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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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鹽巴的菱角
因為經常路過那個廟口的關係,所以不自主會注意廟口附近十字路口賣菱角的攤子。 攤主是一個胖胖的老大爺,從不吆喝叫賣,但卻是老攤了,幾乎天天可見,攤上推著一小堆如倆頭尖尖似牛角的半撥開黑色皮殼的菱角,個個露出一半米白色肉色,這樣黑白分明的菱角總引來一些好奇老外觀光客的快門,老大爺也總是默不吭聲,也不屑一顧。在台北,這樣的菱角攤子已經很少了。 說實話,雖然我三天兩頭會順路到廟口去拜拜,所以也自然會經常路過他的攤子,但我不知道他的生意好不好。有一陣子,我有意放慢腳步,或故意在路口假裝等著路過馬路,甚至站在對面馬路多逗留一會,這樣做是為了以便有更多時間做觀察。結果是,他的生意顯然不佳,少人問津。 兩天前,我們又路過他的攤子,所有的一切都沒絲毫改變,同樣的擺攤位置,同樣的一小堆如倆頭尖尖似牛角的半撥開黑色皮殼的菱角,同樣的默不吭聲,也不屑一顧。我想以很久沒吃菱角了,於是停在老大爺的菱角攤前。 老闆,一斤多少錢? 一斤八十。低沉又含混的語音幾乎讓我不得不低身側耳去傾聽。 那就先買四十塊,可以嗎? 老大爺隨手抓了一把菱角入袋,然後再秤台上秤了秤,接著在那一袋菱角撒入一些鹽巴,最後遞到我面前。我接著給他四十塊零錢。 是七十塊,不是四十塊。老大爺提醒我說。 我遲疑了一下,我清楚的說要買的不是四十塊嗎? 或許是我聽錯老大爺的話了。這世界上容易有一些大大小小紛擾,想必與說話和聽話之間的差距或隔閡有關。 一旁的老婆悄悄用手肘示意我,我隨後又遞出了三十塊錢。 一路往回走,我要老婆多吃一點,但老婆還是遞給我一個她扒好的菱角,這一菱角入口,鹹鹹的鹽巴味道立刻充斥了整個口腔,老婆見狀我的表情有異,問道:「怎麼啦?」 我笑了笑回道:「沒什麼,我記得我小時在南部吃菱角是不添加鹽巴的,呵呵,這又鹹又甜的,現在添加鹽巴應該是為了提升菱角的甜味吧。」 有了一點點鹽,或許這世界也會多了一點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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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怕妳?」福生哥反問她,而後冷笑一聲,「妳要搞清楚,我純粹是看妳這種三八樣子不願意跟妳計較,而不是怕妳!」 「你向來對我都是百依百順不敢跟我頂嘴,怎麼現在不一樣了。如果沒有問題,鬼才相信!」金花疑惑地說。 「妳不要成天沒事疑神疑鬼的好不好?要知道夫妻間除了相互尊重,也要互相信任,這樣才有意思,不是誰怕誰的問題。希望妳不要『軟土深掘』!」福生哥不客氣地說。 「你是說我看你老實而欺負你?」 「我的意思是彼此要相互尊重。」 「反正你給我少到罔腰仔家就對了!」, 「我能放著秀春嬸婆的喪事不管嗎?」 「沒有你,秀春嬸婆的屍體就會放在她家生蛆嗎?就不入殮、不出殯嗎?就沒人幫她埋掉嗎?不要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其實你是做白工,沒人會感激你的啦!」金花挖苦他說。 「為鄉里盡一番心力,是每個村人的義務,如果要人家來感激,又有什麼意義可言。」福生哥為自己辯白。(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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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 讀
農忙時節,我年紀小,乏人照顧,母親特央求村長跟學校溝通,讓我可以到學校就讀,她好加入家庭的勞動團。由於年紀實在太小了,母親講了半天,學校老師才勉為其難的答應,讓我與鄰居的瘦猴一起到學校寄讀。 一個灰濛濛的早晨,我跟鄰居的瘦猴一起到做學校的祠堂寄讀,那時的我不知道我幾歲,瘦猴也不知道。我想:或許媽媽知道,也許不知道。但姊姊一定知道。因為她在我一歲多的時候、沒多久就出嫁了,一直辛苦的過日子。姊姊常常對我說,我出生後都是她在照顧,打從他穿上新娘服後,我再也不給他抱了,每回看到她,都跑去躲起來。所以囉!我幾歲,她一定知道。我跟瘦猴逢人問年齡時,一律伸出一隻手,比五。比出後都會得到一陣哄笑,同學笑我們小孩子也來讀書,要我們回家去放牛。總說:讀書是大人的事,那麼小也學人家讀書,根本就不會,要讀!過兩年再來。座位是兩人一張的。他們不跟我們坐,總把我跟瘦猴趕到最後面放雜物的那個座位。我跟瘦猴只好擠在一起,到最後面的位置上去坐、上課。 瘦猴人瘦瘦小小的,總是在我身邊跟前跟後的,而且問題特別多,問東問西的,有時非常煩人。問到我無法回答時,我就把他罵走,但一會兒,他又會死皮賴臉得靠過來,很快的,我們就會和好如初,一起玩一起混。 學校(宗祠)的旁邊有一片芭樂園,我跟瘦猴很早以前就盯上了,當然盯上的還有很多小孩,男的、女的都有。這一片芭樂園是誰的?是學校的還是私人的?我們不清楚,也不會在意。我們不怕老師,不怕父母,我們最害怕的是芭樂園旁邊的住戶─五里香─他亂恐怖的,只要聽到有人偷摘芭樂的聲音,就追出來,追的時候一面跑還一面罵。而且耳聰目明,一點點聲響就追出來,誰是誰家小孩,他都知道,也不管。「感覺他好像沒有家眷,好像也沒有什麼事做,以追小孩為樂」。最恐怖的是─被他追到的都恐嚇要割掉小雞雞!這也是我們害怕的地方。遠遠的、只要看到他,所有人就死命的跑。 到學校寄讀,我們沒有書。我跟瘦猴每天的工作,就是上課睡覺,下課玩占王、擠大個這些遊戲。尤其是擠大個(沿者牆壁分成兩邊,人數不等,兩邊的人一起往中間擠,把人擠出來後,擠出來的人再往最後一個擠。後來演變成把瘦小的同學往牆上90度的地方推,再使命的擠,大家以此為樂。這種玩法在現在就是霸凌)我跟瘦猴比較瘦小,常常是大家推擠玩樂的對象。大朋友們總是把我們擠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直到大哭討饒,才放過我們。 幾天前,瘦猴偷偷的告訴我,(一副怕人聽到的樣子)說:(金帥,「我小名叫金帥」芭樂園的芭樂好像熟了,誰、誰、誰偷摘了多少顆吃,都沒被五里香發現到。把大家羨慕得要死)。還說:(上課很無聊,我們以寄讀的身分到學校,老師也不太管我們,揪個機會,我們溜去偷摘幾顆吃吃)。經不起瘦猴的慫恿,跟芭樂的誘惑,幾天後我們就出發了。 趁著老師一個不注意,我們從後門偷偷溜走,沿著宗祠的牆邊閃過老師的辦公室,彎過其他教室,一路往芭樂園遊走。一面閃老師,一面閃同學,還怕鄰居叔叔跟伯伯們看到。途中經過宗祠後面的山洞時,瘦猴叫住了我,問我說:「金帥,五里香真的抓到小孩,會割小孩的小雞雞嗎?我說:我也不曉得,可能會喔,大家都這麼說。還不只割小雞雞耶!我聽說五里香他家有很多蛇,他家的雞蛋都是蛇蛋,他常常煮蛇蛋吃。有一回她煮蛋的時候,從鍋子內跑出來一隻蛇,他一把把牠抓住,還吃了牠。而且,晚上從不點蠟燭,整個屋子一片漆黑,從外面看起來就像鬼屋一樣。說完後,瘦猴無語,睜大眼睛望著我。我們都很緊張,在山洞的旮旯裡踟躕不前。深怕一個不小心,落入五里香的手裡。但又忍不住芭樂的誘惑。後來,決定冒險一試。 出山洞後不遠就看到芭樂園,我們貓著腰、顛著腳,輕聲的來到樹下,(生怕一個不小心驚動了五里香)。驚訝的看到!樹上不大不小的芭樂長滿樹,樹下更誇張,有那熟沒熟的,大的小的更是掉得滿地都是。(我們幾乎是踩著芭樂前進的)。很快的,我們進入了芭樂世界,爬到樹上,忘情的採摘、品嚐、丟棄這些心中的聖品。(我看到瘦猴把衣服脫下來,兩頭打結,忘情的把摘下來的芭樂,熟透的就往裡裝,不熟的,有疑慮的,咬一口就往下丟)。我想這也就是為何樹下都是芭樂的原因,(因為,大家的動作、方式都跟我們一樣的)。就在我倆毫無警覺時,五里香出現了,他手裡拿著一隻掃把,聲嘶力竭的從他家追出來,我倆一驚,直接從芭樂樹上掉下來,緊接著我倆就沒命的跑。(我們都害怕被抓到,怕他割我們的小雞雞)。五里香一會兒追我,一會兒追瘦猴,追的時候還不忘罵我們幾句。我們心驚膽跳的一直跑、一直跑……!最終也沒能逃過。 我跟瘦猴被帶到他那漆黑的房子,我們用大哭來表示我們的恐懼與不滿,希望藉此保住我們的小雞雞。五里香帶我門進屋後,就人影不見,不再理我們。而死命的哭變成唯一的選擇。也不曉得哭了多久,哭著、哭著,竟然睡著了。我倆醒來再哭……哭累了再睡……最後一次醒來時,已在父親的懷抱了。經此一驚一乍後,我在家足有多日不敢上學,很久才恢復正常,隨著學期末的到來,我們也就結束寄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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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好風光,不只春天
每一年到了秋冬之際,當老樹要新生綠葉之前,總會像脫皮一樣,淘汰老舊的枯葉,光禿禿的枝幹度過蕭索後,得到春季的滋潤與養分,才能一樹綠意盎然。這種大自然的定律,令我十分著迷。 當春季走入萬物的天地間,也走入人類的世界,帶來的或許是梅雨,或許是花香,也或許是既有梅雨又有花香。而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大自然的定律。 如果,一整年只有冬天,三百六十五日天天下雪,這世界除了蒼白再沒有其他色澤,還會有什麼鮮豔的生命力可以欣賞呢? 在不長不短的生命旅途中,陪伴我們度過喜悅與憂傷的心情,不正是晴雨裡的四季嗎?就算不曾留意經過的風景,季節也給了一種提示,為萬物調了一盤顏料。 既然世界是多彩的,就不可能只存在一個冬天了,也不該無視於萬物的盎然生機。 當我發覺自己有欣賞和認知的能力,四個季節的氣候,立刻充滿著許多美好。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當詩詞走入我的生命中,透過意境,我認識了四季,也經由景色不同之美,闖進了攝影的領域。攝影對我而言,是興趣,打發時間,只是我後來認識許多會拍照的朋友,皆是高手,在每個不同的地點時間之下,拿起相機,勇往直前,不屈不撓,腳踏實地。一旦決定了方向,他們就會努力完成,毫不猶豫。 如果,我也用不猶豫的方式去闖蕩歲月,我的生命會不會變得美麗而更美好?有很長一段時間,約莫十年間,我的生活步伐是忙碌的,是一個分秒必爭的都市上班族。然而,匆忙的風景再怎麼美,都只能擦肩而過。這種遺憾給了我很深的省思與堅強的考驗,抓住歲月的笑容,我拿起相機拍照去。 有了勇氣,便不畏艱難,畢竟還很小,我就愛上攝影,心情上並不陌生,只是疑惑著意念會不會跟歲月一樣,倉促離開了?所幸,我擔憂的事情沒有發生,日升月落,花開花謝。我在追逐攝影的腳步因為馬不停蹄,而懂得四季的遷徙,明白了美。 拿相機的手也在四季裡漸漸長大,拿得那樣穩當。 如果,在我們的城市裡,剛好遇見了不喜歡的節氣,連續好幾日的雨天,溼溼悶悶還有點霉味,那該怎麼辦呢?我有一個住在高樓的朋友向來討厭悶住的溼氣味,尤其是規劃好的旅遊行程,因為一場不請自來的雨,必須延後或取消。「妳都不知道,下雨天有多掃興啊!」朋友在取消登山計畫後,很沮喪的對我說。雨天,打亂的,不僅僅是生活步伐,還有心情。 不可諱言的,因為這一場又一場的雨,也讓他加長了待在室內的時間,幾乎成為像一株溫室裡的盆栽那樣的安靜孤傲。 我和他相識之後,關於雨水的美感,他試著聆聽我的聲音,也漸漸地做出改變。那一次,整個大台北地區籠罩在風雨之中,連續好幾天了,都是十幾度的涼空氣。水氣噴濺後的視野很模糊,將熱鬧的人潮與寒冷和淒清連結在一起,由近到遠的華燈逐一點燃,清晰一個雨夜甜美的涼意。高樓是理想的地理位置,藉由登高望遠,懂得飄落大地時雨水的美。 拿起相機,用四季裡追逐風景的好心情,穩當的按下快門,留下那一張張雨水力量的影像。 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中,青春也像流水一樣,一去不回,朋友的浪漫卻像返老還童一樣愈來愈有活力。「是溼意帶來的詩意,從室內往外看,雨水像分秒似的滴答滴答,將窗戶刷洗得潔淨;刷洗開開落落的花與葉;刷洗卸下壓力的心情和居住的整座城市。看著窗外,吟吟詩,心中滿懷詩意也好愜意。」 如果待在室內吟詠詩詞是一種雨中的愜意,那麼小動物們避雨的畫面,應該是另一種精彩。 曾經,在多數人討厭的雨中,我撐傘牽小兒子的手走入巷弄裡的小公園,那一天是個心情愉快的日子,全世界彷彿都是我的好朋友。正專注聆聽雨水敲響大地萬物的聲音,忽然,小兒子拉住我,我們都停下了腳步。接著,我看見前方不遠處,一隻蝸牛從容不迫的爬行,小兒子指著牠對我微笑,我點點頭,理解了他。風吹雨打的午後,我哼著歌,歡快的看著牠走進搖搖晃晃的草叢中。 有些事物的美好,跟自我的心情有關,古典詩詞說的沒有錯,的確是「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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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泊的日子
來自阿拉斯加的鳥朋友 乘風 為了 遠行 成就 永遠的生命密碼 是他鄉 是故鄉 沒有人知道 只有身上 烙印的基因 引領 隨著 寒流的啟動 不必攜帶 行囊 展翅 遠行 飛越 一山又一山 一水再一水 山青水秀 起風的日子 吹起 飄泊 一處 思念的他鄉 我不是吉普賽 但 我愛流浪 血液裡流著 風起 遠行 風吹吧 他鄉的水岸 我來了 附記 去年二月拍到一隻繫著腳環的度冬水鳥,不知經過十二月的時光,是否如期再來赴約?避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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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你不要緊張好不好,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並沒有說你和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老實告訴你啦,罔腰仔只不過二十出頭,以前還有阿貴跟她相好,現在阿貴一走,我不相信她不會想男人。我是怕萬一你和她走太近,一旦她不能克制而主動投懷送抱,那就糟糕了。」金花擔憂地說。 「罔腰仔會是那種人嗎?」福生哥嚴肅地問。 「我是女人所以瞭解女人,我也知道罔腰仔長得比我漂亮。但你也得時時刻刻給我記住,不要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樣,不然的話就給我試試看!」金花提出警告。 「我們這個村莊也真不幸,走了一個神經阿貴,卻來了一個三八金花。往後這個村子將永無寧日啊!」福生哥挖苦她說。 「三八不三八是我自己的事,全村的人大大小小哪一個不知道你怕我?」金花神氣地說。(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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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帖
(一)無花果 年輕時常來往員林,與友人閒散八卦山,路經住家隔院,不是稻埕是晾曬著一攤攤的蜜餞,蚊蟲蒼蠅群飛,從此對蜜餞有了陰影。更早前約國小年歲就知道彰化八卦山盛產蜜餞,任軍職的兄長往來員林親戚家帶回一盒盒精美五彩糖漬蜜餞。無花果沒在蜜餞中歸類也不入我心,我甚至不認識她,生時死後都一樣,不開花就結果,有違天意,食之百般滋味,隱藏悲歡離合。偶爾也會想起家鄉的木麻黃,一顆顆熟落的小小毬果,是不是也算是無花果,又詩句:春城無處不飛花。 (二)桑葚 上街時,總會經過沙美老街的外圍,拱形石牆外一條小小窄窄小石路,一旁是殘破屋宇牆瓦,一邊是青草地,繞過老街巷口外牆會看見幾棵老桑葚樹,高大樹身枝葉十分茂盛沿牆攀爬而出,長滿累累紫紅桑葚,過熟的桑葚掉滿地,被踩踏濺出汁液,一顆顆一灘灘血紅泥,泛血色的悲傷。前二年鄰居送來過多的桑葚,母親熬製成酒釀,用大玻璃罐封住,待夏天冰飲桑葚汁,天然養生。二年了,一直擺在廚房角落,沒有人去動,暗紅顆粒發酵成了桑葚酒,不知滋味如何。因為賤生,就被遺忘了,連悲傷都無著落。 (三)胡椒餅 等車時,不喜歡進北車新站的精品美食街,人太多聲音太吵雜香味太濃,寧願走出外附近繞了繞,尋找熟悉的從前,天牆後站圓環中華路西門町,有我們的曾經,異鄉人的革命情感。轉角巷弄一個圓圓大鐵桶,火熱著,貼上一個個黑胡椒餡餅,還有蔥油餅,冷天人群圍著取暖,吞吐香氣,香味貼近家鄉的燒餅,當年的鄉愁斷斷續續,維持一個寒暑而已,卻喜歡上黑胡椒餡餅,豬肉牛肉酸菜各式口味。現今的北車新站,精華地,早已沒有鐵桶餡餅攤,連蔥油餅都不知去哪兒買。回鄉,燒餅的鐵桶也科技化,不改滋味與想念。 (四)洛神 當人的神魂遺落了,該用什麼提神呢。隔壁院子婆婆晾曬洛神花,好奇著看,一朵朵美麗豔紅花朵攤在大竹籃裡,被太陽曬的伏貼而後乾硬,於是知道一種美麗的花茶叫洛神,沒有站在水中央,是攤在陽光下。洛神花不是花落了成一瓣一瓣,而是人們在她還未凋落時就摘下,曬乾收藏與糖熬煮成洛神花茶。洛神茶只是花茶,清香酸甜。芳華正豔的花不必可憐,遺落的神魂不必提神,只須出走讓靈魂自由。冬至聖誕跨年總是連成一串,寒冷中美好的念想,告訴我,該回鄉了。 (五)豆品 喜歡吃豆製品,百頁豆腐、芙蓉豆腐、油豆包、湯豆皮。韓國習俗吃豆腐去霉運,後來才知道,日本的豆皮叫湯葉。上市場,眼中平凡的淺黃色豆皮頓時耀眼著嬌貴美好,好美的名字,感覺就是一葉葉的秋,在溫泉湯中旋轉。喜歡是不是蘊藏著基因而發酵,還是人為。母親長年茹素,大部分配菜都是豆腐類,板豆腐切方格油煎雙面脆淋上素蠔油,有時豆干炒芹菜,有時只是豆腐乳就一餐,初一大清早祖先們就跟著母親吃素,菠菜麵線豆腐湯,一家子都是,溫熱吃一碗。 (六)麵食 送往迎來,就喜相逢後談天樓。二家麵店比鄰而賣,一樣的牛肉麵紅燒清燉,滷菜,外加燒餅酒釀湯圓。不同的是一刀削一家常。我說這間店一點都不浪漫,沒有裝潢,沒有細膩精緻,老闆說地方小,要顧品質,不接觀光客,堅持一碗一碗的下麵。店內大氣豪放,二大熱窩水炊煙裊裊,飢腸轆轆時,桌上二大碗牛肉麵一大盤滷菜,浪漫心思就只在面對面。你揶揄神情說,夜色還早,碗盤需見底。我學用他人的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壯烈說:開動吧。怎麼過都是一種人生,解讀,幸福滋味。 (七)茄子 閒時看書曬流光,有一道「嫁妝菜」,我一面看一面存疑,我娘也有給我嗎? 翻一翻食事,原來一直討厭吃的茄子叫落蘇,原來魚香並沒有魚,原來大頭菜有一句浪漫的詩:春色屬蕪菁。上市場腳步也浪漫起來。小時候不喜歡吃茄子,母親總喜歡煮茄子,茄子料理很簡單,洗過去頭去尾滾刀切,一沾板水亮紫色裹住白嫩內裡,油爆蒜蓉燜茄子至軟爛。婚後的茄子,繁複成了花樣,想要浪漫卻讓憂傷多了顏色,像一串串的落蘇,美人垂簾,越有年紀越喜歡將一則一則往事當故事說。 (八)雞腿 出閣時,在異地旅館,母親一早央人去買一碗白飯一隻炸雞腿,要她吃,她不依,怕亂了妝容胭脂口。一輩子作媒牽新娘無數的家鄉母親說,這是習俗,咬一口,意思到就好,祈望婚後富貴衣食無缺。當年她不懂,現在想想,那天其實是緊張到餓了也沒感覺的,就著化妝桌吃了幾口,然而一碗乾飯一隻炸雞腿,油膩香味似乎被胭脂融化了。妝飾罷迎進人來人往,整個早上胃空空的,心脹脹的,看母親忙進忙出的堅守金門女兒出閣習俗,紅絲線緣粉……配身上物件,在婚紗蓋頭覆下那一刻,一顆顆淚珠如玉碎。 (九)便當 累了的晚餐就是便當,抬頭看牆板,一樣菜色不一樣的名稱,排骨雞腿排魚。複雜的可以選,滷烤炸。想都沒想永遠都是排骨。便當永遠都是一種味道,燜熟熱過疊在一起保溫漸涼,微油微膩微醬料的白飯青菜肉混在一起的沉靜香,打開是一種妥協姿態。吃便當時無言,有時候划手機看訊息,思想有時候會連結流浪時期,有時候會當成鄉愁,大都時候一點也不堅持的吃下,只是飲食男女。訊息:「如果日子飛快點,來到一切都可以放下,然後回家鄉,那該有多好。」 (十)滋味 轉出巷口,大榕樹下,一青衫老朽一手推車青草茶,天光雲影隨風聲流轉,自成一小小驛站,古往今來,漫漫野草熬成茶,要了一杯溫吞吞的解渴,滋養脾肺,感覺又活過了一世。青草苦茶水,孩童避之視為畏途,寧願一杯糖水,要濾過歲月才能體會回甘滋味。日前泡溫泉昏迷,眾人用一杯紅糖水,一顆薄荷糖,續我人生,甘苦甜膩,都必須承受,沒有誰能替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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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生活哲學
「感謝飄落的樹葉,讓我們有工作做!」這是博物館委外清潔工領班阿華的話語,簡單一句話,道盡了她的認分和樂觀。 淡水古蹟博物館所管轄的古蹟點很多,清潔工作一直是委外經營,博物館負責監督的角色。委派人力的薪資是基本工資,又是一份靠勞力賺錢的辛苦工作,吸引不了年輕人,從事人員清一色都是一些弱勢族群,或是年紀較長的長輩朋友,每天看著他們頂著烈日,冒著風雨,忍受酷寒為大家清掃園區,清掃廁所,我的內心除了感激,還有一份心疼,畢竟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願意出來承擔這份工作,也是為了生活的溫飽,說穿了,他們是社會底層的一群小人物,但是靠自己的雙手和勞力,換得一份微薄的薪水,自食其力,有尊嚴的生活著! 園區的整齊和清潔是提供參訪者基本的服務,監督的主管會因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想法和要求,有人認為落葉也是一種美,它是自然的一部分,呈現與古蹟相容的景致,滿地飄落的樹葉是容許的,所以清潔人員不必追著樹葉跑,只須清除人類製造的廢棄物,只要參訪者水準夠,基本上早晚維護就可以了。有些人觀點卻不同,一併視為有礙觀瞻的垃圾,這下就苦了清潔人員,尤其在秋冬之際,枯葉隨時飄飄落地,他們就得疲於奔命,有時還會動手去撼動大樹,希望枯葉一次掉個夠,別再折騰大家了。望著他們佝僂掃地的背影,有時,我也會幫忙祈求風兒,請風先生一次颳個夠,一天來次狂風掃落葉,讓清潔人員工作輕鬆些,但,有可能嗎?大自然的輪轉法則,誰又能左右? 最近主管對園區清潔盯得特別緊,除了落葉,廁所是重點區塊,有更高規格的要求。每天送往迎來大批的遊客,廁所使用率超級高,並不是每位參訪者都有基本的水平,所以廁所清潔是艱鉅的任務,況且變化性超高,這刻剛刷洗乾淨,說不準下一位使用者就搞髒了,主管強勢要求,組長層層盯梢,略有不慎,清潔人員就會被責罵,最近離職潮頻頻,領班阿華壓力很大,迫於生活,勉為其難地撐著! 多次在園區目睹阿華被責罵的畫面,有天私底下偷偷問她:「妳是如何轉化被罵的情緒?」阿華回答:「被罵無所謂啦,反正把工作做好就好,我最擔心的是有人離職,我找不到人員頂替啊!」她還是一臉的笑意和認真。今天在小白宮,趁著她小憩時鼓勵了她,她便叨叨絮絮和我談著。阿華,四十開外的小女人,獨自撫養兩位尚在國小和國中就讀的孩子,經濟自然困頓,但她沒有抱怨,盡說些兒子乖巧懂事的話語,自己不畏辛苦換得孩子的窩心和協助,一家三口有一個積極向上的力量,孩子成績名列前茅,家事主動幫忙,甚至利用放假之餘也會主動去幫助弱勢,聽了相當的感動! 一位清潔工,社會底層的勞動者,碰到挫折不退縮,一股傻勁的勇往直前,只為了一家的溫飽,認份樂觀的身教帶領著自己的孩子,不管在經濟上和精神上,她是可敬的女人,值得我們疼愛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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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彼此找個名目見面
這時代,朋友之間情誼的維持與聯繫,不見得要彼此相見,打個電話噓寒問暖是很方便的。即使這麼方便,未必能夠,電話有時怕打擾對方。臉書、line等社群網站倒成了朋友之間傳遞訊息、聯誼的捷徑。這方法雖然方便,卻也容易使彼此在複雜的人際關係與氾濫的資訊中相忘於江湖。現實中,我們好友能幾人?但在社群裡,誰又不是社團成群、好友成堆?親友的聯絡熱度與頻次難免會被虛擬的網路分蝕,甚至取代。 突然想起有一陣子失聯的朋友,再連絡時已失去音訊。臉書上找人也不知所蹤,人呢?現實中的人不見了,連虛擬的世界裡也找不到人。後來才聽說,人已經走了,解脫於艱澀的現實,脫離迷惘的社群。我們是好友嗎?我連送他最後一程都不曾。 突然想起幾個臉書上的好友,許久不曾光顧,他不來看我,我也忘了看他,當我驚鴻一瞥重新看見他的蹤跡時,趕緊問候,才知他正在養病,那段失蹤的歲月,就是他和病魔纏鬥期間。我們是好友嗎?他的病苦我竟無關痛癢。 當人生過了弧線的高點,生命逐漸滑向未知的終點,變數相對增添,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恐怕不再是驚艷而是錯愕,甚至是傷痛。 社群網站搭起人際關係的橋樑,卻也在不經意間錯失了既有的人脈,原本偶爾打打電話、碰碰面的親朋好友,都被複雜的、紛亂的網絡推擠到邊邊角角。錯綜複雜的網絡既是通往人際之間的捷徑,卻也是一張迷離的網,遮斷了朗朗人情。 有些好友以前經常連絡,偶爾見面,如今猶如失散的浮萍。是我迷亂於新的人際網絡抑或是他們有了「新歡」?難以探究,無從查考,或許我們就這樣逐漸彼此淡出,成了陌路?曾經擁有就算永恆嗎? 親情、友情不會被竊取,但會被沖淡、稀釋,人情氾濫之後,注意力失焦、情境轉變,情意難免在熙熙攘攘的熱鬧中起落、分合、離散。 親人不能只靠名分,必須保持連動;朋友不能仰賴虛擬社群,必須彼此走訪。見面三分情,對於生人如此,對親友亦然。想念嗎?去看看吧;想到了,去走訪吧。日子再忙總得趁機連結互動,為彼此找個名目見個面、敘敘舊吧!趁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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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宇翔帶來的悸動
秋去冬來一年四季交替輪流更迭者,氣候會變力溫度會變,人事會變、氛圍會變、人世間唯一不變的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血濃於水的親情,而唯一讓人牽掛的、留戀的就是那割捨不掉的親情啊! 自我家小白於8月24日為我們家族誕生生第一個金外孫宇翔後,全家人即籠罩在一片歡愉、喜悅氣氛中,沖掉家中沈沒許久的低迷氣壓,家人的疏離感、輕忽感因此消除,家人情感因此更加凝聚、緊密。 在小白做月子期間,為人父的我心繫她的身體復甦狀況,即每於三到五天即赴菜市場購置相關雞肉、豬肉(心、肝)、排骨等進補食品,送往玉美妹妹那代為料理,供其補充營養,上天保佑讓我家小白平安順利出關(即做滿月子 ) ,寶貝孫宇翔在小白細心照顧下亦成長得白白胖胖,可愛至極,非常討喜,小白也因此替宇翔開了一個臉書專頁,記錄下宇翔的成長過程與生活點滴,為成長歲月留下痕跡,讓宇翔青春不留白,立意甚佳,值得推廣。 小白產假結束後,於10月15日將宇翔托付給自小照顧她長大的玉美姑姑照顧,舍妹也基於家人情感,承攬下照顧襁褓中的宇翔重責大任,這份恩重情誼我銘感五內,銘記在心。 每天早上大約7 時20 分小白即會開車將宇翔送至玉美妹妹這來托付,而我也自然而然在這個時間點去妹妹那看宇翔,有時他眼睛張的大大的似乎在等待親友的擁抱般,即表示宇翔昨晚有睡飽,倘若雙眼緊閉又縮成一堆,即表示昨晚宇翔不是沒睡好,即是太晚睡。宇翔的任何一舉一動,已深深喚醒我埋藏己的內心響往,即親情的回歸與重現,業已撼動我對親情價值觀的改變。人生觀的轉變、感情觀的轉念、生活觀的轉化,那是積極面、進取面,感謝老天將宇翔賜與,使我們重回親情的懷抱,重新出發。 我於每早上班前的空檔在看顧宇翔的過程中,舉凡換尿布、換衣服、甚至餵奶各項育嬰褓姆動作,在在皆難不倒我,妹妹還笑我寶刀未老哦,回溯這段時光,已是30年前的事了。 在這過程中,宇翔三不五時牙牙學語,一付欲與人講話交談的模樣,時而微笑,可愛至極。 所以我深信幸福是一種正能量的吸引加法則,幸福要相信才會擁有。(稿費捐金門縣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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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福生哥在他們村莊可說是一個非常熱心的年輕人,大凡村裡的婚喪喜慶,他無不暫時放下田裡的工作,主動站出來協助。而且處理事情有條不紊,交代他的事從不推辭,深獲村中長老的肯定和信任。就比如說此次秀春嬸婆的喪事,從購買棺木及請道士、請古樂,分配抬棺、提孝燈、敲大鑼、拿草龍、放銀紙……等工作人員的安排事宜,幾乎全都由他負責。儘管有些村人比他年長或輩份比他高,也都欣然接受他所分配的工作。可見他在處理繁瑣的鄉里事務上,必有其獨到的一面。 已婚的福生哥雖然熱心於鄉里,但卻偏偏娶了一個帶有神經質、喜歡疑神疑鬼的老婆叫金花。有時候竟然不給他留顏面,在大庭廣眾前當場數落他。然而為了家的和諧,福生哥往往都是忍氣吞聲鮮少和她計較,但卻也因此而被村人誤以為他怕老婆,實際上金花帶有一點神經質,是外人不知道的。尤其秀春嬸婆往生的這次,因為有許多瑣事必須和罔腰仔當面溝通,故而接觸較頻繁,金花終於開口了。 「福生哥,我警告你,不要趁著罔腰仔她母親去逝,家裡又沒有男人,你就天天往她家裡跑。這樣會讓人家說閒話的。」金花警告他說。 「我純粹和她商量秀春嬸婆的喪事,有什麼閒話好說的!」福生哥不屑地說。 「我是好意提醒你。難道你沒想到,罔腰仔她母親已過世,家裡又沒有男人,就如同守活寡一樣,俗話不是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嗎?最好少到她家,免得惹來一身腥。」金花解釋著說。 「妳不要愈說愈離譜好不好?」福生哥有點不耐煩,「我不是告訴過妳,到她家是和她商量秀春嬸婆的喪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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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寧中
悠忽人生六十餘,方知歲月不饒人。 欣逢母校寧中建校五十週年校慶,回想起昔日的國中生涯,點滴在心頭。日前經由祉蓉告知:刊在《金門日報》副刊〈風雨寧中路〉的作者神盾先生原來是她表弟,亦是我們寧中學弟。他生花妙筆,文采豐富的生動文章,字字句句道盡精彩絕倫的寧中往事,也激起了我在寧中三年的串串記憶…… 我是寧中第二屆校友,國一開學伊始,我們還沒有正式的校舍,因陋就簡,借用了位於下堡翁氏祖祠及鄰近民房充當教室,而老師們的辦公室就在教室後方,僅一排鐵櫃之隔,我們就在那樣簡單、克難的教室裡上課。 初始,學校僅設有兩個年級共四班,二年級的學長姊們甫自借讀的沙中校區轉回寧中。一年級新生則是來自金寧鄉各國小畢業的同學,大多是陌生的臉孔,但也因為學生少,沒多久大夥兒就都熟識了。儘管教室環境簡單克難,卻因著師長們的殷殷教誨,同學們個個認真努力求學,互相學習互相照顧,整個教室充滿朝氣與活力。每天天際方白,就有早到的同學遠道趕來學校早自習,寒冬酷暑,始終如一。一直到安岐校舍興建落成,全校師生才興高采烈的搬至新學校,迎接嶄新的環境與精彩的國中生涯。 首任校長呂水涵先生,個性溫文儒雅,一付黑框眼鏡,一身卡其中山裝,典型的學者風範;他是我最敬佩最景仰的大家長。記得畢業多年後的某一天,我正邊走路邊吃零食,竟然在台北市的某天橋上巧遇了呂校長,急忙恭敬的問候一聲:「校長好!」換來校長慈祥的關懷:「亞金,妳怎麼自己一個人在這呢!在外面要小心喔!沒事趕緊回家去……」校長視學生如子弟,親切慈祥的樣子,常記我心。 那時,學校老師以男性居多,且多位來自台灣,師生之間互動良好。一些調皮搗蛋的男生本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本領,亂給老師們冠上封號,諸如:殺貓仔、殺狗仔、草包、飯桶……比比皆是,還有我們班導馬紀生老師的「老馬」綽號。看似不敬不雅的字眼,卻是同學們對老師另類的膩稱。人不輕狂枉少年,最是無知少年時。 何治華與林久如二位老師是夫妻檔,育有二女,叫小如與小不點,空餘的教室是他們暫時的家。請了一位古寧頭阿婆當管家,幫忙照顧小孩。彼時學校尚無自來水,阿婆每天必須自教室後方水井取水煮飯、洗衣服。我們幾位女生下課時都會自動幫阿婆提水,就像一家人。何老師教我們數學,上課相當認真,老師台上講得口沫橫飛,台下同學則頻頻點頭,不愛唸書的同學則搖頭晃腦見周公去了。我對林老師的英文與家事課頗感興趣,老師以歌唱方式教我們背頌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簡單又有趣。家事課對女生受益匪淺,初嘗手握鉤針,在老師的指導下,將硬梆梆的尼龍線鉤成一個可愛的小錢包。即便被尼龍線纏繞的手指頭疼痛不已,但見到親手完成的小錢包,心中那份喜悅非筆墨所能形容。 永遠西裝筆挺、一頭油亮頭髮與雪亮皮鞋的馬老師是我們國文兼導師,不僅授業解惑,對我們的生活管教尤其嚴謹。老師誤以為一頭捲髮的彩娟同學懶得梳理頭髮,而屢屢責罵她是雞窩頭,害得向來帥氣的彩娟很是委屈,天生的自然捲髮,真是無語問蒼天,莫可奈何! 猶記得一個午休時刻,馬老師找我個別談話。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封信:「這是一位男生寄給妳的信,妳年紀還小,應該專心求學,努力向上,將來長大才可談戀愛。」然後摸摸我的頭,將那封已被拆開的信給了我。頓時只覺面紅耳赤、心跳加速不知所措。一直挨到放學回家,迫不及待的將信打開看,是我寧小畢業的一位學長寄來的,少女情懷總是詩,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初嚐戀愛溢味,甜蜜塞滿心房,如今想起不禁莞爾。 在那物質缺乏的清貧年代,國中生正值發育期,能享用學校的營養午餐已是萬分慶幸,瞧那香噴噴的白饅頭配鹹粥,便是心目中的人間美味了。午餐結束後,值日生早已備妥一桶水置於教室外的走廊,供班上同學清洗自己的餐具。有一回,我正在洗滌時,李金溝帶著餐具走來,我提醒他:「快來洗,桶裏的水快『流完了』。」他竟然狠狠的對我說:「妳怎能這麼說呢?真不夠意思!」我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緒,因為水桶有個破洞,好心提醒他,快「流完了」,他竟然還兇我!真是百思不解!後來,他同村的同學解釋,才知李金溝的阿公,人稱「老頑伯」,都是台語發音所惹的禍!並非我對老人家不敬,不知者無罪吧? 初二那年,執教鞭的姑丈,赴台參加暑訓,特地選購一台紅色跑車(腳踏車)獎賞我。當我威風凜凜、神氣十足的騎著水噹噹的小跑車上了湖南高地,正要享受著下坡時的舒暢快感,一個不留意,小跑車快馬加鞭直衝進校門右側樹林,摔個四腳朝天、傷痕累累,真是慘不忍睹。爬起身,淚眼汪汪撫摸著我那心愛的紅色跑車,不忍它也跟著受傷!而我右手臂的傷痕至今猶存,陪伴著過往的麈封舊事! 教室後面的土堤坡上,留有我們認真努力的朗讀聲,印記著歡樂追逐的嬉戲聲;麗貞、我、一梅(維璐),自封松、竹、梅歲寒三友,我們最喜歡登上土堤坡,眺望眼前那片遼闊的青青草原,盡情談心、盡情追夢,揮灑著無敵青春少女心中的尋夢園。 那是一段夾雜著喜悅與悲歡的青春年華,在我們熟悉且親切的島嶼上,我們接受師長教誨,平平安安的完成國中三年生涯,帶著滿懷信心與理想,離開了成長的家鄉,向未來展開生命的旅程。 年邁初老,常常懷想起母校寧中;地靈人傑,人才輩出,各行各業皆有傑出優異的校友,福地福人居,願我寧中師長、校友均為有福人,祝福母校五十歲生日快樂!校運昌隆,薪火相傳萬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