久,樹葉枯乾,即成收藏的標本,至於這些樹葉的名目類科,無人知曉,只是純粹收藏,好玩而已。 十二、蠟製模型:就讀國小時,鄉下尚無水電,夜間皆以蠟燭或油燈照明,我們經常搜集許多殘餘蠟淚,集中放置在便當盒或空罐器內,加溫融化,而後趁熱急速放入一個水深約二十公分的盆內,由於蠟油的比重輕於水,這些蠟油遇水之後,便會浮上水面,並且瞬間漸次凝固,而成一個不規則的模型,有些像山崖、有些似山洞、有些可隨心所想,什麼都像,若連盒子一起觀賞,又像是一艘樓船,擺設起來,奇山異景,有模有樣,真像是一些天造地設,自然而然的藝術品,神遊其中,樂趣無窮。 十三、貝殼:國小時期,金門海灘仍處軍事管制,尚未開放,所以貝殼的來源,通常取自門口埕的那堆白沙,我們一群小孩,經常利用這堆白沙,挖山洞、築城堡,發現沙堆裡面摻雜許許多多的小貝殼,印象中最多的是長海螄螺、扁車輪螺、文蛤和海扇蛤的外殼,一直到某一天,父親不知從那裡受訓回來,帶回幾個色澤美麗的鳳螺,比起我原本收集的,好看甚多,我的小貝殼完全黯然失色,從此更激起我收集貝殼的興致。 十四、鈕釦:在物質缺乏的年代,對待衣服相當珍惜,破了就補,補了再穿,穿補的衣服可說比比皆是,習以為常,即使這件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不能再穿了,還要將鈕釦一一剪下,遂成一股收藏的風氣,鈕釦五顏六色,形形色色,亦頗可觀,然而收藏者以女生居多。 十五、其他:上述幾種收藏品,在式樣圖案上,變化多端,令人有收藏的樂趣與動力,此外,孩童時期我們也收藏一些較無變化的物品,如彈珠、橡皮筋等,甚至還有人收集冰棒的木片、篾腳香(香腳),真是不可思議。 收集物品,往往受時空的限制,因時因地而制宜,換言之,處在民國四、五十年代的金門,以當年來收集這些東西,可說輕而易舉,唾手可得,如今,這些物品已將成「骨董」,當年收集的物品,大都丟棄,僅留一些破舊的郵票,不全的愛國獎券和泡泡糖畫片,及少許的銅幣,這些收藏品,經常會帶我走入時光隧道,喚起我兒時的甜蜜回憶。 (下)
-
《金門囝仔懷想曲》豆油攪番薯
看到報上有篇關於「豬油伴飯」的文章,大意是說「豬油伴飯」是台灣四、五年級生的共同記憶:::看完文章我竟搜尋不到關於「豬油伴飯」的味蕾記憶::::噢!小時候連要吃全米飯都不常有機會,都得等到特殊的節慶或「做忌」,阿嬤會煮上一小鍋白飯拜拜,而往往拜拜後會再把它倒入地瓜(簽)湯裡變成地瓜稀飯。至於「豬油伴飯」,看都沒看過!不過「豆油攪番薯(醬油拌番薯)」的記憶倒是印象深刻。 記得那天和愛哭弟放學回來才入家門就嚷著腹肚么,阿嬤煮著晚餐;所謂的晚餐不是番薯稀飯就是番薯簽稀飯,再不就是玉米糊稀飯,沒得選擇更沒什好期待的。大灶上的鍋蓋被滾起的水氣震得咕咕響,鍋沿起了好多白泡沬,阿嬤說吊籃裡有「粿乾」,愛哭弟嘟著嘴說每次都是粿乾,不死心的掀桌罩、翻菜舖都找不到其他可以吃的,竟耍賴的哭了。阿嬤沒輒只得拿了碗公來從鍋裡撈起了幾塊番薯塊放在碗裡,又倒了些豆油(醬油)用筷子攪了攪,一碗香味四溢的「豆油攪番薯」就完成了。 我和愛哭弟跨坐在門檻上合著吃那一碗「豆油攪番薯」,豆油的鹹香熱呼熱呼直衝鼻頭,番薯的鬆軟甘甜軟呼軟呼滿含嘴巴,連小黃也湊過來聞聞嗅嗅對我們猛搖尾巴,愛哭弟「賞」了牠一塊番薯塊,牠卻舔了舔又停下來看著我們;喔!我想起阿公說的「狗不吃燒(狗是不吃燙的食物的)」。 吃著吃著,我和愛哭弟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大碗公的「豆油攪番薯」。愛哭弟吮了吮筷子又舔了舔碗底,心滿意足的用筷子敲著碗公唱著「哥哥爸爸真偉大,名譽在我家::::」唱得連我也一時「技癢」,跟著拿了雙筷子來加入:::「汝這兩個囝仔真是『么飽吵』,甲汝講嘸通用筷子敲碗是講不聽是不是?」阿嬤拿著一根高粱稈子要來打人了;阿嬤說用筷子敲碗將來會變成乞丐,因為只有乞丐才會用筷子敲碗來討食,這是很犯忌諱的。阿嬤的腳是「解放」過的小腳,根本追打不到我們,況且我們沒見過乞丐是啥模樣,很「樂意」變裝成乞丐來玩一玩的。後來阿嬤威脅等阿爸回來要告訴阿爸,我們倆才乖乖閉嘴。 家裡那隻大公雞這時抖著牠發亮的綠毛尾巴走到院子來,先是側頭「張望」了一下才略帶猶豫似地啄了一口小黃不吃的番薯塊,又抬頭張望了一下,看我們沒有驅趕牠的意思便大剌剌地吃起來,還引來另兩隻母雞也加入了。 「我們老師說公雞的羽毛做毽子最漂亮」「我要最長的那根」:::大人們說的「吃飽敖變怪」(吃飽了就會想搗蛋作怪)指的就是我和愛哭弟這種「日逍囝仔」;我們決定向大公雞「討」幾根羽毛來做毽子。 愛哭弟和我前後「包抄」直撲向公雞,可是大公雞可不是「省油的雞」,愛哭弟跌了個狗吃屎,小黃在旁「義憤填膺」的「代主出征」,可是小黃根本是隻「膽小狗英雄」只敢齜牙咧嘴吠叫虛張聲勢而已;小黃汪汪叫公雞母雞飛又跳,一不小心小黃踢著了放在門檻上的空碗公,匡啷!碗公應聲而破,愛哭弟一個踉蹌跌下剛好磕上去,正中上嘴唇,血汩汩的流了一嘴,我嚇得尖聲大叫:「阿嬤,緊來救命唷!」阿嬤原本以為我們又吵嘴要她來做「公親」便慢條斯理的走出來,結果一看到愛哭弟哭得一臉一嘴的血差點昏了:「夭壽,歹失德,這是要怎樣才好!」阿爸和阿母都不在家阿嬤也慌了,幸好這時鄰家的振芳伯經過,趕忙抱起愛哭弟跑到村子裡駐軍處的「衛生排」,「衛生排」的醫官叔叔幫愛哭弟縫了五針,回來時愛哭弟的嘴巴腫得跟豬八戒一樣大。 那晚:用筷子敲碗、打破碗公、害弟弟受傷這幾大「罪狀」讓我被修理得很慘;愛哭弟也哭了一整晚,因為阿母說他以後會跟「缺嘴伯仔」一樣(「缺嘴伯仔」是村子裡一位患唇顎裂的長輩,他很喜歡作弄小孩子,小孩子們通常聞其名就色變)。 愛哭弟因禍得福,只要他說要吃「豆油攪番薯」阿嬤都會弄給他吃;到「衛生排」換藥還可以拿到醫官叔叔送的糖果,我都只能巴巴的央他分我吃一口,「受傷真好!」我在心裡「羨慕」著。醫官叔叔要他不可以再咧嘴哭不可以碰到水,要不嘴巴以後會留疤,愛哭弟真的「乖甲哪狗」(像狗一樣馴服)的緊抿著嘴巴,那一陣子是愛哭弟唯一「不愛哭」的時期了。 現在愛哭弟上唇那差點讓他變「缺嘴」的細疤不仔細看還看不大出,「豆油攪番薯」那香甜鬆軟的甘美滋味塵封多年,今日卻輕易地從記憶裡被勾起且鮮明如昨;噢!好想現在就吃到「豆油攪番薯」哦!請阿母從金門幫我寄番薯來太「粗本」也太「緩不濟急」了,我得趁市場收市前去找找有沒有番薯可買;今天,我要回到我的童年裡吃「豆油攪番薯」喲!
-
日落馬山
「各人的觀點不同,」我坦誠地說:「總認為自己的作品尚未達到應有的水準。」 「過分自謙,便是虛偽,」她淡淡地笑笑,「誰不曉得你很有學問。」 「我看妳是吃了王蘭芬的口水。」我笑著說。 「王蘭芬的口水,或許只有一個人才能吃到。」 「誰?」 「那麼簡單的問題,用膝蓋想也可以想出來,還用得著問嗎?」 「天才兒童!」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大年初一難得來到貴村,兩位主人卻跑到一旁說悄悄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張素霞指著我們高聲地說,卻也不忘來點柔性的,「剛才那首詩唸起來還蠻有韻味的,想不到詩人透過他的筆,竟能把這個聚落,詮釋得那麼完美。」 「這就是詩人厲害的地方,」楊玲翠附和著說:「尤其『網加追,抓加令/掘土蚓,灌土猴/嘛捉蟋蟀來相咬』,更是我們童年的記憶。」 「詩本身的意境是很深奧的,剛才雖然有人唸給我們聽,讓我們意會到整個聚落的原始風貌,如果有一天能請出這首詩的原作者,讓他親自來為我們朗誦和解說,那不知有多美。」李小姐滿佈著笑容,並用一對期望的眼神看著我說。 「這也沒什麼啦,它只是讓我們更深一層地去瞭解整個村落的歷史風貌,不要把那位不入流的詩人想像得那麼偉大。」我不在乎地說。 張素霞和楊玲翠睜大眼睛看著我,或許是看我用辭太尖銳,怎麼能用這種字眼來批評詩人,李小姐雖然知道內情,但並沒有出聲。 「好啦,我們也該回去了,」李小姐對著她們說:「可別耽誤人家上馬山,要不然那就罪過了。」 「廢話少說,」我有點兒生氣,一整天的時間明明都被她們佔光,現在還要用這種語氣激我。但我依然以笑臉相對,「黃鶯在小金門,馬山早已日落,現在鐵定是上不去了,如果妳們不嫌棄的話,在我家吃晚飯再走。」 「明年再來吧,」張素霞笑著說:「到時下廚烹飪的,說不定就是阿麗了。」 「張素霞,妳最好閉嘴,不要愈說愈離譜。」李小姐提出警告,「這個地方不是想來就能來得了,想嫁就有人要的。不信妳倆試試看,看看有誰願意娶妳們?」 「只要有人願意娶妳就好,」楊玲翠挖苦她說:「妳就省省力氣,不必替古人擔憂。」 在她們的嘻笑聲中,度過此生最浪漫的年初一,是得、是失,對我來說已無關緊要。唯一讓我感嘆的是那無情的冬陽,已滑過蒼鬱的木麻黃樹梢,緩緩地往西移動,夜的情愫勢必很快降臨人間。 張素霞與楊玲翠雖然是基於一番好意,但這種撮合方式似乎有些膚淺,為了李小姐的自尊,我始終不願做任何無謂的辯白。然而,從李小姐的言談中,隱隱約約地浮現出許多令人難解的問題,王蘭芬和黃鶯更是她消遣我的藉口。她是基於什麼理由呢?是同事間相互關懷,還是男女間的微妙因素,無論是什麼理由,我那有本事周旋在三位女子之間。
-
元極舞
晚飯後的夜晚星空, 看著陸陸續續的婦女們, 散著小步伐,甩動著雙手 前往浯江北堤路既定的位置, 一如往常 聽著收音機播放的音樂, 音樂的共鳴,溫柔於耳, 輕鬆、舒適、自然 隨著節奏, 舞出體態的姿勢美, 更舞出了健康、幸福、快樂。 元極舞蹈 不論男女老少,皆可運動 讓我們心靈與舞蹈繫在一塊, 動動筋骨兒, 暢快身心。
-
《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真是寂寞的戲啊!」這是我看了曾力的「武戲」之後的感想,兩個穿著打扮相似的人一直在打鬥,沒有語言,沒有笑容,沒有任何情感交流,偶爾幾個穿場的人出現,一樣是武打動作,乒乒乓乓鏗鏗鏘鏘的打鬥與武器撞擊聲,在這幾乎是密閉的空間裡顯得更刺耳,加上流動緩慢的空氣帶不走難聞的氣味,我並未在碉堡裡看完武戲,沒辦法待太久,彷彿待的久一點,就會見到屍橫遍野的景象。 走了一段石子路,就是蔡明亮的「花凋」,遠遠的就見到碉堡上有幾朵鮮豔奪目比人頭還巨大的花,對照於「花凋」主人翁川嫦的早凋,這些人工花似乎是永不凋謝的,這難道是蔡導演悲哀的諷刺手法嗎。 裡面的兩位解說員倒是親切,先讓我們體驗親身走走放置在碉堡中狹長的舞台,碉堡內的光線是昏暗的,你必須小心行走以免跌下舞台,或撞到牆壁上的釘子,收音機正遠遠轉述著「花凋」的故事,牆上排列著數不清的高跟鞋子,那是川嫦死前幾天她節儉的媽媽買給她的,她曾高興的哼說:「這樣質料好的鞋子,或許可以穿個兩三年呢!」(當然,原句不是這樣,是「這種皮看上去倒很牢,總可以穿兩三年呢。」這是我自己模擬當時的情境寫的,所謂「哼」是因為她真的生病夠久了,這是表示她的有氣無力的狀態)張愛玲卻筆鋒一轉「她死在三星期後。」留下無限噓歔。這些鞋子或許是蔡明亮導演為川嫦設置的祭品,「因為她喜歡,所以多買一些給她,希望她在陰間可以走得更順遂。」當然,這都是我無邊無際的想像(在此順便一提或鄭重宣布,等一下對於任何碉堡藝術的評論或感想,都是我個人的解讀,我想,藝術一完成,就不再屬於原先的創作者了,它是更親近於欣賞者的,每個欣賞者都可以賦予它另一個嶄新的生命,是另一個創作者。這是藝術欣賞的態度,也是我狂傲的想法。)再看看牆上高懸的一襲粗糙且非常長的白色衣服,那是川嫦的,這件衣服也是件悲哀,因為她上有幾個如花似玉的姊姊,所以,她的衣服都是姊姊們穿過的,她沒有辦法選擇她的衣服,就如她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我忽然有如她的感歎,那一天應該來看看這些演員如何在狹小的碉堡內詮釋「花凋」這齣戲的。 碉堡內牆壁上捆著一堆紗布,解說員說那是為包紮戰爭的傷口,歷史的傷痕的,地上幾個小坑洞中則點著蠟燭,是祈禱世界和平,希望不再有戰爭,凝視遠方的蔣公銅像,像有一些話想說。物是人非,只剩幾許蒼茫。 另一間房間則播著蔡明亮先生得獎的影片「河流」,因為片長約兩個小時,所以解說員說看完的人還不到十個,但對於這種缺少娛樂性、較無趣的藝術電影,我倒是很感興趣,可是因為已經要關館了,我想,下次撥個較長的時間再來看,解說員還打趣的說:「要帶包爆米花哦!」真是,工作不忘娛樂。 四、長寮B區兒童藝術展 五點多了,只能跑去沒有時間限制的兒童展區參觀,偌大的沙地上,幾十個孤獨的碉堡孤單的站著,還好,有這些兒童作品伴著它們,或許可減少幾許他們多年的滄桑。 兒童的想像力是豐富多了,雖然,這些作品是以學校老師主導,但稚趣的意味,樸實的手法,仍可見出很多孩童的手跡。最具震撼力的當然是金湖國小的「烽火記憶」,偌大的碉堡外,布滿用衣服填充成的屍體,如果加點想像力,把時間倒回到三十八年的古寧頭大捷或四十七年的八二三戰役,或近代金門史上任何一次戰爭,悲哀的情緒將隨著曠野的風刮絮著你的身體,如果再想想裡面躺著或許是你的親人,滾燙的淚也將如頓起的風沙吹進你的眼睛,這是座顫人情緒的碉堡。我最喜歡的則是多年國小的「重生、叢生」,其實,它的構想很簡單,使用荊棘鐵刺做成藤蔓及玫瑰,把戰車和碉堡攀繞起來,象徵犧牲也象徵和平。昔日的碉堡今日綻放盛開玫瑰,昔日的傷痛是可以化作今日再出發的勇氣,躺在地上的木材經過刻刀的刻畫是可以成為廟堂供人膜拜的佛祖,黑不隆咚的木炭經過高溫高壓的淬煉更可成為耀眼鑽石,而對於歷史對金門開的玩笑我們可以自憐,也可以化做自傲的暖身,只要我們能夠自立自強,天助自助者。 (八之二)
-
兒時的收藏品
大多數的人都有收集物品的嗜好,或者說,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收集一些自己喜愛的東西;從收藏者的態度來看,有人積極搜羅、刻意追求,有人則順其自然,可有可無;從性質來看,有人純屬興趣,有人則為了增值;從項目來看,種類繁多,難以估計。從大家都熟悉的郵票、火柴盒、書籤等,到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可說任何物品,無不收藏,試看近日一則報導,有一外國人,竟以收集臭襪子為樂,目前已收集滿屋,懸掛四壁,甚至有人當場脫下送他;還有更離譜的另類收藏,三不五時就會報導一位拾得滿屋垃圾的收藏者,經鄰居舉發才揭曉,在此繽紛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我常認為,收集物品是一種正當的嗜好,也是一種很有意義的休閒活動,可以怡情養性,豐富人生,自幼我就已養成,在此願將我在國小階段以及當年同學普遍都有的收藏品,提出來與同輩好友一起回味。 一、泡泡糖畫片:當年指白雪公主泡泡糖,由華懋化學企業有限公司出產,標榜「泡大且響,全國聞名」「潔齒除垢,永保健康」「旅行良伴,兒童恩物」「清涼解暑,止渴生津」,將泡泡糖裝在一小紙盒內,內附一張古人畫像,長寬各約為六與四公分,畫片分為三國誌、西遊記、封神榜三組,每組一百張,每張背面為人物簡介及編號,該家公司真有生意頭腦,只要收集同組連號一百張或以下之畫片,依次可以換取腳踏車、收音機、洋娃娃、自來水筆:::等贈品;後來又有一家中華化學實業公司,生產了牛博士泡泡糖、口香糖及口香粒,內附一張同尺寸的畫片,主題改為民間故事,亦可換取精美贈品。這在當年物資缺乏的年代,的確具有無比的誘惑力,無怪乎大家踴躍購買,目標不在泡泡糖,而在畫片,而是希望早日湊齊一百號,然而談何容易,廠商早有規劃,其中幾張發行量極少,讓購買者無不向隅,我也是其中之一,雖然花了不少錢購買,也花了不少時間交換,仍是枉然,從未得獎,迄今我仍保存了為數不少的畫片,畢竟這些都是兒時費盡苦心搜購得來,實在不捨就此丟棄,就當是此生早期的收藏品。 二、愛國獎券:愛國獎券第一期由台灣銀行於民國三十九年發行,當時我尚未出生,一直到我懂事後,發覺父親平日所買的獎券頗有特色,每期圖案都是費盡巧思、精心設計的,因此,也萌生收藏的念頭,早期的獎券都是父親對獎過後給我的,後來有些是撿來的,一直到民國六十年初,我才整理成冊,浮貼四角,依期別的序號貼成兩本,由於缺漏甚多,毫不齊全,實為美中不足。不過,無事翻閱,可以欣賞其中無窮的寶藏,就如一本涵蓋美工設計、歷史故事、地理風光、古代文物、節慶紀念、現代生活的百科全書,真是一舉數得。 三、郵票:幼兒時期,即受父親的影響,父親將他收集的郵票,浮貼在一本精美的小冊上,休閒時便拿出來翻閱欣賞,無形中引起了我集郵的動機,國小時,我的郵票大都是從信封剪下的,有些是與同學交換,拼拼湊湊,偶而成套,待我稍大之後,父親送我第一本集郵簿,還是紅色絨布封面,我簡直是欣喜若狂,愛不釋手。 四、糖仔紙:糖仔紙是糖果的包裝紙,即玻璃紙印上彩色的圖案,也忘了是那一年,發現糖果紙設計精美,而且同一圖案卻有不同的顏色,頗似郵票,可以分門別類,組合成套,因此,同學之中,收集者也不乏其人,我們搜集的來源,不外是買來撿來或交換,處理的方式是先將糖果紙浸水,一則洗淨紙上的糖分,二則將縐紋消除,而後晾乾壓平,即成一張近乎全新的糖果紙,我曾浮貼成冊,無事欣賞,別有滋味,今已棄之久矣,僅能腦中回憶。 五、香煙紙:現代的香煙,大都用紙盒包裝,然而早期的香煙,只用包裝紙,將包裝紙攤開,夾在書中壓平,即可收藏,種類也不少,那天拜讀謝輝煌先生「吸煙也克難」的大作後,才讓我想起了昔日那些廠牌的名稱─雙喜、七七、新樂園、中興,後來又有寶島、總統、長壽等廠牌,由於我沒抽煙,故而記憶不深,雖然父親有抽,但父親只抽其中一、二種品牌,所以香煙紙大都是撿來的。 六、瓶蓋子:兒時叫「矸塞」,是指玻璃瓶的蓋子,主要的是酒瓶蓋,其他還有醬油、醋、汽水、藥水瓶的瓶蓋,雖然種類不同,但瓶蓋的形狀大小卻是一致,依其商品而有不同的圖案設計,收集起來,頗有趣味,我搜集的對象,亦甚講究,必須沒有凹陷和掉漆,瑕疵品往往被我逐一淘汰,然而瓶蓋是鐵製的,保存不了多久便會生鏽,早就在我上國中後,便陸續丟棄了。 七、中秋月餅紙:以前的中秋月餅,每個上面都會放置一張設計精美的圓形餅紙,大小與月餅相仿,依其品牌口味而設計不同的圖案,同學們爭相搜集,有人張貼成冊,也有人以盒子裝置,每在中秋時節,同學都會不約而同地帶來學校,一起欣賞,彼此交換,互通有無,無形中增添了同學情誼與生活樂趣。 (上)
-
《金門人在廈門》到廈門買房子
「剛走一批,又來一批,全是旅遊兼看房。我們售樓處快成了觀光點啦。」面對近來金門人爭相渡海前來廈門買房的情景,一些樓盤的銷售小姐掩不住的喜悅。 自從金門和廈門的通航以來,迤邐的人潮讓宛如組合屋般的水頭碼頭候船室益形狹窄,金門地方小,常住居民也不多,但多的是收入穩定的軍公教,更多的是存摺裡的閒錢,加以位處兩岸最便利的位置,金門人不意外的興起了前往廈門購房的熱潮。 說到金門人在廈門的購房熱,最早約在十多年前,那時候交通不便,鄉親們想到廈門一趟,必需經過台金、台港(澳)、港(澳)航程的折騰,一趟旅程下來最少也得花上一整天,單是耗在機場的轉機時間,就不少於四小時,對比如今的兩個鐘頭之內搞定,較以往一成的旅費支出,身為金門人何其幸運,可以如此得天獨厚! 那時金門人光顧的大多是金門鄉親投資的樓盤或代銷房產,在人不親土親的意識下,成交率極高,也逐漸成了「抱團」投資的型態,「抱團」是大陸的用詞,意指以團體參與的形式做類同標的物的投資。金門購房團的做法一般是旅遊兼買房,看到那買到那,不過多數還是以廈門附近的房產為主,其他的地點則會考慮交通不便、生活環境差異等因素,多所躊躇!見證於今日金門小三通的地便,我們不得不佩服金門鄉親們的眼光! 十年前的廈門,和一些海滄的處女地差不多,到處是灰暗的小土丘、破落的竹編頂土角屋,但四處看得到林立的工地,飛揚的塵土,一派新興的建設景象。那時在新開發區(廈門市的幾何中心,約在江頭附近)一般的商品房(公寓)的單價約為每平方米二千伍佰元人民幣,現在則約為四仟伍佰元,商舖的單價約為商品房的二至五倍不等;說漲幅大,比起同是開發口岸的上海浦東十年內百倍以上的漲幅,可是小巫見大巫,廈門房市的投資報酬率未如投資者當初的預期,倒是有種說法:大肅貪,阻礙了廈門的發展! 說到大肅貪,所有的廈門人都知道是當初辦得險些「動搖國本」的「遠華案」,「遠華案」的傳奇在一個只會簽自己名字的賴某,有辦法收買廈門大大小小的官員,而他主要的圖利方式便是「走私」,從食用油、石油、車輛、物料、機器設備等,無所不做,投資更遍及房屋地產、觀光旅遊、食品生化、休閒娛樂等行業,絕的是賴某還打造了所謂的「紅樓」,收買政商,裡頭是官商雲集,酒色財氣備齊,而且還分招待等級,鼓勵眾家兄弟奮勇圖「貪」。一位的哥(計程車司機)形容,那時廈門的工商昌旺,夜生活糜爛,一擲千金的大爺比比皆是,的哥每月的收入是現在數十倍,那才叫個「紅火」!因為官商交互謀利,所以發展迅速,投資興旺;因為肅殺淨貪,所以保守躊躇,畏途觀望,這也真是有些始料未及! 很多人都知道在大陸買房子是買年限的,商住區一般是七十年,工業區是五十年,年限可是從投資立案後就起算,所以到你入住時已過了三、五年那是常事。購房的交易風險不算大,因為他們沒有我公告價、市價、成交價之類的差價並存,他們只有一種成交價,而且付出去的銀子都有正式的發票,過戶也要經國家公證人監證,公共空間也有物業公司專職管理,所以在廈門買房子除了備好銀子、出生紙(身份證明文件,如:護照、台胞證、身分證),其他的就不用操煩了,當然交屋以後,還要考慮裝修,廈門一般賣的是「毛胚房」,就是家徒四壁,連地磚、粉刷、衛浴設備都沒有的房子,說是看個人喜好可以做個性化的裝修,一般「中檔」的水準三十坪空間約在八至十萬元人民幣左右,也有業主推出「精裝房」,就是一般我們在台灣、金門買房的型態,會有一些基礎的裝修和設施,會稍貴些,但你只要購置傢俱就可遷居入伙了! 現今金門鄉親在廈門置產的目的,大部分都是自住,寧可平時空著,委託物業看管,也沒人轉賣或出租。平常,乘船過來,先住幾天,轉去其他地方遊玩,折回來又住幾天,抵算一下住旅館的費用,倒也上算,何況還有很多人是打著退休後,遷居廈門養老的主意,一套一、兩佰萬台幣的住房,尚不足對「善於存錢」的金門人造成負擔。另外金門人購房的「抱團」的型態仍十分明顯,據了解,金嶺花園有兩佰多套住房、商場的業主是金門人的,約佔總數的七成,在江頭台灣街、彩虹花園、禾祥西路置產的金門人也不少,人不親土親,他鄉遇故知,鄰里相聞的景況,在金門人群聚的小區(社區)裡,十分平常。 廈門是大陸知名的花園城市,也是治安相對好的經濟特區,加以交通便利、房價便宜、大陸經濟增長快速的誘因,廈門房市相對的擁有絕佳的保值性,在「溫州炒房團」炒遍中國無敵手風潮的引領下,不定那天金門人也能發展出一套新興的投資模式,為民間游資找到出口,為金門死寂的房市再造春天!
-
《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一、遲了 朋友電話中說有個讀書會領導人進階班的活動,要不要來參加,我懶懶的哼說只想待在家裡。他說是他負責主辦的就捧個場吧,再說很久沒見面了。我想想真的幾乎半年未見了,同在金門,朋友這麼久未見,真是個奇蹟!直說,好好,順道見個面吧! 讀書會結束後,順道參觀了同在文化局的碉堡藝術的草圖展,越參觀,心中竟越焦急,好像有好幾把火同在心中燃燒,嗆的我都快流淚,煙火迷濛中,只一個悠遠的聲音不停的響著:「遲了,遲了,真的遲了::::」我幾乎要在展覽場中跌了跤,還好一個熟悉的眼神扶了我一把,那是許老師,他跟我笑了笑,說你也來看展覽啊。我說順道啊,讀書會剛結束。他帶著他靈巧的女兒說這次碉堡藝術不錯呀,你要趕快看。然後,他熱心的嘩啦啦對我說了一些他參加碉堡藝術行前的解說員訓練及聽那群藝術家座談的感想。我越聽,他的聲音越渺茫,心中那把火卻燒得更熾盛了,「遲了,遲了」的嗶剝聲也越來越響亮,我彷彿看見愛麗絲夢遊仙境那隻穿著西裝大禮服的兔子拿著錶焦急的模樣。我那時應該去參加的,就像愛麗絲跟隨著那隻兔子奮不顧身跳下那個樹洞的精神一樣,也許,我將如愛麗絲一般見識到許多奇花異卉,碰到許多奇人異事:從解說員訓練開始,再到開幕典禮,再到藝術家座談會,再到::::,愛麗絲躺著的那株大樹都快在我眼前燒盡了,我還楞在原地::::只能呆呆的注視著那架被擊碎的鋼琴,或許,那架破碎的鋼琴屍體最能瞭解我的心情吧,我彷彿聽見它輕微的嘆息聲。 回到家,翻著一張張容顏已失的金門日報,我,頹坐在地:::: 二、翻飛的金門日報 「『金門碉堡藝術館十八個個展暨兒童展』將於九月十一日開展,縣府召募短期管理人員二十名,配合執行展場管理、解說任務,並在明日截止報名,歡迎具高中以上學歷(具對地方歷史文化認知、解說經驗、服務熱忱者優先)及服務熱忱民眾踴躍報名。」「地區有史以來最盛大、最獨特的藝術盛宴,將於九月十一日登場,參與展覽的藝術家王文志在古寧頭南山二堡及指揮所創作的『龍籐虎穴』作品,業已完成:::::」「即將在『九一一』揭開序幕的『金門碉堡藝術館』,蘊含了文化、觀光發展的策略,正是金門發揚戰地特色,並進而內化為觀光資源的契機,希望透過海內外知名藝術家,以及地區兒童的創意,重新為碉堡、戰地賦予新生命。」報紙上關於碉堡藝術的報導是如火如荼的展開,而我和它們卻像是隔了一座巨大碉堡,這件轟隆隆的藝術大事似乎不關我的事,未去參加解說員訓練(當然我是沒辦法當解說員的,因為工作,可是可以去旁聽,那是更認識碉堡或金門的一大步方法),也未去湊湊開幕的熱鬧氣息,聽聽藝術家座談的莊嚴暢意。 一直覺得反正碉堡就近在金門,隨時可看可觀,不用那麼急,更何況我不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人,一想到開幕時的人潮洶湧,就覺得頭昏腦脹,所以,不如待在家中清靜清靜,但是,如今卻不是一個「悔」字了的,有些展覽,只適合當場感受哪種氣氛的,如蔡明亮導演導的「花凋」一戲,那可是我喜歡的小說家所寫的小說啊!如垠凌的「以情愛體現世界和平」表演,雖然那時未演先造成不少話題,因為在保守純樸的金門,這樣大尺度的表演將讓人不由得心跳加速,藝術與色情的界線成了火紅的討論話題,但是這種表演,真的需要親眼目睹比較有感覺啊!(筆者所謂的感覺,絕非生理的立即反應,而是心靈的衝擊感應。)就算真的不喜歡人潮,也不該錯過這些需要現場體驗藝術的機會,附帶的加上目擊藝術家的優惠。 但「悔恨」終究不是我的個性,人生苦短,錯誤不應走得太長,所以,在十月的第一天,帶著台灣的朋友,我踏上了參觀碉堡的第一步。 三、林厝古戰場 下午,四點多,風大,陽光也老了不少,戰場上流著時間的荒涼。 門外廢棄的戰車再也使不出力,屬於它的風光已被時間帶走,原本,這樣的車子,根本就不應該存留在人間。走進林厝古戰場,只有四個參觀的人,看其穿著打扮,及那一份認真的樣子,一看就是觀光客的模樣,果然,一問之下見真章。
-
人生處處盡得意
好友小蘇跟我一樣來自大陸北方,與她的相識緣起兩年前,我兒子和她女兒是幼稚園同班同學。後來又發現,我們各自的先生又是老早以前的舊識,於是我跟小蘇很快成了麻吉,我們住的近,沒事總愛湊在一起,除了聊『媽媽經』,我們也常常研究哪裡有美食,小蘇跟我一樣,身懷北方人千古流傳的『優良基因』││酷愛麵食,我們最常做的『戶外運動』就是不辭辛苦的四處嚐『鮮』,日積月累下來的成果是││我倆不約而同的日漸發福,我們也倒不緊張,因為,我們兩家的男人還算『寬容』,反正,就算他們不寬容也沒人甩,在這點上我和小蘇更是有志一同:管他呢,先飽了口福在說。 話說這天,我早早做好一堆泡菜,裝了一罐準備送去給小蘇,還沒出門,她大小姐就捷足先登來我家報到,『艾琳艾琳,好吃的來囉。』說著她把手上拎的袋子放在桌上打開,裡面是幾顆白胖胖的小包子,還冒著熱氣呢。 『妳做的?』我有點懷疑,據我所知,此姝不擅做包子,才三天沒見她,難道真要刮目相看? 『才怪!我有這本事就好啦,我托人專程從沙美買來的,這家很有名,聽說老闆娘是河南人。』小蘇邊說著邊塞一顆包子在我手中,她自己也咬開一顆。 『嗯,麵皮很Q喔,嗯,味道也沒話說,好吃哪!』我才咬一口,就讚聲連連,特別的是,緊接著,這小小的肉包神奇的勾起我一股特別的思緒,我像想起了什麼,我看向小蘇,她也正在微微笑著看我,一副『妳終於知道了吧』的樣子,好像她早就在等著我驗證她的答案。『這味道──』 『是我們家鄉的口味!』小蘇和我異口同聲的說出。 『沒想到在這裡可以吃到想念很久的家鄉味,太棒了,妳真有一套,連這都給你找得到。』我誇張的做感激狀。 『改天我們來做看看,如果自己可以做出來,吃著更香。』小蘇異想天開的編織著美夢,很顯然她已經忘記我跟她加起來是一對『只會動口不會動手』的笨女人,包子耶,說做就做得出喔?那是要功夫的! 我只是笑了笑沒撘腔,留她一個人發夢就好了。 『知道這家在沙美的哪裡嗎?我想親自去走一遭,突然想到,來金門三年了,我還沒去過沙美耶!』其實,我連沙美在哪個方向都搞不懂。 『那還不簡單,隨便問問就知道了,整個金門都才這麼一點兒大,沙美還能大到哪去?』聽得出小蘇也沒去過沙美。 這都拜我們是『大陸新娘』所賜,在這裡,我們儘管都已生兒育女,等了八年多,我們儘管終於費盡艱辛等到了身分證,但是我們頭頂上那個無形的頭銜依然是『次等公民』,學歷不被承認、考公家機關永遠沒份兒││據傳有了身分證要過十年才有資格考公家機關,先是一個八年,再加上一個十年,拜託,真熬到那時還用考嗎?直接退休還比較省事。所以,我們唯一的下場就是乖乖待在家裡當全職『家管』,很多人每天的圈子不外乎:家、學校、菜市場。什麼沙美、頂堡,對不起,有聽沒去過,誰知在哪裡啊! 以上言論,套句官腔:不代表本『台』立場。但是代表我們所有『新娘族』的心聲。我們只能看著政客們每天在那醜態百出,早就學會放棄那個指望││讓社會正視我們這個龐大族群的指望。 言歸正傳,看看時間還早,離孩子們放學還有段時間,我和小蘇一拍即合跑到公車站,殺到沙美慕『包』而去了。公車一路所經都是我完全沒走過的地方,我和小蘇還在討論我們今天所為算不算神經病,沙美車站就到了眼前。 『先生你好,請問你知道有間包子饅頭店是在哪嗎,那老闆娘是河南人?』我用我僅有的線索詢問車站前的水果攤老闆。 『挖哉挖哉,』熱情的老闆還細心的『切換』成國語:『啊妳們喔,那邊直走下去再右轉就看到了,』我們才要道謝,他又開口:『啊不過喔,妳們這個時間才去喔,可能賣完了。』 既然來了,總要去碰碰運氣。我和小蘇順著老闆的指點走下去。果然,才轉個彎,就看到唯一的一家包子店,醒目的招牌像在向我倆招手(恐有廣告之嫌,恕不寫出店名)。 『兩位需要什麼?』年輕的老闆娘笑得很實在,她跟我們年紀相仿,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 『請問這裡的老闆娘是河南人嗎?』小蘇小心求證。 『沒錯,就是我本人。』好看的大眼睛笑容更深了。 當我們說明我們是從山外慕名而來買包子,老闆娘客氣的拎出椅子請我們坐,『我認為我們二位的噸位還是少坐多站比較好。』我自嘲的玩笑頓時化解了初次見面的陌生與尷尬,我們三個一起笑了。當我又說我和小蘇也是來自大陸時,那老闆娘眼神充滿了驚喜:『真的?』那股親切讓我想起古人說的『他鄉遇故知』。我們開始攀談,她叫我們喊她小梅就好了。我們聊天的檔兒,客人絡繹不絕的進進出出,小梅手腳俐落,看得出她頭腦也相當好,因為她可以一心二用││一邊招呼客人一邊與我們聊著。 小梅告訴我們:這家店是她公公原先開了三十多年的老店,她嫁過來後改由她們夫妻做,她在家鄉就是麵食高手,於是又在原先的做法上添加了自己的技術,沒想到新的口味廣受客人喜愛,讓生意好到更上一層樓。小梅一一為我們介紹所有種類,大饅頭、小饅頭、黑糖饅頭、芋頭饅頭、肉包、菜包、豆沙包,天哪,這麼多,『妳跟妳先生忙得來嗎?』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超人喔? 『主要是我們做,我公婆也會來幫忙,我先生每晚都是十二點開始工作,我稍晚一點。』小梅說的一派輕鬆,好像那些辛苦在她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時,進來一老一少兩位容貌相似的太太,從小梅對她們的稱謂得知,是她的婆婆和大(娘)姑。顯然小梅的家庭是很和睦圓滿的,從她與家人之間的親切互動便可見一斑。 我怕小梅等下把東西賣光光,趕忙請她先幫我們裝好,我和小蘇每人買了二十幾顆,包括各種口味。小梅執意多送我們,我們也不囉唆大方收下。 我們在那逗留一會兒,就看小梅接了好幾通電話,都是明早的訂單,其中還有一通是台灣三立電視台打來的,要約時間來此店錄影。小梅平淡的對我們說:『常常有台灣的電視台來洽談錄影,大多被我們婉拒。』小蘇同我一樣不解:『怎會拒絕?怕太紅嗎?』小梅笑笑:『我們每天已接到做不完了,軍中和學校每天都有訂單來,實在是擠不出時間讓人家來錄影,再說我們的店也很久沒裝潢了,這樣舊舊地被錄去,也怕丟金門的臉。』 我在心中為小梅豎起了大拇指,也以她為榮。 在我和小蘇起身告辭之際,小梅的先生開車來接她關門回家,那是一位典型的金門人:淳樸、踏實。 『你有福氣喔,娶到這麼優秀的老婆。』小蘇由衷的恭喜他。 『要好好疼愛我們的小梅喔!』我也不忘挺身而進小梅的『親友團』。 小梅的先生面頰微微泛紅,很客氣的一再請我們下次有機會常來玩。 坐在回程的公車上,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小蘇也是,我們一路上話題都是在談著小梅。 『我認識的「祖國同胞」,好像都是蠻優秀的說。』看到小梅過得那麼充實而又如意,我真的很替她高興。 『沒人關心我們的疾苦,我們還不是一樣過的開開心心。』小蘇大概又想到她辦定居時所受的挫折,有感而發。 我冒著又被身旁的麻吉罵『跩文』(注:跩文,大陸話,咬文嚼字或賣弄的意思。)的危險,順口而出:就是說咩,人生處處盡得意!
-
日落馬山
睿友學校的主體工程於民國二十五年完成,雖然它是一棟仿西式建築,但所有的木料和石材,則分別從南洋或內地選購而來。尤其走廊前、後端的石柱,更是粗壯有力,支撐著二樓的主體建築,展現出中國傳統建築的力與美。 正面彷彿是一座高大的山頭,頂端有一個象徵著光明和希望的泥球置放在中間,並由國徽襯托著,下方有泥塑的國旗、黨旗、警察、號兵、花草、鳳凰和仙鶴,更有一隻躍起的駿馬,許是要子弟們一馬當先、躍馬中原吧。 『睿友學校』四字,是由能顯叔公與陽宅陳延謙先生共題,后浦許允之先生所書。學校竣工後,遴聘王國禎先生擔任校長,隨即招收本村學童就讀。爾後歷經抗戰、國共內戰而中輟,迄國軍進駐後,始由金門縣政府接辦,僑匯贊助,並易名為『碧山國校』,除本村外,並招收田浦、大地、東珩、東店、西吳、陽宅,東、西山前,山西、山后等鄰村高年級的學童就讀。學校規模雖不大,但作育人才卻無數。睿友高叔祖積德行善,造福桑梓之精神,著實令人敬佩。」 「每個村落都有屬於自己的文化,但現時代的年輕人很少主動會去接觸它、瞭解它。想不到你長久在外工作,對自己家鄉的歷史文化,竟瞭解得那麼深刻。」李小姐有感而發地說。 「不,僅僅知道它的皮毛而已,」我坦誠地說,卻突然想起,「曾經有人用閩南語,寫過一首詩叫︿阮的家鄉是碧山﹀,如果妳們願意,我現在就唸給妳們聽。」 「當然願意。」她們高興地說。 「車過陽宅埔/遠遠著看見碧山路/正面是溪仔墘/左邊是要去山后的路途/經過象叔仔的雙落厝/走過德幸叔公的番仔樓/睿友學校是阮細漢讀書的好場所/徐先生 對待學生像子弟/人人講伊教學認真 閣嚴格/誰若毋聽話 籐條舉佇手/罵阮:細漢毋讀冊 大漢著放牛/幾十年來這句話/攏嘛深深放佇阮的心肝內 村內的這條路/東有東祖厝 西有前廳祖/一片一片的石頭壁/一間一間的古早厝/鄉親善良閣忠厚/無怨無嘆來打拚/田內種的安薯芋/阿爸輾的安脯糊/共阮飼大漢/予阮毋免飫腹肚 白沙崙 紅墩頂/番花跤 牛車路/有阮細漢 的跤步/樹林內的杜麗吱吱叫/露稅田的蟬仔會唱歌/網加追 抓加令/掘土蚓 灌土猴/嘛捉蟋蟀來相咬/想起彼時陣/親像佇眠夢 昭靈宮 田府元帥香火真興旺/ 穎川堂 陳氏列祖列宗來保庇/ 男丁一個一個真爭氣/ 教書先生十外人/ 公家頭路嘛真最/ 嫁出去的查某囝/ 一個一個賢慧無塊比/ 予阮碧山無落氣 無落氣 徛佇後山頭 看著許白礁/田浦港仔 大地溪/攏嘛佇院目睭內/樹尾綠綠 草青青/海水藍藍 沙白白/潭內有魚蝦 垵口邊仔有水路/對面著是阮的原鄉叫深滬/對面著是阮的原鄉叫深滬」 她們聚精會神地聽我把這首詩唸完,李小姐走到我身旁,扯扯我的袖子,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地說: 「這首詩是你寫的,對不對?」 我笑笑,沒有答覆她。 「如果不是在這塊土地長大的,絕對寫不出對這個村落的感情。」李小姐有所感觸地說。 「我知道妳的聯想力很豐富,」我伸出手指,往自己嘴上一比,「別張揚。」 「這又不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李小姐埋怨著,「老是喜歡遮遮掩掩的。」
-
日落馬山
「別那麼凶嘛,」楊玲翠閃了一下,「陳氏列祖列宗都在看,像妳這麼赤爬爬的媳婦,祂們是不能接受的。」 「妳乖,妳美,妳今天就留在這裡做陳家媳婦好了。」李小姐笑著對楊玲翠說。 「別忘了,陳家伯母是以最大的禮數,來款待妳這位未來的媳婦喲!」張素霞幫起了腔。 「伯母款待我,怎麼妳們也吃了?」李小姐反問她,「難道妳們也是陳家未來的媳婦?」 「我們是沾妳的光!」楊玲翠說。 「好,玩笑到此暫停,」我笑著替她們解圍。 我們從相思樹旁那條山路往上走,這裡也是村郊的最高點,我低聲地告訴她們說: 「我們左邊的樹林裡,有一門威力強大的高射炮,右邊有一個超炬光的探照燈,記住,不能太靠近。」我說後,指著前方茫茫的山巒,「海的那一邊就是對岸的圍頭,那裡有好幾艘帆船在航行,妳們看到了沒有?據說,先祖在七百年前,就是從晉江的深滬來金門拓荒的。妳們再仔細地看看我們的海岸,它有潔白的沙灘,清澈的海水,石縫裡有海螺,潭內有魚蝦。右邊凸出的礁石叫『垵口』,左方是『許白灣』,我們也可以看到『田浦城』以及那一片翠綠蒼鬱的防風林。」 「想不到金門還有這麼美的地方,」李小姐有些感嘆,也有些惋惜地對我說:「我們同事了那麼久,從來就沒有聽你提起過,如果不是她們厚著臉皮提議要到你家來,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站在這個迷人的小山頭。」 「我們厚臉皮?」張素霞指著李小姐,「說話要憑良心,妳說說看,我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妳們鐵定是白忙了!」李小姐肯定地說。 我依然沒有介入她們的爭辯,今天一整天,除了在母親面前外,耳根幾乎沒有清靜過。上午聽的是咚咚鏘鏘的鑼鼓聲,此時此刻聽的是她們的「逗嘴鼓聲」,這個異樣的大年初一,的確讓我印象深刻、畢生難忘。 繼而地,我們來到番仔樓的圍牆外,我為她們介紹著: 「這棟洋樓和成功村的陳景蘭洋樓,同時被譽為金門最大的洋樓,由旅星華僑陳清吉先生所建。」我指著大樓說:「它的規格是二層半,屋頂是閣樓,整個格局是『三凹壽』另加『後落』,前有圍牆,庭院種有龍眼果樹以及雞蛋花等,佔地遼闊,氣勢雄偉,小時候我們也常在這裡玩各種遊戲。據長輩們說:清吉先生少年時,由父親之結拜兄弟,帶往星加坡當學徒,因年少無知,屢犯過錯,復經長輩嚴加教訓,始徹底醒悟,從此奮發圖強,經營『和通商號』致富。於民國二十年返鄉籌建這棟大樓,歷經三年餘始完工落成。現由駐軍幹訓班使用。平輩的鄉人稱他為和通吉仔,我們則依輩分尊稱他為和通叔公」 順著村內的泥土路走,我們頓足停留在「睿友學校」前面空曠的土地上。 「你小時候是不是在這裡讀書?」李小姐問我說。 「從一年級的:來來來,來上學;去去去,去遊戲。一直讀到八二三炮戰那年小學畢業為止,這裡可說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我有感而發地說,也不忘向她們介紹,「若依輩分我要尊稱陳睿友為叔公祖,據長輩們說,睿友高叔祖幼時隨舅父遠赴南洋謀生,初時在舅父經營的『東盛商號』習商,平日克勤克儉、熱誠待人,深獲長輩與商界賞識。爾後經營『金和美商號』致富,有感於自幼家貧失學,多數鄉人亦屬如此,難有出頭之機會。因而,在其晚年亟思如有餘力,將在故鄉興辦教育,以啟迪後進。後因積勞成疾,不幸病逝僑鄉,子孫繼承其志,於民國二十三年之間,提撥銀元二萬元,委由同宗華僑德幸叔公返鄉籌建『睿友學校』,以嘉惠本村子弟,培養鄉里人才。
-
《浯島念真情》瓊仔輕歌
我喜歡在中山林散步,也許是清晨,偶而中午午休,也喜歡隨意走走,要不黃昏步上紅磚步道,滿園的森意讓人醉在飽滿的芬多精裡。 我的辦公室周圍分別種有金門的原生樹種「烏臼」,金門人又叫它為「瓊仔」,辦公室的側門有一株,清瘦的身材總讓人有幾分憐愛,尤其每逢春天,毛毛蟲特多,總是佔據滿樹,烏臼一樹的綠葉都被啃噬精光,我心中暗想這樹恐怕活不成了吧!但讓人敬佩的是烏臼彷彿對這一群毛毛蟲關愛得不得了,由著牠們吃得飽,而生命力旺盛的它,在清風和陽光的見證下,幾天之後,油亮的嫩葉又在枝頭迎風,生命,真讓人嘖嘖稱奇!辦公室的正前方,分別種有兩株烏臼,每天看著牠們快樂的成長,春天嫩綠的葉,有一個特別的身材,菱形的葉特別的吸引大家的目光,陽光穿過那滿樹的綠葉,成群的麻雀、白頭鶲和鵲鴝總是在枝椏間像一群頑皮的孩子般,吱吱喳喳的叫著,轉眼間四月來了,茂盛的枝葉像個雍容的貴婦,接著淺綠的花穗在清新的空氣裡,像吹氣的氣球般,花兒茂密的開著,於是蝶兒來了蜜蜂也趕集似的穿梭著,如果,每天都讓你來看著,都不會覺得厭煩,因為在這裡像個快樂的小舞台,大家忙著不同的工作,原來認真的蜂兒最美麗,如果有相機,大家一定想把大自然最美麗的畫面留住。 烏臼的花謝了,仔細看可以發現它結了一顆顆結實的果子,從這些飽滿的果子,讓人明白烏臼是很用心的在經營自己的生命,把所有的能量都保留在果實裡,於是我隨時拿著相機,把烏臼的生命見證拍下來,隨著季節的更迭,果實在清風、明月和陽光的照拂下,果實轉成黑色,慢慢果實成熟了,果實在能量蓄夠了,終於裂開,露出白色的種子,滿樹的綠葉,白色的種子點綴其間,對我總是充滿吸引力,我每天都要看它幾回,有時幸運的話,還可聆聽到種子裂開的聲音;這時更是鳥兒的最愛,成熟的果實是牠們最佳的食物,所以,走過樹下,不僅能觀看烏臼的不同風貌,更可以感覺到烏臼與鳥兒的互動,那種飽滿的生命力,讓人也充滿活力。 據台中國立科博館的簡訊報導,烏臼原產中國大陸南方,在古早的年代便隨著漢族移民來到台灣。烏指的是那裡?有幾種不同的說法,有說葉片可做黑色的染料,有說果實(及種子)成熟黑色,還有說老樹根部黑爛如臼。烏臼用途很多,葉可做染料,假種皮做蠟燭,種子磨成粉可混入麵粉使用,木材堅固耐用,對早期移民來說是很重要的資源。 秋天來了,金門冬天強勁的東北風,讓人忍不住要把衣領豎起來,而烏臼到了初秋葉子會轉為紅色,是另一種原野特殊的風情,到了冬天葉子都掉落,則讓金門的冬有種蕭瑟的景象;最近,我們為了培育金門原生樹種,因此都要把握機會,進行採集,同事威志帶著同仁採集辦公室前右邊這一株烏臼的種子,聽植物培育經驗豐富的藻伯說是烏臼的種子可以點燈,因此,帶回來幾顆試驗,果然可以點燃,讓我們可以更貼近烏臼的生命, 也讓我們明白烏臼的生命就在我們昔日的生活中重現。中山林乳山斜坡上,以前的李處長手上種了一排烏臼如今已成大成林,成了冬天美麗的色彩,常常吸引遊客的腳步,高陽路上金門縣林務所也種了兩排烏臼,相信未來美麗將是可以期待的,希望大家有機會來高陽路看看金門的紅葉樹種─烏臼,四季不同的風采,彩繪大家活力充沛的生命。
-
《金門憶往》我見金門駐大軍
人之壽命,雖然短促,在此短短之數十寒暑,余在金門尚見了兩次駐過大軍,第一次是民國三十四年前日本快要無條件投降那段時間,第二次是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大陸撤退的時間,這兩次,其時之所見,在我腦海中印象很深刻,因為人假使生長在戰亂的時地,人之生命,毫無保障,人的生活,毫無安定,每天所會見的客人,他們都是刀槍隨身,與他談話,總是會有恐懼心,他們雖然沒有說要殺你,可是所排的陣勢,殺氣很重。在兵荒馬亂之時間內,很多老百姓之所遇,有時候是會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有些有學識的人,被捉去做事情,亦會碰到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因為戰亂中,軍官所出之言,一切都是命令作指揮,一切是以先做再說,不必多言。而我當時,雖是童年,而見之實況,深感戰時是颱風,戰地是地震,隨時隨地,都會犧牲,自作回想,我們此般之齡,能活到今天,可以說全部都是撿來的,是很幸運,也應自慰。 第一次所見的日本駐軍,不曉得從那裡忽然來了那麼多的部隊,幾乎金門各個村莊都有駐軍,而且是占民屋而紮營,村莊是日本兵,空中有盟軍的飛機,在那混亂的時代中,好像電視中所演出的非洲動物片,大動物和小動物混在一起,有的會咬去吃,有的會被吃,或是互相咬來咬去,只有惡,而無善。故生長在戰亂時代,表面是人,事實非人,非常恐怖,非常不安。 我們村裡,也住日本的砲兵,只有兩門大砲為拖大砲,也養了好幾匹大馬。經常看到日本兵為馬做鐵鞋掛在馬蹄,馬實在很乖也很聽話,每當在打鐵匠的火爐邊,為牠們比蹄的大小,都是乖乖的接著試穿。我有時候去他村做客,見到每個村莊,也是住日本兵,依我所見,感覺日本兵,可能是依國情的禮俗,與我們中國人完全不同,以洗澡來說,一些日本兵要洗澡,都是在露天的水井洗,不管旁邊有人沒有人,是男人在旁邊也好,或是女人在旁邊也好,那些洗澡的日本兵,都是脫光光,甚至當他們在擦肥皂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軍官從旁邊經過,正在擦洗中,馬上停下,其中有一位喊了很莊嚴很大聲的立正口令,就跑去向軍官敬禮,這時,每位洗澡兵都是全身脫光,沒有穿衣服,而那位軍官仍同樣接禮。那時金門有些年齡比較大的看到了,在旁邊小聲的說,成什麼體統?聽到的人就回應的說,日本人,有禮無體,與我們完全不相同。但是,日本軍紀,從小處觀察,尚是不錯,有一次村外的空地,被盟機炸了幾個大洞,日本長官去看,我們一群老百姓也跟著去看,回來在路邊,看到一班日本兵在吃地瓜,長官知道這一定是偷拿的,所以就叫他們排隊,先訓話,再打他們的嘴巴,打完後,小兵又喊立正向長官敬禮,足見日本兵很服從。又他們軍階很有權威,只要是軍階比對方高,不管他是什麼單位,凡是日本兵或官,全國憑階級管人,足見日軍很重視階級。 第二次所見的,是中華民國的國軍,民國三十八年,他們由大陸撤退,經古寧頭一戰,即駐守金門,於到達之初,乃是兵荒馬亂,大軍來時,金門民眾,生活緊張,軍初入境,居住與飲食,雖有自備之糧食與用具,而臨中之所需,難免必須就地取材,且所住之地,亦是民宅。人多事雜,群中之個別,有之很守規矩,有之乃能亂來,幸當時的司令官胡璉將軍,他有愛民之心地,才能由危轉安,由亂轉平,使得金門,日見安定,進而不斷進步。 從上述之所見,有兩次大軍,進駐金門,以當時時局之所需,金門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原此地方並無物資可供軍用,亦無都市可供繁榮,更無任何之經濟價值,而有那麼多的大軍要駐守此地。這塊小地方,可以說完全是軍事價值的地方,因為我小時候生長在此地方,所以才有機會看到兩次不同國家的大軍。
-
凱子
他自稱會八國語言,我們常笑他如果生在清末,就不會有八國聯軍攻北京這檔事;他舞技高超、身輕如燕,聽說是當年眾多的舞廳和舞姐把他鍛鍊出來的;他小時候就有一位台大哲學系的出家師父,把他帶到九歲才離去,所以他自稱九歲以前他是出家的;他在二十六歲以後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終日以啤酒渡日),不知煩惱、也忘卻了還有病可以生,身上從不帶錢也不會用錢(處處有人幫他付帳)、雙凱代步(兩輛凱迪拉客一司機)、外國藝術品琳瑯滿目、有妻無子、自稱仙侶奇緣,當然也不知人間疾苦。 他當然也賺過大錢,想當年神的很ㄜ,跟阿拉伯酋長家族關係非常,用台灣的貿易ㄟ了一大筆ㄚ拉伯油元,台灣的經濟奇蹟也算有他一份;想當年他那年青貌美(政大法律高材生)的太太,層峰政要請她去法務部當科長時,他在電話裏不屑的一句話就幫他回絕;他自稱太太在他的眼裏是一顆珍珠,其實表現出來的也不過就是一粒沙,甚至比沙還不如;他跟許多政要相識,卻孤芳自賞,他跟當年老蓋仙夏元瑜教授是結拜兄弟,老蓋仙稱他做小蓋仙,老蓋仙晚年與他成莫逆之交,說他身穿夜行衣常常三更半夜會閃去見他,甚至老蓋仙仙逝事宜還是他一手處理;他自小學一年級到台大經濟系畢業都拿第一,從不知道第二叫什麼滋味,當然包括聯考狀元在內,他持才傲物、入廟不拜、見師不禮、見友不揖;自稱一身好功夫要將地球當球踢,還常與上先生(上帝)通電話:::: 他自稱小時候很少見到他的母親(清朝人),更從沒見過他的父親,在偌大的迪化街宅第裏,往往孤僻自存,雖然寫作業常以金塊當紙鎮,心靈卻不時感到寂寥與倥慌,尤其當那大他二十歲以上的眾多大哥、大姊,用鄙視的眼神瞪他,叫它滾出家時,他幼小的心靈就烙印一股莫名的疑恨(一輩子隱藏在他心中),當然這股怨氣包括那嚴肅的母親在內,直到長年在獅頭山出家的母親出殯,他仍沒出現;朱門恩怨深似海,億萬恆產風中吹,當然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家裏一毛錢,他對家的感覺是恐懼大於懷念,直到永遠:::: 他除了年青時在青果合作社(當時是很紅、很高檔)當過職員外,都是自己當老闆,職員大都聘老外;詩、詞、字、畫樣樣來,自稱儒商非商,做貿易時是跟世界數十個國家的政要有來往,到中南美還曾接受過元首級的接待,遇到的奇緣軼事膩多,話匣數籮筐、說起話來字正腔圓、妙語如珠,不但別人插不上嘴,勉強上了一句,也會被斥閉嘴;唯一的遺憾就是他是一個不會聽、說台語的道地台灣人。 十年前當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的事業已急速在走下坡,但他的氣焰依然不減直到今天,他的貿易因國內外環境大變化、高不成低不就而停滯,完全沒有一件辦成、他代理的外國職業大學,也送不出學生、還有他的誇國大額買賣佈局數年也沒結果(這是公關如流水的花費)、他自稱進口七八千萬的絲質西裝和女裝,也一件都推不出去,六年前有人要以數百萬的價格通吃,被他罵出門外,還說「寧願當抹布也不賣西褲」、還有許多、許多的機會:::,都被他甩個性給甩掉;每月數十萬的房租、養了一堆人和外事顧問、自己樣樣高檔、花霍無度,十年也夠喝乾抹淨了:::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說他從不花錢,也不花別人的錢,他就是他,他繼續我行我素;因為他酷愛狗,我們又教他「狗爸爸」。 五年前流行大陸熱,當然也少不了他,他太太的舅,在東北當知名大學企研所的所長,他向一位殯葬業的朋友借了壹千多萬投下去,由他太太的舅頂名經營;這下反攻大陸、雄心壯志、心想就要宏圖大展,將一掃十年悶氣,故住在知名酒店且租了一座豪華車間(商品屋兼倉庫),特別命名為「豔陽天」,做的是內地轉內銷的電氣產品,算好好的利潤至少也有五成以上,那知道問題一籮筐! 首先產品由沿海城市拉到東北,沿途ㄌㄚ 呀 ㄌㄚ的拉到目的地,已剩不到七成,另損壞零件的也將近兩成,剩下的送百貨公司,公關費、上架費、促銷獎金、運費要先給、運車要先備、貨賣出錢暫不給(但是稅要照給);因為保固期一年,誰知道一年內會發生甚麼事?(開玩笑怎能給錢反正債多人不愁),更好玩的是「豔陽天」開幕時,很慎重其事的請了許多政要剪綵,所謂「政要」,當然就是「看到錢掙著要」,這還不打緊,自動來湊熱鬧和吹螺打鼓的樂隊,還得送紅包且包吃兩餐,無所事事的員工,包吃、包住、還要包他媽的全家大小都沒事,吃大鍋飯嘛!沒話說,政府是人民的、企業當然也是人民的;誰教當初政府輸送許多黃金到台灣去,讓他們過「北大荒」,今天逮到機會、吃回來,他媽的誰敢說不對貝:::: 當他覺得不對時已被蝗蟲吃得差不多了,只好收起台灣的家當,再湊了一千多萬,夫妻親自到東北大整頓,當然第一個整肅的對象就是他太太的舅,其他的也不能放過,鬥爭和清算、掃地加出門、不計其數,但新入門的貨色和掃出門的也差不多,居然監督送貨的會計小姐,會和新進的送貨員送一大批貨出去,就此一去不回,比翼三飛、送貨兼送人;氣衝衝到派出所報案追輯,居然要先繳跨地差旅費,一出數十日還不保證有消息::;果然有一天消息來了!問要不要歸案?因為貨已空、人歸籠、將永無機會再翻本,如果不歸案,可拜託他再到另處騙批貨、將公贖罪、撈一點回! 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想起,他太太的舅,早先的一句話:「這兒的人都不可信,包括舅舅我在內::」;且慢!很像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趙小姐,當初是幫他們拉廣告的客戶,是第一個提醒他舅舅有問題的人,也幫公司清算了一些人,公司危急時常會出一些計策,在舅舅不願當法人代表時(內銷必須要大陸人),她也自告奮勇、犧牲奉獻的接了下來,還不斷的給董事長打氣、教導董事長(我的朋友)她們東北人的習性,不時稱讚董事長是全中國十億人口裏最帥氣、最有文人氣息的俊男子、是一位很令人激賞的男性、別說她這一輩子、就算三輩子也不會碰到這種人、她已心儀很久、前宿已定,她這個「新豔陽天」的總經理,一定肝膽塗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報答董事長知遇之ㄣ:::;到最後還自願兼哄董事長睡覺的奶媽,董事長為了東山再起,不重用他她想必也難::::。 第二次的資金用的也差不多了,但還一事無成,只好受託重任,回台再湊資金並覓貨品,衣飾、金飾、文具、童玩、療品、特產無不卯了勁,但還是一去不復還;還真奇怪要花大筆鈔票做出來的市調,都說很行、絕對沒問題,但實地做下去就是一蹋糊塗;第三次得再回來籌資:::,唉!別人的錢又不是天下掉下來的,怎堪讓他如此糟蹋,他太太求他不要再到大陸了,如果他前腳離開了台灣,她後腳就要去美國,再也不再見他了,但是他還是神的很,二話不說將勉強湊到的一點資金飛向東北,他深信東山再起,他相信紅粉知己(但誰知道豔陽天底下,日頭赤燄燄,隨人顧性命)。 不久又再飛回來了、不久又再飛回去了,三年內前前後後不下二十次,每次都比候鳥停留的時間還短,就像落翅的鳥隻振膀再飛,王老五過年,大家也知道怎麼一回事(一年不如一年);再這一次是要回台學做紅豆餅、魯肉飯、肉粽、蚵ㄚ麵線的台灣小吃,住旅館的費用、學習看家本領的費用、開家小吃店的本領這種基本要求,朋友再躲他、再怕他、也不得不湊點錢給他,但這點錢讓他在鴻圖大展前的機具、租屋、試做、四處送人試吃,也耗的差不多了,他唯一「要當抹布也不賣西褲」的爛貨,朋友雖不收倉租,但法院就要來拍賣倉庫,他總還得花運費才能處理掉,最後賣了一點關係才送出去,收了三萬塊還得謝謝人家;最近他在東北摔斷了腿,瞬間飛回舉目無親的台灣,瞬間又飛回四面楚戈的東北,看來連醫療費都有問題,有人看到他途上拖著疲憊憔悴的身心,拐著一擺、一擺的腳,不自覺的喃喃自語:『台灣都是騙子::、東北都是豺、狼、虎、豹子::;請我喝一杯啤酒吧!我一定會成功!我一定會成功::::::』。
-
日落馬山
「駕駛兵呢?」母親提醒我說:「同樣是你的同僚,千萬不要忘了人家。」她催促我,「快請他進來一起吃。」 母親的細心,讓我倍感敬佩。但我也發現到,原本在李家嘻嘻哈哈,口無遮攔的張素霞和楊玲翠,此刻卻中規中矩地吃著母親煮的甜蛋。她們手中一邊湯匙、一邊筷子,彷彿蛋裡有骨頭似的,那麼小小心心地細嚼慢嚥著,其動作之伶俐與輕巧,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與在李家戲鬧的情景完全不一樣,人的變化果真那麼快?我不禁在心裡打了一個問號。 我與駕駛很快就把蛋與湯全部吃完喝完,她們的碗中卻各留下一個蛋以及少量的湯,並同時用筷子把完整的蛋夾成二半,而後,放下筷子,輕輕地用手帕擦擦嘴。 「怎麼了?」我深知這是一種禮數,但現時代的青年又有誰會懂得,「不好吃是不是,為什麼不吃完?」 她們沒有說話,只相視地笑笑。 母親適時走進來,慈祥的笑容裡,盈滿著喜悅。 「妳們三位怎麼沒吃完?」母親也深知她們懂得禮數,「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沒人再留碗底啦,乖,把它吃完吧。」 「伯母,您用這麼大的禮數來招待我們,實在讓我們擔當不起。」李小姐禮貌地說。 「沒什麼啦,」母親輕輕地拍拍她的肩,「鄉下地方,難得妳們來玩。」 我帶著她們直接往東邊的側門左轉,並指著前方一棟古樸典雅的廟宇,為她們介紹著說: 「這裡是『昭靈宮』,供奉著田府元帥,村民也尊稱祂為大相江公,廟裡同時供奉:二相江公、三相江公、金王爺、福德正神以及註生娘娘等神明,香火鼎盛,是村民精神寄托和信仰的中心。每年農曆九月十五,為田府元帥誕辰日,村民除了作醮酬神外,並以三牲粿粽敬拜諸神,而後田府元帥偕同二相江公、金王爺,乘坐神轎出巡並鎮五方,以保合境平安。」 她們頻頻地點著頭,張素霞突然說: 「那我們先講好,今年九月十五一起來,除了看熱鬧,也來吃拜拜。」 「今天才正月初一,距離九月十五還有八個月又十四天,妳緊張什麼?」楊玲翠消遣她說。 「惟恐到時人家只請阿麗一人,不請我們啊!」張素霞又說。 我笑笑,沒有理會她們,李小姐也沒有說話。 「好,我們順著旁邊這條土路走,」我催促著她們,「廟後的斜坡上,有二株百年黃蓮樹,它一年四季,枝葉茂盛,是屬於喬木的一種,像這種有百年樹齡的黃蓮樹,在金門是很少見到的。」我又指著前方,「這裡是『陳氏家廟』,它是一棟二落的古厝,我們的堂號叫『潁川』,燈號叫『給事中』,村內除了一戶姓黃、一戶姓張外,其他清一色姓陳。」我邊說邊走,卻也不忘告訴她們,「妳們之中,誰若有緣嫁做陳家媳婦,更應牢牢地記住陳氏的堂號和燈號。」 「阿麗,妳記好了沒有?」楊玲翠調皮地對她說。 「記妳的大頭!」李小姐做了一個要搥她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