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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崁津歸帆
許多人說,一座大溪橋就足以讓遊客的心情High到高點。無論從哪各角度觀賞或眺望,很多人都會被流線型及深具巴洛克風格的橋樑景觀深深吸引,甚至讚歎這位於大溪中正公園下方的美麗地標。 大溪橋全長280公尺,整座橋梁的設計,是將老街巴洛克風格的屋頂牆面設計,移植至橋面兩旁護欄,你可以漫步於大溪橋上,眺望橋的兩岸迷人景色,一邊是武嶺橋,一邊是崁津大橋,晨昏間都有不同的景色,而你也可以透過無限綿延的想像力,想像昔日「崁津歸帆」的熱絡。 崁津歸帆是什麼意思?所謂「崁」是指大溪的古名大嵙崁,而「津」是古代的渡口之意,因為以前的大溪八大風景中,有一景是「崁津歸帆」。是指在這裡的碼頭可以看到很多船從下游的淡水、大稻埕、新莊和艋舺等地卸貨返航的風景。 昔日的大溪橋是日治時期興建的鐵線橋,是大溪鎮對外聯絡的唯一橋樑,也是大溪鎮溪東、溪西區住民們來往必經之地,與聯絡情誼的媒介。自從先總統蔣公奉厝慈湖後,一度因人車絡繹於途,原來舊橋已不敷使用,也因橋樑經歷多次水災而出現毀壞的跡象,經過整建後,才有今日的風貌。 大溪橋新、舊橋有近80年歷史,是仿造日治時期的大溪古吊橋外觀重建,兩端橋頭加以裝飾兩座古典牌樓,而橋身兩側則是灰白色的仿造大溪老街牌坊的巴洛克式雕花,從橋樑一端可以通往中正公園,另一端是自行車步道,可以通往龍潭與三峽、鶯歌。大溪橋不但記錄了大溪人的共同記憶,也讓路過的旅人可以輕輕鬆鬆找到休閒的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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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側寫王學敏)
朱唇微啟 但有一口美麗貝齒的女子 是篤定的 我的妻 不確切的是 她從數位磁卡大門進來 卻滿身樓台煙雨 不知今夕何夕 使我撲朔迷離 妳是我指尖永不可觸及的 遠方喲!我說 使我的淚冷凝如水晶的遠方 使我月夜裡靜立一如雕像 像等待一千個呼喚才能復活 妳現代的唇齒突然盪曳出 孟浩然的啼鳥、雨聲,及花落 洛陽訪了才子,江嶺作了流人 北地的春天尚未消逝前 我甦醒 原來妳是從我鄉愁中 走出來的女子 後記: 日昨拜讀吳鼎仁兄撰文,記其在榜林村許水富、徐心富、寒川三詩人新書發表會會場吟誦古詩詞一事。妻小水晶王學敏書架旁唱著幾快失傳的古曲──蔡文姬〈胡茄十八拍〉(據說先前淡江大學葉樹奎和劉曉薇兩位教授,乍聽下,既吃驚又讚賞不已),曲終了我隨口問:「妳會像吳鼎仁那樣吟古詩嗎?」她說:「你太不了解你老婆啦!我爸從我四歲開始,就親自教我怎麼吟詩作對。」見我一臉狐疑,她立時背起雙手,搖頭晃腦地吟起唐‧孟浩然的〈春曉〉和〈洛中訪袁拾遺不遇〉中文系出身的我,聽了好生慚愧。好友楊樹清老愛介紹王學敏是美女或才女,我總不以為然,今天我才見識到她的十八般文才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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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聊了半天,話題又回到那個綠島漂亮女青年,我問阿姣:「那個姓汪的不知道活著沒有?」她在推斷,若是活在人間,如今已是阿巴桑了。她是中共地下黨員,河北省獻縣人,文學修養不錯,曾在報紙副刊發表文藝作品,她拿到稿費,買橘子、米酒請客。阿姣不小心又說溜了嘴:「我會喝酒,就是她請客請的。我當時能喝一瓶。」 我故意裝作有急事出門,向她告別,免得繼續談下去。一個純潔的文藝女青年,莫名其妙被押到綠島,作了政治犯。我怎忍心聽那些陳年舊事?我聽了心痛啊。 林姮姣做事謹慎,何以她向來守口如瓶,絕不向任何人透露曾在綠島受訓兩年的事,卻在我面前說溜了嘴呢?時間久了,我才逐漸解開謎底,人與人之間有了真正的愛情,便沒有什麼顧慮和隱私了。不過,我仍舊裝聾作啞,不提綠島二字,以免傷害於她。 那日,我去板橋參加袁叔的生日宴會,發現他書房有一冊《我在綠島的時候》,拿來翻看,書內還有照片,包括男女政治犯集合作晨操,打籃球,開討論會等生活實況。我在女青年群中,竟然發現一個清秀的小女孩,大約17歲左右,酷似林姮姣,當時我幾乎流下眼淚。 臨走,我提起了那本書,有趣。想向袁叔借去閱讀。他說:「借什麼,拿走。我不愛看這些政治書籍。擺在書櫥好多年了,好像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 我帶回這本小冊子,私自看了一遍。文筆並不精彩、深刻,開頭便是那首家喻戶曉的歌,<綠島小夜曲>。作者並不發牢騷,也不表示感想,只是記錄了那段歲月的生活。考慮很久,我才在一次和阿姣幽會,親自把這本書送給她。阿姣看了圖片,眼圈泛紅,最後竟然低聲啜泣起來。 哭啥,我的茅台酒呢? 她停止哭泣,擦拭眼淚。你真糊塗,茅台酒,去年就喝光了。瓶子你帶走的。作紀念。 「誰喝光的?」裝瘋賣傻,轉移焦點。 你喝,我也喝。我喝的沒有你多。 阿姣繼續翻開小冊子,在看。她指著一個俊俏的梳著辮子的女青年,對我介紹:李哥,你看汪萱多漂亮,她是我崇拜的偶像。 她比不上妳漂亮。 阿姣指著站在後面一個小女孩,問我她長得像誰?其實我已看了好多遍,早已看出是林姮姣,故意仔細看了一下說:「看模樣,像阿量。」 她哧地笑了。這個小醜鴨,小酒鬼和你還有一腿,你看不出來嘛。 我終於向阿姣提出一個茫漠莫解的問題,如果這照片中的女孩子是妳,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有顧慮麼? 她不作聲。 這不是妳的錯誤,這是歷史的錯誤。早年我在馬祖當蛙人,逛特約茶室,妓女見了我李彥就跑。我跟妳說過,妳並沒有恥笑我,還笑。 從她出來以後,受到社會的排斥和躲避,林姮姣才產生了自卑心理。她保持這個祕史,甚至她的前夫也不知道。她的兒子也不知道。她怕說出來使對方感到恐懼。 阿姣被捕,莫名其妙。綠島兩年,學習了很多政治知識,見到了不少優秀的先進女青年。她絲毫不覺難過。釋放時,她還捨不得走。等她進入了社會,才知道自己是從綠島放出來的政治犯。這真是台灣歷史上的鬧劇。 在學校讀書,可以鬼混,只要考試通過,就可以拿到一張文憑。政治系、法律系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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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漫遊廈門外記下
這時阿華與阿英才意識到她倆應排到那隊伍的中間,她倆趕緊鑽到自己包包的旁邊,阿英還特地望了胖男子一眼,似乎得到他的默許。 「阿英,妳真賊,我們又不是靠那胖子施捨的,幹麻要這樣看他臉色。」 「阿華,我跟妳說,我們有排到買酒的份兒就好了,不要和那種人衝突,免得吃虧。」 「說的也是,我們也不是什麼東西,管不了這些事,!阿英妳有沒看到剛剛那二個老翁,他們排在那兒?」 「排在最前頭,他們耍硬的,那胖男子也?辦法。」 「早知道我們也來硬的。」 「怎麼個硬法?妳又沒有搭第一班的烈嶼交通船來,也沒有八十多歲,還是個歐巴桑,妳就是吼破了嗓那死胖仔也只把妳當瘋婆子,而且妳也不敢,當這麼多人面前,妳敢?」阿英誡誡的告訴個性俠義的阿華。 「對啦!對啦!妳說的全都對,但就是覺得那夥人太超過了!壓榨!」阿華氣嘟嘟的看著那夥買酒部隊,再更狠狠的瞪了那對胖子幾個白眼。 一陣慌亂中,旅客已開始購買船票準備通關,買票過程又是一陣推擠,阿英負責排隊等通關阿華負責買船票,她倆為了買X牌的洋酒合作無間。 先是驗票後再通關之後終於到了碼頭內的免稅店了,這會兒還是要排隊,她倆也跟著一群人再排一次隊,只見前面那些人都買到了咖啡色盒子燙外國字的洋酒,還由那胖子倆帶了一疊信用卡負責刷卡,好不容易輪到她倆時,售貨小姐卻給她倆藍色盒子的洋酒。 「我要和他們一樣的酒。」阿華向店員抗議。 「阿姨,沒有了,再下來輪到這L牌的洋酒,這也是賣完就?了。」售貨小姐向阿華解釋著。 「好吧,只好買這牌了,我說我怎這麼倒霉呢?到了我就沒了。」 「阿姨,怎麼會呢?這酒也不錯的,而且也是賣完就沒了。」 阿華倆買好酒也跟著其他買酒的旅客一樣加買了兩條菸,總算登船要到廈門去了。 海上風平浪靜,客船在平穩中行駛著,將近兩百位旅客中約有五十位是衝著買酒來的,船行十來分鐘後那胖女子開始在走道上發起走路工給那幫買酒部隊,阿華倆隱約聽到約有四百來塊人民幣,「最後一班船回來的舉手,要買月光米的舉手,買洗衣紛的舉手…….。」胖女子像是班長似的一會發工資一回會登記班兵要的物資,煞是忙碌,整艘船似乎由她指揮著,其他的旅客也被迫聽著她的聒噪,仔細聽著還真有點兒意思。 約莫五十來分鐘時間即到了東渡碼頭,阿華與阿英倆隨著人群排隊等候通關入境到廈門,安全維護人員要所有的旅客分成二排,一排沒有買菸酒的,一排有買菸酒的,那排買菸的是要特別注意是否出入過於頻繁,她倆隨著那排有買菸酒的隊伍配合著將台胞證再次驗證後,終於順利完成通關手續。 一到東渡碼頭大廳,她倆手上提的免稅商店購物袋隨即引來買家尋問,阿華機警的走到大廳外,雖然這樣的買賣已是稀鬆平常事,但這是她倆第一次到東渡作這等事,心中難免有些恐懼,到了大廳外的走廊,阿華才把二袋菸酒轉價給跟來的商家,並各獲得幾百塊人民幣的利潤。 「阿華,為什麼別人有四、五百塊,我們才二百多塊?」 「妳忘了,別人買的是X牌,我們只買到L牌的,排在我們後頭的人可能買到更沒購頭酒而已,那可更虧了。」 「這樣喔?那我們現在要去那兒?」阿英問著阿華。 「打D到中山路去吧!我們逛逛中山路順更到附近干果一條街帶些干貨就準備回家了。」 在東渡碼頭攔計程車似乎要用搶的才搭得上,她倆蠢蠢的在碼頭外的計程車等待區排隊等候了十來分鐘,只見輪到她倆時,後頭就有人瞬間擠進車內,機伶的阿華要阿英和她配合好,等到一台車來時直接鑽到車內。 阿華這招還真管用,這會兒她倆真的鑽到這台計程車內了,「妳倆要到那兒?」駕車師傅問者。「中山路。」「妳倆金門人吧?」「是的。」「誰遇到了妳們倆誰倒楣。」「師傅你怎這樣講呢?」阿華覺得這司機太無理了。「怎不能這麼講呢?我大老遠來排班,就碰到妳們這樁不跳表的生意,妳倆說這不是倒楣這叫啥?」那司機操著內地口音喇喇的抱怨著,阿華倆雖滿心不爽快也不敢再與他爭辯,畢竟這車程只有五、六分鐘,何必再添亂。 到了中山路阿英才開口臭罵那司機,說他沒水準,沒文化,阿華糗她只會放馬後炮,阿英說好女不吃眼前虧,溜溜吃眼睛,出門在外脾氣小點平安為首要。 中山路可以說金門人在廈門聚集的主要地域之一,她倆難得相約到廈門,阿華說想吃點特別的,阿英覺得隨意打發即可,反正下午就回家了,最後在阿華的遊說下來到中山路頭的一家沙茶麵館品嚐廈門小吃,她倆各點了一份沙茶麵及一份閩南小吃雞捲作為這日的午餐,雖說粗食簡餐,但平時儉樸的她倆也覺得津津有味,誰說山珍海味才是人間美味,這小食簡餐只要對了味合了口也足夠她倆滿足不已。 飽飯後她倆步行到與中山路交叉的霞溪路,這條路上盡是賣些干貨,有香菇、蝦米、干貝、木耳、魚干、花生…………等等,可以說你要的干果應有盡有,她倆在這兒還遇上了多位同鄉,多半也是來辦些干貸之類的,和大部分中國人的買賣一樣,價格當然可以講價的,但近來與金門人生意作多了,有點熟門熟客的,有些精明的顧客還會相互報價,所以一般開出的價碼也在一定的範圍內,議價的空間並不大。 她倆依自家需求買了各式干貨,阿英特別買了她家老公愛吃的酒鬼花生,阿華揶揄她說那花生的名字非常速配她家老爺子,阿英也隔海偷罵了一下她老公是個貪杯之徒,後來又自我圓場的說她家老爺子只是喝喝小酒而已。阿華告訴她要買趁快,晚了或過站是不回頭的。最後她倆不忘幫金門大陸街上擺攤的阿云各帶了一包香菇,這可是阿云特別委託的,回金門後也會給她倆一點小費。 辦完干貨後,看看時間才午後三點鐘出頭,阿英提議再去中山路上看看衣服買買東西,反正她倆對廈門的認識最熟的就這條中山路,逛來逛去總離不開這周邊商圈。 她倆沿著中山路頭往輪渡方向逛,來到沿街的一家賣各式飾品的小店,店裡標榜每樣商品都賣兩元人民幣,有點像台北三十九元一口價的雜貨商店,事實上也有不少標價超過兩元的商品,她倆進了這家店像入了寶山似的,努力挑選各式襪子、髮夾、廚房用品…………等等常用的家常用品。 眼看快四點鐘了,阿華提醒阿英應搭車到碼頭了,她倆匆匆提著到廈門買的戰利品到中山路頭攔計程車,「阿華,司機會不會又說載到我們是倒楣鬼?」「別理他,動作快點鑽進車內就是了。」「可是行李呢?」「妳先上車後叫司機打開後車箱就是了,只要妳上了車司機就一定要載到目的地。」 廈門的計程車真是不好等,她倆在路口攔了十來分鐘終於等到可以載客的空車,阿英照阿華的吩咐攔了車後直接上車才告訴司機抵達的目的地,但這會兒她倆可是多顧慮了,因為司機是個女的,上了車知道她倆打金門來的還好奇問東問西,並遞給她倆一張名片,說是下回有機會到廈門可以叫她的車,島內島外都行。 最後一班由東渡往金門的船是半價,這也是吸引她倆搭此航班的最大因素,到了碼頭,買了票,依例通關後離開船時間尚有一點空檔,她倆盤算著這短短的一日廈門遊花了多少費用,阿華說她賺了二佰多元花了四佰多元,阿英說她也賺了二佰多元但花了伍佰多元,她倆相覷而笑,說什麼要到廈門賺錢,還老大早的起了一個超早的床,根本就是到廈門花錢,只是花得有意思,這也是她倆第一次相伴出遊,阿英說這真的有趣味,兩個女人的廈門一日遊比跟著老公出門還自由,有一種說不出的解放感。 客船將要駛離廈門東渡碼頭了,航往金門的方向,她倆看著逐漸遠去的東渡碼頭,思忖著回到金門後,要如何向各自的老爺子報告今天的行程,阿華說她會全實說出,阿英則說:「她要說這回僅是普普而已,下回還有更好的賺頭,咱倆再約一回吧。」阿華爽快的回答:「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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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拜恩河谷(ByrneCreek)步道
初夏,福井、英美伉儷自台北來,搬入一處新居。 一日,英美來電稱新居附近有一森林,邀約前往走步道。近來,徒步行走成了我喜歡的運動,想不到福井、英美也熱愛此項運動,讓我如獲知音迫不及待前往赴會。 新居視野遼闊居高臨下,自窗戶遠望,屋外房舍依著地形一層層往下降,遠處還可見菲沙河一彎水於陽光下閃閃發亮。而距離住家三、五分鐘腳程是一片八十餘英畝的森林綠地。這是一處覆滿高聳杉樹的谷地,有三條溪流在此匯集後順著河谷流入菲沙河。由於谷底陡斜,林木茂密。走在林間小徑只聽得到那谷底的流水潺潺。雖然路上偶而可見一些的細流,但無法滿足我盼望一睹河流主道的渴望。據說這河流有鮭魚、鱒魚,還有各種豐富的水中生物。 初夏陽光穿透葉間灑落一地光影,走在廣袤的森林中,沁涼的氣溫令人舒爽無比。我們沿著步道穿梭林野間,有時跨過一座小木橋,駐足橋上觀賞涓涓自橋下流淌的清澈山泉;有時爬上一段陡峭的長階梯,讓我們氣喘吁吁。當專注欣賞路旁長滿蕨類青苔的枯木時,忽聞「滴!滴!」聲響,接著像似有甚麼飛過,速度之快,幾乎讓人無法察覺,當環視四周不見任何蹤影。待放輕腳步循著聲音,走近樹叢,總算看清楚了,原來是兩三隻有著橘紅色羽毛的北美知更雛鳥在一起嬉戲,但那速度之快令人訝異。 出了步道,見數房舍掩隱於樹林中,成群的鳥兒自天空越過,讓人頗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之感。真為福井、英美高興,住家近處有一大片林木,只要願意,早晚沿著森林步道走一趟,便讓自己沉浸在濃濃的芬多精氤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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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上驚遇蜂鳥─記民國六十七年戰地浯島所見
山是一排嚴峻的戰士 日夜瞭望 它用軌條砦立威,遠遠地 在寬廣的,感情脫韁奔馳的海邊 以刺鐵絲牽絆,懲罰 未經許可的闖入者 一隻彩麗的蜂鳥 穿越重重警戒 在高傲蒼鬱的山林裡 獨自,尋覓濃郁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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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新春,《北勢》登出「文學評論獎」推荐辦法,由學術團體推荐或個人申請,選出一人。獨得獎金新台幣1000萬元。3月底截止報名。刊物問世,震驚文化教育界,包括大陸暨海外華文作家。這筆優厚的獎金,可以媲美諾貝爾文學獎。 台北各大學文學院系的學者,躍躍欲試。有人推測,這個獎可能贈給謝世的張樺,以回饋他的回憶錄促使《北勢》銷路。也有人判斷發行人有意參選立法委員,藉贈獎金作為變相的賄賂,沿著這個方向推斷下去,獲獎人便呼之欲出了。 五四文藝節,《北勢》雜誌特地在報紙刊登消息,「文學評論獎」獲獎人是──紀玲。跌破了學院派的眼鏡! 報導稱:紀玲,大學中文系畢業,台北縣人,曾任《北勢》雜誌記者,總編輯,現為該刊聘任作家。 消息公佈後,將近800萬的讀者暗自欣喜,讚揚林詩齡是目光如炬的文學家;只有大學校園戴眼鏡的、留學博士學者、教授,撇嘴、苦笑、嘆息:「台灣文化,完了!」 紀玲獲獎,固然是林老因她對《北勢》辛勞,心存感激,但她為文化的貢獻,受之無愧。從媒體記者或從作家主場來看,紀玲為了採訪寫作,犧牲了青春,也犧牲了愛情和家庭。她的獲獎,使廣大讀者對《北勢》更增加了誠摰的感情。 紀玲的文章,活潑幽默,言之有物,對於當前文化上的弊端,批評嚴厲,卻一針見血。許多讀者看到題目,就渾身激起憤慨的情緒。 國文課本的編撰委員,該下莊了! 紀玲指出:編撰國文課本的委員,多為學院派的角頭,他們像賭徒一樣,打麻將,連莊,把教育部的經費掏光,把千千萬萬青少年搞成白痴、木偶,以達到他們的名字寫進歷史。至於民族文化衰退、滅亡,管它個娘! 這些編撰委員選文章,認人唯親,文體不中不西,四平八穩。徐志摩、朱自清的小品,萬古如長夜,永垂不朽。 有一天,林姮姣看了紀玲這篇報導文學作品,怒不可遏,不禁說溜了嘴。這種文化敗類,為什麼不把他們送到綠島?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問:綠島關押過作家? 50年代,許多左傾青年,都被送到綠島。有男的,也有女的,女的有中共地下黨員,不少是稀里糊塗送進來的。有一個姓汪的,24歲,長得真漂亮,很多男同學想追她。 怎麼追? 單相思,自我陶醉唄 妳怎麼知道這些事? 聽別人講的。 我勸導阿姣,對於社會上不平之事,不必過份激動。自古到今,「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舖路穿破鞋」,怎麼不使人生氣?氣不完。紀玲寫的這種現象,很多人都知道,也在聊天時談過。紀玲敢把它寫出來,公諸於世,這是她的勇氣,值得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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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印記
工作的場域中,每天形形色色的人來去,不同的國家,不同的臉孔,因為時間和經驗的累積,我皆能輕而易舉辨認,但對於同屬東方國度的日本、韓國、東南亞族群,有時憑藉外貌也不能十拿九穩,往往對著日本人講國語,對著韓國人說日文,然後發現對方一臉茫然的模樣,才逼著自己比手畫腳,或用最簡單的英文來溝通。至於大陸或台灣的區別,卻在一開口的鄉音,身分便無所遁形了! 我喜歡玩這種聽音辨人的遊戲,往往在互動的第一時間,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有助於活絡解說的進行,更增進彼此親切的印象,這種遊戲不啻是工作的一項調劑,我樂此不疲!對於台灣的鄉親,不管是國台語,地域性的不同,東西南北、平地山區、海口都會有不同的呈現,語言嘛!重在溝通,無分優劣、優雅、高貴或通俗,適當的時機,用適當的語言,達到溝通的效果,便是語言的目的。 今天,台灣團結自強協會,6部遊覽車浩浩蕩蕩前來參訪,事前的規劃和安排,抵不過炎熱的氣候和過午的睡意和疲累,長輩們望著長陡坡興嘆,博愛車一時也消耗不了人潮,部分人改變成到此一遊的參觀模式。南門前、國旗旁拍照留念;樹蔭下聊天歇息、聯絡感情。我帶著另一群興致濃厚的團員展開既定的行程,各個車次來自不同地方,再組合成另一團隊聽解說,這是全省鄉親的聯誼會,成員來自四面八方,卻也融洽的接受古蹟的洗禮,因為成員中長輩居多,所以我用輕鬆詼諧的故事方式進行解說,並盡量用我不太流利的台語交叉使用,大家也在愉快沒有負擔的情況下互動,看長輩們笑咧著嘴,春風般的面容,頻頻對著觀景台前的風光發出讚嘆,我知道,他們沒有後悔跟著我走一遭。 解說在溫馨的氛圍中結束,接下來是團隊自由參觀和拍照的時間,我聽到幾位長輩在聊天,「一間一間」、「下雪」(閩南語發音),好熟悉的鄉音呀!我湊過去問:「伯母,請問您們從哪裡來!」「金門!」她們異口同聲的回答,原來是鄉親啊!怪不得聲音如此的親切,我接著問:「金門住哪裡呢?」有一位大嬸回答:「古寧頭!」我再問:「北山還是南山?」「北山!」我興奮的說:「我也是。」此時換成對方問我,妳爸爸叫什麼名字,我才說出口,她便緊緊抱住我,原來伯母和雙親是熟識,一句:「我足毋甘汝老母。」道出她對我們家的熟稔和深交,我彷彿被母親摟抱般的幸福感覺,接著她又說:「攏過去了,孩子,別傷心了!」雖然離鄉太久,眼前的長輩我並不認識,但是她的兩句話,讓我毫無遲疑認定她是這些年來對我們家變化瞭若指掌的長輩,論年紀和輩分,我應該稱呼她老人家一聲:「嬸婆!」我緊緊的摟住她,用以回報對方對我的疼惜,此刻忍不住眼眶泛紅,想起久違的家鄉,想起逝去的雙親。 接著嬸婆和我閒話家常,內容都是安慰和鼓勵的話,我也毫不設防的在她面前表露情緒,享受被長輩呵護的感覺,原本不相識的我們,卻因為鄉音的牽繫,讓彼此擁有短暫的交會,我沉浸在幸福的氛圍中,這是一個值得記憶的午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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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探討弘一大師的人生歷程
弘一大師,俗姓李,字叔同。民國七年(1918)出家,法名演音,號弘一。他原是一位富家公子,對文學、詩詞、音樂、劇戲、繪畫、佛法、篆刻等造詣精深,是個多才多藝、學貫中西的藝術大家,是中國廿世紀初的藝術教育家和新文化運動先驅。出家後捨棄了在家時所有愛好的藝術,獨用書法來弘佛法。他遺世的佛經墨寶成為當代書法藝術的精品,在佛教諸教派中,他選修最為難修的律宗,著書說法,潛心戒律,實踐躬行,終為近世佛教界備受尊重的律宗大師,是享譽國內外佛教界著名的大德高僧。 金門縣社會局委託金門縣社區大學舉辦的四場系列「老人講座」,社區大學交由金門縣寫作協會承辦。第一場於日前由我擔綱主講。這次講座主要在探討近代高僧弘一大師一生悲欣交集的人生經歷。 記得我隨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赴泉州開元寺參觀弘一大師紀念館時,喜獲「弘一大師誕辰125周年」紀念郵票一套及弘一大師DVD一片,回家馬上播放家人觀賞,深受感動,看片之後的感受與思考,特別提供看法與大家來探討。 弘一大師李叔同,他在人生生涯的中途,正當藝術事業蒸蒸日上之際,家庭妻兒和美安樂的中年,卻一舉遁入空門,好友問他為什麼出家?他說,不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值得我們來探討。不過後來李叔同自己曾對寂山住持說過:「弟子出家,非謀衣食,純為生死大事」。「生死大事」是什麼?那是要去探究靈魂的來源,宇宙的根本。所以他才把財產、名位、妻兒視為身外之物,藝術事業看成暫時性的美景,體悟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而看破放下一切,非常確能可貴。 生命的過程,就是一種輪迴,弘一大師從年輕至年老,從出生到死亡,時空的日夜交替等等,不都是昭示人生的輪迴嗎?人生應如何超越輪迴?了生脫死呢?人生一世,只在呼吸之間,《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似乎在表示:生命的「無常」與「空無」。那人生為何要執著,放不下,看不破呢?都值得深思探討。弘一大師的日本妻問道:請告訴我,什麼叫愛?弘一大師答:「愛,就是慈悲。」此答,深義無窮!慈悲大愛與父母、男女私情,二者的關係到底如何?非常值得我們深思。 弘一大師修苦行,自認以前太過荒唐,如今應懺悔贖罪。生活非常刻苦,衣服破了又補,被、蓆、毛巾破了,也不准人為他換新,律己甚嚴,是不是有點過苛?他認為做一個佛弟子,首先必須要充實與提升自己,無論是佛法戒定慧的實修上,還是對社會的關注上,都要有相當的深入與通透。所以弘一大師儘管看破紅塵出家,仍然要求:「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 弘一大師的得意高足,也是和位他共創《護生畫集》的豐子剴畫家,對老師弘一大師一生悲欣交集的人生歷程,比為「三層樓說」,也即是「人格圓滿說」。豐氏說:「我以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層是物質生活,二層是精神生活,三層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這樣追求的一個三層樓。弘一大師做人很認真,滿足了「物質欲」還不夠,又滿足了「精神欲」還不夠,必須探求人生的究竟」,這是追求人生意義的第三層次。誠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以晏殊、柳永、辛棄疾三人所寫詞句,比擬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的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的第一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愧,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第二境界;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第三境界。」寫人生在立志追求理想的過程中,飽歷風霜,千辛萬苦,到最後成就的悅樂。 學校畢業時所唱的<送別>以及金門縣佛教會所唱的<三寶歌>,都是弘一大師李叔同的傳世音樂作品。李叔同改善先母的追悼會,以「可貴的友情」的曲調,彈唱:感親恩之永逝,也令人感動,連當初反對這樣辦喪事的三娘,都希望她死後,也要這樣辦,這首歌名是什麼?最後請大家發言,互動分享: 王先鎮老師說:李叔同出家是前世因,還是後世果所造成的?陳添財老師說:據野史說法,弘一大師是因不堪紅粉知己感情糾纏而出家。李淑媛小姐說:物極必反,李叔同享盡間富貴,最後甘願出家受苦。王金鍊老師說:弘一大師出家,就像楊校長退休學佛,滿足第一層是物質生活,與第二層是精神生活後,再追求第三層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藝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邱英美小姐說:弘一法師強調戒律及持戒的重要,對喜愛高談的我有醍醐灌頂之效。法師懷有愛國主義及民族主義,是否落入「分別」?法師出家是「無情」抑或「太上忘情」?無住,成功不必在我──。「我到為種植,我行花未開,豈無佳色在,留待後人來」;道法自然──「我走後,請跟風學,請跟樹學,請跟蟬學…………」;願學習弘一法師,一切圓滿──「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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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漫遊廈門外記上
今早阿華約了同村的阿英一同到廈門去,不為別的,因為今天是星期五,搭上午第一班船從水頭碼頭到廈門東渡碼頭,可以買到洋酒到廈門轉賣,回來時也可以帶些花生、香菇等乾貨等再轉賣給本地的店商賺些外快。 阿華與阿英凌晨三點不到便騎機車到水頭碼頭了,炎夏七月的水頭港,晨風徐涼,她倆為了賺點小錢頭,雖說第一班到廈門東渡的船班是八時半才啟航,但為了賺點酒價差額,早早就到了碼頭,阿華還因為怕睡過了頭,一夜輾轉難眠。 從村裡騎機車到碼頭已是三點鐘出頭了,她倆一路上還擔心著碼頭大樓的大門是否有開,若是沒有,她倆就得坐在外頭的階梯等門了,上一趟阿華和她家老頭子到廈門辦點事,眼見同船有人在免稅店買了酒再到廈門轉售,可賺了二佰多塊人民幣,雖說沒多少錢,但這可是多出來的,就好比買菜送把薑蒜,不拿白不拿,再說順手帶點東西也沒什不方便的,這比到田裡辛勞種菜要等個把月再到市場賣錢輕鬆省事多了,且上趟同船的阿雲還跟她報個門道,就說每個星期五上午第一班到東渡碼頭船班的免稅店有賣X牌的洋酒,若再加上兩條洋菸可賺到五佰塊人民幣呢?但前題是要早早到碼頭排隊,因為數量不多。這可羨煞愛錢的阿華了,打從那天起她就思忖著要和誰去幹這檔省事的賺錢活兒,她家老頭子還有正事要辦可不一定願意同她一起去的,說不定提出這議題還惹來一頓數落。恰好那天到市場遇到同村的阿英向她提起這事,沒想到阿英一口同意了,而且還興致勃勃的期待阿華的邀約呢。 沒想到,這凌晨三點時刻碼頭大樓的大門已開了個縫,阿華和阿英倆停好機車後遠遠的就看見那門縫,且大廳還亮著燈,她倆心安了一半,但又一半擔心比她們早到的人太多後好酒可輪不到她倆買,忐忑不安的到了碼頭大廳後,阿華瞅見大廳裡加上她倆全部只有四個人,這下她可樂了,她思量著今天這酒再怎樣都會輪到她倆買的,她催著阿英趕快排隊,可她倆到了排隊區時發現有五十個以上的大小包包袋袋沿著陫隊區一路擱著,她望了望阿英問她這怎麼排法,阿英直截了當的說:「就我們四個人最早來,按理當然要排在前面四個,那兩位先來的是第一和第二,妳第三我第四。」阿華覺得阿英說的合情合理,於是把帶來的行李挪在第三及第四的位置上。 「喂!喂喂!妳是裝肖仔嗎?妳沒看見那些包包早就排在那裡嗎?」比她倆早到的其中一個男子大聲吆喝著。 「那人在那裡呢?用包包可以排隊嗎?」阿華反問那男子。 「為什麼不可以,他們人二點鐘就來,現在先回去吃早點,我幫她們看著,怎樣?不可以嗎?」那胖大男子,一副熊模樣,又黑又高又胖,一臉橫肉回應著阿華。 「我是沒說什麼,但我們二人確實是這麼早就到這裡,應該人到這裡排隊才算數用包包袋子排隊是不能算數的。」阿華站在自己行李袋旁回應胖子的話。 「你說什麼我是聽不懂,我說這些袋子包包的主人來了又回去吃早點,你聽不懂嗎?」胖男子兩眼用力直直的瞪著阿華倆,並將阿華倆的行李拖到那排包包的中間處,又說:「看在你們兩人這麼勤勞早早就來的份上讓你們排在中間。」 「讓我們排在中間,你這是什麼意思?」阿華認為這胖子太無禮了,這沒法律了嗎,排隊還讓這胖子決定排那兒。「好了,好了,阿華排這兒就這兒。」阿英揣著阿華的手肘要她別跟這男子爭辯,並將阿華拉到另一頭座位坐著。「阿華,別跟他爭了,妳看他活像個流氓地痞的,吵也吵不過他,前一陣子我到市場買菜時就聽說水頭碼有這號人物,碼頭與免稅店都像都是歸他管的,好的洋酒都歸他買的,反正我們兩個女人也不敢跟他爭吵,妳看他那副凶狠模樣你不怕嗎?」 「是有點怕,不過真的是太過分了,阿英你說他拿了幾十個包包就算幾十個人的份,那他今天要賺多少?」 「賺多了,賺死了,這什麼世界啊,沒人管了嗎?沒政府了嗎?」 阿華、阿英倆怒氣沖沖的抱怨胖男子,抱怨政府的不公平,最重要的是抱怨她倆可能今日沒法買到好酒賺一筆,「阿華,你說奇怪不奇怪,那胖子幾點來的,誰給他開門的?」 「應該是保全或警衛吧,或者他就睡這裡,這兒有水有電的,天氣又不冷,外頭又可以乘涼,只是蚊子多了點,如果在這睡一晚可以排到那麼多買酒的份兒那我也願意的。」阿華看著那排包包無奈的說著。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帶了膨仔粿,吃吧,妳還沒吃早點吧!」阿英拿出自己蒸作的粿和阿華打發這頓早餐。她倆無奈的撥撕膨仔粿吃早點,阿華不時口中喃喃咒罵著胖子與那排包包的主人:「真是夭壽,沒天理,長的那副樣,活像黑社會,地頭蛇,如果我有那個能耐我就用相機拍下這畫面或上網揭露這件事,讓大家看看他們這囂張樣。」 「阿華,妳看,跟那胖子一同來的那女的是誰,從剛才就坐那兒打盹。」 「會不會是夫妻。」「不像,因為他們長的很像。」「也有夫妻臉的,不然就是兄妹。」「管他的,反正都像土匪。」「噓!小聲點,被土匪聽到就慘了。」阿華與阿英索性聊起八卦來了。 「阿華,我們什麼時後回來。」 「下午最後一班船,離鋒時段票價是半票的。」 「對喔!錢難賺,省著就是賺到的,阿華,還是妳厲害,什麼事都知道。」 「愛說笑,誰不知道阿英是我們村裡最勤儉能幹的女人,會作家事,會管教兒女,又會管尪婿……。」她倆聊著就聊開了索性相互調侃起來,這時候才凌晨四點鐘,阿華不覺得就打起盹來了。 一陣陣叩答叩答的腳步聲趕走了阿華的睡蟲,她睜開睡眼看看牆上的壁鐘,已是清晨六點半了,大廳也已陸陸續續有人來排隊,她搖醒睡中的阿英後巡視她倆的行李還排在原來的位置,那胖男子所排的包包袋袋也還躺在那兒,後到的旅客也接續著後頭排了一大串,只是前面那些包包的主人還沒到,那胖男子雙手叉腰熊熊站在那排包包邊,後來的旅客一個聲也不敢吭,阿華算算這時候大廳的人數不及三十來個。 這時候二位頭髮斑白的老翁忽然將兩個行李袋直接放在那整排包包的最前面位置,他倆看來年歲不小但身體硬朗,毫不在乎胖男子佔據。 「喂!喂喂!你沒看見那有人排了嗎?怎麼插隊了。」胖男子狠瞅著那兩位老者,並將他倆的行李扔到後頭。 「人在那裡?就你一個人而已,放那麼多袋子,這不算數!」其中一位較高的老翁大聲叱喝著。 「你現在才來就想排在第一個?耍老大?」胖男子與老翁槓起來了。 「我們兩人八十多歲了,搭第一班的船從小金門過來,不能排第一個嗎?」那老翁可是身手矯健的又把他倆的行旅搬到第一位。 「不能!這是什麼道理,小金門來第一班船要排第一,那台灣來的第一班飛機排第幾,八十多歲,一百歲來也要照排隊。」 「道理?這種話你也敢講,你有照排隊嗎?你一個人就排了幾十來份,那包垃圾包包袋子永遠放在碼頭作排隊用的,你有法律嗎?我說你這肖年,吃飯也要留點稀粥給別人,別太鴨霸了!」高個兒的老翁中氣十足的叫罵胖男子,阿華倆在遠處隔岸觀火,心頭一陣樂著,彷彿有人正替她倆出口怨氣。 「你才鴨霸咧,現在才到就要排第一!」胖男子吹鬍子瞪眼的衝著老翁喊。 「想幹啥?想打人?你這肖年人不去打拚和我這老人搶這碗飯,沒出息,吃人肉,喝人血!」 「說啥小?七老八老的人跑到這裡撒野!」胖男子應是看在這老翁年數已大,若出手在這種場合怎麼也都是他不對,於是雙手握緊拳頭,沒敢出手,只有搬出人家祖宗八代叫囂一番。 這時一群男男女女由大門魚貫而入,就由和胖男子一起來的那個胖女人領隊著進入大廳來到每個預先排好的包包旁,看來像是預先演練好的,恰好每人分到一個包包,剛剛好。 「好!各位排好!就這個位置後不要再動了,等一下買好票後拿著金馬證或台胞證進去免稅店買酒時動作要快,不用付現金,由我們派人刷卡就好了,聽懂了嗎?」胖女子高聲叮嚀她的「買酒部隊」,就像戰地政務時長官訓斥部下一樣。 「懂了!」還真奇怪,回答的口吻也真像部隊般的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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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但是,當林姮姣被釋放出來,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從「新生訓導處」出來的。求職、就學,到處碰壁。一個18歲的少女,回了北勢溪,母親竟已病逝。她走投無路,便在阿量理髮店為客人洗頭、剪頭髮,安定下來。 不久,一個搞現代詩的小伙子,追她。阿姣覺得既是文藝青年,應是同行,有共同的理想,等她墜入了情網,結了婚,懷了孕,才發現詩人是多情兔子──見一個,追一個,結婚不到3年,挨打、受氣,還趕不上在綠島當政治犯愉快。於是,她決心離婚,回了理髮店。她的身世,阿量、丁小馨、阿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文化頭腦,懂得一點「現代詩」,而且都是家境窮苦的女孩子。 林姮姣雖出身貧窮人家,但她卻不吝嗇,時常捐獻弱勢團體。從她那晚酒後,唱出了那首歌,洩露出她曾被押在綠島兩年的祕史,我和她談話非常謹慎,以免傷害她的自尊心。 有一次,林詩齡談起編務往事,他誇獎阿姣對於來稿的取捨,很有眼光和魄力。過去,一位曾蹲過綠島的文人,享譽海峽兩岸,不少人寫文章歌頌他。阿姣下了批示,一律退稿。她的理由是蹲進綠島,倒楣的人很多,該關的也有;為什麼只有他名利雙收,成了歷史上的英雄,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林老對我說:「老李,我用人有眼光吧。中學程度,理髮師出身。台大中文系比她強麼,你說。」 阿姣在美髮部作經理,她告訴理髮師,對客人要真誠,不要噱頭。讓客人進店,心裡覺得踏實、安心,有賓至如歸之感。那才做好生意。她的這番話,若用在辦《北勢》刊物,還不是一樣?讀者花了錢,買一冊雜誌,得到了知識、見聞,覺得不浪費時間和鈔票,那才是《北勢》的銷路永久不衰退的動力。 《北勢》這冊評論性的刊物,在民間產生巨大的影響力量,許多知識份子輕視它、喜愛它、憎惡它,卻每期都得翻看。它的定價低,銷路直線上升。由於廣告昂貴,企業家爭相刊登產品,因此它已累積了數億的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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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章四則
角色 人世間是一個其大無朋的舞台。各種不同劇情的戲劇,總是無時無刻都在上面演出。演員則為生活其間的各種各樣的人。他們飾演著各種角色。 戲劇,除劇情曲折,故事生動引人,角色是頂重要的。如果沒有角色,任何一齣戲劇,不僅演不好,根本就不成其為戲劇。 角色,許是紅臉、黑臉、白臉,許是忠臣、奸臣,許是好人、壞人,許是君子、小人,許是農夫、工人、漁夫、商賈、士人、教師、公務員、軍人、大老闆,許是男人、女子、老人、幼小兒童、壯年、青年、青少年,許是富翁、窮人,許是主角、配角,許是新郎、新娘,許是熟手、生手,許是美麗的、醜陋的……。他們的演出,往往使人感動得欲哭,欲笑,欲淚,欲悲,欲喜,欲恨,欲怒,欲哀,欲惜,欲愛,欲惡,欲嘆……。 事實上,人世間只是一個造物所提供的大舞台;什麼樣劇情的戲劇都可以在那上面演出,誰要飾演什麼角色都可以。任何人都是自己戲劇的編劇、導演和演員。任何人都是自己命運的創造者和主宰者。 那麼,你想在什麼劇情的戲劇中,飾演什麼角色? 但願你能在喜劇中演出!並且,不管角色是輕是重是大是小,選擇正面、光明的角色來演,尤其重要的是,要認真努力去給演成功。 皺紋正義 儘管石頭多麼堅硬踏實;但是放在屋簷下,經過柔弱的雨水所集聚成的簷滴,一滴滴日長月久地滴落,都要消融或被滴穿,何況那麼柔弱的人臉呢? 人的臉真的是柔弱不堪的,禁不起時間那細碎腳步的不斷踩踏、鑽刺、錘鍊,終於變成凹凸不平,營造出許多皺紋來了。 因為那些皺紋,使人的臉上有高山,有縱谷,有大河,有大小支流。它們縱橫交錯在臉的大地上,或大或小,或粗或細,或高或低……。 哇!不得了!時間果然不得了,能把人的臉上造得這麼原始、典雅、豐富、雄偉、精良、燦美,風格不凡,令人欽仰不已……。 是的,皺紋是令人欽仰不已的,一如漆黑夜裡的燈盞,散發出永恆的光芒,吸引來大家仰視的眼光,如眾蛾之撲火……。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經驗和歷練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智慧和學識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血汗和辛勤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堅忍和淚水的光芒。 那麼,就讓時間細碎的腳步來踩踏、鑽刺、錘鍊吧!它會慢慢出現高山、縱谷、大河和大小支流的,並且終於發出燦爛永恆的光芒! 傘 傘,陽傘,雨傘! 陽傘,是用以遮陽的。陽光太過強烈,是會傷人肌膚的,尤其是暑熱裡,熱氣逼人,連吹動的風都是熱的,熱得令人難以忍受,汗流浹背;如果在大太陽下,那更是受不了。太陽是會咬人的。試想,夏日的烈陽,連道路上的柏油泥都被曬軟了,人的肌膚將何以堪?這時,撐把陽傘吧!哇!好了!所有驕陽都被摒棄於外了。人在其中,便不被曬傷,受到保護了。 至於下雨,人往往要被淋濕。人是很脆弱的,不堪一淋;不管雨大雨小,一旦被淋濕,往往致病,受許多苦。要避免被淋濕,致病,受苦,當然還有雨衣;但是雨衣一穿起來,全身被束縛住,礙手礙腳,好不自在。只要沒有太大的風,撐把雨傘最好了。撐把雨傘,便把雨擋在傘外了。人在其中,便不被淋濕,受到保護了。 這樣說來,傘最大特性是,能保護人。 那麼,我們一生中受到多少傘的保護? 這就多了! 房屋、樹木、父母、師長、法律、社會、國家、祖先留下的德澤……這些不都是傘? 是的,這些都是傘,都予我們以保護! 至於哪些是陽傘?哪些是雨傘?那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感謝那傘,愛護那傘! 臉 在這個世界上,眾生芸芸;每個人都有一張臉,作為他的標記。 臉,許是圓形的,許是長形的,許是同字形的,許是馬臉,許是猴臉,許是大的,許是小的……。這些是天生的,很難改變。 臉,許是笑臉,許是哭喪的臉,許是和善的臉,許是兇惡的臉,許是憤怒的臉,許是憂鬱的臉,許是呆滯的臉……。這些是後天的,可以改變。 臉,代表一個人。仔細去看一個人的臉,往往可以看出其吉凶善惡好歹成敗的徵兆來。可以說,面相是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臉色蒼白和紅光滿面其徵象自然不同。 一個人的心情,是喜,是怒,是哀,是樂,是愛,是惡,是慾,也會從他的臉上顯露出來,即使隱微,仍掩蓋不了,可以看出來。 人天生喜歡美,喜歡善,喜歡好的一面,光明的一面。為此,人們對其臉部予以適當化妝,是可以的;但卻不是最好的。與其濃妝艷抹,化妝得失去本來面目,不如不化妝,以天生自然的臉對人。自然美最美。化妝往往有虛偽在,不真誠,尤其是過分化妝。 是滿臉皺紋都沒關係,是塌鼻子或有什麼缺陷也無所謂。那是小事。個人的臉,最重要的是有笑容,真誠,自然,沒有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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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食事─記「島嶼‧食事」出版
去年此時,秋高氣爽,櫟樹枝頭恣意開著花,金門幫的好友們聚餐共品陳年高粱酒時,酒杯裝滿鄉愁,憶及兒時諸多飲食,美好記憶躍然而出;相約書寫一本屬於金門的飲食文學,當下每個人約訂各自書寫心中的家鄉食物。 忽忽八、九個月飛也似的過了,「島嶼‧食事」一書終於出版問世,最大的推手是主其事者洪玉芬。 島鄉美好事物甚多,建築、美食、農作、環境、人情風俗……細數不盡;就連天空都比台北澄澈晴朗,大夥一致決議是否美食、建築、高粱酒……陸續書寫出書,為家鄉留下美好的記憶。 眾家好手描寫食物,應有盡有,舉凡乾的溼的炒的炸的,林林總總,均是浯島鄉親耳熟能詳的菜色,每讀完一篇,無不食指大動,縈繞心頭久久不去,若能即刻大飽口福將是一樂。 身為金門人的幸運,就是擁有太多共同的回憶,幼時貧瘠、刻苦,飲食單調,個個自比顏回,加上泥路、砲聲,披星戴月疾行於求學路上……經常咀嚼再三覺得生動有趣。我們的成長經驗,豐富了我們的人生;今天有些食物寫來重複,故事卻不盡相同,各有千秋,總覺若有更多人參與,將更有趣。 取書名也甚為嚴謹,首先由各家創意取名,大夥投票表決,身為金門人,投票素來有志一同哪!民主素養是夠的。翁翁的『島嶼‧食事』以十三高票拔頭籌。吳鈞堯『食遊金門』以十二票扼腕,陳妙玲『食浯戀』委居第三,另有「遠鄉‧食情」、「最想念的滋味」、「食在金門」、「阿嬤的灶腳」等等,作家林文義更以忠實的金門友人自居,臨門一腳,想到一則人人贊同的副標題「金門人金門菜」鏗鏘有力。 新近甫獲福田文學獎的林媽肴老師,父女同時上菜,林媽肴寫貢糖石,林靈寫桶餅,父女同桌,美事一樁。值得一提是畫家呂坤和與陳能梨熱情聯手出擊,精繪插畫,為『島嶼‧食事』更添姿色。 前些時日,家庭聚會,並約三、五好友與會,席間張總告訴小犬貝兒,你們不常住浯島,許多習俗不甚清楚。譬如鄰人日間與你相遇,禮貌上一定會問候:「去叨?」這是金門人習慣性虛問,你不必老老實實的實答:我要去XX,為X事。 如若金門人正在吃飯遇到熟人,一定是禮貌性的:「來吃!」你可不用真的進去吃,這也是虛問。 張總這一席話,引起我與永斌相視而笑,對也,小時候父親手上明明只有一碗地瓜,遇人也是會熱情相問「來吃!」這樣的虛問不用實答,只代表浯島人的樸素熱情。而孩子們不久居金門,如何瞭解得透?這些在在表示一些生活習俗有必要記載留下,下一代離鄉背井的孩子們將更有所依循。友人們汲汲想留下些許故事與出版本書意義吻合,深怕可愛的生活細節式微呢! 猶記年輕時金門的黃魚,大白菜、白蘿蔔都是到台灣時的伴手好禮,尤其經過隆冬低溫凍過的大白菜和蘿蔔,有一份特有的甘甜,因而每一顆蒜、每一顆蔥、每一粒蚵仔,都是珍品,也都獲得台灣友人歡迎,身為金門人,內心無比驕傲。每回返鄉極想裝箱回台北的重要行囊盡是這些庶民食材。 記憶深處的吃食,也涵蓋許多物資、現象、形式、故事,各高手美食上桌,引人垂涎,翁翁的筵席菜,勾起我高度的食慾,因為永遠的第二道菜「燕菜」及「胡椒包」「禮餅」「芋戀肉」,如果是室外的「辦桌」婚禮,這些都可以打包回府啦! 楊樹清、張姿慧、李台山、王學敏、許水富、北珊、陳妙玲、洪玉芬……字字珠璣,無不勾起我們的味蕾;再來一杯林文義的「秋高粱」,佳餚美食,免不了再上一壺茶,解膩去油,因而憶起兒時的正欉大紅袍,一壺不分四季,永遠盡本份守在客廳一角的大紅茶,希望大夥能喝的津津有味。眾家如此熱衷,只是想為金門盡份心,用各種方式,占用篇幅,都不打緊,無非是拋磚引玉而已,家鄉的故事這麼多,如果是您,最想書寫的是啥? 「島嶼‧食事」於十月由聯合文學出版了。預定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於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聯經文化天地舉辦新書發表會,我們對家鄉如此深愛,對吃食的咀嚼也盼望您的熱忱參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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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何往──返鄉有感
千百年的海風依然吹拂這島 千百年的海浪依然拍擊這島 島的長輩歷經戰亂,所以認命 島的長輩飽受匱乏,所以認分 生活走成日子,日子走成歲月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當島的長輩無力耕種 當島的晚輩無心耕種 田野中立起一幢幢農舍 社會上出現一張張田僑的臉 孩子們,把這島的土地賣光了 這島還叫金門嗎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民主就是選舉,選舉就是選票 他手心向上向你要選票 你手心向上向他要福利 〈交通卡交通券圖書券老人年金端節秋節春節酒…… 〉 你的福利就是他的選票 報紙上,五個鄉鎮治得五花十色 報紙上,金門縣治得風生水起 〈唉,一間全聯福利就打敗一條街〉 除了金門酒廠落地生根 〈招商考察訪問不是天天來〉 請問:有那一家外來企業根植這島 孩子們,假使有一天金酒不再風光 我們,我們他媽的乾脆開賭場做莊吧 〈海濱鄒魯就變成鄒魯賭場〉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大家搏感情,大家拚選舉 愛鄉愛土愛查某 重情重義重粉味 〈船程四十分鐘的城市是威爾鋼的戰場〉 臨老的入花叢,有錢的包二奶 我忽然想起碼頭上免稅酒排隊的爭吵 我忽然想起百年紀念幣排隊的爭鬧 〈只想問:金門人,到底你怎麼了〉 千百年的海風依然吹拂這島 千百年的海浪依然拍擊這島 生活走成日子,日子走成歲月 孩子們,歲月啊,走過才知道 昔日的島,瘦骨嶙峋有些骨氣,俱往矣 未來的島,腦滿腸肥有些流氣,何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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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遠行
今天我和正上中班的兒子說好一塊打籃球,說是打籃球,其實不過是他抱著球在操場上奔跑,我跟著做著搶球的動作,他在我的假架勢中愉快地和我追逐。 七點半,看完他喜愛的動畫片,兒子關了電視,朝屋裏的我叫了聲:「媽媽,可以走了!」我放下手中的書他已穿好了鞋。 我們聊著天,轉眼就到了離家不遠的操場就在近門口的當兒,他回過頭對我說:「媽,你在這等,我去外婆家拿球」言語中有一種果決。我有一些猝不及防,他是第一次有這樣遠的獨行。就在我愣神的剎那,他小小的身影已遠去。那個瘦小的身軀漸隱漸現在一旁一排高大玉蘭樹的樹蔭下。他的腳步那樣的歡快,我有一些不忍,這曾帶他走過、這曾囑咐過他、這曾給他演示過多次的路程會給他的第一次獨行留下什麼,我禁不住尾隨其後。他的小腦袋始終沒有回,我相信他的一無返顧,也相信他的自信滿滿! 就在前方的那段,我知道,那是一段被夜吞噬的拐彎,陰暗而寂靜。每次我獨自經過,從一旁小弄口吹來的冷風透過全身,令我不寒而慄;曾經看過的鬼魅幻影,驅趕著我快步穿行,讓我那一顆畏懼的心迅速地融進社區的盞盞燈火,讓那暖暖的燈火驅走內心的陣陣膽怯。兒子──曾因為一次看火警救生電視節目之後就對光線黑暗而心生恐懼的他,是否會在這兒退卻?我在巷口,看見他小小的影子從拐角處退了回來,接著又衝了回去,一頭紮進迷茫的夜色中。我暗數幾秒,知道他會在這短促的幾秒內衝過去。果不其然,當我緊跟上去時,已不見他的蹤影。我知道他一定是一路小跑。在離母親家三十米處的牆根下我將自己隱身,目光追隨著他小小的身影,耳外是他響亮叫醒聲控「啊」的聲響。他順利地上了樓去,我滿心的欣喜和安慰,兒子你在長大! 我想我該適時退卻,不讓他滿滿的自信和獨行的成功有半點的瑕疵可就在我要起步,外婆已牽著他的小手一同迎我而來, 我只好從牆根下閃了出來接著是外婆對我這麼大膽的怪嗔。我在一旁應著,媽媽在一邊敘述著:「他的動作倒俐落,左手夾著球,右手拎著早上吃飯的空碗就要走,我看看不放心,還是跟著來了……」我笑呵呵地迎著母親的數落,內心充盈著喜悅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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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起來,新生同志們! 起來,新生同志們! 我很驚訝、納悶,這支歌是她從哪兒學來的,歌詞唱得很熟。問她,她說早點名、晚點名,集合時也唱,怎麼不熟! 那兒學的? 新生訓導處。 什麼地方? 綠島。 住了幾年? 兩年。 什麼時候出來的? 就是今天晚上。31年前的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跟那個寫現代詩的瘋子結婚。 錯。我自由了!說著,她躺倒在沙發上,醉了。 我把薄毛毯輕披在她的身上,剎那間,阿姣便墜入夢鄉。天剛亮,她醒來,見我和衣睡在床上,搖醒了我,吃驚地問:「你怎麼這樣睡?李哥,昨天晚上,我好像跟你喝了酒,聊了一些事情,是不是?」我說,沒聊什麼,只是妳挺高興,唱了一首歌。 什麼歌? <關仔嶺之戀>,台語老歌。 你騙我。我不會唱那支歌。 多睡一會兒吧,還早。 若是按照過去的習慣,她會趁此機會向我糾纏。性慾強,而且還有茅台酒的餘力,何以她那麼老實,默默無言?我也納悶,她和我相識這麼久,怎麼不知道她蹲過綠島?即使蹲過,也並不是羞恥的事,她又何必那麼緊張? 為了掩飾內心的疑惑心情,我還是脫去衣服,和她親暱地擁吻、做愛,使她達到忘我的境界,方才相擁而眠。醒來,已是午餐時間。 林姮姣的家世非常孤苦可憐,二戰末期,父親被日軍抓去作軍伕,到南洋參戰,不知下落。母親撫養阿姣長大,上了中學。她活潑好動,喜歡文藝,因為參加了一個詩歌團體,她在深夜被捕,莫名其妙地被押到綠島,穿上制服,成了政治犯。她學習《共黨理論批判》、《蘇俄在中國》、《中國之命運》,而且還時常討論,阿姣講得有板有眼,頭頭是道。兩年的時光,她像免費讀了大學政治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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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說起
我在台北市擔任國小校長時的長官,也是我三十多年來的好朋友─陳昆乾兄,於十一月五日至十七日,應金門縣政府之邀,假金門縣文化局第一展覽室舉辦「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除了高興與祝福之外,也利用這寶貴的篇幅,說些隱藏在內心的話。 記得三十一年前,一群志同道合熱愛書法的夥伴,以「復興中華文化必須向上探源、發揚書法藝術唯有往下扎根」的宗旨。於一九八O年十一月十二日中華文化復興節,假中華文化復興總會禮堂,正式成立「中華民國兒童書法教育學會」,並經推舉本人出任首屆理事長。歷經九年,兒童已長大成人,學會亦復如此。遂向內政部申請更名為「中華民國書法教育學會」,以符合學會發展的實際需要,俾使書法活動內容涵蓋更廣、更深、更為光實。 我對書法並不擅長,只能說是一個書法愛好者成為「書法運動家」(書法家金啟人語)。當書會創立之初,只是一群書法愛好同道的結合,雖年輕有勁,但財力有限,其中以國小老師居多,大家公推我來發起,既無錢,更沒後援,也絕不與政治人士或財團掛勾。原發起人,每人以極有限的款項捐出,理事每人捐助至少伍千元,所有的收入在出版第一期「書法教育」已感不足,本人不得不以「標會」支撐。後來得道多助,學習書法的人日漸增多,老師們也就不吝多予贊助。 為了實現當初理想,使書法保存有發揚光大,提出建立書法宗主國的願景。並與韓國「韓中書畫復興協會」密切合作,共同辦理書法聯展。經數度與台北市政府洽商,獲得當時教育局長毛連塭、科長康宗虎及承辦股長陳昆乾的全力支持,尤其是昆乾兄的鼎力協助,才使得學會站穩腳跟,不斷成長與發展,才有今日之規模。昆乾兄除每年撥助經費外,於七十二年春節提供專案補助學會在「中影文化城」辦理首次「迎春揮毫」活動,由市長楊金欉主持,並特邀前輩書法家謝宗安、陳奇祿、陳雲程等參與開筆,盛況空前。而「迎春揮毫」就是由昆乾兄最先提出以後每年編列「迎春揮毫」專項預算,說此每年辦理,一年比一年盛大。同時得廣邀海內外書家及各國書法各家參與活動,以致交流頻繁,每年國際書法展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展出,匯集前輩書法家與年輕書法愛好者,從老到少傳承書風齊聚一堂,與來自中國大陸、歐、美、加、東南亞、日韓名家,因書法會友。一年一度的盛會雅集,看到從幼童到大師,令人感動不已。如今「迎春揮毫」四字已成為華人世界春節期間舉辦書法活動的專有名詞,影響深遠,讓我不得不佩服昆乾兄的遠見。 昆乾兄在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任職二十四年,在社教科一待七年,始終盡忠職守,一絲不苟,毫無怨言。除了前述對台北市書法教育的貢獻外,另如主辦台北市第一次全國第二屆的國語文競賽,由於昆乾兄全心投入,籌劃週詳,辦得有聲有色。作家林良(子敏)先生在七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的國語日報以「晶瑩‧流暢─看台灣區國語文競賽」一文全版刊出,給予極高評價。當時的教育部次長施金池更在大會開幕典禮上說:「這是一次空前成功的國語文競賽。」又如;台北市首次主辦全面「孝行獎」頒獎典禮,市長楊金欉在籌備會議聽取昆乾兄的簡報後,當場裁示同意昆乾兄的建議,採用雕塑名家「羔羊跪乳」作品,作為講座。不但開創採用藝術家作品作為講座的先河,得獎人因而積累一筆不錯的財富(朱銘雕塑品不斷增值),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夕陽無限好,黃昏更可愛」。昆乾兄退休多年,每天愉悅地汲取文化資量,宗教靈修、書法藝術創作,以及身心靈的修鍊,過著沉潛自得的生活。欣聞即將舉行書法個展,謹就記憶所及,略綴數言,以表達敬佩與祝賀之忱。(作者為中華主日學協會執行長、中華民國書法教育學會創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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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園丁·墨林逸士─《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
一九八○年間,黃清一校長出任由一群熱愛書法的國小教師籌組立案的「中華民國兒童書法教育學會」理事長,開啟了臺灣書法教育發展的新里程。黃校長專於音樂教育、心理輔導和宗教神學,書法藝術並非他擅長的領域,卻在教育行政工作之餘帶領幾十個書法教育志士披荊斬棘,並掌舵長達八年(一九八○~一九八八),學會辦理的活動包括全國書法比賽、書法教育師資培訓、臺北市國際書法展暨迎春揮毫大會,出版書法教育會訊、書法教育期刊、書法藝術季刊等,業務拓展如脫韁野馬,黃理事長曾一度「標會」才能支應開銷,當時任職臺北市教育局的陳昆乾先生,作為黃校長的好友,在經費爭取上常給予協助,堪稱學會的幕後推手。記得一九八八年韓國舉辦奧運,與黃校長素有交流的「韓中書畫復興協會」會長李壽德博士特別籌辦了「韓中書法教育國際學術研討會」,黃校長率領學會重要幹部二十多人參與,陳昆乾先生即為隨團顧問,我與他的結緣也由此開始,在交流揮毫、雅集中見識了他的書藝、豪邁和酒量,原來他來自金門太武山下,所以署款仙山樵夫,畢業於臺北師範,是我的學長。 陳昆乾一九三九年出生於金門金湖鎮山外村,號仙山樵夫、太武逸士,受洗後號方舟,一九五八年金門中學初中畢業,八二三砲戰那年先保送嘉義農專,後轉台北師範,一九六一年卒業返鄉任教,一九六五年調縣教育局,一九六七年籌設莒光國小並為首任校長,翌年轉金城中正國小校長,十二年後的一九八○年,在奉獻家鄉國民教育二十年後舉家遷臺,任職臺北市教育局,歷科員、股長、秘書、督學、督學室主任、專門委員兼秘書室主任等職務,至二○○四年退休,在臺北市服務達二十四年之久,期間利用公餘進修教育專業,先後畢業於臺灣師範大學教育系及國立政治大學教育研究所,故亦兼任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講師(從師專、師院到教育大學計十五年) ,教授教育行政相關課程。可以說一輩子活躍在國民教育領域,由於凡事認真、力求完美的個性,故足跡所至沒有一處不是錦繡滿園、花朵競豔,不愧為一位始終不渝的教育園丁。 而除了教育行政方面的資歷,他的書藝也有可觀之處。陳昆乾先生從小字就寫得端整,就讀臺北師範期間,臨寫了顏真卿楷書和王羲之、趙孟頫等坊間字帖,並常參觀前輩書人的展覽,但並未拜師,是處在自學的狀態。其後一直關注書法教育,與同道時有切磋,慢慢進入書法藝術堂奧,除了本以饒有基礎的楷、行二體,特別著意於大篆金文的研學,如散氏盤、毛公鼎、石鼓文等,隸書則臨張遷、禮器、曹全、石門頌……等,偶然間發現北魏龍門造像、摩崖石刻筆勢雄強,遂並臨寫,他愛寫擘窠大字,許是閒暇時間有限,內容鮮有大篇幅之作,主要是藉書法以寄情遣興、紓解勞煩,並非志在創作以期名家,至於較少草書作品,一方面是楷、隸、篆作品的落款以行書為宗,二方面則因取法顏魯公體勢的字形頗契合揮寫的心境,昆乾先生談到,在北市教育局時,一些市長呈遞上級的重要文件都交由他以毛筆書寫,泰半使用行書或行楷,這些八行箋要展現一定程度的優雅並不容易,所以須時常覽觀晉、唐、宋、元各代的名家書蹟。由於筆法植根於顏楷的麻姑仙壇記、家廟碑等,傾心於篆、隸、北碑,較少二王系筆鋒的操練,因此逐漸形成碑學意味濃厚的筆法特色,加上多使用大筆,運轉以中鋒為尚,意在凸顯氣勢,故在書藝美的表達上乃塑就豪放、渾厚、質樸、縱逸的風情格調,他說:「我的個性比較拘謹,公務員性格嘛,所以就寫大字、大幅作品,藉此抒散懷抱,同道、朋友抬愛,邀請參展或擔任評審,其實染翰臨池不過遣興而已,不敢談書法藝術、創作。」昆乾先生除沉潛於先秦古文字,喜以大筆將原為方寸的金文造形化、筆趣化,展現個人獨特的結體與章法理念,隸書也深諳蠶頭燕尾、逆入平出之趣,同鄉先賢呂世宜(與夫人呂沙莉娘家先祖係世交),為與伊秉綬齊名的清代隸書泰斗,傳世碑版不少,案頭讀臨,亦成為創作的取資。儘管昆乾先生以書法為游藝,但他關心書法文化,除了參與書法教育學會交流、展覽、講座、揮毫相關活動,也曾擔任中華詩書畫家協會秘書長(理事長張炳煌),籌畫國際活動,又膺選中華民國書學會常務理事、顧問等,熱心民間社團的推廣業務。他的作品不時出現在「臺灣書法年展」、「國際書法交流展」、當代名家書法展……等重要展覽會上,稱得上是書壇饒具分量的名家,一些同道朋友原寄望他公職退休後能開展書藝,不意他卻在教育、文化、藝術相關場合消失蹤影,猶如隱逸般沒入人海都市叢林,實踐他做一個逸士的沉潛,他說:「一個人要澹,澹才能使身心歸於靜,而只有靜方能悟道。」七年來他將精神寄託於宗教,受洗成為一個基督徒--寫字、讀書、當教會義工,最近也應老友「主日學師範學院」黃清一校長之邀,在《好牧人》雙月刊上闢「墨韻心聲」專欄,用書法傳道。 今年接受故鄉金門縣政府邀請,將舉行書法個展,我有幸獲觀他二百餘件近期作品,恍然領悟到他的隱逸是有道理的,想起漢朝揚雄「書為心畫」、清人劉熙載「書如其人」的論點,書法是使用毛筆寫字的藝術,一點一畫都能如實反映一個人的思想、心理狀態,昆乾先生這些作品,筆墨、技藝特質之外,形神的圓融、沉穩在字勢豪縱中散發一種澹蕩與恬適,似是他方過古稀之齡走向新生命關照的體現。他說:「如今我已是一個全新的生命,並能以文章與書法為事奉。」我建議他既然以書法事奉生命,那生命的意義不是在創造繼起的生命嗎?就書法藝術而言,草書的藝術性高,展現生命的純度與潛質是諸體之尤,要不要作為下一個階段的探索方向呢?昆乾先生頗有同感,我很期待他的再續書藝風華,茲值其大展,成詩二首為賀: (一) 海上仙山風物奇,浯臺秀氣兩涵滋,杏壇戮力園丁老,翰苑游情逸士馳。禮拜誠心真理主,養生適志墨華師,勞塵夢幻修齊道,不悔清風明月窺。 (二) 太武金城聖地尤,浯江霞影麗芳洲,高粱酒熟千家富,綠樹植栽萬頃稠。朱子修齊仁里域,呂公翰雅藝鄉漚,樵夫託興騁豪素,墨韻心聲誰與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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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林老計劃由李彥協助,找一些典型人物,派出記者前往採訪,挖掘出他們心底的願望,讓兩岸的馬褂心中明白,廣大的同胞也都知道。這是時代重要的一件大事,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若是蹉跎下去,恐怕再做也來不及了,永遠來不及了! 我將林老的這番心意,告訴板橋袁叔,他很有同感。當即選了兩位,也是咱58師的退休軍官,從未結婚,在板橋靠退休俸維持兩餐生活。《北勢》當即和對方取得了聯絡,開始了深入的採訪。 採訪老芋仔的文章,讓我看了心酸、難受。它比小說家寫得客觀、真實,因而產生同病相憐、感同身受之情。有時讀到老兵發牢騷的地方,我禁不住哭了。 阿姣打開茅台酒,讓我藉酒澆愁,我拒絕。我打電話告訴林老,這個訪問老芋仔題材的專欄,應該大力推廣,將來可以出版專集,留傳下去。 為了開展採訪老芋仔,林老邀集記者、幾位優秀的軍中作家開會討論,作出下列幾項決議: 一、訪問的記者,一律化名,為的是排斥坊間少數沽名釣譽、為出風頭、賺鈔票的作家,寫出的不真實的作品。本刊發表的作品,為歷史負責。 二、作品力求真人、真事,不誇張、不掩飾,絕不為著名將領樹碑立傳。描述參與各種戰役,時過境遷,已無保密必要,但涉及國家安全則酌量刪除。 三、記者或作家訪問的老芋仔,應事前作調查研究,否則寫了不能發表,等於一篇反共八股作品,白寫。務必有真實性、歷史性,值得後人檢討改進及警惕的作品。 會中,不少從這段內戰走過來的人,老淚縱橫,感人至深。 九 關於採訪老兵的系列作品,反應並不熱烈,時過境遷,讀者已逐漸淡漠了那份感情。特別是經過半世紀的族群融合,老芋仔已將台灣視作自己的故鄉。偶而到大陸探親,見到的皆是子侄晚輩,分散了一點錢,也就了卻心事。當年思鄉之情,迅速忘卻腦後。至於文章,也引不起讀者興趣。只看題目,便瞭解內容,他們怎會關懷歷史記錄問題? 林姮姣對於這個主題,頗有興趣,她幫我搜集材料,記錄訪問對象談話。這段日子裡,我常到板橋去辦理這件事。 那晚,阿姣打手機約我晚餐。打開了茅台酒,倒在杯中,香氣四溢,喝到嘴中,過癮。 今天什麼日子? 我和前夫結婚的日子。 我有點納悶,離婚20多年,她前夫已患憂鬱症自殺,兩人已毫無瓜葛、感情,何以阿姣還記得他們結婚的日子,怪哉。 她晚餐做了幾樣精緻可口的菜,喝了不少茅台酒,從面孔、動作看來,她有了醉意。看來,今天夜裡我恐怕難以脫身了。 李哥,說良心話,你喜歡我麼? 點頭。 喜歡哪一點? 有智慧,有見解。長得漂亮,而且性感。 阿姣咯咯笑起來。50出頭了,怎麼還會性感。她端起酒杯,乾了。 妳不能再喝了。這一瓶酒,來之不易。剩下小半瓶,過年再喝。 阿姣躺在沙發上,嘴裡哼起了歌曲,從我認識她以來,可從來沒聽過她柔美悅耳的歌喉。她唱的是: 三民主義的洪流, 粉碎了我們的迷夢, 我們不做共產黨的奴隸, 我們要做反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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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小學校長──賀陳昆乾鄉賢書法展暨書法集出版
編者按 金門到台北,教育到書藝,睽違家鄉三十載後,《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今(十一月五日,星期六)上午十時在金門縣文化局第一展覽廳揭展,並舉行開幕茶會。一九三九年出生於金門山外村的陳昆乾,自號仙山樵夫、太武逸士,受洗後號方舟,書齋取名「清素堂」。曾任金門莒光國小、中正國小校長、金門縣政府教育局督學;一九八○年旅台,轉任職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二○○四年七月十六日自專門委員兼秘書室主任職內屆齡退休,劃下橫跨金台兩地共計四十三年公職生涯圓滿句點。教育之外,陳氏書藝成就亦享譽兩岸,除了本已饒有基礎的楷、行二體,亦著意於大篆金文的研學,自成碑學意味濃厚的筆法特色,早年林青霞主演的電影《笑傲江湖─東方不敗》即出自陳氏片頭題字,「東方不敗一墨痴」,陳昆乾《仙山墨痕》書法展登場、書法集出版之日,浯江副刊特刊登陳氏故舊、門生數篇佳文以饗讀者,除向這位譽滿華人世界的書畫名家致敬,也歡迎各界逸林墨士返鄉共襄盛舉。 在2010年於中和的一次金門《鄉訊》人物聚會中,我們睽違了43年,再次見到他,我和他寒暄,一點都不顯陌生。 43年前,他應該是我幼小年齡望之儼然,內心感覺嚴肅的年輕校長。那個畫面合當是:我站在前面首排隊伍中,昂首注視著國旗飄浮冉冉升起,我們輕哼著國旗歌:「山川壯麗,物產豐饒,炎黃世胄,東亞稱雄,……。」或者頂著光頭,太陽光照下唱國歌,然後聚精會神聆聽著校長慢條斯理的訓誨。 他那時長的非常瘦挺斯文,我從金門金城國小讀畢四年,後分配在剛成立的莒光國小,他是首任的校長,我在莒光國小兩年,有許多畫面記憶猶新,最深刻的一次是那時我在校園操場,隨手撿了一張被同學丟棄的紙屑,正巧被他看到,他在升旗典禮朝會上,公開表揚了我一番。 這是多麼光榮的道德印記。我一生的心靈成長因這小小的表揚而受影響,不但自我守護,期勉甚且懂得謙遜。 我和陳校長續緣是因他的兒子聖騏成為我臺灣藝術大學學生之後。 2010的中秋,我在舊金城的親生母親逝世過後,我正好因參加第十屆國際平遙攝影節前往大陸,那兩天我總獨自一人在山西平遙的大宅院屋頂上納涼,一天接到他從遙遠臺北打來的電話。告訴我有鄉親送了他一本我寫的書:《金門藝文鉤微》,他說看後非常感動,特意致電於我。 在北方微涼的黃昏後,我的心靈倍感溫暖。 時間為:民國56年12月2日,教育活動為:金門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成績為:本校榮獲第一名,得獎者為:張國治。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七月三日,這天,我在他的寓所內,他親自交給我這一份:金門縣莒光國民小學參加各項教育活動一覽表,以及莒光國小民國五十六年七月至五十七年七月間所有的相關報導、記錄、文件剪貼,我得以拼湊尚為完整的莒光國小二年記憶。 他一直小心翼翼藏著一份消失小學的記錄、文件。 我一直不曉得為何我的小學在金門不見了?我沒問他。我凝視那莒光二字,外框有著尖頂屋蓋如「升」字,和英文「C」字形交構結合的校徽,另印有「獎」字的圓形章,「金門縣莒光國民小學校印」的方章印鑑。這些文件觸及了我的視覺網膜及記憶。 我一字一字饒有興味讀著影印的相關報導,彷彿回到時光隧道。 譬如:首頁有民國五十五年十二月《金門日報》報導:莒光國校新舍,設莒光湖南側,施工部隊已進入工地,文末並有陳校長自己加註:五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正式驗收。 又譬如:他個人於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七日從金門中學初中應屆畢業生,保送來臺升學,在17位青年當中他身為領隊,《中華日報》南版高雄訊,有一段他的談話:「金門目前和平時一樣,七日是乘公共汽車自金門到碼頭的。這次共匪砲轟金門,金門中學的教室未受損壞,只是操場上落了一彈。」文末所註時間是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九日所刊出的報導,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九日離金門最激烈的「八二三」砲戰開戰不久,槍林彈雨中,年輕的他在砲戰烽火中乘艦來臺。烽火時節到臺北師範學校就讀,返金先後服務柏村、愛華國校,又奉調文教科服務。 民國五十六年七月五日報導,在正式接掌「莒光」的大印後,他成為本縣教育界最年輕的校長。屬於金門文教界的少壯派,熱誠、活力充沛。 年輕的校長必有年輕的理由,民國五十年畢業於臺北師範學校。從小學起,即已聰穎過人,在校功課名列前茅。四十七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於金門中學初中部,獲得保送進入臺北師範學校就讀,寒窗三年苦讀,成績十分優異。詳閱了他保存的文件,才知他的故事很典範,他是家裡窮困而無法繳交學費輟學的孩子,是自修用功,力求上進的孩子,是懂得飲水思源的孩子,從他在學校,熱誠、幹練、負責的精神,他曾在教育界的少壯派樹立新的作風。 在睽違近四十五年的時光軌道,我的全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榮獲第一名,這僅是在他一、兩年任內辦學績效高達14次的其中一項。 然而這其中一項,卻鼓舞了我這一生。 他頻頻為我細數往事,雖是主持一所年輕的學校,年輕的校長領導下,幾個月來,日進千里,無論是學校佈置、環境整理、上課秩序、樣樣皆能耳目一新。 我在這所小學開始有一些模糊的回憶,如民國五十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校內展出的學生自製賀年卡、教學圖表,以及元旦的大摸彩。這個學校是充滿審美活動的,如民國五十六年這一年的中國歷代名畫圖片欣賞,也展出賀年片五百張,勞作成品一百五十件,顯示了兒童成長的想像力以及對美的追求。歷代名畫展出了圖片一百二十件,此項展出,為配合推行中華文化復興運動而設。 在實踐國民生活須知上,民國五十七年六月六日,學校響應蔣總統號召,大樓走廊展出了四十幅生動、彩色插圖。告訴學生:怎樣做才是一個好國民,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活活潑潑的好學生,由簡入繁,運用看圖說話的教學原理,把一般禮節食衣住行和育樂等標準作法,用簡易的筆法,連環性的國民生活須知圖,以一所「國校」的力量,破天荒的第一次展出,這誠然靠著陳校長大膽的嘗試,群策群力,司令官尹俊蒞校巡視後,還特頒獎金十萬元以資鼓勵。 另陳校長津津樂道的是:他向台灣省教育廳爭取所舉辦的第一、二屆世界兒童畫展得獎作品於民國五十七年六月十四日假金城莒光國校做正式展出。此項由臺灣省教育廳支援在本地區首次展出的世界兒童佳作,參加展出的世界兒童得獎作品,共有一百五十幀,包括二十七個國家,因展出效果良好,原地再展一天。 晚年的陳校長依託信仰基督教,從其書寫的字體上看來,其心境得以澄明自在,安然穩定。並藉筆墨字劃的開啟閉合,紓解間求得一種豁達,追求放鬆的人生態度。果真字如其人,愈寫,人生愈自澄自明。 我閱讀陳校長的書法,首先從其隸書規矩結構開始,了解他首先求得解構,而後去其結構,求得字與字跨框架的連結,然保有其破筆飛白的理趣。有時字與字之間幾乎連在一起,有時字畫少而較疏,然整體均有一個整體變幻的美。 當然這是一種超越,在諸多書藝作品中,陳校長亦四平八穩的控制結構得宜,在粗細中以較乾、飛白的用筆,求得筆劃運筆中的力量。這亦是一種中道的體現。 故無輕挑,中鋒用筆,無論篆、隸、碑體、行書、草書,陳校長均拿捏得宜。其特色在於乾筆運用,令人想起黃賓虹的畫與字:「渾厚華滋」。或有些已進入追求書藝的純粹造形美、在空間展現文字圖象的擬態,或由此以計白當黑,以虛實相間的經營佈局,求得一種當代性。 閱讀陳校長全書法集,讓我驚喜,連我這日常較不擅寫字,為之也能讀來興味盎然。蓋從其畫面字型、筆墨、濃淡乾溼之間,已讀出造形要義,充滿視覺藝術之美。然陳校長字體多變,難以歸納一具體風格,我們觀其隸書結構到行草,落差頗大,這是不是與他一些書藝觀點有關?他有一幅直式字體,題為「無形之形」亦說明其書意追求已臻於自在心得之境,與「得魚忘筌」之精神通。以畫意話出無盡。 讀「書」得趣是神仙,寫字寫出趣味,亦是神仙快活,這表示其心境澄明,運用自如的筆意之協調,表示其人生各項命題和諧。 「感謝主恩」、「彰顯神恩」。從其這兩幅題字,我看出了陳校長的身心安頓,書法或許只是另一種生命見證吧! 2011.9.11.脫稿於中華民國一百年的 中秋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