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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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從俗語中看「從事」
所以要經營,領導不好總會受一肚子氣,「叫豬叫狗,不如家己走。」是說做事時想要靠別人,不如自己做,還比較快,與「求人不如求己」的意思相近。所以自己要多準備,最好具備多項才能,但是這並不是表示要每件瑣事都事必躬親,否則縱使你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 雞免用牛刀」,自己的職權要能有效行使,與員工各自就專長發揮能力,方符合機會成本的概念,也就是說,若是老闆,領導統御要有效才行。「家己種一欉,恰贏看別人。」自己擁有東西,總比向人借,要看別人臉色來得好。因此想要做生意,不要在經費不足、設備不齊的情況下,就倉促開業,如果僥倖週轉的靈,應付的過去尚好,若是碰到時運差,有了緊急危難,所有錢卻都用盡了,沒有預備作為危機處理的款項,例如相同產品生產過多,供過於求,導致滯銷,無法換成資本,付清原料費的時候到了,籌不出錢,勉強挪用其他預算,員工的薪資和銷貨費又無著落了。左支右絀,補了東牆西牆倒,與別人借錢既難為情,又未必能成,屆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真後悔莫及了。「好天累積雨來糧」平時要準備不時之需。 要想組織運作得當,組織內部要有分層管理的權責系統,「頂司管下司,鋤頭管畚箕。」上司管屬下,鋤頭管畚箕。表示分層負責,各有各的職務,這與韋柏的層級管理的觀念一致,現代企業組織要處理的事務繁多,必須分工,底下的階層負責技術層次,達成組織目標,製作出產品來,依功能或職務分工之後,單位眾多,需要管理階層加以整合,其上又有決策階層,負責適應環境變遷,規劃公司未來走向,如此層次分明,指揮運作、命令與指示的下達,就方便多了。但是根據費堯動態管理學派的說法,權力的行使,命令的下達要有效,必須員工能接受才行,接受的條件,包括命令的意思能確實讓員工瞭解、員工知道這對組織是有利的,對自己也是無害的,並且,這是員工有能力達成的,所謂「押雞不成孵」,押著雞孵蛋,就好像強迫一個人去做辦不到的事,是成不了事的。這句俗話用鄉村養的家禽來比喻,既貼切又生動,而且這樣的警語是有實際上的用處的,以為一味對員工嚴厲,就可以達成組織目標,而忽略別人感受的管理者,當以此為鑑,小心要收到反效果啊! 在管理上,功績的考核要公正,這是大家都能同意的,只是種種人為的權謀,往往使這點要求變得困難,特別是用人不當,形成君子在下、小人在上的畸形現象,更使得考核發生問題,「掠水鬼塞涵孔」就是在形容:有功從上面的人加以獎賞,有過卻從下面的人懲罰。像這樣的俗語,一方面是對不公獎懲的抗議,一方面卻也把這種情形指出,表示是一種工作時經常發生的現象,然而這樣絕不是好的管理,也不會產生正面的效果,反而會讓人不願多做事,因為反正得不到功勞,不做不錯,至少不要受罰。阿德福的公平理論認為,人在工作時會參照別人的工作情形,若是別人少做,自己多做,卻得到相同或甚至更差的待遇,則會自動調整,也少做一些事,才算公平。因此,賞罰不公,或者賞的不對,罰的錯誤,將使整個組織士氣低落,有礙於組織正常發展。 好不容易貨品生產完成,要賣出了,在交易時要合乎法律程序,還要懂禮貌,切不可想我的貨品這麼好,你又需要,自然得跟我買,才不要管什麼禮數,要知道乞丐還有不吃嗟來食的,何況做生意的又不只你一家,若是過了你這個地方,還有別家的店,誰願意看你的臉色?相反地,商家應以服務的態度對待顧客,把「顧客至上」、「以客為尊」的原則記好,讓顧客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受到尊重,就樂意再來,畢竟顧客來買東西,就是對商家最好的關照。有時候,顧客有些情緒性的言辭,能忍則忍,俗話說:「忍氣求財,激氣相 」,生意人為求生意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良好的服務能增加產品的價值,而惡劣的態度會使顧客不願和你買任何東西。 從以上在從事企業經營、決策、管理、銷售::等方面,我們可以看到俗語能給我們一些建言,提醒我們面對這些不同狀況時,可以注意的原則,以及能夠採取的解決方法,雖然不可能完備,但是這些經驗累積而來的智慧,終究可以給我們一些參考。開始創業時,考慮周全很重要,做事也不可不循序漸進,「未學行,先學跑。」太過急燥,未必是好事。弄得「未點香,先打斷佛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則得不償失。還是一步一腳印,勤懇踏實,終有成功的一日。祝福每一個認真打拚的人,事事順心如意,平安大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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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參加全運會
九十三年全民運動會於九月八日下午閉幕了,金門代表隊也一如往昔參加了這次的盛會,成績雖然不盡理想,但是全民運動、人人健康的意義自是彰顯。不同於以往的,今年參加的隊伍中,有一群紅衣白褲的婆婆媽媽(少數爺爺爸爸)的選手,那就是我們元極舞代表隊。 坦白說:金門之元極舞運動者年齡層本就高,而婆婆媽媽角色的責任負擔,再加上社會上對「舞蹈」(事實上,元極舞是武蹈)的認同度,限制了元極舞的發展和影響學員的學習意願。所以,我們不像土風舞的選手個個年輕曼妙,舞技精湛絕倫;我們也不像老馬、神馬隊有著長久的運動年齡及基礎,充其量只不過是一群元極舞的愛好者,卻因年輕的元極成員礙於家庭、工作、認同度等因素不克參加,才促使我們出線,意外地走上了全運的競賽場。這一路走來顛顛簸簸的歷程真是令人點滴在心頭,更在風華幾盡、年歲半百的平凡心靈上,烙下抹不去的痕跡,僅藉此一抒心中百般感受之一二。 回想成軍之初,金門雖然有多達數百人的元極成員,卻因家庭、工作、心理:::等因素,各隊苦於無人自薦而無法成軍,相較於台灣的競相角逐「真是天壤之別」。最後,只好採用強制評選方式,而在陳雅蘭主委的強力主張下,人選更需遍及大小金門,以充分表現其「金門縣代表隊」的意義,總算在台灣總會的評選下選手產生了,幾經「確認」與「勸說」才成隊,從此展開艱辛的訓練過程。 我們利用晚上時間,初始每週一日,繼則每週三日,直到臨賽前二週的天天集訓。雖然如此,但在這期間,十八位選手中幾無一日可全員到齊,尤其賽前一個月正值農曆七月,地區民俗致使我們更是顧慮連連。因此,這數月的集訓過程中,「家庭革命」時有所聞,誰的老公、孩子最包容、認同,也成了令人羨慕的話題,如何在家庭、工作和集訓上取得一平衡點,充分考驗了每位選手智慧;再加上我們平時素以運動健身為原則,對元極舞武術武蹈的精髓本就掌握不夠,故除了翁教練指導外,期間還二度聘請總會老師進行集中性的學習。談集中當然就有如魔鬼訓練,腰酸背痛,疲勞過度自不在話下,當下想打退堂鼓、悔不當初的大有人在。直到最後五天,又需離開金門前往基隆參加全運會,更令許多選手得放棄幾天工作收入、「拋夫棄子」、有的甚至夫妻失和呢!我們就這樣步上了全運會的競賽場上。 記得到了選手村報到就緒,接下來就是參加開幕典禮。這真是一段永恆的記憶啊!我們穿著金門體育會為我們訂購的「冬季」「特大號」服裝(幸好上衣是夏裝,否則不知會休克多少人呢!),來到了人山人海的基隆體育場,可愛的大型「吉祥猴」在運動場上四處舞動著,迎接各縣市選手的到來;看台上更是坐滿了學生與觀眾,此刻,參加盛會的慎重感油然而生。 大會一開始,首先是由近千人的元極舞運動者的一首「福滿乾坤」展開了序幕,接著就是選手進場,遠道而來的我們金門代表隊是安排於第二序次入場。當我們的隊伍隨著左右兩排拉著金門高粱酒的廣告進場後,立刻博得全場觀眾如雷的掌聲,而對我們這一群這「第一次的感受」真是無以名狀、興奮極了。 當各縣市選手站定位後就是開幕典禮,這過程當然包括一切制式程序,最令人難忘的就是:八十四歲的太極選手代表全體運動員宣誓、二位基測滿分的同學持著運動會聖火進場及「駭」到最高點的點燃聖火,在那一霎那間:雷射光環是那麼的耀眼動人;煙火施放更是五花八門;天燈一時四起,冉冉升空;這時大家心中只有一句話:「太令人感動了。」我們幾已忘了賽前種種的阻礙與辛勞,也忘卻即將面臨的挑戰,不期然地展現戰地兒女的本色、高亢地唱著久未經唱的國歌,呵!此刻回想、仍不禁莞爾。 開幕典禮結束後,我們為了掌握賽前兩天最後的衝刺,故放棄選手村進駐、而分居於許多在台北縣市有房子的學員家中、每天早上八點多到下午,魔鬼訓練又開啟,也唯有此時,大家方可「全員到齊、心無旁鶩」地接受老師、師姐及教練的指導,集中於「整齊性」的訓練。一天多的臨陣磨刀,使我們由初始「入圍可能無望」地氛圍到「有可能入圍」之境地;雖然頂著大熱天,揮汗如雨;雖然捷運如雷般聲音、不時地從頭頂疾馳而過,我們仍舊咬著牙忍著膝痠腳痛撐過,為的就是給自己、給金門爭氣啊! 可怕的二天正式預賽和初賽終於上場了,在主委和總幹事悉心安排下,為了讓我們有充足的睡眠和體力參賽,我們住進了會場附近的柯達飯店,由於訂房不夠,我們四至五人擠一間、打地鋪也無所謂。但是對婆婆媽媽而言,這第一次「上戰場」可是趣事一籮筐:有的緊張得如廁頻繁;有的人一會兒找身分證、一會兒找選手證;有的人夢話不斷;有的人心悸不已:::如此的睡眠品質?想想、也真是於心不忍啊! 比賽開始,共有十九支各縣市的隊伍參加,我們抽到B組、共有九隊、比賽序次為第二出場,為了入圍我們得打敗至少三隊選手,上天庇祐、第一首曲目「迎春接福」十五分鐘多的考驗順利演出,贏得不少的肯定與掌聲,信心大增。下午的第二首曲目「春回大地」演出更上一層樓,最後分別是以分組第四、第三進入決賽,初嚐勝利的果實,全隊雀躍、心懷雄心,更希望在決賽中,有更上層樓的表現。 然天不從人願,第二天的決賽,在強敵環伺之下,加上求勝心切的壓力影響,頻頻失誤,以致無法取得前三名的成績,而僅得了優勝。不過,細思之下,雖有遺憾,但輸得「心服口服」,為什麼呢?用一句「先天不良、後天失調」來形容我們的隊伍亦不為過,前者,是因為我們的成員年紀較大,我們的學習力和體力相較於隊友,尤其是金牌隊伍之身材、節奏、音感、肢體協調性,豈可同日而語;且許多縣市代表隊,不是經過初賽產生,就是各分隊的菁英,平心而論,我們這方面不如人,畢竟我們地小人少啊!而後者,則因我們的訓練過程,常因家庭婦女定位、工作因素、離島不便(成員有小金門者)、共識不夠及地處離島缺乏觀摩學習機會等原因,習練成效一直不見有所突破。若非教練持續的督促、主委悉心安排時而延聘在台北老師、師姐蒞臨指導,今恐已貽笑大方。 無論如何;今年我們元極舞參加了全民運動會,我們也盡力地為自己為金門爭光,更從習練及眾多隊友展演觀摩中取得了相當程度的成長,此等甜美的收穫與成長,已讓辛苦的「備戰」歷程湮滅於無形了。但是,我們也一致地認為:「讓我們這些婆婆媽媽回歸運動健身的本質吧!讓競賽能世代交替,年輕的選手來傳承吧!」 其實,元極舞不同於一般的舞蹈,它源自於中國全元時期之世祖忽必烈,敕封為國粹的「太一道」,原本只能讓貴族修煉,近年中國大陸元極功法掌門人張志祥將家藏功法公諸於世,元極舞因而誕生。經由大陸舞蹈、藝術、醫學和氣功各領域的專家合作研究、把中醫的按摩融合於其中,將練功、娛樂、健身、治療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的練功舞蹈,是一種老少皆宜的運動。我們期待更多的年輕朋友、男性朋友一起來學;我們更期待我們的社會與家庭能夠給予我們充分支持,能用一份肯定的眼光來看待我們這一群用心運動、爭取健康的婆婆媽媽們,那麼,相信下次的全運會,金門元極舞的表現將是嶄新而不同的│期待這一天。 最後,真的很想感謝許多這一路陪我們共同走過的:潘會長、殷部長及各位師姐不遠千里、不辭辛苦的指導;翁文仁教練無怨無悔地付出;陳雅蘭主委和周鳳珠總幹事悉心的照顧和殷切的鼓勵;當然也要感謝我們一起奮鬥的元極伙伴;因為我們一起譜下了一曲心中的永遠,哦!差些給忘了,還要感謝我們代表隊的家庭成員們,謝謝你們的支持,我們才能放心地走出這一大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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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的奧妙
蟬鳴 是夏天最原始的聲音 總是那麼的鏗鏘有力 從樹梢的那一端傳來 仰望 卻又不見蹤影 我知道那是一種發自體內的 本能 大聲吶喊 在都市久了 終日飽受惱人的噪音 差點就忘了這悅耳的音樂 差點就忘了該如何發出自己的聲音 於是 只能選擇沉默 只能逃離人群 只能回到過去 直到有一天 發現了個新奇的東西 它使我想起人類貫有的習性 它讓我知道大自然的律動 它讓我再度渴望 吶喊 這一次 用盡全身的力量 阿~阿~阿 原來聲音是可以傳到遠方的 穿過小溪 越過山頭 翻出雲頂 到達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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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愛要及時
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窗外的夜光照射在您的身上是如此地耀眼、如此地憔悴啊!我在背影中尋找您的辛勞換來的是一陣辛酸;我在背影中尋找您的青春卻因年華逝去而感嘆。您的細心呵護,我感動;您的責備,我不領情;您的嘮叨,我頂嘴。時常讓您傷心、難過是我的錯。 您近日因工作關係加上父親退休而家計落在您身,是沉重吧!沉重到腳不聽使喚。每當在夜裡,走廊總是傳來一陣哀痛聲,您的聲音讓我從夢中驚醒過來帶著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門。聽!多麼地哀痛以至於讓我不捨啊!想向前一步問候卻沒有勇氣唯有在心中呼喊著:「媽!您的腳有沒好點?」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而我:::難以開口! 您的腳時常因操勞過度再加上提重量級的物品回家而漸漸老化。每當看見您在門外坐下來按摩腳時總會問您:「為何要讓自己這麼辛苦與痛苦呢?」您的回答卻讓我深深感動著也銘記在心裡:一切為了你們啊!為了這個家。你爸已不能工作了,如果我也閒在家裡,那誰要擔當生活費與你爸的治療費呢?誰不願休息啊只是天不從人願啊!」聽完這番話是難過呢?還是撲向母親的懷抱裡呢?我不知道。只知道沒有他們的辛勞,就沒有現在的我們,然而我們都不領情,處處讓您傷心,想必在您的心田留下一道疤痕吧! 曾經為了獎學金而傷了您。那次獎學金申請是和朋友一起去辦理的,經過一個月的時間,朋友興高采烈跑來跟我說:「獎學金已匯入我媽的存款簿了,我今天已領出來了,我請你吃東西。」朋友問起我是否有收到那五千元,而我卻不知如何回答,只笑笑說我還沒刷我媽的簿子過。事後,我天天煩母親到底有無去郵局,刷看看簿子裡頭有否五千元,每次的回應不是說忘了就是沒空,直到有天姐因上班時間到了,叫我幫她去郵局辦事,卻意外發現那是媽的存款簿,也發現那裡頭真的有我的獎學金五千元,是從農區會匯入的!這天我興高采烈地騎著腳踏車回家,告訴母親這回事,卻引發爭吵──媽和奶奶都不相信那是我的獎學金,而我也「不輸陣」一直和他們辯解,最後媽說了一句至今忘不了的話:等你爸回來再弄清楚也不要,以後要靠你們養,也是不可能的事啦,更不用說要給我們零用錢,連這五千元也不會當作是我天天幫你送便當的錢。母親說完後氣沖沖地離開,留下心中充滿自責的我。晚上我們都不發一語──其實我是多麼想在母親面前說聲抱歉,但始終無法說出口。 這晚,一個人坐在窗口前望著窗外的月色想著:自從打工以來,母親每天都會在中午送便當給我們姐妹吃,即使是在陽光炙熱下也無怨言,為何我就不能拿這五千元出來呢?為何每當我犯了錯,尤其是對父母都無法對他們說聲對不起或者表達自己對他們的愛呢?曾經有一位講師這樣說:「雖然金門的孩子都很活潑可愛,卻缺乏如何表現自己,尤其是在言行方面上:::想想也是,許多人在自己父母親面前不曾說:爸媽我愛您、您辛苦了,或者是對不起之類的話:::愈來愈少聽到這些話。心想著:如果他們哪天生病了,此時想在他們身邊說對不起或愛您已來不及了,無論你怎麼呼喚他們都喚不起他們的靈魂。我愈想愈怕──怕的是不知下一秒,我最親的人會發生什麼事、怕的是失去後才懂得後悔與珍惜,於是隔日在媽出門前跑向媽的面前說:媽,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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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從俗語中看「從事」
這幾十年來,我國的經濟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國際上稱這是「經濟奇蹟」,其實這是人的努力打拚得來的,可不是靠著僥倖。在營業方法、企業管理,以及商業決策上,應有優越之處,才能有此成就。俗語中,關於這方面,也可蒐集到一些,多少呈現了些做事應有的方式和態度,其嚴謹與合理,雖然不能與企業管理學相比,但是俗語本來就不是具有完整性的系統理論,而是在生活中應用的佳言警句,在生活裏的適當情境,可提出做為建言,其是否適用,也要依情境權變,所謂「看事辦事」,屆時再決定如何處理,要見機行事。 剛開始時,因為一切事情都還生疏,舉凡方案管理、資源管理、人力資源管理、資訊管理、對外關係::等,都還處於草創與摸索的時期,許多有志於創業的,往往忍受不住開創時的艱難,以至於開始時熱心勤奮,不多久就一曝十寒了,這實在是可惜的事。這時會說「凡事起頭難」,告訴人不論做什麼事,起頭總是最難的。這實在是正常的情形,不必為此就喪氣。並勉勵「 魚 到鰭,做事做透枝。」表示做事要有始有終,莫要半途而廢。但也不能太天真,以為努力一定行,畢竟成功是天時、地利、人和多項條件形成的,「未想贏,先想輸。」做事要留後路,做最壞的打算。才不會在失敗時措手不及。 對於做生意要先籌措資金,以便準備建立工廠、購買原料、雇用員工::,這些在生產上即是指「生產成本」,不可不備。俗語有一句話:「偷掠雞也得了一把米」。是說就算要偷抓雞,也得花上一把米。這樣的比喻,雖然有些存心不善的感覺,但是俗語常用特殊的情境比喻,而達到生動的效果,由此亦可見一例。這是說即使是要做偷雞的勾當,不拿把米來也不能成事,何況要做正當生意呢?表示沒有白吃的午餐。 對各項情勢要有審慎而明確的判斷,即是「一凡一,二凡二,魚凡魚,蝦凡蝦。」做事時要弄清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在決策時,尤其不可含糊。台灣的經營之神王永慶曾表示:「他在每一個抉擇時都小心謹慎,考慮每一個面向,尋找最有利、最少風險的途徑,因為一個錯誤,就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他的金玉良言,實值得我們謹記在心。至於另一個俗話「沒魚,蝦也好。」有表示隨便、將就的意思。若是在做生意上,則是在不得已的時機。因為凡事未必盡如人意,優先方案行不通,總得要有替代方案,即是尚可接受的方案。「這溪沒魚別溪撈」這邊的溪如果撈不到魚,就轉到別的溪去試試。表示看情形而採取不同的決定,「東港沒魚西港撒」也是類似的意思。 還有的時候,遇到的問題不甚明朗,所能得到的相關事實的資料有限,難以做成好的計畫,這時候,除了盡可能地再蒐集資訊,往往得先面對情境再說。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表示見到什麼挑戰就用適當的方法去對付。見機行事原本就是面對問題常見的方式:「時到時擔當,沒米再煮番薯湯。」到時候再說,沒辦法時再做其次的打算。近代社會日新月異、活動頻繁,時刻有預料不及的狀況,我們平日充實知識做準備,遇到困難就不會太慌張。等到真有狀況出現,要提出解決方案,「有樣看樣,沒樣家己想。」有範本的話就照著範本去做,如果沒有的話,就只好自己想了。而且,遇事時的慎思熟慮極為重要,「緊事三分輸」做事時遇緊急事就先輸三分、較吃虧,本來就不利,再加上心浮氣躁,就容易出錯。所以要「緊事緩做」越是緊急的事,越慢慢處理,考慮周延才行動。 既然有了決定,就要把握機會行動,「三鋤頭,兩畚箕。」即是形容做事乾淨俐落。不但做得快,還能做得好,方是成功的基礎。而「一心(想)要死,一心(又)想要吃米。」做事猶豫不決,拖泥帶水。明明計畫都擬好了,條件也具備了,仍猶豫不決,一下想這樣,一下又想那樣,坐失良機,將難以成事。 也許是傳統社會的家族生態使然,企業剛開始時,常是家族企業,出來創業,多屬於中、小型企業,如此有了人情做背景,在需要共體時艱,刻苦耐勞時,總是比較好說話,也比較願意上下一心,努力為將來的遠景而奮鬥,否則都是只想享高薪,最好事少錢多的員工,總是很難指揮的。看看公家機關,往往組織龐大,設備齊全且廠房華美,卻連年虧損,應了「官屋漏,官馬瘦」的話,既貽笑大方,更顯示領導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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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為什麼你可以在裡面走動?」 「你經常往組裡跑,難道還不知道我辦的是什麼業務?」 「為什麼組長和王中校他們都回去了,獨獨你還留戀這裡不願走,是不是想多看美女一眼?」 「小鬼,」我伸出手,做了一個要打她的手勢,「再胡說就揍妳!」 「你打得過我們嗎?」她指著同夥,笑著說:「只要你一動手,我們就會剝掉你的皮。」 「別那麼凶巴巴的,」我瞪了她一眼,「將來有誰敢娶妳才怪!」 「你放心,老娘心中已有意中人。」 「恭喜妳啦,」我消遣她說:「你的意中人可能就是政本部那位老士官長吧。」大夥兒同聲笑著。 「你去死啦,」她的臉一紅,伸手搥了我一下,「他比我爸還老。」 「那麼就是廚房那位蒸饅頭的麻子班長囉。」 「你把我看成阿珠還是阿花啦?」 「除了他們兩位外,還會有誰是妳的意中人呢?」 「陳大哥,你笨啊,你真笨啊!」那位長髮披肩的女子說。 「好、好、好,妳們都聰明,算我笨。」我搖搖頭,看看腕錶,「時間不早了,我下午還有事,恕不奉陪。」我啟開車門,把公事包放在座椅上,「前面那棟一落四櫸頭的古厝就是安岐機動茶室,只要管理員允許妳們進去參觀,我沒有意見。」我說後,意有所指地,「不過妳們也要注意,不要讓人家誤認妳們是侍應生,那就糟糕了。」 「跟你開玩笑啦,」王蘭芬笑著說:「即使我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沒有勇氣進去參觀。」 「那妳們預備到哪裡?」我關心地問。 「到古寧頭,看看古戰場。」王蘭芬說著,卻突然改變了話題,「陳大哥,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妳隨時隨地都可以問。」我不在乎地說,她們卻聚精會神地目視著我。 「聽說這些侍應生,都是犯過法的囚犯,被遣送到金門從事這種工作?」 「沒有這回事,」我搖搖手說:「特約茶室是依據國防部頒佈的『台灣省各縣市公娼管理辦法』的法源設立的,我們在台北設有『召募站』,每召募一位侍應生,必須付給召募站一千三百元召募費。想來金門服務的侍應生,除了必須達到法定年齡外,還要本人同意書、切結書,經過政四組安全查核無顧慮後,才准許她們來金門服務。」 「她們為什麼願意到這裡來,是否會有迫良為娼的情事呢?」 「我辦理福利業務已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了,從我手中申請入境或出境者可說是難以計數,從未發現類此情事。坦白說,能找到台北召募站的門路者,大部分都是從事這種行業的公娼。她們為什麼願意冒著炮火的危險來這裡討生活,或許只有二個因素:其一是金門有十餘萬大兵,多數是沒有家眷的老士官,儘管有些侍應生已人老珠黃,但還是能輕易地在這裡討生活。其二是金門民風純樸,治安良好,消費低廉,又沒有流氓地痞來干擾,或收取保護費等不法情事。這二點或許是她們自願來金門服務的最大誘因吧。」 「她們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依我長期審核她們的會計報表來說,每個人的售票數可說落差很大,男人的審美觀完全建立在女人的面貌上,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也因此,年輕貌美的侍應生,較受官兵的青睞,賺的錢當然較多;但老一點的侍應生亦有她們謀生的方法,可說人人都有一套賺錢的本領。我曾經發覺到有一位侍應生,一個月竟然賣出千餘張票,平均每天接客四十餘人次,當我查閱她的年籍冊時,從照片上看,除了有一張清麗的臉龐外,竟然還是高中畢業生,的確讓我感到訝異和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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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中秋月圓時
「不是說中秋節會回來嗎?怎麼又變卦啦?」電話那頭老媽的聲音裡濃濃的全是失望。 也難怪,本來計畫已久的,今年的中秋節我一定會回去睽違三年之久的故鄉,怎奈,開學伊始,家裡的兩個新生(兒子小一、女兒幼稚園小班)剛一入學,狀況連連,當媽的我自是緊張兮兮,不敢大意,先前信誓旦旦給老媽的承諾只好又跳了票。 解釋完原委,也是愛護外孫心切的老媽只得說:「也對啦,孩子上學的事比較重要,只是奶奶那關,我要如何去交代?奶奶可是早就認定,中秋節一定會盼到你回來呢,這下又推到過年,她不著急才怪。」 講到奶奶,我內心的歉疚又悄然浮現,上次離開北京回到金門,至今已整整三年了,奶奶早就盼我盼到望穿了雙眼,我的歸期卻一再拖延,我知道,我的食言又會給奶奶帶來一個遺憾的中秋,我幾乎可以想見,出自書香門第的奶奶,在中秋節的夜晚,遙望月娘,不住的叨唸:寶貝孫女又沒回來,月兒雖圓,人未團圓:::: 「媽,過年我鐵定會回去啦,浩銘(我家小犬)一考完試我就去學校給他請假,小丫頭是小班,提前請假應該沒什麼問題,所以不等他們放假,我們就可以提早買機票動身了。」我一再的保證終於讓老媽『不計前嫌』的又相信了我。 又是中秋,說句心裡話,我也早已是想家想得歸心似箭了。三年啊,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呢!一○二歲高齡的奶奶是否還是一樣的精神抖擻?父母親身體是否還一樣健壯?姐姐弟弟的生活、工作都還如意嗎?弟弟那快兩歲的小女兒每次都搶著電話叫我『姑姑』,到現在卻還只見其照未見其人,她到底長得像誰呢?多少個夜晚,寐不成眠,對月思鄉是我心底的惆悵,遙望天際,繁星閃爍,像是細數我對故鄉親人不綿的牽掛,逢年過節,是我最最艱辛的時刻,總有一股衝動,想背插雙翅,飛回萬里之外的北京,飛回媽媽的身邊,對媽媽說離開家的這些年,我過得很好,家人相處的很和睦,寶寶們聰明又懂事,唯一不能對媽媽說:我很想家,一直很想家:::: 之前的兩年間,經營著自己的小店,忙忙碌碌的,時間倒也還容易打發,現在為了專心照顧兩個都已讀書的孩子而把店收起來了,每天孩子們去學校後,我處理好寥寥無幾的家事,就剩下發呆了,滿滿一屋子的寂寞吞噬著我,這時我的思鄉愁準會不請自來,拿起電話撥回北京,隨便找個話題跟爸爸或媽媽聊聊,只要給我聽到她們的聲音就好,媽媽總是體恤我的荷包,每次都不准我哈拉太久,我賴著不收線她就會毫不留情的掛我電話,背地裡我跟姐姐抱怨:老媽的鐵面無私,勝過包青天:::: 又是中秋,記憶中的故鄉已是秋高氣爽的宜人氣候,此時,爸爸的果園常是我流連忘返的去處,葡萄已快過季,卻還有大串大串的掛在架上,因品種不同,有的綠油油,有的紫瑩瑩,迎著秋風,逗引著注目者的口水;水梨是此時的主角,爸爸的果園很大,梨樹數以千計,水梨分三種:『早酥』、『鴨廣』、『雪花』。三種梨的熟季剛好錯開,便於採收,也利於我們隨時有梨吃,『早酥』產季是六、七月間,是水梨中最早成熟的品種,形狀像煙台梨,最大一顆可長到五百公克,果皮是翠綠色,果肉脆甜,夏天的時候,曾在一攤專賣大陸貨的攤位看到『早酥』,我欣喜若狂,顧不上問價錢就開始往包包裡裝,賣梨的阿婆告訴我:「這叫『早酥』,金門沒有的,很甜喔。」我對阿婆開心的笑:「阿婆,對阿很甜喔,我是吃這梨長大的呢!」『鴨廣』要到八、九月才熟,長的有些像蘋果,外皮是黃色的,果肉沒很多汁,一口咬下去,結實飽滿,甜甜的果肉香味四溢,讓人入口難忘。雪花也叫雪梨,是最晚成熟的,通常要十月底才可採收,雪花梨普遍都能長到八百公克以上,最大超過一千公克,堪稱水梨王國的巨無霸,它的外皮是淺綠色,點綴著咖啡色的小點,果肉脆朗多汁,簡直是梨中極品,台灣的叔叔姑姑們每次都故意挑雪花梨的產季才去北京,回台灣時,一定大包小包裝滿雪花梨,冒著登機時超重太多而被罰錢的危險,也要帶回台灣慢慢品嘗。雪花梨還有一個無『梨』能及的優點,它很耐收藏,北方的秋冬氣候乾燥加上冬天的低溫,用報紙將雪花梨一一包好,放在乾爽通風處,可由秋天放到隔年春天,除了外皮由淺綠變成米黃色,果肉的口感一樣脆脆甜甜,簡直是奇蹟。 又是中秋,家鄉的風俗也跟金門大同小異,親朋好友之間,也都互贈月餅,互祝月圓人團圓。各家超市早已上演了月餅大戰,琳瑯滿目,任君挑選。媽媽都是專程到北京的老字號『稻香村』選購月餅,『京式』、『廣式』口味齊全,送人自用兩相宜。我和弟弟都很喜歡一種『五仁月餅』,內餡綿軟可口,尤其裡面夾雜的堅果有著令我著迷的口感,我一次都能吃掉兩大塊,幸虧那時對肥胖沒什麼危機意識,吃的輕鬆自在、無所顧忌,想想現在每餐都要辛苦的計算卡路里,那時對美食的大快朵頤真是種彌足珍貴的幸福喔。記得讀師範時,我都住校,中秋假期沒回家,跟同學們到香山一日遊,下個週末回家時,才進門媽媽就從冰箱裡取出了一盒『五仁』月餅放在我手上,我沒想到秋節已過媽媽還為我留著我最愛的月餅,我當下開心的跳起來對著媽媽又摟又親,事後聽到弟弟抱怨:老媽偏心,我的吃完後,多一塊都不給我吃,給你留整盒。看他垂涎愈滴的可憐樣,我慷慨萬分的分了一塊給他,把他高興的學我,對著我又摟又親,把爸媽逗得哈哈大笑。秋天的夜晚涼風習習,三五鄰居來聊天,泡一壺清茶,切一盤自家的水梨,擺一盒上等的月餅,眾人吃吃喝喝話著家常,此時的爸爸總悠閒的坐在廊前拉奏他的寶貝二胡,悠揚的曲調跟隨著晚風,傳遍村落,傳向天際,傳到我的心裡,當我閉眼凝神的時候,總像聽到了熟悉的二胡聲:::: 又是中秋,因為要配合孩子們上學,我想還不知要等多少個中秋之後,我才能坐在娘家的院子裡,跟親人們一起品嚐家鄉的盎然秋意呢。唯一能做的,是在圓月的中秋夜,遙對著明月,心中默默祝福同一輪明月下我遠方的親人:中秋快樂、全家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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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你不知道,這些臭娘們不給她們一點顏色看看是不行的,」他依然憤怒地,「你評評理,我一上床,她就快一點,快一點猛催啦。我年紀一大把了,怎麼能與那些年輕小伙子比。經她那麼地一催,我的心裡一慌張,那話兒卻偏偏不翹,她竟發火趕我下床。你看看,這叫什麼服務嘛,又不是不要錢的勞軍品,真氣人!」 「可能是你日夜趕工身體太勞累了吧,這種事情有時是勉強不得的。」我安慰他說:「剛才那位小姐的服務態度是有檢討的必要,你也不必太介意,以後不要買她的票就是了。好好保重,這裡還有其他三位小姐,都是軍官部調來的,既年輕又漂亮,下次再來時,或許就能隨心所欲,讓你滿足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實這些侍應生也是蠻可憐的,為了要多賺幾文錢寄回台灣養家活口,來到這個炮火下的戰地討生活,有時情緒較不穩定,的確是需要客人的包容和同情。」我順勢提醒他說:「不過班長你也要注意,千萬不要動不動就要拿槍幹掉人家,這種言辭不管是真是假,都是違法的行為。」 「我只是一時的氣憤,想嚇唬嚇唬她。」他坦誠地說。 「不錯,你的出發點只是想嚇唬嚇唬她,但在法律的層面上,卻有不一樣的解讀和認定,它的罪名不是『威脅』就是『恐嚇』」,一旦成立,必須受到軍法的制裁,屆時想要辯解也遲了。」 「謝謝你,老弟,我服了你。說真的,我本身的行為也有差池,尤其在公共場所大吵大鬧,更有失一位革命軍人的人格和紀律,以後我會改正的!」 「好了,你也別自責,大家說清楚也就沒事了,有機會到武揚坑道找我。」 「謝謝你,陳先生。」 目送他的離去,心裡卻有一份無名的愧疚感。想必先前他是懷抱著滿懷的喜悅和興奮走進茶室的,而此時卻猶如一個孤單的老人,在黃昏暮色裡踽踽獨行。他將走向何處,或許是沒有親情溫暖的軍營。 處理這種紛爭不知凡幾,依我的經驗來判斷,對付這些走遍東南西北、歷經風霜雨雪的老士官,柔性的勸說遠勝硬性的指責。對於那些年輕的充員戰士,卻只要一句「再鬧就送軍法嚴辦,讓你退不了伍」的重話,足可讓他們膽顫心驚、不寒而慄。 當然,茶室也有值得檢討的地方,親切的服務,是最基本的要求,又有誰願意花錢買氣受。而當侍應生情緒低落與客人有所紛爭時,管理幹部更應當從速釐清事實的真相,適時介入,全心全意去排除和化解,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以免擴大事端。一旦客人失去理智,別說是拿槍把她幹掉,綁著手榴彈和侍應生同歸於盡的情事也曾經發生過。在這個複雜的環境裡,為了避免不幸的事件再次發生,管理幹部的應變能力是相當重要的,這似乎也是考驗他們智慧的開始。 顯然地,安歧機動茶室的管理員非但沒有盡責,反而站在人群中看熱鬧,這是極不妥當的做法,除了現場提出糾正外,我們也會依據特約茶室管理辦法,把他列入年度考核,調整他的職務,以維紀律。 然而,當我上車準備離去時,卻被王蘭芬一夥攔下。 「陳大哥,」王蘭芬尖聲地喊著,「我們是專程來參觀安歧茶室的。」一夥人哈哈大笑。 「表演完了,午餐也吃過了,妳們還不回隊上啊?」我打開車門下了車,不解地問。 「下午放假,」王蘭芬走近我,拉拉我的衣袖,「聽說安歧茶室美女多,我們專程來看看啊!」 「妳們真有點三八,」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這種地方是不適合妳們來參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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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粿香薰童年
──鼠麴草的風情 前些日子,在金城頂樓澆花時,意外的在那一盆栽種辣椒的盆邊,發現長了一棵綠色的植物,有點陌生,因此引起我的好奇,便想留著它,看它長成什麼模樣?過了幾天,它居然打起花苞來,我更有興趣了! 我仔細看看辣椒邊的小草,全株似乎披有柔毛,小小的花有著亮麗的黃色色澤,忽然有點熟悉,想起數月前,一個清晨,在野外運動時,遇到以前的同事雪真學姐夫妻,喜歡植物的我,眼尖的望見她手上採了一把青草,追問那是什麼?她也不藏私的和我分享,說是向姐妹淘學來的,說這種叫「粿仔草」,早期金門的婦女做粿時都會拿來用,做的粿有一股清草香哩!所以她要採回去作「草仔粿」,我聽了很是嚮往做粿的流程,還有嚐粿的滋味! 頂樓這一株莫不就是雪真姐所說的「粿仔草」,我於是仔細的讀著植物的書,知道原來所謂「粿仔草」,叫鼠麴草;別名清明草、黃花艾、鼠麴,以前農家習慣在清明時節用鼠麴草的嫩莖來做糕粿,作好的粿會有種特殊的「草粿」香。 鼠麴草是匊科,開的是頭狀花,但很特別的是包托著管狀小花的總苞片也呈黃色。它的莖葉被覆著長長的白柔毛,一株株直挺挺地頂著滿頭小黃花;莖呈現綠白色調,葉為互生,匙形至倒披針形,肉質,無柄,長約二至六公分。鼠麴草常見於鬆軟的農地上,據說學校裡面也是種相當常見的植物,它的嫩葉可以拿來作糯米草餅呢!可見它不只可以作粿,還可以有多樣的變化哩! 想起作粿,就有許多的回憶,記得那時鄰居乞嬸婆家有一個很古老的石磨,就是用來磨作粿的米漿,母親都會先去買糯米和在來米,這兩種米要有比例的搭配,因為糯米較軟,在來米又太硬,所以要先幾分之幾的配好,那個比例太久我都忘了,如要作粿,可能要再請教功夫較好的姐妹淘,要不就回瓊林請教我的大嫂了,記得前一天要先把米泡軟,第二天清晨再送去磨,印象中我好像也和大姐幫母親推過石磨,那也是一件費力的苦差事,因為要有好體力,不過現在想起,也有許多美好的回憶,因為當你看見那雪白的米變成米漿流出來,也是很有成就感的,米漿磨好之後用麵粉袋裝起來,拿回家再用重物壓住,要把水份壓出來,變成糯米團才可以拿來作粿,也許因為我從小生長在金城,相對於金門其他鄉鎮來說,算是都市長大的孩子,所以,我對「粿仔草」沒有機會認識,只是作粿倒是有一些印象,大部分是作紅龜粿,有木頭雕刻的粿印,有壽桃的模型也有龜殼的模型,通常龜殼都包番仔豆餡,壽桃則包花生餡,我都喜歡挑包花生餡的吃,也有狹長型的上印有五個金錢,表示財源滾滾,那時年節時,我們姐妹總是跟前跟後的想要和母親學做紅龜粿,常那模子印是漂亮的粿時,大家都好開心,等到在蒸籠蒸熟,那陣陣的粿香,更是叫人難忘!不過,在我們家功夫最好的還是大姐、三妹的手較靈巧,我只有拿著墊在下面的粿葉,負責剪好,偶而才拿一個試試自己的能耐,但是這樣的記憶還是很讓人懷念的。 嫁到瓊林,有的人說我命好,因為大嫂二嫂的手都很巧,什麼粿的功夫都會,我常常只有在一旁負責鼓掌、喝采的份,因為習慣農忙粗活的嫂嫂,手腳俐落,一眨眼的功夫就像變魔術一般,總是讓我嚐遍不同口味的粿,我對嫂嫂們只有佩服的份! 記得今年婦女會的好姐妹,說端午節要過個不一樣的節日,我弄不明白,但當玉敏通知我時,原來是有姐妹淘就是會做「草仔粿」,所以請她動手作粿,我們一起分享「草仔粿」的青草香,那淺綠的餡皮,應該就是拌有「鼠麴草」的莖葉,所揉搓成的糯米團製作成的,我看著那晶瑩的餡皮,用手摸一摸,好有彈性的感覺,用刀子切下一塊,用心的品嚐這充滿大自然的原味,口感鬆軟、香Q,讓人吃了還想再吃,我拿出來和外甥一家分享。 頂樓的鼠麴草依然迎風,我澆著花,看著它,想有機會自己動手做一次「草仔粿」,再回味母親以前蒸粿的盛況,那時我們總是圍著冒煙的鍋子,沈浸在粿香中,等待掀鍋的那一刻,不畏鍋燙,伸手就想撈一個粿來嚐,那樣在氤氳的蒸氣中,童年的青春彷彿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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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北京
從前對於北京的認識,腦中浮現的僅僅停留在歷史課本裡的古都,那裡有皇帝住的紫禁城、抵禦外侮的萬里長城、甚至祭天求雨的天壇。走在單車與汽車並列的街頭中,速食店和賣餡餅的老伯為鄰,老式胡同與高樓大廈互別苗頭;一幅傳統現在共同交織的城市,住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民族,彷彿咀嚼一本豐富的人文書,愈深入愈發奇妙。 就讀北京電影學院已經一年的時間了,雖然身處異地,但是離鄉背井的滋味算起來並不新鮮;當年,金門並無設立大學,只要高中一畢業,決定要繼續升學的同學們,一定要離開故鄉才能實現,這是外在環境的特殊限制,卻也意外的練就我們一身堅韌的適應能力。 北京的求學生活,開始時並不如想像中順利,學校裡是不同的教育與管理方式,加上生活上的問題處理,有些時候事情總是無法在你的掌握之中,畢竟計畫經濟體制下的社會與我們熟悉的環境總是有落差,試著把它當作是一種新生活的體驗吧,何嘗不是另一種獲得。記得,出發到學校的前一天,發生的一個大烏龍:因為搭乘的班機晚上才會抵達北京,於是我不放心地和學校再次確認床位並告知報到時間,以防萬一;誰知道接電話的人,竟然說:「宿舍早就滿了而且沒有我的名字。」我的天啊!怎麼可能,我和老師不是早就已經確定無數次了嗎?對方只是頻頻的回答不清楚、不知道,便匆匆掛上電話;終於,好不容易先解決的第一晚的住宿問題後,隔天清早,當我趕到學校問個清楚時,只見老師就從容不迫的答道:「喔,那不然你下午搬進來好了。」就這樣,我一面搬著大皮箱和錯愕的表情,戲劇性的展開我的新學習生活。 初到新陌生環境,最常需要做的一件事便是問路。北方人習慣以東南西北來表明方向,少有人會說左右、或是對面;當你向人問路時,總會聽到往東走、向西拐類似的回答,聽不習慣的人,往往一時之間很難立即反應過來;幸虧,這裡的計程車收費並不高昂,迷路的下下策就是高舉你的雙手,招輛計程車送達目的地。 秋天很短是北京氣候的一大特色,也是一年裡最舒服的季節,過了十月中旬的京城就已實施全面供應暖氣。去年十一月飄起了第一場瑞雪,對於南方來的我而言,興奮情緒淹沒了寒冬,根本顧不得氣溫的威脅,相約好一群港台來的同學,在雪地裡瘋狂的又跑又跳,玩得不亦樂乎。 學校裡的台灣同學人數並不多,加起來不過十來個,人少的好處促使彼此之間都很熟悉團結,可以一起照料生活上的各種狀況,尤其是購買東西前,一定要先互相多多諮詢,一來防止假貨,二來避免坑錢。這裡,在一些傳統的老商場裡,殺價和吵架總是難以辨認,老闆氣喘噓噓的和臉紅脖子粗的客人完成交易是司空見慣的事,久而久之,也成了逛市場的另類樂趣。校園裡,遇到需要拍短片作業的情況,大家會自動先把時間分配好,這周幫完一個,下周同一群人又出現在另一個片場的情景。 在台北唸大學時,我主修是經濟,老實說和電影淵源似乎八竿子打不著,然而,學習電影一直是一個夢想。還記得剛入學,在課程的一開始,有許多的科目譬如,劇作、攝影、導演構思等等都是第一次接觸,再者旁邊的同學幾乎都是來自藝術或者戲劇院校,每次上課心中總是備感壓力。如今,我仍然感到幸運的是,能夠和一群熱愛電影的人共同切磋,並分享他們過去的學習經驗。課餘時間,校方也會安排一些電影放映活動讓大家一起欣賞討論,攝影系學生討論的是鏡頭的呈現,學編劇的人看的是作者說故事的技巧,各人在各自的領域上盡情發揮;於此,究竟電影這樣一個需要巨大成本完成的東西,是否能夠以此維生?已經無須解釋。至少在此,起碼看見了大家都很努力堅持著,讓電影生態能夠循環不息。 許多人對於大陸求學存有一個疑慮│簡體字的適應,事實上並不困難,其不二法門就是多閱讀簡體書籍,隨著閱讀速度提升,簡體字也就自然吸收。相較於兩岸的學生總體素質差異,台灣學生占有創意和獨特想法的優勢,反之,內地學生雖顯得拘謹保守,在學習能力上的競爭態度卻是極其積極;關於此點,也是許多台幹在大陸工作的共同體認。 身為一「國」之都,這處處充滿著濃厚的政治氣息,比起沿岸繁華的商業城市,顯得嚴肅許多,一般外來的投資都會選擇以上海為落腳處。所以,北京的夜生活相對並不豐富,娛樂場所大部分受集中管理,也許,對習慣當夜貓族的人會有些乏味,然而,對以大陸求學為考量的人而言,這裡的確是個值得推薦的地點之一。 中國近年來都市建設的速度相當驚人,2008年的奧運會也將在此展開,隨著小三通的開放,「西行取經」已經漸漸蔚為風潮,不少金門人就讀於廈門大學,即使兩岸的政治關係仍處在尷尬狀態,但是,在文化交流的往來趨勢是不可抑制住的。過去,受限於戰地背景或者各方面的限制,使得外界訊息的流通關卡重重,如今,全球化的效應,坐在電視機前,就能知道世界某處正在發生的重要新聞;國與國之間已經不受時空所侷限,即便我們身處在彈丸小島,基於地利之便,卻成為兩岸的交通樞紐,若能好好把握這種優勢,將使我們視野不斷擴展。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藉由網路資訊的提供,讓我有機會得到了考進電影學院的訊息,於是,下定決心放手一搏。未來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往哪個方向走,你心中的指南針必須明確而堅定,別人永遠只能提供你意見,做決定的人仍然是自己。也許,正是這樣的叛逆因子作祟,我總是想著用行動與時間,來證明選擇當初轉換跑道不會只是一時興起的想法而已。 去年秋天,抱著身旁人的疑惑眼光,踏上北京,轉眼間一年過去了,乘著夢想起飛感覺很踏實,相信自己,你一定也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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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 子
孩子,每一位孩子都是父母親手中的掌上明珠,心中的心肝寶貝,無論是剛出生的小嬰兒還是就學讀書中的少年郎或年紀再長老一丁點兒的,只要父母親還在的話,你長得再多壯、多高都是一樣,即使結了婚,嫁了丈夫後,大人們都還把啥們當小孩子一樣看待、保護、呵護、照顧得無微不至呢?時常還會問說,有沒有缺任何物品東西之類的:::等,讓我們做孩子聽了之後,會覺得自己希望永遠不要長大,把時間停留在那個階段中,因為可以無憂無慮、不用去煩惱這煩惱那的,所以我常想:還是當個孩子好,隨時都可以向親愛的爸爸和媽媽撒撒嬌,偶而逗逗他們開心,但是後來隨著日子、年紀、時間、空間逐步成長後,再想想、思考,反而,更清楚知道不能再允許自己的心態說希望長不大,因為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小寶貝小天使,孩子!是屬於親人心中的寶貝。 我很喜歡小孩子,看到別人家或不認識的小孩子,心中有一種彷彿似相似的感覺,所以我會上前去逗小孩子玩,因為覺得自己又變年輕囉!看到小孩子的天真笑容、無憂無慮的生活,似乎所有的煩惱都拋到雲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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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吉普情緣
在金門當兵時,走路是兵家常事,早就練成一雙飛毛腿,尤其在小金任何一個角落,只要跑步十五分鐘之內就可以到達海邊,所以去九宮碼頭搭船,從龍蟠山經湖下越過八二三砲戰紀念碑再上坡去九宮,二十分鐘之內即可抵達,要是有機緣搭車,那絕對是絕無僅有的機會。 例如演習,陪科長去金西當裁判,我對於那些路線很模糊,對陣地僅一面之緣,但是船一靠水頭就有吉普車來載我們,我手擰科長的皮箱,如跟班的秘書去見習,後來又到太湖的二士校,到處是草綠色的軍卡和吉普車,見到烈嶼師的弟兄在二士校幹訓班被操練,這批未來的班長的確是要有鋼鐵般的意志力,半夜仍要默寫通過許多法則才能就寢,他們見到我這一同師的文書倍感親切,只可惜我不是來勞軍,倒是一位可以傾吐的對象,聽他們發發牢騷可以。 在小金青岐初站衛兵時,連隊離營部有一段路,離大門一百公尺的小路上常見營長或營輔導長坐車出去,菜鳥不知,根本未行禮,被糾正以後,我說:「那麼遠也要敬禮喊××好,也看不清楚是誰?」班長說:「你眼睛就是要放亮,問好要大聲,否則上面又要釘下來!」當時那種機會不多,自此就更加小心行事了。 我改建制到司令部當文書之後,搭吉普車的機會增加不少,陳少校去督導情報,找我去當記錄員,我第一回把小金門各營連瀏覽一遍,似乎少見民眾,因為營區多在村郊,少見聚落,自然觸目所及都是綠色的了。 孔中尉夜間去督導找我當記錄,當時小金沒有路燈,一路上只見車燈照亮前方,後方都是闃黑的世界,車上只有三人,沿途幾乎沒有會車,若不說話還真森寂!孔中尉年齡和我們相當,彼此想法相近,在車上話家常,到達各營連督導傳遞任務,只有駕駛兵熟悉路況,有些偏遠的連隊路況真差,石頭路彈跳得厲害,屁股時常離座。 後來我終於相信吉普車翻車事件,某夜只有孔中尉一人和駕駛兵阿明去查哨,吉普車於深夜時在一處轉彎的山坡地翻落谷地,孔中尉的手因而骨折,阿明沒事,第二日就被換掉,他說他見到白影飄飛的鬼,我寧可相信那是他深夜恍惚狀態之下的幻影,無論如何仍有些毛骨悚然呢!在靜寂的夜晚我也曾獨自一人駛過村道,駕駛兵和軍官的查哨,皆以疲憊之姿告別凌晨,必然精神恍惚,他們通常在天亮以前回來,第二日得以補休,孔中尉返台休養好一陣子才歸建。 我有時會在假日回青岐的原單位探視朋友們,有一種「衣錦榮歸」的錯覺,其實我大多懷著平常心,但連上的朋友大致看得起我,所以有位士官長因為喝酒被憲兵登記,在某夜打電話來師部請我幫忙,請憲兵排長銷過,我說:「我才不過是一個文書而已,權力沒那麼大,我也和那排長不熟。」他由請求轉而不悅,就撂下一句:「不幫忙就算了,我找別人!」後來我得到的消息是,他被送到湖下的禁閉室處分,我真的幫不上忙。 我回舊連上真有回家的感覺,那是一種「自我催眠」似的想法,也沒有慈母的擁抱,倒是有幾位好弟兄相迎如兄弟。我常由八達樓子走到南塘,再經楊厝那條山路小捷徑到陵水湖,行過浯江畜牧場(今之水上堡)回青岐連隊。有個下午我順著陵水湖畔的車轍道漫步行走,準備如此經由上庫走回西宅再回龍蟠山,身旁有一輛吉普車停下來,長官喊著:「你是哪單位的,要不要載你一程?」我說自己是師部文書,正要回山上,原來他是政戰主任,真順路!主任即將輪調回台灣,正坐車最後巡禮烈嶼一周,我就在車上聽他回憶在小金這段日子以來的體會感受。 想不到民國八十五年,我回台北師大修研究所課程,看到軍訓室主任教官的名字正熟悉,就是當年小金門的主任,我帶了一本著作「我的金門歲月」贈他並再感謝他曾在陵水湖畔載我一程,二人如他鄉遇故知般的親切。 有歡笑也有感傷,唐代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狄花秋瑟瑟」讓我真心體會送別的感傷,在一個秋末清晨,我的科長要輪調返台,我們三位文書就在司令部大門送行,他坐上吉普車即將離去,阿斌送給科長一支刻有三位文書姓名的鋼筆,他感謝我們的付出和貢獻,大家一一握手話別,汽車啟動離去,那天真有不少惆悵。 後來是我們連長退伍,一大早甯排長就集合好隊伍,大夥走向九宮碼頭等候,我們走麒麟山附近小路,一行二十多人像郊遊一般的孩童心情,不時談笑,排長也不時糾正大家安靜,走到大馬路才肅然前進,我們先到,不一會兒連長搭乘吉普車來了,他走下車,臉色戚然和每位弟兄沉重的握手,我們目送他坐船過大金。我想只有師部連的連長退休才有這般風光吧!九宮儘是來去的過客,每個軍人都有退伍的時候。 我退伍返台後就少見吉普車了,台灣的部隊將領多坐轎車,吉普車漸成古董,也許他日只有在戰爭博物館才能見到,它那種權威形象已逐漸泯滅,我有一個親切的記憶,某回由大金回小金,出九宮碼頭,三科科長的座車來了,他慈悲的招呼我們幾位文書搭車,冬天的傍晚,通風的小車冷颼颼的黃昏風吹進車裡,即使後座擠了四人,卻也奇冷無比,但那趟路程心中也無限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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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陳大哥,從你現在的言談中,彷彿就是一位作家,要不然,怎麼會對作家的心思瞭解得那麼地透徹。」王蘭芬看著我說。 「我只是有感而發,那有本事當作家。」 「真的是這樣嗎?」她以一對疑惑的眼光看著我,「怎麼好多人都說你很有『學問』。」 「我很有學問?」我重複著她的話,「王蘭芬,妳看走眼了,我只不過是懂得一點公文的竅門,知道『主旨』、『說明』、『擬辦』的用法,在這裡混碗飯吃,若要論知識,可能還遠不及妳呢。」 「過於謙虛就是虛偽,你不認為嗎?」 我笑笑,不想和她繼續談論下去,況且,自幼失學的我,又有何格與人談學問。 「你默認了,是不是?」 「默認並不代表承認。」我順勢改變話題,「趕快把妳碗裡的扣肉吃掉,涼了就不好吃。」 「這片扣肉就請你吃吧,」她把扣肉夾到我碗裡,模仿我先前的口吻,笑著說:「多吃塊肥肉,長壯點,好討老婆。」 「謝謝妳的美意,」我看看她笑著說:「將來一旦討老婆,第一顆紅色炸彈一定先炸妳,非把妳炸得皮開肉綻才甘心!」 「那倒未必,」王中校啜了一口紅露酒,開玩笑地說:「如果有緣的話,誰敢保證你們不能配成雙,屆時挨炸的可就是我們啦。」 「你長官存心讓我們臉紅是不是?」我的臉上有一股無名的熾熱,「別人划拳,我們胡扯,趕快吃吧,待會兒主任放下筷子,我們還沒吃飽,那就難為情了。」 彼此間都有一份默契和同感。 在野外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的確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主任已起身,侍從官快速地走到他身旁,不同身分的人也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帆布下的簡易餐廳頓時又感到無比的寂寞和悽涼。 組長和王中校已先行離去,我搭乘臨時調來支援的吉普車重返安歧。車剛停下,一陣陣尖銳而刺耳的爭吵聲,相繼地傳來。我走近一看,院子裡已擠滿了圍觀的人群,管理員竟然站在人群中看熱鬧,一位侍應生正怒指著身旁的老士官說: 「你自己不中用還要怪我!」 「妳總要給我一點時間啊,怎麼能一下子就把我趕下床。」 「老娘是做生意的,不是你老婆,你要搞清楚!」侍應生說著說著竟插起了腰,「你睜開眼睛看看,還有好幾位客人買我的票,在門口排隊等候呢。我已經讓你磨了二十幾分鐘,你還是不行,能怪我、能怪我嗎?」 「老子花錢就是要來享受的,妳他媽的不會用點功夫啊!」 「呸!」侍應生吐了一抹口水,「下流,不要臉!」 「有種妳再罵一句,」老士官指著她,氣憤地說:「老子不拿槍幹掉妳才怪!不信,妳試試看!」 我不能再袖手旁觀,輕輕地撥開人群,來到他們中間,示意侍應生先回房,轉而以安撫的口吻對著老士官說:「班長,先別激動,有話慢慢說。」 「你是誰?」他不客氣地問。 「我姓陳,」我指著胸前配掛的擎天職員證,「是金防部政五組福利業務承辦人。」 「你有沒有看到這些臭娘們的服務態度?」他氣憤地責問我。 「大人不計小人過嘛,」我輕輕地拍拍他的肩,緩緩地陪他走出茶室的大門,低聲地說:「有什麼事好好講,別發那麼大的脾氣。」(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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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土浯民》小小世界彩繪人生
「畫蛋」習俗源自於清明節的活動之一,清明節除了掃墓、踏青,古人還有摘取柳枝在頭上的習俗,另外「畫蛋」、「雕蛋」也是活動項目之一,其中「蛋雕」的技藝因為作畫及保存不容易等因素,已經較少有人去鑽研它。一個小小的蛋殼,經過一番彩妝,透過巧手、用心,轉眼間可以成為一個個極具可看性的藝術作品,就像是十二金釵、八仙、歷代仕女圖、山水畫都找到了自己再現的天地,這些都是薛永固的得意之作,也是長久以來累積的可觀成績,而「蛋畫傳情」更是從此在珠山當地傳為美談。 創作「蛋畫」,首先要「選蛋」,薛永固認為孵化用的種雞蛋最好,雞蛋之外,鵝蛋、烏龜蛋都可以作畫;再來是「挖洞」,然後用打氣機「打氣」,讓蛋液可以流出,再用吸管滴水入內「洗蛋」,洗完蛋後「晾乾」,為了易於著色,最好搓揉痱子粉,在完成畫作之後,最後要上「透明漆」,這當中的每個過程都馬虎不得,尤其蛋的面積只有約五│七公分,如果再扣掉留邊的話,僅剩二│四公分可以自由發揮,因此作畫人不得不慎也。 踏入蛋畫這創作之路,要追溯回高中畢業時,那時常與好友吳太平切磋畫作,從那兒,他看到了吳太平的「墨畫」正是以蛋殼為素材,頗有創意,而自身因為有著噴畫、工筆畫的基礎,覺得蛋畫應該可以更為多彩多姿的,於是開始自己摸索,先是純粹以文字技法,後來加以花鳥入門、人像素描、噴畫,曾經有那麼一次,為了畫仕女的那對「眼神」,而一連更換了十個蛋,花了五個多小時的功夫才完工,這肯定就是藝術家的執著與堅持吧!他作畫時並沒有使用「放大鏡」,用的僅是數百度的近視眼鏡,尤其,蛋殼本身極為「脆弱」,一旦畫錯,只好重新再來,所以在創作時更得「小心翼翼」才是! 薛永固於民國七十九年間開始研習蛋畫,以國畫的工筆手法為主,希望能配合各項活動,將此技藝推廣至社區內中小學學生,大家共同來學習,使得此項技藝得以傳承下去。民國七十九年,他的「蛋畫」作品首次在中正圖書館展出的美術節全縣美展中亮相,吸引了眾人目光;民國八十六年配合元宵節「珠山燈節」展出了五十個作品,本人更在現場教授,為配合小朋友的喜好,他也在蛋上頭畫以米老鼠、唐老鴨等卡通造型;當年金門日報、中國時報、中央日報、自由時報、聯合報且在同日刊出專訪薛永固「蛋畫」的訊息,尤其花了近五個小時在鵝蛋上刻上二千多字的「唐伯虎落花詩」,更成為焦點鏡頭,而不得不令人嘖嘖稱奇。 當年為排遣工作之餘的時間而投入「蛋畫」,也因興趣之故而得以延續下去,若非毅力、耐心,實在不易一路走下來,蛋殼、葫蘆在他手裡都能作畫、雕刻,看「風獅爺」一個個排出來的「可看性」,瞧!那「大葫蘆」上刻畫了「九條龍」,不得不令人讚嘆!近來較少從事蛋畫創作的薛永固,言談之間透露的盡是一個個傑作產出時的興奮,這條創作的路或許很孤單、很難走,但他不也走過來了嗎?名揚在外之餘,還是會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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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姨啊ㄟ新衣
八月底的到來,宣告暑假即將結束,又是另一個新學年度的開始! 新學期的到來,也是除舊佈新的時段,有的由小學上國中,或國中升高中,亦或高中上大學,都跨入不同的學習領域,而象徵不同階段的各式制服就分沓而至,這時段在街道中的服飾售衣處,購買力最強的,買得最乾脆,最快速的要屬各校校服的添購了。 好友的子女,剛好各有從國中、高中畢業的,故而整理出一大堆的校服等物送予我,依以往的經驗,要利用那些制服,須先將繡在上頭的名字、學號等清除,以利不同人的穿著使用,故而在八月底暑假將結束前最忙、最有趣的工作就是清除制服上的繡線字跡,家中小孩們只要一有空,搶著人手一挑針,即可進入眼明手巧的境域中,望著他們專注的神情,心裡聯想的是小時候自己的一些經歷。 「這些海蚵拿去送給姨啊!姨啊又有一些表姊們不能穿的衣物要送給你,你順道去拿回來,你有高興否?擱再有新衣可以穿了!快去拿回看一看!」在媽媽的一聲令下,興奮的走往街道去,姨啊家在莒光路,開的是服飾店,表姊們常有漂亮的新衣服可以穿,哪像自己從小學開始,準備過年要穿的新衣都是要購買學校規定的卡其制服,說是上學才可以穿,而且一買,總是要買大一號的,以免自己長大後穿不得他們,印象中的卡其制服,衣袖總是要多折上兩折,才能讓自己的小手伸出衣袖外才能互握,為的是怕自己的突長而有如制服縮水般的不能穿上以至於浪費制服,那時候也沒有什麼美觀可言,過年有新衣穿已是幸運的事了,就該偷笑了,還能怎樣,而姨啊處表姊們的衣服,在那小小的心靈裡,真的有如金縷衣般的受小女孩青睞,那時候,姨啊家可是咱們最愛去的地方,那兒除了有漂亮的淘汰衣服外,也有漫畫書可以看,姨啊除了做服飾生意外,另闢一區出租漫畫書,我總是會利用送物、取物的機會順道去偷看一下,畢竟漫畫書還是當年身為兒童的我心中的最愛,姨啊見到我們的到訪,總是先一大聲「嘔││黝││」兼搖頭,好似我們在他的眼中是值得憐憫的一群,她也都很大方的拿出漫畫書來以及送東西的填塞我們小小的心靈,以至於她們的住處成了我們家兄弟姐妹們最常去也最愛走動的地方,還有哪裡比得上有可看、可吃、可拿的人間仙境?只是在父母的交代令下,我們不敢常跑姨啊家處,畢竟那不是我們自個的家,姨啊家成了我們兒時成長過程中最吸引人的地方。 面對著好友送來的舊制服,兒女們也傳承了我們小時候清貧的做法,只要還可穿就穿它,以不要浪費的心態來面對每一件事,這樣的教育方式是美德嗎?以目前的經濟狀況,大部分已經很少人會接受這麼節約的做法,只是在別糟蹋可用之物的身教下,他們很聽話也很習慣的接受我們的教養方式,在清除舊制服學號的同時,讓我想起了兒時的陳年往事,也感念已撒手人寰的姨啊,沒有姨啊的救濟,兒時身穿一身黑衣裙被同學恥笑為送葬的人穿的衣著打扮的事件會不時的重演著,成長的心靈也會一次次的受傷,記得在高中時代,購買街上現成的卡其制服來穿,那衣服的色澤就是比較深,也較不合身,每每見到同學那淡淡灰色的人工製作制服與合身的穿著,總是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試穿表姊畢業後姨啊送給我的制服,奈何就是不合身,太小太緊的憋身感讓小小的自信心受損,對自己的身材也大打折扣,更沒有抬頭挺身走路的勇氣了,高中時代的感受,時隔二十多年後的洗禮,還是盤據在內心深處久久揮之不去,這影響實在有夠深遠啊,如今走過貧困的時代,感懷姨啊能將表哥、表姊們的衣物送給我們兄妹們穿,而能讓我們家兄妹在求學的過程中避免同學們的一些嘲笑與逃避被看不起的眼光,這是姨啊的仁慈嘉惠我們家兄妹的德澤,藉此整理舊制服的時刻,書寫此文,感懷姨啊的恩賜,雖然,您已乘鶴歸去,但您的照顧施捨之情,永存於我們家的兄妹心中,謝謝您,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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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金卡的真面目
最近銀行現金卡的廣告花招,越來越誘人。迅速發卡、自動申辦機、核卡通過送禮物:::等等。銀行藉由打扮光鮮亮麗、英俊瀟灑的男女主角,配合歡樂浪漫的氣氛,營造出有錢人的夢幻生活。利用明星代言,透過冠冕堂皇的廣告詞,傳遞借錢是高尚、累積信用的行為,銀行是你最「麻吉」的好朋友。令人看了直搖頭嘆息,銀行為了營利,竟罔顧自身應負的社會責任。 我曾任職於銀行催收帳款部門,看到銀行最黑暗的一面。金融業競爭激烈,銀行為了擴大營業規模、刺激放款,在借錢前,並未嚴格執行徵信工作。加上年輕人社會歷練不足,自制力不夠,最容易受到誘惑,所以現金卡、信用貸款:::等,都是以年輕人為主要放款對象。根據契約內容,銀行只能向契約相對人,也就是借款人催討帳款,若借款人無力清償,可向保證人請求償還。但實情並非如此。 銀行會將每一個借款人成立個人檔案,紀錄所有借款還款資料、借款人名下財產、借款人及其家人、朋友、同事、保證人等相關人的聯絡方式。所謂的「相關人」,並非一定與借款人本人具備特定關係。銀行為了「通緝」欠債不繳的人,會想盡辦法聯絡到對方,只要是和借款人有一絲聯繫可能,例如借款人的表哥的女朋友的同事,銀行都會紀錄在借款人檔案,然後每個月由不同人負責催收該借款人應繳款項。因此同一個人,可能會接到無數次與自己無關的催繳電話,向你詢問該借款人的近況。 對於年輕人欠款,銀行更是秉持「子債父還」的道理,明示暗示的向父母親、兄弟姊妹威脅,如果不幫借款人還錢,以後借款人「改過向善」,想創業就職時,面臨信用破產,後果將不堪設想。銀行催收部門還會假扮法務人員,告知再不繳款,將訴諸法律程序,以刑法詐欺罪起訴借款人,借款人可能會鋃鐺入獄,屆時請借款人或其家人親赴法院開庭,並負擔全額訴訟費用。搞得借款人的家人驚恐萬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對於惡意欠款人,銀行嚴格執行催收程序有其必要性,但如此株連九族,牽連無辜的做法,與借款人相較,簡直是一丘之貉。 現金卡、信用貸款:::等等的融資方式,應該是為了讓急需用錢的人,藉由銀行制度化的借款程序,籌措到所需資金,以免受到地下錢莊壓迫,或是人情債的壓力。但銀行為了自身利益,不顧投資大眾及存戶、借款人的權益,忽視放款前的徵信工作,面臨借款人欠款時,再用惡質催收手段取回欠款。當初選擇法律系為專業的我,懷抱著他日能以法律幫助他人的理想,面對這樣的催收工作,我無法承受日夜良心的譴責,於是選擇離職。年輕的你,在面對誘惑時,請為了自己、家人、朋友,三思而後行,信用破產還有救,親情、愛情、友情都破產了,可是會遺憾終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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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頭土臉稻香床
金門寶貝多,光是腳踩得到的,除遍地的花崗岩外,還有紅、黃以外的白土和黑土,我們就曾拜那些有色土和蚵殼灰之賜,解決了不少生活問題。 部隊初到金門,當然是借住民房,但第一線海防部隊,都是用黃土製的土磚來砌牆,樑椽則取自民間的舊木料,頂上覆蓋稻草和蘆葦。床是通舖,先用土磚齊兩頭牆腳一隔,做個長方形的坑,再用海沙填個八分滿,舖上稻草,便是一張「班床」了。那種床,我在嚨口海邊睡過兩個多月,感覺上,像早期的沙發,而且多了一股稻草香,我們叫它「稻香床」。 內部換防後,我跟著那個班住進民房,班長和班兵還是睡「稻香床」,惟隔成床沿的矮土牆,用蚵殼灰泥平過,美觀了許多。 我的床,在進門右邊,靠牆而設,兩頭砌土磚為架,擱上門做的床板,軍毯一舖,就可上床做夢了。靠牆的床頭邊,還用土磚、蚵殼灰做了張「泥桌」,桌面用小木板拼湊而成,再用︽正氣中華︾一糊一舖,儼然像張書桌。但有桌無書,桌上只有一隻洋鐵皮製的煤油燈。油乾燈盡時,要去補給上士那裡「加油」或換燈芯。黃昏後,雖然一燈如豆,但在大夥兒心中,仍有點「你雖然小得像螢,我總能得到一點光明」的欣慰之情。 熄燈號一吹,大兵們有的已經入夢了。沒入夢的,雖覺眼前一陣黑,但因大門無門(有門也不會關),除非月黑風高夜,還是有一片天光漏進,等瞳孔一適應,四週就不黑了。加以房子的四壁,我們用白土粉刷過,縱來個夜間緊急集合,不致完全摸黑,若是在月明之夜,月光跑了進來,「低頭思故鄉」的大有人在,但也有人興起「我見了月亮的面,我漫著月亮的光::到頭來,自有那嫦娥下降」的詩情畫意。 房子有限,我們向空間發展,鎗和刺刀、水壺等,都掛在牆壁上,鋼盔放在枕邊,其餘「珍寶」,包括「慈母手中線」,情人送的襪底,和公家發的洗換衣服,炒米袋,以及多餘的綁腿(有的多至四、五付,因為,戰時可作繃帶用,老兵特別重視,破了不丟)等物,都塞進背包做枕頭。所以,內務簡單、整潔。 那時,「克難運動 」搞得火熱,誰也不敢落後,無「難」可「克」了,還要擠些點子出來。代指導員說:「我們要做塊黑板。」幹事建議做個「英雄榜」,表揚好人好事。副連長建議在牆腳下做一排三角瞄準用的小靶子,黃班長有感於蹲在地上開飯,既不舒服,又難防風沙。因此,他建議要搞個露天餐廳。這些意見,都照單通過。 於是,第一排負責前三項,由副連長負責督導,分頭派人去挖黑土、和白土,黑土做黑板,白土做英雄榜和小靶子,蚵殼灰另派一組人去弄。露天飯廳工程大,由二、三排負責,請二排排長總其成。 第一排的工程,分別用黑、白土加蚵殼灰和成泥狀糊在牆上,用罐頭筒做成灰刀,慢慢抹平即可。但由於是細工、泥土的濕度不好拿捏,頗費了一番工夫。 飯廳是用黃土磚砌個人高的圍牆,牆內做了十三張矮方桌,每桌四條矮凳,都是黃土實心,外敷蚵殼灰的「家作貨」。 雖然,在搞這幾個克難建設時,全連官兵都弄得灰頭土臉,但也贏得上級「成果輝煌」的誇獎,令人有「辛苦得來一句話,勝似黃金千兩價」的感受與驚喜。而在實用上,光以飯廳而言,從那以後,開飯時不必再彎腰駝背的蹲在地上,或效金雞獨立(蹲下時,一腳落地,另一腳擱在落地腳的後跟,頂著屁股,有如坐凳子。這種硬功夫,被視為一絕,因而有人效尤)而更大的好處是,不再有灰沙吹進飯菜裡的困擾,或陣風掀翻菜盆的災難。 克難年代,手腦並用,物盡其材,確實解決了不少實際問題。近據一位在十九師當過連長的朋友告知,早年,湖井頭的播音室迴音太大,經就地取材,用「草簾消音法」,四壁掛上稻草簾,頂上也用稻草做成魚鱗式的天花板,迴音就消失了。另有個傳說,擎天廳的迴音,起初也很大,經人指點,在頂上某處開個洞,果然迴音不再,關於前者,近日拜讀許冰瑩小姐的︿鋼鐵與柔情﹀,得知她曾跑遍各播音站,是否聽過前述克難故事?不得而知。關於後者,我曾多次在廳內翹首搜尋,始終未發現「洞在何處」。我想,即使有,也不可能向天開洞,從旁邊橫開進去,也要考慮敵砲的射向和落彈時的彈道弧度,而洞口可能還有防護設施,然因山頂是禁地,當時無法去一探究竟,也只能留待金門朋友以後去查證了。不過,這些芝麻小事,一來是智慧結晶,二來也是小掌故,值得有心人士去蒐集。 話說回來,在克難的年代裡,大家的確做了許多「花小錢,做大事」的事,如軍事、交通、教育、經濟、文化、環保、水利:::等建設。現在,金門又面臨了一些新時代的轉型問題,看來,還是要拿出當年「手腦並用」的「克難精神」來自力更生,更上層樓,因為,老兵已經凋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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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誰不知道你經常往特約茶室跑,」她伸了一下舌頭,「做些什麼事,誰知道。」 「這點妳就有所不知啦,」王中校替我辯解著說:「人家可是規規矩矩在辦事。」 「近水樓台先得月嘛,」王蘭芬笑著說:「說不定陳大哥已從裡面找好了對象。」 「妳別愈扯愈遠,」我不悅地說:「假如真的娶一位侍應生回家,不被老爸活活打死也會被趕出家門。」 「開玩笑啦,」王蘭芬陪著笑臉,「我知道你的為人。」 「我敢保證,」侍從官肯定地說:「如果陳大哥把妳王蘭芬娶回家,一定會受到陳家二老的歡迎。」 「你可別亂說,」王蘭芬收起了笑容,「我可高攀不上,也沒有那種福份。」而後轉向我說:「陳大哥,你說是不是?」 「小花永遠不會開在我家的粉牆下,」我開玩笑地說:「也不會有人願意陪著我,騎著白馬去到那山上的古樹下。」 「這不就是王蘭芬的招牌歌嗎,」王中校說:「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楚?」 「豈止清楚,幾乎可以倒背如流。」我說。 「王蘭芬就是靠︿一朵小花﹀唱遍天下的,」侍從官笑著說:「除了這首歌外,我沒有聽她演唱過其他歌曲。」 「我也有如此的同感。」我呼應著。 「你們別看扁我,」王蘭芬雖然有些兒不悅,但卻信心滿滿地說:「我會唱的歌可多著呢。」 「空口無憑,」我消遣她說:「如果真有本事的話,不妨現在秀幾首讓大家聽聽。」 「你去問問我們隊長,只要他准許的話,我馬上站在人群中唱十首,好讓你們心服口服。」她有些兒激動地。 我們被說得啞口無言,原先歡愉的氣氛此刻卻有點僵。 彼此間沉默了一會,突然,王蘭芬問我說:「陳大哥,吃過飯後,你可不可以帶我到安岐茶室參觀參觀?」 「我是沒有這份勇氣的,況且,安歧茶室也沒有什麼可供參觀的地方。一棟古厝,一個管理員兼售票員,四位侍應生,一個提水兼打雜的工友,每個房間一張床、一個梳妝台、一只水桶、一個臉盆,如此簡單而已,又有什麼好參觀的。」我坦白地說。 「你別緊張,」王蘭芬笑嘻嘻地,「跟你開玩笑啦!」 「如果我敢陪妳去,諒妳也沒有膽量走進那個小房間。」 「你們不會談點別的嗎,」侍從官含笑地說:「看到桌上油膩膩的扣肉,再聽你們談特約茶室,實在讓人感到噁心。」 「騙鬼,」王蘭芬不屑地,「你們男生最喜歡聽的就是這些,人有時會有偷窺的慾望,難道你不覺得裡面充滿著神秘的色彩。」 「所以妳想一探究竟?」侍從官反問她。 她點點頭,微微地笑笑。 「王蘭芬說得沒有錯,幾乎每位侍應生背後,都有一個感人的故事。」我神情黯然地說:「如果我是一個作家,一定能從其中發覺到許多不欲人知的故事,再透過文學之筆,把它書寫成章。」 「為什麼非要作家才能寫?」王蘭芬逼人地問。 「因為作家有異於常人的思維和敏銳的觀察力,惟有透過他們的生花妙筆,才能把一篇完整的故事呈現在讀者面前,讓讀者隨著故事中的人物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歡樂、一起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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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在廈門過中秋
又快到中秋佳節了,人在異地踫到這種人圓月團圓的日子,總會有些內疚,倒是因為家人的理解,讓我有幾次在廈門過中秋的經驗,不同的過節方式,也著實讓人開了眼界。 說到過中秋,我們與廈門相同的就是「吃月餅」,說到餅,廈門可是個產餅有名的基地,鼓浪嶼的餡餅,「黃則和」、「吳再添」等老字號做的餅品,到了廈門總不忘帶上幾盒與親友共享,在廈門通常有「大中秋、小春節」的說法,中秋節的餅市更是來得火熱,有些平時不產餅的大型酒店、旅社、餐廳,到了中秋也會委外製作一些「自有品牌」的特色月餅,既可自家送禮,兼可推銷品牌,分佔市場,一舉數得,例如:廈門唯一的五星級旅館「悅華酒店」,推出的品牌就叫「悅餅」,在音、義、形上都極為貼切,令人印象深刻。 在廈門過中秋節,也有不同於台灣、金門的地方,廈門的過節氣氛顯得濃郁些,也更有傳統味!廈門人過中秋通常會進行一種「博餅」的遊戲。「博餅」是閩南的傳統文化,在中秋節「博餅」更是廈門特有的民俗。每年的中秋節,廈門人都會閤家團圓,邊賞月吃月餅邊玩博餅游戲。 博餅的方法,是採用一般常見的擲骰子,參加者依序在一隻大碗中擲六粒骰子,按照擲出來的點數進行核算。規則幾十種,主要有一秀(秀才)、二舉(舉人)、三紅(探花)、四進(進士)、對堂(榜眼)、狀元五種博彩,這是取科舉時代學子求功名的彩頭,也博看看誰人今年有「獨佔鰲頭」的運氣! 可又不是古代學子上京趕考,博餅的內容怎會有那麼多名堂?根據清代高拱乾︽台灣府志︾的記載,清代以八月十五為鄉試第三場考試的日子,所以月餅也取了一些和科舉功名相應的名字;同時月餅還是以前學子用來占卜自己未來功名成就的道具,參加占卜的學子輪流以六個骰子擲入碗中、視其點數多少,來預測其功名的高低,「博月餅」就是為了取狀元奪魁的好彩頭。 由於骰子變化多端,這種玩法,寓教於樂,活潑有趣,傳聞最早由鄭成功親自批准,在軍中按單雙日分批輪流賞月博餅。每個搏餅大會設置「中秋會餅」,一盒會餅由大小不一的月餅組成,最大的一塊叫狀元餅,周圍還有比較小的、更小的、再小就由普通小餅干取代,最最小者為糖果。這些從大到小的月餅,代表的是狀元餅一個、對堂餅二個、三紅餅四個、四進餅八個、二舉餅十六個、一秀餅三十二個,一套會餅共六十三塊餅,隱含七九六十三之數,因為三、九是民間的的吉利數。每盒會餅盒子裡頭還包括了六顆骰子,方便人們玩游戲,設想得十分周到。 但是現在好像也不是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吃月餅、糖果,為了增加節慶的熱鬧氣氛及彩品的吸引力,通常人們會準備更豐富多元的博彩獎品,例如:有的企業便推出了電視機的「狀元」獎,至於一般的「一秀」獎也有可能是以日常用得到的香皂、牙膏替代,總之每一輪博餅就得湊齊大小六十三個獎項,參加的人數不一,大抵以圍成圓桌的人數為準,通常一場博餅下來,骰子擊碗的清脆聲不斷,此起彼落的驚嘆更是不止,等到狀元(兩顆『一』點搭配四顆『四』點骰子,意謂「狀元插金花」,很有想像空間吧!)出現,博走所有剩餘彩品後,遊戲便在最高潮中結束。 博餅這種民俗活動在廈門已經流傳了三百多年。關於它的傳說不少,比較著名的是與鄭成功有關。明末清初時,鄭成功曾率領大軍駐紮廈門,一面為抗清一面為打退荷蘭人收復台灣;軍隊長年在外,辛苦是必然的,白天作戰,夜晚守營房,平時還沒什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士兵們舉頭望明月,情緒不免有些失落。當時鄭成功手下的一員大將洪旭,為解士兵思鄉之苦,想出「博餅」這玩意兒,一方面慶祝傳統佳節,一面方藉賭博來沖淡士兵思鄉的愁緒。於是大家一塊兒在明月下擲骰子吃月餅,鄉思也就暫時得到了寄託。鄭成功曾以廈門為練兵的基地,有這種傳說不稀奇,奇的是同屬鄭氏反攻基地的金門為何沒有傳承這種遊戲,我們的中秋節烤肉活動也是取戶外團圓(圍爐)賞月之意,雖少了古早味和遊戲的帶動,道理上倒也一致。 前些日子,在廈門日報上看到廈門鼓浪嶼今年要舉辦首屆的「中秋博餅文化節」,鼓浪嶼上的日光岩、龍頭山寨、水操臺、鄭成功紀念館、國姓井、皓月園,都是鄭成功留有足跡的地方,以鄭氏為引,將鼓浪嶼塑造成中秋博餅民俗文化的發源地,舉辦博餅大賽,自然有畫龍點睛之效。將一項民俗活動行銷成一項觀光活動,在台灣可能不是什麼新鮮事,但看到人家逐漸靈活的行銷手法,我們似乎也該想想有些什麼是金門應該保留,卻又輕易失去的「古早味」,日子久了,想要再找回那種感覺,那款氣氛,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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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六月芥菜假有心
九十三年八月四日,搭乘立榮航空清晨七時第一班飛機返回金門作半天的短暫停留,除直接驅車到「六甲」之營山社向壽登期頤,張邦育兄令萱堂蔡太夫人靈前行禮悼祭外,即到後浦「衙門口」瞻仰新近昇匾掛牌的「金門鎮總兵署」外觀新貌(大門緊閉,只好外觀),頓時感到似乎少了什麼。記得九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農曆八月二十五日),明辛丑科會元傳臚許鍾斗授官四百週年,其裔孫恭謹新塑神像,在盛大奉迎途中,神轎由長老護侍下進入衙門內於大廳前停轎,宣示此處為其「叢青軒」故址,後雖被佔為「總兵署」及後來之「衙門」,但書香盈庭的「叢青軒」四百年來歷久彌新,所以門首之側應製懸「明會元許鍾斗叢青軒故址」方為正理。因當日係農曆六月十九日,為佛祖觀世音菩薩得道之期,順道前往「觀音亭」頂禮參拜,是日來自各地善男信女絡繹不絕,接踵而至,寺內香煙繚繞,香火鼎盛,古剎聖地,誠屬廣大信眾心中的支撐力量,數百年來,靈應聖驗,越發宏遠,真應了「觀音亭佛祖─惦惦興」的預言,看入寺者,每個臉上虔敬神情,不禁肅然。下午回台,與好友談及,原翼望得到一言半語之讚許,想不到卻是冷冷的一句「六月芥菜」,連「假有心」也懶得出口。 我自己「四兩竹允仔」老早自己除好了,朋友們一定認為我是「六教不全」的假宗教份子,大教不歡迎,小教不接納的「異教徒」,跟那一種聖教親近都有意含著「假仁假義」,「假仙撟蚊拂仔」的意味,真要認真「歸戶」,就是老學長金門高中校長及福建省選委會蔡世炎兄所高聲宣告的「吃飯大學睡覺系」的「高材生」,原來當年他在「師範大學社教系」接受鍛鍊時的解嘲之語。我在朋友評鑑表上,就是列入這種「不入教」、「不受教」、「不服教」、「不可教」,但又是「見教就近」,「有教就親」的「變色蟲」。說實在的,就宗教而言我的可塑性很高,在家裡,早晚三柱香是我的職責,從凌霄高聳的指南宮,恩主聖殿行天宮、南鯤鯓、天后宮、龍山寺、佛光山、美西西來寺、泰國玉佛寺、仰光金佛寺、梵蒂岡聖彼特教堂、米蘭大教堂、倫敦大教堂、台北聖家堂、靈糧堂、懷恩堂,以及故里金門的大小寺廟,對岸南普陀、泉州天后宮、湄洲媽祖廟、北京雍和宮、杭州靈隱寺、蘇州寒山寺,近寺念佛號,入堂稱阿門,廣沐博愛恩澤,各教都是我所尊崇禮敬的聖教,何錯之有,還說我是「六月芥菜」,恍惚我真是葷素不忌的「酒肉和尚」,還是那些「變色」得比誰都快的「政治和尚」!說真的,要我整天虛情假意,裝模作樣,假得很像的「阿彌陀佛,食菜拜佛」,實在做不到,所以朋友們硬要「白白布,染到烏」,只有不情願的接受,不然「但是又何奈」。 私下總是認為,天下萬教不離其宗,「愛」是共同的宗旨,於此,不管是統一教、鴨蛋教、真理教,或是衛教、理教,偏離「愛」的「軌道」就成邪教,所以信教的人,必定被教導要「生善念,存善心,說好話,行好事,做好人」,絕不能陽奉陰違,或是陰奉陽違,說的一套,做的一套,永遠是一副「嘴無通心肝」的醜相。我自己承認,幾十年來,不論是內心或是外在,給人家的印象總是「誠心不夠,誠意不足」,就這樣被評為「六月芥菜」一級,是有點不服但又不得不服,這是肇因於修持不足,修養不夠,只是,始終堅持,神貴在信,存在心中,不掛在嘴上。什麼叫「迷信」,「迷信」的標準是什麼,不要去亂下定義,更不能作為批評別人的藉口。否則,有失厚道。 幾天來一直唸著唸著「六月芥菜假有心」,突然內人冒出一句「菜籃底水乎哥飲」,不禁嘆服虛情假意竟然可以作成這麼美好的包裝,人心啊!人心。一問為什麼「六月芥菜」會「假有心」,許多人都是惘惘然不知所以,經四處請教,原來芥菜寒冬最甘甜,每剝一葉,菜心就向上長一節,不斷長,不斷剝,四五月後就有點苦澀,菜心亦正長成,到六月,花盛開,但與菜心的成長無關,反而是芥菜生長週期的結束,採菜心,此其時也。所以花開燦爛,是菜心成長的假象。吾鄉俊彥,現任墾丁國家公園管理處處長的李養盛兄,則以植物生態專家提供另一看法,六月蟲害橫行,芥菜好不容易成型的心,容易遭侵蝕,最不樂見的結果是菜心已成空心、壞心、虛心、黑心,一季的辛勤努力,到頭來所得到的是空有其表的「假心」。奉勸世人,還是佛曰是相非相,是相無相,最為心安理得,毫無罣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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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山情懷之五》珠山將軍第
日前報載:「二○○四年八月二日,台北市政府新任首長宣誓就職,薛承泰接任社會局局長一職」。哇!好棒的消息,的確是金門人的光采,更是珠山人的榮耀呀!薛承泰原本是國立台灣大學的教授,此次接受台北市長馬英九的邀請出任台北市政府社會局長,局長一職為比照簡任第十三職等之政務官,乃國家之高級公務員,職責重大,不愧是學而優則仕的典型,忝為同宗同村之親,珠山薛氏族人亦深感與有榮焉。薛承泰就是屬於珠山「將軍第」內清朝將軍的後代,端的是將門虎子耶!將軍第的主人是清代薛師儀,歷任水師參將、金門協鎮、金門總鎮,受封為「武功將軍」,金門總鎮一職相當於現代之金門防衛部司令。 我曾閱讀過最新版,於一九九一年編印的︽金門薛氏族譜︾,書中提到珠山薛氏子弟獲得博士學位者不乏其人,有薛承籌獲頒美國加州大學經濟學博士,薛重凱獲得美國林肯大學電子工程博士,薛芳谷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物理學博士,這三位都是旅居新加坡,在當地讀完大學後赴美留學有成者。書中還特別提到將軍第薛師儀的後裔第三代薛國華一家有子女六人,學業成績優異,有好幾人從台大畢業,其長子薛承輝台大畢業後負笈美國,於一九八二年獲頒加州柏克萊大學材料工程博士,之後,又留在美國從事博士後研究。其次子薛承泰隨後亦自台大畢業,遠赴美國留學攻讀,于一九九二年獲得威斯康辛大學社會學博士,隨即束裝返台回到母校擔任教職,在一九九七年升任正教授,二○○三年出任台大「人口與性別中心」主任。 一九九四年,我偶然當選金門縣薛氏宗親會理事長,除了積極推動會務外,也注意連絡珠山旅居台灣的宗親,透過設立在台北縣中和市的「金門薛氏旅台宗親會」,得到該會的會員通訊錄,獲知薛承泰已在台大任教二年。我便打電話到學校他的研究室跟他取得第一次聯絡,他得知我是來自金門珠山的同宗鄉親,頓感親切與高興,互道年齡後方知我比他年長一歲,但是,讀書的年別剛好是國中和高中的同屆不同校。通過電話之後,我便把手上有關薛氏宗親會的會務資料及會議紀錄郵寄到他的學校,一周後我再度撥電話問他有沒有收到,他回說已經收到也看過一遍,深表欣慰,他說能藉由這些資料了解一下自己的故鄉真好,如果還有新的訊息希望能再寄給他一份,並且相約有機會大家在台北或金門見個面互相認識。隔年夏天,他應金門縣政府之邀返回金門,在大同之家發表專題演講,演說之前他先打電話予我,告知人在金門,相約十一點正在大同之家活動中心二樓碰面,我一諾無辭,說定準時到達。我抵達後不久,會議室門戶大開,人群湧出,遇到有相識者相互打個招呼後,就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也不知道哪一位是薛承泰?直到人潮散去,只剩三、五個人圍著一個滿頭銀髮光亮的先生談論著走出來,誰知這位白頭髮者瞧見我獨自一人站立佇候,就對著我筆直走過來說:「我就是薛承泰,請問你是不是薛先生」?我說:「正是,正是,我就是在早上接到你的電話告知你回來金門,約我在這兒會面,剛到一會兒。想不到你比我年輕,頭髮卻是全白,而且白得發亮,髮根到髮梢通體如雪白銀絲,毫無黑色或雜色,真是漂亮又充滿智慧。而你的臉皮白皙,如同嬰兒一般細嫩,真正是童顏鶴髮,難得一見,是我生平中所僅見過,獨一無二的」。他聽完握握我的手,笑著說:「你第一次看見我,光看我的頭髮,肯定會以為我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吧!哪曉得我竟然還比你年少呢?好玩吧!中午,我們一起吃個便飯,順便多聊聊,好嗎?我已經在昔果山餐廳訂了二桌菜,請一些朋友和學生吃飯」。我說好啊,本來應該由我作東才是,既然你已訂好桌,我就充當你的客人,反正我們本是自己人,不分彼此,也不用計較誰當主人或客人。 下樓後,民政局的蕭先生陪著承泰坐上汽車,我騎著機車一同出發,到達餐廳後,已經有十來位學生在場了,承泰就招呼她們入席坐同一桌,再招呼其他人坐另一桌,隨後工務局張局長也抵達入座。承泰便把我拉過來跟學生同桌坐在一塊,說這樣比較有時間和我多談談一些家鄉的事情;又說他手上有一件縣政府委託作田野調查的案子,所以,利用暑假請這幾位大學生幫忙進行,大致上都快完成了,今天順道請她們一齊吃吃飯,聊表謝意。上菜之後,我就對每位同學敬酒,他們是以茶代酒,有本地人,也有台灣人,其中一位說認識我,她叫薛奕鳳,我說哎喲!我們認識十幾年啦,妳是阿龍的妹妹嘛,怎麼一讀大學,就變成大小姐了,害我都認不出來,問她唸什麼學校?她說就讀國立新竹師範學院一年級。承泰看我敬完酒,也跟著敬了大家一杯,說:「我知道妳們一定很想要問我的頭髮是在哪一家美容院染髮的,對不對?等一下我會把我家巷子口那家美容院的地址告訴大家」。他談吐幽默,餐會的氣氛頓時輕鬆活潑起來,惹得那些女生們笑逐顏開,個個腸胃大開。然後,他便對我說:「我老家在珠山,出生於后浦東門貞節牌坊前面,八二三砲戰時舉家遷到台北縣中和鄉的金門新村,父親樓開設一家雜貨店。我們兄弟姊妹五男一女,有四人是唸台大畢業的,我排行老二,大哥承輝讀書的學業最好,從小學到中學和大學都是以第一名畢業,他到美國留學得到材料工程博士學位後,就留在美國工作。當時正好是材料科學大放異彩的年代,他不但能學以致用,又繼續從事博士後研究,並留在美國田納西州「國家科學研究室」工作,裡面的學家大都是西方人,東方人百不及一,殊為不易喔!在我們家裡,是祖母在當家,很有權威,凡事若不先經過她老人家首肯,是行不通的,我母親每日都須按時晨昏定省,一點馬虎不得。雖然,我們離開珠山幾十年,甚至遠赴美國求學好多年,可是,我的內心仍然懷念自己生長的故鄉所在,經常也會思念起珠山的風光景色,以及我們家那所赫赫有名的將軍第房子。因此,每當我接到你寄來的資料,我都倍感親切,好比遊子回家的感覺。只是很慚愧,因為工作的關係遠離金門,對於家鄉的事務無法親自參與,深感不好意思,只好多多偏勞在故鄉的你們,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儘管通知我,也好讓我盡點心力」。飯罷,他便驅車直赴機場,搭機返回台北。 從此以後,我總會把一些宗親會的資料寄給承泰,有時也會撥電話跟他問候一下近況,一直到一九九八年初,我在宗親會任期屆滿辦理移交後,便自動停止交寄資料予他,只有偶爾與他通個電話。到如今,一轉眼已經過了六年多,今日能看到他由學界轉換到政壇,不愧是學而優則仕,而且,又是他所擅長的社會福利方面的專業領域,相信必然能夠一展長才,造福台北市民。2004.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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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田頭田尾土地公
土地公雖是天界中神格較低的神祇,但卻常伴我們左右,只要是有人落腳的地方,那怕是窮鄉僻壤,濱海漁村,無處不有土地廟;或是氣派堂皇的大廟建築,或是由石塊堆砌而成的小廟,到處都有土地公廟的蹤跡,故里諺云:「田頭田尾土地公。」 土地公是一個地區的保護神,在各地流傳不少關於土地公的傳說,茲蒐集二則以饗讀者: 一、 傳說在周朝時,有位上大夫的家僕名叫張福德,他的主人赴遠地上任就職時,家中只留下一愛女,其女思父心切,欲往見父親,張福德義不容辭伴她千里尋父,在途中碰到了暴風雪,眼看這名女孩將要凍死時,張福德毫不猶豫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女孩身上,最後雖然女孩的性命保住了,但張福德自己卻不幸罹難了。臨終時,空中浮現「南天門大仙福德正神」九個字,上大夫感念張福德的忠義,於是建廟祭祀,周武王贈號「后土」,後也稱為「土地公。」 二、 民間流行一個傳說:玉皇大帝委派「土地公」下凡來保護人民,曾詢問他有什麼抱負?土地公奏:希望世上的人,個個有錢,快樂過日。土地婆當面反對說:「這樣子不行,世上的人,應該有富有貧,富的富上天,貧的貧寸鐵,才能分工合作,發揮社會功能的。」土地公說:「那麼,貧窮的人不是太可憐了嗎?」土地婆再駁說:「不然的話,以後我們的女兒出嫁,有誰來抬轎子呢?」土地公無話可答,遂放棄他的抱負。因此世上才會發生貧富之別。現在一般人尊稱「土地公」為「福德正神」,備加崇敬,「土地婆」不受歡迎,故即不供奉她了。 下面談談「祭祀土地公。」: 土地公有二祭,一是春祭:在農曆二月初二,這一天是土地公的誕辰日,民間也以這一天為春耕之始,所以一方面向土地公許願,保佑今年風調雨順,五殼豐登;一方面也祝福土地公萬壽無疆。一是秋祭,在農曆八月十五,答謝土地公的庇佑。 古代商人買賣都選在每月的初二與十六日以物易物,此種交易方式稱之為「互市」。在互市之前,商人都要好好祭拜土地公一番,祈求生意興隆,財源滾滾,稱為「互祭」。祭祀後並設宴款待客人與員工,一方面拉攏顧客的感情,一方面慰勞員工的辛勞。到了唐代,將「互」寫成「牙」,互祭變成牙祭。因此,每逢初二、十六,商家都備有供品祭祀,一年共計有二十三次,其中第一次二月初二稱之為「頭牙」,最後一次十二月十六日稱之為「尾牙」,即現今「吃尾牙」的由來。 郎瑛的︽七修類稿︾收藏一段趣話:明太祖朱洪武常常微服出行,某一天,在路上遇到一位監生,二人相邀進入酒家,偏巧已經客滿,找不到空位,朱洪武回頭,看到店裡奉祀一尊「土地公」,他把土地公拿下來放在牆壁邊地上,說:「你的桌子請讓我坐」,而和監生對飲。詢問監生說:「你那裡人?」監生答:「重慶。」朱洪武便出一個對子,請他對說:「千里為重,重水重山重慶府。」監生對說:「一人成大,大邦大國大明君。」二人歡飲而散,酒家店主把「土地公」移回几上。 那一夜,店主夢見「土地公」對他說:「皇帝命令我坐在地下,你不要把我移在几上」。據說不把「土地公」神像放在桌上奉祀,就是為此原因。 土地公那「白髯飄飄,慈祥和藹、紅光滿面」的註冊商標,在人們的心目中,永遠與「福」、「德」同義,給予我們可信託的希望,更保佑我們人人功成名就。 自土地公由自然神變為人格神後,崇拜者增多而普遍,大家看祂為「地神」,更有人將祂看作「財神」,尊其為「福德」正神,寓意為: 「福而有德千家祈, 正則為神萬世尊。」 不論耕種的農人,做生意的商人,做工的工人,及一般要「祈福」者,都紛紛奉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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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藝工隊所有隊員也獲邀與全體官兵共享,幾位較活躍的女隊員在隊長的領軍下,分別穿梭在每一個角落,以茶代酒向每一桌官兵致上最虔誠的敬意,也陪同這些勞苦功高的將士,共進此生難忘的午餐。 因為業務上的關係,我和組裡承辦慰勞慰問的王中校,以及主任的侍從官,也有幸在這片臨時搭建的帳棚下,享受一頓不一樣的午餐。 克難的餐桌上擺著「梅干扣肉」、「紅燒獅子頭」、「炒三鮮」、「紅燒魚」以及滿滿的一盆「大鍋菜」,另加一瓶「紅露酒」二瓶「口樂汽水」。八個人坐在低矮的板凳上圍成一桌,而在這八人之中卻插了一朵花,不歪不斜地坐在我的旁邊,她就是藝工隊那位唱︿一朵小花﹀的王蘭芬。 王蘭芬個兒不高,看來也有點瘦弱,但她卻有一張清麗可愛的面龐,唱起︿一朵小花﹀那種尖聲悅人的音色,以及高雅的氣質和神韻,可說無人能出其左右。然而,不知是聽多了,還是聽厭了,儘管她們一票女生,經常到組裡找康樂官,彼此之間也頗為熟識,但我並沒有特別去注意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坦白說,和這些女生打交道,只有增加困擾,休想得到什麼便宜。但一些老參謀卻有不一樣的思維和想法,被灌下幾口迷湯後,常被她們耍得團團轉,聲聲乾爹又乾爸,而後任由她們需索和使喚,這似乎也是藝工隊另一種特色和文化,我們又何必替她們擔憂。 每桌一瓶紅露酒是醉不倒人的,它只不過是增加會餐時一點歡樂的氣氛而已。鄰桌相繼地傳來猜酒拳的聲音,從「一枝噴噴,二個相好」到「三星高照,四季發財」,每一位官兵幾乎都把疲倦拋棄在腦後,把歡樂帶到餐桌上,彼此藉著這個難得的機會,邊吃邊聊或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 「王蘭芬,」侍從官為她倒了些汽水,笑著說:「妳應該先敬敬王中校。」 「王中校:::」王蘭芬舉起杯,還沒說完。 「什麼王中校,」我搶著說:「叫乾爹才對。」 「你老弟別胡扯好不好,」王中校笑得合不攏嘴,「我那來的乾女兒啊?」 「王蘭芬,別管那麼多了,先叫乾爹再說。」我催促著說。 「原來三百年前還是同一家呢,」侍從官也幫起了腔,「當然要叫乾爹。」 「你們別耍寶好不好,」王中校笑紅了臉,對著我說:「我那有這個福份。」 「是你自願放棄的,可不能怪我喔。」我提出警告,而後對著王蘭芬說:「既然王中校沒有這個意願,妳就叫我乾爹好了。」 「什麼?」王蘭芬紅著臉,驚叫了一聲,順手搥了我一下,「你今年幾歲?」 「歲數不是理由啦,」我笑著說:「妳們藝工隊的女生,不是挺喜歡做人家的乾女兒嗎?光政一組的何中校就收了二、三個。」 「可不是,」侍從官說:「何中校身上的油水都快給搾乾了,那層皮也任由她們慢慢地剝,總有一天那幾根老骨頭也保不住了。」 「我可沒有那麼沒格調,」她有些兒不悅地辯解著說:「我到現在連一個乾爹也沒有,你們別冤枉人好不好。」 「開玩笑啦,妳千萬別見怪。」我趕緊打圓場,順手夾了一片扣肉放進她的碗裡,「吃一塊肥肉,快一點長大,好嫁人。」 「別以為你才是大人,」她不甘示弱地,「如果你繼續辦特約茶室的業務,當心會討不到老婆。」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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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紙短情長來留言
半路出家轉行到圖書館工作,好的沒學會,卻沾染上很多圖書館員的「毛病」,就是喜歡把別人隨手丟的東西,視為珍寶地這個也要收那個也要藏,不但不覺得自己「龜毛」,還很有深度數落他人無知:「您懂什麼,等到那天用上的時候,可別找我!」事實上這種場景平日生活中經常出現,總有人纏著說:「拜託拜託,您最會藏東西了,請把上次研習會的資料借我瞧一下,我急著參考裡頭一篇報告。」此時看誰神氣了:「不是說嘛,現在可要求人了吧!」 我有一本冊子,專門用來收集親友長官同事學生給我的留言條。各式紙張不同顏色五彩繽紛,紙雖短情卻長,偶而翻閱,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動。妻子的關愛、孩子的童言、長官的照顧、同事的溫馨,豐富了我平淡的歲月,也紀錄了生活的點滴。就讓我舉幾則與您分享吧! 「親愛的老公:你可能忙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本想給你一個驚喜,聽管理員說你去醫院看受傷的學生,為什麼這麼晚還沒回宿舍?留下蛋糕祝你生日快樂!你的妻留」十幾年前,妻在我的學校宿舍裡留下這張字條,那晚系裡有位學生出車禍,經路人送醫,檢查出脾臟破裂須緊急開刀,家長遠在台北,我飛奔醫院簽同意書,一直照料到手術完成,家長驚慌失措匆匆趕來,看兒子已脫離險境,緊緊抓住我的手,滿臉淚痕道了說不清的謝謝。也讓我留下了這張珍貴的留言條。 么兒讀小二時,剛剛認識幾個字,很愛現他的學習成果,喜歡趁我不在時,偷偷留張字條給我,他的創作中規中矩,有落款加標點還註明日期,例如「爸爸:我去家外面玩,我有穿外ㄊㄠ。青留1月5日」、「爸爸:這片口香ㄊㄤ給你,ㄓㄨ你爸爸ㄐㄧㄝ快樂。青留8月8日」、「爸爸:帶我去ㄎㄛㄅㄛㄍㄨㄢ玩。青留10月9日」現在他將升高二,當我把這幾張留言條翻給他看時,他笑得腰都直不起來說:「我小時候這麼白癡嗎?」我家二少爺生性疏懶,唯一留下的字條是大一時寫的,不情願的情緒滿紙「可不可以不要每月分兩次領生活費?把錢存入郵局讓我用提款卡自己提就好了!」其實我就是擔心他月底喝西北風,不得已才如此管制的呀!老大喜讀書,知道我任職的學校開設的書局對員工有折扣優惠,需要買書時就留下「爸:幫我買兩本書『小六法全書』五南出版、『刑法分則』高點出版」意思很明確知名不具。當然只有想法買回給他。這些親子之間的互動不是很值得回憶嗎? 我追隨過一位很喜歡用留言條溝通的女館長。她經常會在公文的傳遞中,用N次貼留言表達關注或鼓勵。我比她癡長幾歲,遇有問題與我意見相左時常硬拗,事後覺得不妥又不好意思啟齒面對,於是她就貼上「我自認是有福氣的人,因能有您的指引、協助與擔待,衷心感謝您!」看到這樣的字條你能不擔待嗎?只有繼續再為她賣命戮力從公了!有一年夏天,假日與孩子們在校園踢足球,不慎扭傷腳踝無法舉步,不得已告假治療,她派全館二級主管光臨寒舍探望,在全館同仁簽名的慰問卡上又加張「沒有痊癒不准回來上班」的留言條。回想起來,遇上這樣的長官,真正有福氣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呀! 同事都視我為長輩,有什麼困擾的事常來討論。如我不在就會留言。有天辦公桌擺張字條寫著「房東的兒子要逼我搬出去,態度很惡劣,我怎麼辦?」不必多說,要趕緊帶著哭紅了眼的女同仁,出面協助解決問題。有位遺失愛犬的女同仁,找到一張有小狗畫像的小紙條留下「這是我家湄湄,讓您看看,可惜她已經不見了,我好想她!」我馬上想起校園圍牆邊一窩要人領養的小狗,當我用小竹籃子提隻小狗狗給她時,您猜猜看她臉蛋的表情? 留言條的妙用多到說不完,您要不要也來試試?同時要提醒您,有沒有在生命的旅程中,曾經錯失了什麼?如果有,那現在開始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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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悲忍淚憶父親
農曆七月初六下午,大約下午三點半,我接到妻聲音微弱的電話,他說他從兩點多起,就一直鬧肚子痛,吐到現在,我一聽,馬上從金城國中「世達盃桌球賽」的現場,火速開車返回山外,只見妻在洗手間呻吟著,他要我拿了兩顆征露丸給他服用,情況才稍有好轉。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我接到了父親的病危通知,愛妻一聽,馬上起身,我們換穿了樸素的衣服,火速趕回夏興,這時,家人和鄰居正抬著父親要到客廳,我一到,馬上稟報父親:「爸爸,我們到客廳去好嗎!」父親點了點頭表示答應,大夥兒手忙腳亂的來到客廳,見父親已經慢慢的不醒人事了,我又稟報父親要替他穿壽衣,父親也答應了。 整個初六的晚上,一家人幾乎都沒有睡好,我三不五時的撫摸著父親雙頰和手腳,也三不五時的叫喚著他,這時的父親,身上已經穿上了十一層的壽衣,當晚天氣很熱,我們不停的幫父親吹著電風扇,父親因為氣脈已弱,幾乎沒流什麼汗,我們都直覺得情況不妙。 第二天上午,父親勉強睜開眼睛,吃力的看著他所鍾愛的子孫,嘴裡面還念念有詞,我和三弟附耳過去,就是聽不出他在交代些什麼,我想八成是在告訴我們:「你們都不要太難過,這條路,我遲早是要走的。」這是父親生前,時常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豁達話。 晌午時分,父親已經在咬牙苦撐,因為他所鍾愛的四弟還沒能回來,我過些時候,就稟告父親:「四弟已經候補到十點的飛機,要回來了。」他微微的點了點頭,十一點多,四弟淚眼汪汪的奔回家來,我向父親稟告;下午三點多,五弟從機場接回論及婚假的女友,見了父親最後一面,他們沒離開多久,父親就往生了。 從小,父親「管理」我之嚴厲,在夏興村就是出了名的。每當我做錯了事,他往往不是先找別人理論,而是先把我狠狠的修理一頓再說,他用嚴刑峻法試圖要我悔改,甚至把我吊起來打,但是玩心重的我,還是一犯再犯,甚至於膽敢捋虎鬚,壓根兒也沒有悔改的意思。 小時候,我最喜歡打撞球了,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我就迷上了此道,沒多久,我已是人見人畏的「小球王」了,可憐我小球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天王老子」│父親,也許是知子莫若父吧,課餘、閒暇時間,每當我一出門,父親總是能像隱形戰機一樣,隱密的跟在我後面,而不讓我察覺,直到我一腳踏進了撞球場,背對著父親,從撞球架上取下球桿,只興沖沖的才一轉身,正準備大顯身手時,父親已經氣急敗壞的霸佔著整扇門,惡狠狠的向我瞪過來,然後,我只有自知沒趣的摸摸鼻子,從側門飛快的往外面衝,因為我十分明白:不這樣的話,我可要倒大楣了。 為了貼補家用,我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就去幫人家賣油條,每天一大早(大約早上四點半),四嬸婆就把我搖醒,然後我拖著意(睡意)猶未盡的腳步,睡眼惺忪的去油條行打雜;因為我一向勤快,老闆要我做甚麼,我就做甚麼,不以為苦,所以很快的就獲得他的歡心,每天賣完油條,老闆總會在我的油條籃裡,塞進兩條油條,要我帶回家吃;我那捨得吃,回家後,不假思索,很自然的一條孝敬四嬸婆,另一條孝敬伯父。父親每次看見了,總是以憤怒的、不屑的眼神投向我,當時,我不知道那代表甚麼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著:他大概是以為我這個兒子不孝吧? 記得小學三年級時,我第一次跟父親到海邊牽罟,因為是第一次「下海」,難免不知天高地厚,更遑論海水有漲、落潮了,當其他玩伴一看到漲潮了,都不約而同的紛紛跑到岸上來,只有我一個人,還呆呆的留在海裡,接受大海的洗禮,也許是玩過頭了,等到大浪就快把我淹沒時,大人才驚覺到:「怎麼少了一頭牛」?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父親以跑百米破世界記錄的速度,只是一跑、一彎、一抱、一跳,就把我給「拎」離險境,真虧父親有此等俐落的身手,要不然,當年我可能已成波臣了! 我五歲那年,有一天早上,母親要上山摘空心菜,無論說好說歹,就是不讓我這個跟屁蟲跟去,那時節,正是一連下過幾天大雨,地面很濕,田裡更是濕,母親在前頭走,我在後頭猛追,母親的腳力素健、腳程素快,才一下子,就不見人影,我只好跑將起來,可是任憑我再使勁的追,就是追不到。 就在僵持不下的當兒,我一個不留神,撲通一聲,就跌跌撞撞的掉進了一口古井裡,好在當時我的反應還算快,一掉進去,我就順勢雙手抓起井邊的兩把草不放,我看大勢不妙,又急忙使出看家本領│哭功。這一哭,驚動了大約在五、六十公尺外耕作的父親,他以超越海鷗岳納珊飛行的速度,聞聲狂奔而來,順勢把我從古井裡救了起來,還當場臭罵了母親一頓。 父親的個性很嚴厲,他常說:「嚴父出孝子。」但是他的嚴厲,卻常常用錯了地方,就連母親,他也常用管我們兄弟姊妹的那一套去要求,難怪母親常感吃不消,最後,逼得她在我小學四年級那年,因一時想不開,而喝農藥自殺,好在發現得早,要不然,我可能在三十幾年前,已經失去了母親! 爸爸常調侃我是四嬸婆生的,我也從來沒有說不是,因為她把我當作自己的親骨肉在照顧。 小時候,我最喜歡吃螃蟹,記得有一次,我和玩伴在玩丟石頭比遠,別人丟擲時都沒事,等到我丟擲時,偏偏有人莫名其妙的賞給我一巴掌,事後,我是怎麼回家的,連自己都不知道了!那天,家裡正好有人送螃蟹,四嬸婆把我的最愛端到床沿,可憐我那裡吃得下,只見整片臉頰,被打得腫脹得像個紅柿一般,不要說吃東西,連開口說話都倍感吃力,為此,她難過了好幾天,爸爸也好一陣子不跟施暴者交談。 現在的我,心如止水,我永遠不怨恨父親曾經給過我的教導。如果還有童年,我仍然願意是父親的乖兒子,我是如此熱切的期盼著。 假如還有童年,我還是願意心甘情願的做父親的兒子,不管他如何對待我,我還是會像現在一樣的想念他;甚至比現在還想念他,誰叫我是他的兒子!我在想,能結親子緣,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豈有不善加珍惜、不善加護持之理?而今,父親已仙逝,我只有把這份情義,用來更加的孝敬母親了。 我時常在想,上帝造人是公平的。 祂給了人們智慧,卻也給了他們不足(或者說是缺憾)。如果說人生有缺憾,那,我們何妨把缺憾還諸天地。 我一直引以自豪的是:自己有幸能生為父親的兒子,這倒不是因為父親在宗族裡素孚眾望,個性耿直,實在是因為我太幸運了,能成為父親的長子,接受父親不厭其煩的煦育,所以,我一直非常感恩!因為有愛,我才能在極為惡劣的環境下,一步一步的成長、茁壯;也因為有愛,我才能在遭受到挫折時,仍能不退縮;更因為有愛,我才能在人生的美麗旅途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在此,要特別感謝在我人生旅途中,陪我一路走來的父親,是您的鼓勵,才能使我今天有差強人意的表現;更是您的疼惜,才能使我面對接踵而來的挫折時,能以「硬頸精神」及大無畏的勇氣,勇敢的面對挑戰而不退縮!假如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您永遠是我生命舞台上最重要的導演。 農曆七月初七日,是農曆七夕,也是俗稱的中國情人節,這一天,本該是一個歡歡喜喜的日子,也是一個充滿感恩的日子;但是啊但是,父親卻在這一天離開了我們,今夕何夕?七夕何夕?老天爺啊,您為什麼要如此的捉弄人? 敬愛的父親,請安息吧,您所有的子孫雖然不捨、不忍,但是,我們還是敬謹的為您料理完後事,我們本不刻意鋪張,但是,當天的隆重場面,在夏興應該是少見的,這是您生前教子有方,也是您在世時做人的成功。因為當天,該來送您的幾乎都來了,尤其是守喪期間,我們感受到的溫暖和溫馨,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兒孫們一定會牢記您的教誨,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今夕何夕?七夕何夕?敬愛的父親,請安息吧!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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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一旦竣工,除了防堵敵軍的船隻入侵外,又可增加海埔新生地七十餘公頃,蓄水量一百二十餘萬立方公尺,無論國防或民生,都有其不可輕忽之價值。 黃河部隊選派屬下的一個旅,專門負責是項工程。巧而,該旅政戰處長曾經擔任過政五組中校參謀官,對組裡的福利、康樂和慰勞慰問業務相當熟悉,在政戰會報裡,針對慈湖築堤工程,官兵不眠不休、日夜趕工的辛勞,提出數點建言: 一、請在工地附近設立機動茶室,以解決施工官兵性的需求。 二、請派藝工團隊蒞臨工地演出,以紓解官兵身心上的疲勞和壓力。 三、請派遣免稅福利品專車,每天固定到工地巡迴服務,以方便官兵選購。 以上三點建議,主任當場裁決由政五組從速辦理,不得有誤。而三項中的二項,均屬福利部門的業務,派遣免稅福利品巡迴服務專車,馬上就可進行,機動茶室的設立的確是讓我傷透腦筋。雖然侍應生的調派不成問題,但最現實的問題卻是房舍,總不能像施工官兵在野外紮營,搭一間帆布帳棚就可營業。 經與福利中心和金城總室密切地研商,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就近租用民房,方能爭取最高的時效。於是我們數度走訪距離施工官兵紮營最近的村落,最後選擇安岐村一棟無人居住的民房。然而,在民情純樸、民風保守的金門,屋主聽說是要做為機動茶室的處所,馬上推翻原先的承諾,堅決地反對把房屋租給茶室,我們又陷入一個充滿變數的困境裡。於是我們運用各種關係,提高租金,並透過地方官員加以遊說,最後總算簽立一年的承租合約,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雖然找到了房子,但破損的門窗要整修,斑剝的牆壁要粉刷,總室搬來的舊床鋪必須補強,還要自備一部小型發電機,以方便夜間營業之用,的的確確是千頭萬緒,被搞得人仰馬翻,疲憊不堪。 好不容易一切就緒,金城總室雖然從各分室臨時調來四位侍應生,但偏偏來了四位既老又醜的老侍應生,那些勞苦功高的施工官兵看了也要倒彈三尺,那有性慾可言。 尤其對那些二十來歲的充員戰士來說,誠然做不了他的媽,做他們的姐總綽綽有餘。因而,幾天下來,幾乎是門可羅雀,四人售出的票數,遠不如庵前茶室一位侍應生一天的售票量。長官雖然肯定我們的工作效力,對總室調來這幾位「老美人」卻也有些微辭。 我已洞察到長官的心意,措詞強硬地要金城總室馬上調派庵前茶室軍官部新進的侍應生二人,以及總室軍官部票房最高的侍應生二人,從速到安岐換班。相信以軍官部的侍應生來服務這些為國辛勞的將士們,一定能讓他們感到滿意,方不至於辜負長官關懷他們的一番苦心。 數百位官兵日夜輪流趕工,輪休的官兵也能暫時獲得精神上的慰藉,藝工隊適時來演出,購買免稅福利品的弟兄絡繹不絕,安岐機動茶室的售票處官不讓士,士不讓兵,排隊等買票。從他們古銅色的皮膚,看不出有那位官兵因此而臉紅,當他們從侍應生房裡走出來的那一刻,更見不到一絲兒倦意,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著喜悅的笑容。 那天,主任代表司令官犒賞施工部隊五萬元加菜金,三條屠宰過的大肥豬,以及每人一件由婦聯會送的三槍牌棉毛衫,並要求藝工隊搭建臨時舞台,以全新節目做大型的演出。 部隊指揮官也同時宣布,上午十點到下午一點五十分集體在營休假,除了觀賞藝工團隊的表演外,中午加菜會餐,二點恢復施工。主任並與全體官兵一同觀賞、同進午餐。(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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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戀曲》家鄉的夏天
隔壁大樓正在趕工,鋼鐵吭吭康康,機器運作的聲音轟轟然塞滿天際。窗下是社區道路,平均三秒半出現一台交通工具:絲絲沙沙是一般摩托車;滾嚕滾嚕是打檔機車;橫隆隆低吼,偶爾夾雜一聲「叭」的,則是霸氣千秋的四人座自用客車。縱使間斷著響起唧啞的蟬鳴,風也虛軟軟吹進窗口,還是令人不住地想起家鄉的夏日。 離鄉後,談到金門,我改稱它為家鄉。聽起來親密,實則只能透過記憶去熟悉。對我來說,金門夏日停留在背書包的年代,那時我們稱它為暑假。沒有高樓沒有大廈,那裡的夏天絕對夠格叫夏天,有很亮眼的艷陽,從天而降,直接刺在皮膚和頭頂。在木麻黃還沒成批被砍下時,我喜歡踩腳踏車到金城,那裡有泳池,學生價二十來元,不限時數,是一個冰涼的水上樂園。一般而言,大家都不是因為游到累才上岸的,而是玩到手指頭起皺紋,冷到嘴唇發紫牙齒打顫,才不得不離開游泳池。頂著濕濕的頭髮,穿著涼鞋駛過微風習習的浯江溪邊,冰凍的身體慢慢回溫,通常在悶熱的感覺產生前,我就回到家了。如果說有什麼運動最是累人,那肯定是游泳。我的回憶裡,還沒有一次游完泳回家,不立刻倒頭大睡到晚餐時間的。可身體還沒完全洗乾淨哪!是呀,所以家裡的磨石子地板是最好的夏日良伴。長大後,我還沒有睡過這樣沁涼如水的地板,就是開冷氣也完全比不上。 夏天一定要吃的食物,是冰綠豆湯和石花凍。打從小學低年級開始,祖母就每每在夏季煮好綠豆冰起來,放學回家,頭一件事不是寫功課,是開冰箱吃綠豆。祖母和母親的綠豆湯不像外頭的花俏,沒有薏仁、沒有粉圓,真的就只有綠豆和湯水,但長大後我再也沒吃過那樣甘美自然的甜湯,市面上買的往往充滿人工甜味,我自己煮的老是清淡無味。再說到石花凍,那可是比愛玉或仙草好吃上百倍,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愛玉有很濃的檸檬味,第一次吃到就不喜歡,從此不主動接觸;仙草總是在外頭吃,太甜,沒有仙草味,從此也不喜歡。唯有石花凍是頭一次就吃母親做的,覺得不甜不膩,格外消暑。透明的石花凍,或者切塊,或者刨絲,加上母親親手配比的糖水,奇怪,特別好吃。後來在觀光區吃過,擠了檸檬的,把母親的味道酸跑了,一點也不好吃,不像記憶中的石花凍,倒像偽裝的愛玉。 金門的夏天很常停電,這是令我大感不解的地方,因為搬到台北後,居然還沒有遇上任何停電。只是那時覺得困擾,如今想來,居然是夏日活動的一部份了。如果是平常,停電自然是一大問題,功課沒寫書沒唸,只能點著蠟燭,想像自己像古人一樣跟螢火蟲借光。暑假期間停電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客廳沒有冷氣,停電後溫度差別不大;母親會取出扇子分配給大家。她珍藏了好幾把孔明扇,白色大羽毛結合而成的那種,慢搖上兩下,就覺得自己氣宇非凡,像諸葛孔明一樣神機妙算;還有幾把藤編蒲扇,大大圓圓,打在身上有「嚇嚇」的聲響,很適合搭配短褲和工地坐姿。家裡沒有第四台,本來節目就是硬著頭皮撿著看的,停電了,剛好讓眼睛休息;成堆的兄弟姊妹會躺在磨石子地板上,漫天閒扯,或反覆唱新學的流行歌曲。後來大家都學了國樂後,停電的日子,母親最得意。她總逼迫我們拿南胡,舉笛子,光是「花好月圓」我就演奏過好幾個沒有電的夏夜。十分有趣,記憶裡的夏天,沒有一滴汗水,沒有難耐的瘴熱。只有滿游泳池的笑聲,滿冰箱的甜點,滿屋子的音樂,和滿耳的蟲鳴。現在窗外也有蟲鳴,但夏天卻好像離我很遠很遠,遠在一個蕞爾小島上,在烈日的汪洋下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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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悲忍淚憶父親
父親離開我,已經快一個月了,這些日子來,我一直想靜下心來,試圖寫些紀念父親的文字,但是,無奈心情始終無法平復,所以,才耽擱到今天,勉強打開電腦,希望能在次捕捉屬於父親和我之間的一些塵封往事。 父親為病痛纏身,可以溯自民國八十二年,那一年的六月,父親為肝膿瘍所苦,六日,住進花崗石醫院後,身體即忽冷忽熱,起初,醫師以為是瘧疾(打擺子)在作祟,可是一連蓋了好幾條棉被以後,他仍然會畏寒畏冷,後來經過群醫會診,斷定是因肝膿瘍所引發的敗血症,主治醫師並據實告知,父親的病症,隨時可能會惡化,如不能及早後送台灣的大醫院,做進一步的醫理、治療,恐怕會有生命的危險。 當天,剛好是星期二,但是,卻已過了後送申請的時間,不得已,只好熬到六月九日星期五,當天,我幫父親匆匆辦完了後送手續,因為有金湖老鎮長陳永財先生義助,父親才能在我及醫護人員的護送下,搭乘一一九飛機,後送至台北榮總,一路上,護士小姐和醫生細心照顧,總算安抵榮總,因為有在榮總服務的小舅子之連襟的安排,父親很快的就獲得了一個得來不易的床位。 住進病房以後,聞訊趕來的三妹、北投姑、三重叔幫我整理床鋪,北投姑知道我要長期抗戰,怕我撐不下去,特別帶來新出版的證嚴上人著︿靜思語﹀上、下兩冊,囑我在心情煩悶、焦躁不安時,靜靜的、細心的閱讀幾則,會有預想不到的定、靜效果。 就在這時,搭飛機跟來的母親也趕到了,北投姑見時間已晚,又有母親和三妹照顧,當下,即建議我當晚到北投暫歇,因為榮總在石牌,距離北投甚近;沒想到姑姑的話剛說完,主治醫生就把我請到外面去,先遞給我一張紅單(病危通知),然後輕聲的對我說:「像令尊這樣的病例,曾經有人一住進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了。」聽他這麼一說,我即據實向姑姑稟報,並決定當晚在病房陪父親渡過,不到北投過夜了,當然,姑姑亦能諒解我的苦衷。 從六月九日,一直到十四日這六天,父親可以說都是在跟死神搏鬥著,儘管他的身上插滿了這個管、那個管的,但是,護士小姐仍然時常測量不到血壓,可能因為如此,所以,父親時常在半夢半醒之間,說些有的、沒有的夢話,白天說什麼:「這麼晚了,你們去睡吧?」晚上說什麼:「快點,快點,我們上去吧?」也分不清當時到底是白天或是黑夜,情緒幾乎壞到極點! 有一次,父親索性把身上所有的管子全部拔除掉,我快步跑去央求醫生和護士小姐來勸說,好不容易才又叫他乖乖就範,醫護人員勸我一定要忍耐,我和母親輪流守候、服侍著,可是無論如何,這六天下來,父親的病情,幾乎還是沒有什麼起色。 天公疼好人,奇蹟出現了!六月十四日下午,約莫晚飯時分,在金門夏興老家的有才叔公正要用晚餐,卻無緣無故的起了乩,當神明附他的身,起駕後,他即刻依照大王爺的指示,畫出靈符一張,加蓋王爺大印,指示應在翌日午時前送達患者處,燒成符水後服下,果然服用後不久,病情即趨穩定,連醫師也覺得不可思議。 待六月十六日下午,三弟為論來接班時,父親的情況,已經大為好轉,加上榮總的護士小姐這個阿伯長,那個阿伯短的親切呼喚,父親的病情,已明顯獲得重大的進展,我在十七日,依依不捨的告別返金時,父親已能安慰我:「你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去吧,這兒有你媽和三弟照顧,你不必太過掛心,我已經好多了。」 民國八十三年和八十四年,父親又因為大病,後送台北就醫兩次,前者是因為肝濃瘍舊急復發,又住進了台北榮總,這一次他比較清醒,一住進榮總,定睛一看,在護士小姐群中,頗多去年的舊面孔,其中的一位,幾乎是用「奔相走告」的方式告訴同僚:「去年住十二床的金門阿伯,又來了!」父親一聞此言,不但不以為忤,反而微笑以對,可以說,他一住進榮總,病情早先好了一半,果不其然,那一次,父親又平安的渡過了。第三次,也是我印象較深的一次,這一次,他不是住進榮總,而是住進三總,因為他被診斷出罹患了「乙狀結腸癌」(即俗稱的大腸癌)。 儘管三總的醫護人員盡心盡力,但是父親仍常頗有微辭,尤其是對護士小姐,時常拿來跟榮總比較,所以,心理時常覺得不舒坦。經過各種例行的檢查以後,父親決定接受開刀治療,動手術的前一天,要把胃腸裡面的東西清乾淨,以便第二天施打顯影劑,當天下午起,因為父親服用瀉藥,所以肚子拉個不停,當晚,醫生規定父親十點以後即不能進食,也不能喝水,可是父親熬到三更半夜,實在是渴得不得了,於是,就偷偷的喝下一罐葡萄汁,母親和我都被蒙在鼓裡。 第二天上午九點多,推進手術房,主治醫師為父親做了最後的檢查,當一切準備就緒,醫師卻發現父親的腸胃裡,仍然有食物沒有完全清除,這時,主治醫師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他要我換穿無菌衣進手術房一趟,我直覺的感到情況不妙,醫師明告,要我在五分鐘之內,作出是否讓父親動刀的決定,進得手術房,我輕聲的詢問父親:「您昨晚可曾喝過什麼飲料?」父親說:「我因為難耐口渴,喝了一罐葡萄汁。」我又問父親:「醫生說現在動刀可能有危險,您真的要動刀嗎?」父親平和的回答說:「都已經準備好了,就讓他們動刀吧?」我把父親的狀況和決定轉告母親,母親含淚說:「好歹這是他的命啊,就讓他們動刀好了!」 母親和我在手術房外焦急的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們母子兩從九點多,一直苦苦的等到下午三點多,終於給盼到主治醫生的身影,他人很和藹可親,走出手術房,看見焦急的母子,只是淡淡的說:「你父親的大腸癌發現得早,手術很成功。」我們母子才轉悲為喜,連聲謝謝醫生們的辛勞。 從民國八十四年,動過手術後,直到今年父親仙逝,前後有將近十年的時間,父親總是進進出出醫院,就近的花崗石醫院,就是父親就醫時常要報到的地方,真要感謝醫院裡所有的醫護人員,這些年來,多虧他們細心的照顧,父親才能屢屢轉危為安,他們的努力敬業及犧牲奉獻,我幾乎每次都能清楚的感受得到,因此父親的病痛,我幾乎都能有效的掌握。 今年的農曆四月十三日,是父親八秩晉一大壽,父親一生不言壽,但是,也就是在這個日子,父親最後一次住進醫院,到次月的農曆五月十三日出院,醫生只給我一句話:「令尊已經是肝癌末期,並轉移到左肺,整個左肺葉幾乎已經完全壞死,抗生素治療,已經不具任何意義了,回家以後,如果令尊有任何不適,我們也不鼓勵他再接受治療了。」醫生的話說得平和理智,我還是問了難以啟齒的問題:「請問醫生,像我爸爸目前的情況,還能再撐多久?」他毫不猶豫的說:「多則半年,少則兩、三個月。」如果從父親身體不適住院算起,到他農曆七月初七過世,還不滿三個月;我真不敢相信醫生的料事如神。 農曆六月二十日(即國曆八月五日),我向父親稟報將有日本行,父親答應我的要求,他強拖著病體,有氣無力的對我說:「到日本以後,你自己要處處小心為要!」在日本的七夜八天,我的一顆心總牽掛在那兒,好不容易捱到八月十三日兼程返金,見父親仍然健康如昔,心理甚覺寬慰,父親問我有否見到叔公?我答以因路途遙遠,不能見得,父親也覺得甚為可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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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靈哈拉館》我們散步去
「走囉,要去學校囉!」 晚飯後,我在廚房還沒收拾妥當,兩個小朋友已經站到門口急不可待的吆喝了,兒子抱著籃球,女兒踩上了滑板車,一付整裝待發的樣子,我這當媽的哪敢怠慢,擦乾兩手,提了瓶早已備好的冷開水,先生關了電視,一行四人便浩浩蕩蕩進軍國小去了。 住家離金湖國小儘一分鐘的腳程,一雙兒女都就讀於此,兒子小一,女兒才進湖小付設的幼稚園中班,這裡白天是他們學習知識的學校,晚上是全家人的活動樂園。 才六點半,天還沒全黑,校園內已有許多大人孩童在活動。兒子雖升了國小,卻還眷戀著他的幼稚園,進了校門就直奔幼稚園活動區而去,女兒也不惶多讓,蹬著滑板車緊隨其後,那裡有兒童球籃,有鞦韆,有滑梯,有各種造型的遊樂設施,是小朋友們流連忘返的好去處。先生負責看管兩個寶貝,我則邁上操場,開始了我每天的必修課││繞操場慢走。那天偶然間得知每天堅持步行九十分鐘,一個月可以減重三公斤,這極具科學根據的數字令暴肥十公斤的我趨之若鶩,不用花錢,又瘦得健康,何樂而不為?於是國小的操場上,成了我的天然瘦身中心,每晚飯後,一定能在這找到我的身影。 今天下午下了一陣雨,此時的操場上涼風習習,另一頭已經有三位阿嬤在繞圈慢走啦,這些阿嬤雖說上了年紀,但身子骨可都硬朗的很呢,光是聽她們邊走邊聊的嗓門兒,就能感染到她們的活力不輸年輕人,我加快步伐趕上,用我的北京腔台語打招呼:「阿嬤,呷罷微?」 「呷罷呷罷,阿逆ㄟ囝仔無來?」一位阿嬤還打聽我的寶寶。 「囝仔抵黑幼稚園ㄑ投。」我笑嘻嘻的指指下面幼稚園的方向。說完,我趕快超過了幾位阿嬤,因為,我會的金門話不多,聊下去大有露餡的危險。 這時,有對狀似夫妻的中年人也步進操場,加入了繞圈的隊伍。操場的燈體貼的亮起來了,我信步走著,此時默默的徒步是我沉思的好時光,我開始一樣一樣瀏覽近日的大小事由:兒子第十二週要學測,才升小一的他不專心聽課的問題還是沒多少改善;女兒還沒適應幼稚園的一切,上課竟然要老師抱抱,要加緊訓練她獨立不依賴別人;公公最近又常常喝酒,要提醒他每天記得量血壓;最近寫稿有些偷懶,專欄好像缺席很久了;快月底了,要拜拜::: 晚風拂過,清爽怡人,我輕快的哼著歌兒,走了一圈又一圈,繁星在天空向我眨眼,望著無垠的夜空,我的思緒又飄回遙遠的故鄉,媽媽電話裡說,酷熱難耐的夏天終於遠離,北京現在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媽媽說家裡的水果多到吃不完,水蜜桃、葡萄正是產季,今年的水果出奇的甘甜,說的我口水直流,真想一下子飛回家鄉,去品嘗那份久違的秋意。 「瑪媽,你在哪裡?」操場的另一頭傳來小女兒的呼喚,我微笑著應著她,這小丫頭很會黏我。 「瑪媽,我跟你一起散步減肥好不好?」女兒到我跟前仰著小臉問我。 「小丫頭,你不用減肥,但你散步會長高。」我摸摸她的頭頂,牽她一起走。 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多了,有年輕人在跑步,女兒偶爾也跑上一段,跑到我前面嘻嘻笑著:「瑪媽追我喔,瑪媽來追我:::」我怕女兒的蹦蹦跳跳會擋到跑步的人們,帶她走了一圈就離開操場來到校園裡。 國小前的廣場上,一如往常,聚集了許多媽媽在跳土風舞,眾人跟著音樂的節奏,跳得優美整齊。穿過廣場,幼稚園前的空地上,另有一些阿伯阿嬸在舞劍,看大家架式十足的陣容,瀟灑俐落地招數,連小女兒都停下腳步,認真地欣賞著。 我在滑梯區找到先生和兒子,父子二人正對著球籃投得不亦樂乎,我用面紙幫兒子擦汗,「媽媽,我們要回去了喔?可是我還想在這裡玩耶!」兒子顯然還沒盡興。 我看看時間,還早,「好吧,在玩半小時就要回去洗澡寫功課喔。」「耶!」兒子高興的又衝向籃球。 我呢,迎著風,在這塊小小的空地又開始繞場慢走,繼續我的減肥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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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扎記》從牛肉與活魚沙西米─談健康的吃
同鄉老楊最近跛著腳,邀喝酒也推辭,一問說是『痛風』。以往老爸在金門的時候亦常痛風,但在那物質條件較缺乏的時代,發生的原因,可能是上山下海皆打赤腳,在那蕭肅的時代,冬天的早晨,用︻閂趟(閩南語)︼到水塘汲水澆菜,是讓人刻骨銘心的。手腳常常凍裂傷,但自旅居台灣後,卻不曾再發,所以應該是環境與氣候使然。但老楊卻說是應酬多與運動太少,醫生交代少油脂、少喝酒、少豆類、多運動。所以看起來『痛風』也演變成文明病了。 近代拜經濟起飛之賜,民生條件大好,以往的營養不良,已變成營養過剩。加以勞動變少,所以胖子與心臟血管方面之疾病者增多,所以除了運動外,如何吃得健康,就變成非常重要了。所謂:『雞生火、肉生痰、青菜豆腐保平安』。這是我一個吃素食的朋友,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所以他長了身仙風道骨樣,前些日子報載:素菜加工品有摻雜葷料,這可苦了他,因為選擇越來越少了。 金門地處閩南,以農業為主,居民少吃牛肉,究其原因不外:牛為農家之重要牲口,舉凡耕田、拉車、拖磨皆少不了牠,且數量少,不像豬肉那麼普遍化,再者就是宗教信仰的問題了。記得小時候的阿兵哥『牛肉罐頭』,開一罐煮一鍋白麵條,配上一把青江菜,可是吃得鍋底朝天的。這是我吃牛肉的開始。至於鮮牛肉可就少了。小時候放學的日課少不了:養豬、牽牛、打水。記得家裡常養兩頭牛,往往是一公一母,公牛常常是全村最大最壯的。村里叔伯們常來說項,要求給其家母牛配種,或許是遭吃醋吧,有一天咱家大︻牛港(閩南語)︼,栓綁在大樹頭,一頭脫韁的公牛,狠狠的將其牛角戳進咱家大︻牛港(閩南語)︼的後大腿,那時代沒獸醫,就有我想也沒法醫治,老爸向鎮公所備了案,請了肉販邀人來宰殺處理,家裡亦留了些,但我沒吃,因為吃不下,終究是朝夕相處了好幾年。 到台灣求學期間,常常去打工,有一次在出版社打工,一次發完一批新書,出版社經理請我們吃牛排,那時可是新鮮時髦的,拜美軍駐台之賜,也把牛排的飲食文化帶進來台灣,很多牛排師傅,就是從美軍基地的「軍官俱樂部」或「士官兵俱樂部」出來的,那次我們吃「老薛牛排館」,聽說是從「軍官俱樂部」出來的,標準的濃湯、沙拉、麵包、六盎司牛排、點心、咖啡套餐,可真是開了洋葷,第一次吃到正統的牛排套餐,又值成長期,加以隻身在外,飲食少油水,出版社經理問我們誰還沒吃飽,只有我舉手,所以再加了一客,當時我打工每天200元,而吃的牛排一客250元。那一天可真是過足了癮,只是以後該經理就不再請吃牛排了。 回鄉來看到家鄉應酬亦不少,小時候是眼巴巴的等村裡的喜慶,但如今是害怕被請客,當然不是心疼紅包,而是千篇一律的大魚大肉,朋友來就說:『怎麼不見青菜?』只能以農業社會,請客請人吃青菜,是失禮的理由回答。其中一位朋友不吃牛肉,問其原因,他說:『看完金剛經以後,就不吃牛肉了』。大伙只得幫其叫碗榨菜麵與青菜,委屈他了。但是一次吃「沙西米」,卻是所謂的「活魚沙西米」,即用冰毛巾裹住魚身,將魚尾用熱油炸熟,以破壞魚的神經系統,再將魚身作沙西米,快速上桌,吃時該魚的嘴巴還一合一合的,這時換我不吃了,反而該朋友卻一直勸吃。只是從此以後,就少跟此朋友吃飯了。 俗話說:『富一代懂得穿,富三代懂得吃』。足見會吃除了有錢還需有格調,前段日子大陸劇非常熱門,「雍正皇帝」劇中,描述年羹堯生活的奢華,吃豬肉:以藤鞭打豬隻,待氣血集中於背脊,割而烹之,說最鮮美,這也給了年羹堯敗落的原因之一。古時文章記載:山東濰縣、山西、皖北一帶吃驢肉,是活驢割其肉煮之,雖有所謂:『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的說法。但如此惡吃總是覺得傷德。廣東一帶有所謂的生吃猴腦的,不知如何入口?在跑大陸期間,最不喜歡到廣東餐廳吃飯,因為一排排、一籠籠的野生動物,有蛇有貍有貓等,待客點菜後再宰殺,看了後不知為何胃口都沒了。 一次牙痛,忍了幾天,越來越痛,看了醫生,醫生說:『牙齦發炎』。前前後後折騰了近十天,在這期間只能吃涼粥,在清淡與慢吃之下,覺得以往真是惡吃,原來清淡中有真滋味,開始有點懂得珍惜,只是人們常常:『吃飽,昧記耶喓時代』。但不知這惜福感能延續多久?讓我們來回歸健康的吃,少量多餐、少應酬多回家吃晚餐、少電視多運動、少肉類多穀類、少油炸多清淡、少人工多天然。學學長壽健康者的養生哲學:(一)吃得粗、吃得苦、吃得虧。(二)每飯留一口,活到九十九。(三)藥補不如食補,食補不如氣補(運動)。因為活得長與久變得次要了,主要的是活得健康才有意義。俗話罵人說:『不得好死』。足見能無病無痛,壽終正寢者才是真正有福氣的人。而這一切取決於健康的吃,不是有句話說:『禍從口出,病從口入』嗎?這時不禁讓人想起媽媽煮的地瓜簽粥,配上小魚豆乾、菜脯炒蛋。乾想不如行動,回去看媽媽吧。 ︿2004/8月寫於浯島瑞良兄來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