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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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夏庭院
上班的日子,每日來去匆匆,無暇觀賞庭院的花草。平日大家各司其職,屋外的一切,有外子管轄,咱們每日穿梭進出庭院中,有些視為當然,沒注意到隨四季的變換,庭院的彩裝也跟著改變,總要由外子提醒說明了某件特殊事來,才會關注些,否則身邊的花草事務,可真是無暇去注意。暑假到來,閒情自然跟著來,也體會到平常的周休二日根本不夠看,因假期排定有各項固定的活動,時間往往還是不夠用,真是對不住屋外的花花草草。 六月底至七月中,這段時日清晨醒來,外頭除了鳥鳴外,仔細聽下怎麼有雨聲?要外出晨泳的我可不願見到雨,待天亮時仔細往窗外瞧,馬路乾爽也沒見雨滴,但低低落落的雨聲從何處來?詢問院子的管理者,外子說明是咱們院中最高挺,達有十公尺高的香椿老大,今年他有異於往年的表現,開滿了一樹的花,只要仔細瞧瞧,滿樹的蒼蠅流連往返其四周,而滴滴落落的雨聲,就是他的花朵凋謝後,落下敲擊到其下的各種植物,落地所產生的音響,這已經進行多日,而來去匆匆的我,竟然這麼晚發現,還以為是下雨聲,差點錯過這美妙的花落聲,朋友你聽過嗎?七月中旬過後就結束這天然樂章了,因到月底時,香椿樹的小種子已出現。今年的花期算是過了,好看、好聽的香椿曲就待明年初夏見了。 庭院的三棵紫薇花,有兩棵開紅花,一棵開白花,已帶來多年的艷暑。當庭院開始植花種樹時,他們就已搶盡先機,佔得地宜,搶位植栽於進入庭院S型紅磚小道的大門口前側,沒想到這紫薇花的風采,沒讓男主人失望,每年六月時即可見稀疏早熟的花兒,慢慢吐初夏,到七八月份的暑假,更是心花朵朵開,紅白花處處爭艷,有時招來一群群、又黑又大的不知名蜂兒(自己猜有否是虎頭蜂?)有時滿院子的蜻蜓圍繞,偶爾彩蝶飛來做嬌客,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眼光,為庭院增光不少。 往年花季過後,外子就將其枝枒全數剪斷,只留下離地幾公分的高度,為的是增加種菜面積,增進地利。而去年的一趟北京之旅,發現北京人是留下幾枝主幹向空中發展,旁邊圍繞些低矮的枝條,如此的處理更能突顯出紫薇花的嬌豔與誘人的造型,而今年外子就將北京取回的聖典應用在庭院中,果然增色不少,偶爾利用假期,還是需要往外看看,增廣見聞,吸取別人的優點,免得故步自封沒得長進。 香椿樹,高高往上長,他的樹蔭下咱們就建個苦瓜架,以用來夏日乘涼應是不錯,種了六株的苦瓜,他們很爭氣的結滿果實,為了預防果蠅的侵食下蟲卵,上街購買了長型塑膠袋來防護,這就又成了另一項消磨時光的休閒,早上晨泳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遍尋剛授完粉的小苦瓜,搶在果蠅之前發現他們,套上塑膠防護罩,那屆時就有苦瓜果可以吃,否則未待苦瓜長成,苦瓜果實就已變成橙色、潰爛。果蠅的幼蟲,圓圓胖胖、韌性極高,壓都壓不扁的小白蟲,即可以苦瓜為營地,生長茁壯,又成了另一批危害果實成長的果蠅,到處下卵,處處繁殖。近幾年來,果蠅自從從台灣進駐金門後,已成了農民、菜農的最怕,增添了大家防範的工作,實在危害不淺。 無意插柳的絲瓜,竟也嗅出春夏的氣息,爭先恐後的從土裏探出頭來,找對位置者,也跟著苦瓜搶上瓜架,佔有一席之地。往年植栽經驗告訴我們,受路燈照射、光害影響下,絲瓜他是枝葉茂盛的生長,但是就是結不出果實來,不想重蹈覆轍下,今年沒特意種他,沒想到他竟然不甘寂寞的來插一腳,看他那麼辛苦的往上爬,以欣賞的眼光看他,也就任其自由發展,誰說一定要吃他的果實呢? 原本想在瓜架下閱讀乘涼的行動,卻被毛毛蟲與蚊子破壞殆盡,今年春雨、梅雨來得多,雨水充分下,竟然讓我這皮膚太敏感者,處處發癢。每日清晨五點多外出時,紅磚道上爬滿毛毛蟲,一不小心,就可踩死無數,在韓國草叢上拔雜草時,隨便一動,就可跳出軀身成一團的毛毛蟲,這可使你起癢半天,難過的很。自己覺得沒有動到他的本尊,但是身上還是隨處發癢,就連晾曬在外面的衣服,沒接觸到地上,覺得他小子爬不到的地方晾曬著,也令小兒一穿上身後,沒幾分鐘就滿身紅腫包密集出現,有夠狠毒。今年的庭院可謂惹上毛毛蟲之災,減少了我欣賞駐足的樂趣,且讓虎仔油、驅風油伴我一夏,皮膚吸收了不少這有否副作用的藥品,哎!外子笑說無福享受田園之樂,真是可悲! 芭樂,是我愛吃的水果之一,他的高纖多仔,是我身體環保的最佳貢獻者,記得剛嫁到鄉下時,遇上芭樂成熟季節,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摘芭樂,而後在上班途中,一路吃到學校,外子笑稱整棵的芭樂果實,都是由我吃掉,相當可觀。搬到新居處,芭樂樹怎可缺席。一樣會遭果蠅侵食的危害下,咱門可也是拼了起癢的痛苦,爭取保護芭樂果實的成功,以犒賞貪吃的口慾,在包著保護多少,就可成功多少果實的信念下,咱們連續包了三個清早時刻,在「七月半芭樂熟一半」的印證下,咱們又再度的享用這體內環保水果,先前的身體抓癢,總算是得到了美果饋餉的代價。 早在四、五月時外子即以勞動強身的開墾庭院對面的雜地,一鋤一鋤的辛苦下,竟也開闢出一小方塊新地來,在夏日缺青菜下,他種起了一小塊的空心菜和青江菜,怕日曬的我,也從未走到種植處去關心一下,只是常聽先生念著「青江菜的種子,是否買到過期貨,怎麼發芽率那麼低,沒長幾顆出來」過些時日,又聽到「夏天真不是青菜天,好不容易長出的幾顆青江菜,竟然那麼受到青蟲的喜愛,幾乎都遭了殃,不想再繼續澆他們了,真是沒有經濟效益」抱怨之餘,常詢問我:「要不要炒空心菜?」我倒是很懷疑,也沒興緻研究,待過些時日,老兄他竟然自己動手收成了一些空心菜,滿心歡喜的呈現給我瞧,一節有四、五十公分長的空心菜,綠油油的真是一副健康、有營養樣,每片葉子保持完整,沒有蟲害,真是豐收,只是他成長得很快,吃沒幾次就覺得他真的已成為名副其實的高纖食品。但這空心菜就是好在他可以採收割下後,又有新枝成長,只要肥力夠,你可以天天嚐到鮮嫩的炒青菜,可謂之是最有經濟效益的青菜了。 在四、五月份的時候,庭院中的五棵龍眼樹,爭相開著乳白色花,一副好年冬樣,原本心喜今年的龍眼可以讓人吃到火氣旺,但是受到梅雨的沖洗,沒機會讓蜜蜂、蒼蠅受粉下,結果者所剩不多,往年中元節時候即可摘下供拜用,而眼見日子已逼近,龍眼果實的外殼看似未熟,表面呈現橄欖綠、粗糙應是還未熟透。 記得去年的暑假,他曾招來一對母子的摘採,今年他們會再重現否?這樣的行徑,讓我們得以機會教育下一代,據當時正在花叢中澆水的外子形容,他沒有出聲制止,只是被身為媽媽的瞧見時,用笑臉來化解一切,而過幾日後,家中的老么也目睹那對母子又再度上門,他小子竟也不敢出聲的躲在門後觀看,只要龍眼樹爭口氣,多產一些果實,需要者就可以多饗用,只是母親這樣的教育下一代,好像和書上所提的不合,不知道她的小孩,以後會是怎樣?小小幾顆龍眼,不要成為小時候父母常對我們說的「小漢偷挽瓠,大漢偷牽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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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作戰構想與戰鬥村工事
吳媽福先生回憶說:「如果所有的方法都用盡之後,仍無法使其回應時,戰鬥村警員即可向副村長報告,再提報到鄉鎮公所,由鄉鎮長來裁決關三天或一星期,最後由警察所來執行。」 戰地政務體制之下,戰鬥村警員的工作,除了民防組訓工作以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民眾動員,協助副村(里)長推展村(里)務,村(里)務的推動即是動員的一部份,命令務求切實貫徹,以培養民眾服從命令的習性。 廿三、作戰構想與戰鬥村工事 戰鬥村作戰是一個整體性的概念,整個作戰計劃是利用各種工事來固守村落。每一個戰鬥村都要依據本身的兵力、火力及地形地物的軍事價值來擬訂作戰計劃。其作戰構想是於村落四週構築防禦工事及碉堡,殲敵於陣地之外;設置阻絕工事放毒措施與各種陷阱,陷敵於陣地之內;打通家戶牆壁通道,開闢門窗牆角射口,射殺敵人於村內巷戰之時;建立強固的村落陣地,做到與村落共存亡之決心;實施毀屋抒難焦土政策,使敵佔我之地成為廢墟。 戰鬥村警員於第三士校受訓後,即各自到達任所報到。他們最主要的工作除了民防組訓外,即是督建戰鬥村工事,包括於村莊周邊要地興建碉堡,同時加強防空洞積土,並於各家戶牆角開鑿射口及挖掘土坑道。其中以挖掘土坑道工程最為浩大。挖掘工程從民國五十七年至五十九年在全島各村里如火如荼展開。那時在警保組任職,曾參與這項工程的督導工作的張奇才先生回憶說:「那時地區規定每一位民防隊員每年有二十天的義務勞動,每年配合政府施政由上級指定工程項目,以往這種義務勞動時間都用來挖掘池塘,儲水抗旱,以利養殖灌溉,至此則移做戰備工事。從民國五十八年開始,各戰鬥村警員即督導十六至五十五歲的民防隊員施工,不願自己服行者,也可以花錢雇工。」 楊世英先生回憶說:「他(蕭政之)規定挖掘土坑道進出口務求隱密,即使敵人進入村莊,也無從發現地下的坑道,我們的民防隊則可躲進坑道保存實力。土坑道工程由戰鬥村警員督率民防隊隊員施工。」「坑道經過的路線及長度,由各村里公所依各村里的地形、地物來配置,由村里公所自行設計,再報請總隊部核備,由總隊部派員複查。開挖的時間、方式和每一隊員的工作量,亦由各村里公所自行規劃。」 李增華先生回憶說:「戰鬥村警員最主要的工作除了組訓民眾以外,就是督導民防隊構築防禦工事,在房屋牆角開鑿射口外,還要挖掘地下坑道,其中以挖掘土坑道工程最為浩大,每一個村莊都要挖坑道,當時所挖的坑道可以說四通八達,有名的瓊林坑道,最初坑道的雛形就是百姓挖的,後來才由軍方改建完成目前的形狀。那時每一位民防隊員都有固定工作量,而且限定在一定的期限內要完工,至於如何完工上級就不再聞問,可以自己做,也可以雇人做。我們東門里因為生意人較多,所以就委託給別人做,縣商會到鎮公所這段記得是包給安岐村的人來做的,整個工程全部包出去,全數的工程款再由每一個隊員來分攤,記得那時每一個人分攤了新台幣640元,這個數額在當時的生活水準來說,負擔其實也很大,還好市區內的生意人還負擔得起。」 不過挖掘地下坑道仍得配合各村的環境,土坑道開挖也參考了當地的土質,楊世英先生回憶說:「金沙鎮地質大都為沙土,全鎮八個村里,根據大隊長符文敏向總隊部報告,除了汶沙里挖了少許的坑道以外,其他各村根本無法開挖。在各戰鬥村中以昔果山的土坑道挖的最好,因為該地區的土質比較硬。挖掘的進度由總隊部列為年度評比考核的依據。在工程的後期,我還參與督導、檢查、評比的工作。」 吳媽福先生回憶說:「戰鬥村警員最重要的工作是民防組訓,他同時擔任民防隊的區隊長。我們派到基層的首要工作即是督導挖掘地下坑道,不過仍得配合各村的環境,不同的情況有不同的處理,例如本人初派珠山,珠山地勢較為低窪,水源很淺,不適挖掘坑道,所以珠山並沒有挖掘地下坑道,但不做地下坑道的村莊也不會讓民防隊員閒著,我們在山頭周邊挖掘壕溝,山頭上構築機槍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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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雞肉的女人
在菜市場,人聲雜沓,攤販的叫賣聲和熙來攘往的人群;縱是人人喊著經濟不景氣,但總是開眼就得張羅吃的,這是跑不掉躲不過的。 我注意到那攤賣雞肉的攤子總是圍滿了人,我有些納悶:現在是講求效率的時代,讓客人等待超過五分鐘,客人馬上就「不爽」下次不來了,那雞肉攤有何「魅力」能讓客人經常圍繞? 是價格比較便宜嗎?看看標示價格,倒也和別家相差不多。是老闆招呼熱絡週到嗎?倒也少有聽聞那女老闆叫賣招徠的聲音。 我終於按捺不住,有一天也湊上前去選了雞腿肉,等了許久終於輪到我:「妳準備做什麼菜?」女老闆問。 「我想做道雞柳飯」我說。 「那我幫妳把雞腿去皮去骨切條,去了皮才不會太油,骨頭可以熬高湯,這樣可以嗎?」她問。 「好啊!」我有些意外她的細心和週到,欣喜地回答。 看到她動作俐落地把雞腿去皮去骨,仔細妥貼地去除油塊,切著一樣大小的條塊狀,那樣地專注神情,臉上彷彿還帶著笑意,我忍不住稱讚她:「老闆,妳做事好仔細好貼心」。 「嗯!我把每塊雞肉都當作是自家廚房要下鍋的菜,都想著這雞肉是我老公和孩子要吃的所以不能馬虎,就這樣做起事來就特別認真也特別有勁了。」她笑著如此說。 我終於知道她的生意為什麼會如此好了。 做生意誰說努力就可以成功,「用真心」才是真正成功的不二法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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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手尾錢
也許,人生一世,平凡也罷,不平凡也罷,總歸要被無情的浪聲淘盡。然而,那些親切的過去,無論人們記得或者忘掉,對我來說,就像飲陳年的佳釀,真能讓我感受到血脈中的搏動。我想,如果能見祖母最後一面,我也許會跟她說,妳的故事已經是一件寶物了。 祖母的大半生,也許和同時代多數人一樣,只需用坎坷、流離、貧困幾個字就足以刻繪出生活的大綱目,飢荒、戰亂、病疫,不絕如縷,讓生命顯得既卑微又莊嚴,能活存下來,無異就是一種勝利,也因此知福惜福倒成了她晚年唯一的口頭禪。每逢年節,一家圍爐團聚之夕,她也總不忘先來段思往憶苦,說完後卻又忙著為兒孫挾菜添湯了,彷彿吃苦是她應得的本份,多出來的福份就讓兒孫去享受吧。祖母早年喪夫喪子,經歷過常人難以忍受的劫難,後來,收養了父親,使父親從一個離鄉背井的兵丁,逐步落藉生根,繁衍於斯。即使如此,我想她內心深處,總有些難以拂去的鬱挹吧!她的酸辛,我想我能瞭解。我也曾默默祝禱,願上蒼能夠假予天年,讓我們能承歡膝下,撫平她心中的缺憾,而今,祈願已化做空文,思慕變成了追薦,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端節過後,我們為祖母舉行了告別式,將她安葬於城郊一處公墓。祖母享年九十有四,照一般習俗的說法,算是喜喪。然而,送殯的途程中,那崩號啼泣,卻兀自擋不住似的從肺腑中迸流而出,情惻惻以摧心,淚愍愍而盈眼,彷彿,生離死別,種種的不忍和不捨,都經過這樣一場儀式,才從那晶瑩的淚水中鑑照出人人心底被深鎖埋藏的真性真情。 家鄉的舊俗,出殯要遶行城區的幾條主要道路,沿途設祭。我翻著祖母告別式當天的照片。才發覺二十幾年過去了,有些喪俗也簡化、現代化了。舉紅燈的宗親依舊,而抬棺的大漢卻不見了,祖母的靈柩,是安放在一部裝飾著黃色菊花的靈車上,伴隨著嗩吶鑼鼓,執紼送葬的親友,走完她人生最後一程。入土的時候,上面覆蓋著長長的銘旌,而天空也開始飄起了絲絲的細雨,後來聽一位長輩說,這種雨來得正是時候,我也沒多問什麼,大概那天上來的雨水,會讓墳土凝固得更結實吧。 安葬了祖母,喪事算是初告一個段落。接著,又是匆匆忙忙各人攜家帶眷賦歸的局面。臨行前,父親突然拿給我們兄弟姐妹一人一包東西,說是祖母留下來的手尾,幾經推辭,父親才說,這些是祖母留下來的,沒有不收下的理由。母親也在一旁解釋說:這是祖母留下的手尾,還有一些錢,要給你們買個東西,當做紀念。關於手尾,我約略是聽過的。 母親的私藏中就有十個「袁大頭」,小時候不懂,這些沒有實用價值的錢幣存起來做什麼呢?後來才知道,這些俗稱的白銀,都是外曾祖母生前省吃儉用,一點一滴存下來的。 外曾祖母的過世,是我有生第一次經驗到親人的死喪,那時才剛讀小學,印象中只約略記得外曾祖母有一雙前清遺留下來的小腳,頭上包著布巾,團團如滿月的臉龐,經常帶著笑容,而無論何時,她手邊彷彿永遠有做不完的工作,剖蚵、補漁網、養雞餵鴨,還有那鍋碗瓢盆、瓶瓶罐罐例行的家事。許多年後,從親舊口中,我還能依稀感覺到她對晚輩無微不至的照顧,不由得讓人從心底生出敬意。賭物思人,每次想到那些人,那些事,心中總有莫名的感動,彷彿那種奔流在骨血裡的真情,有它自己特殊的風采,代代相傳,積久也就成為一種深根蒂固的土性,深情厚意,綿綿不絕。 祖母的手尾,一點也不多,但涓涓滴滴,都是祖母辛苦掙來的血汗錢。祖母有一雙巧手,童年時,最早是看她在綁肉粽,一色一色的配料,滷蛋、肉桂、糯米、豬肉,先用粽葉包起來,再用鹹草繩子綁成纍纍的一串串,粽子放在一個大鐵桶中煮熟,只聞滿室的異香,讓人垂涎。我們何嘗不知道這是在做生意,只聞聞香也就覺得高興滿足了,可苦了祖母,她嬌小的身軀,就這樣推著一輛特製的手推車,四處叫賣,直到窮鄉僻壤。 也不知賣了多久,後來,也許年齡漸大,體力也不堪負荷,祖母的工作,又從戶外轉到了室內,改在家裡做金紙,將那一張張薄薄的錫箔,一刷一印地貼在粗糙而多毛邊的冥紙上。這工作我們小孩幾乎也都做過,靠這零星的外快當作看電影、買零食的資費,只是那粗劣的紙質,往往粉屑漫飛,毛絨絨地,對呼吸很是不好。那個年代,大家的經濟都很拮据,父母幾乎成日在田間忙碌,我們小孩子,固然也不時要幫忙收割、鋤草,分擔些家務,但累了煩了還能偷偷懶,哪裡就能體會得大人持家的辛苦呢?柴米油鹽,食指浩繁,何止勞力!也難怪祖母始終勤勞不懈,放不下手頭的工作,更放不下心中的擔子。如今歲月悠悠,忽忽而過,回想彼時的情景,簡直有隔世之感了。 離開家鄉那一天,父母免不了一番珍重叮嚀。望著雙親一頭銀髮,我手上握著祖母的餘澤,心中早已泫然欲泣。想到這些年來,孑然一身,流浪無成,心情更是凝重,而惆悵低迴的,又何止是一己的憂喜榮辱?也許,家確實已漸漸地變成一個渡口,那搭船離去的,終究注定要成為回不了頭的浪子,獨自在汪洋萬頃中覓覓尋尋,找到一份屬於自己的歸屬感。然而,極目雲煙杳靄,飄零於茫茫人海中,還有什麼比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的那種快樂更真實、更甜蜜的呢?當我再度回到了城市裡,細細咀嚼此番祖母過世的種種,我不免以為祖母的故事或竟還沒有完,也完不了。當我匆匆走過櫛次鱗比的高樓華宇,彷彿也總有一個聲音在背後輕輕地問道:除了金箱銀甕,那萬家燈火中,可還有歌於斯、哭於斯的那種深情?輕輕地,我也在問自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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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永遠的楊先生
九月二日上午十時許,顯慶兄來電稱:「金門桌球之父」楊世達先生已於前天仙逝家中。乍聞此惡耗,我幾乎無法置信,如此的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者,竟然無聲無息的就此撒手人寰,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我跟楊先生的交情,可以用「亦師亦友」四字來概括。楊先生來金門任職三十餘年,把它最寶貴的黃金歲月都奉獻給了金門,他為金門桌球界所作的一切努力,點滴在金門民眾的心頭。猶記得是民國六十四年左右,楊先生獨力、獨資在金湖國小舉辦了第一屆「電信盃」的桌球賽,花了好幾萬元;想想看,將近三十年前的「好幾萬元」的幣值有多大?楊先生自己掏腰包,自己請裁判,自己張羅優勝獎品,還記得當時的獎品是人人稱羨的最好的球拍和球皮,一組就要一兩千元,光是優勝獎品,就瘦了他一萬多元的荷包,其他的開銷就不在話下了。我記得當年我的薪水一個月是三四千元,而楊先生舉辦一次比賽,就花掉我半年才能積攢的薪水。 民國七十七年左右,金門縣桌球委員會成立,楊先生在眾望所歸下,出任首任的總幹事,策劃地區首創的週末桌球賽,無視刮風下雨的惡劣天氣,每個週末的午後,在城中的體育館,你一定可以看到一位身材稍顯瘦弱的長者,耐心的架著球網、彎著腰撿拾地上的垃圾,用抹布擦拭桌面的灰塵,叼著一根香菸,在體育館的大門內,溫文儒雅的等待前來報名比賽的每一位選手,無論識與不識,他都會主動的和他們打招呼,碰到熟悉的朋友,如果較長時間沒見面,他還會語帶關心的說:「怎麼那麼久都不來打球了,是不是最近比較忙?」長者的風範,在關心的話語中表露無遺;比較不熟的同學或選手,都會問我:「剛剛那一位老先生是誰?」我就會耐心的告訴他們:「那是我們桌委會的總幹事楊世達先生。」 民國八十三、四年間,楊先生過七十大壽,我放了幾張帖子給黨政要員,幾乎每位要員都抽空來為他祝壽,可見楊先生的為人處世之成功;楊先生本不稱壽,但是拗不過我跟三五好友的「勸進」,他終於答應了,我們一個人出一千元,一下子就有二十位左右的同好響應,可見楊先生的德高望重與做人處世的成功。 楊先生為了要推展桌球運動,特別提早從電信局的課長退休,然後出錢出力的幫助各級學校推展桌球風氣,這些年來,曾經接受他資助的學校不計其數,像金城國中、金鼎國小、柏村國小、中正國小、古寧國小、金湖國小等,他都曾經送過球具或贈過獎品、獎金,熱心桌運的精神,被譽為「金門桌球先生」,實在是最貼切的雅譽。 楊先生為人十分謙和,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換手表、玩刮刮樂和買樂透彩。換手表的故事,他電信局的老同事知之最詳,而且已經成為茶餘飯後的談助,聽說,當年的電信局充滿了「楊氏手錶」,而且價錢公道,絕對比市面上便宜,所以,人人皆感念楊先生的慷慨好施與忍痛割愛。 楊先生喜歡玩刮刮樂和買樂透彩也是出了名的,別以為他是想「發洋財」,其實,他最深層的想法,是看看能不能刮中或圈中首獎,好讓他蓋一座桌球訓練館的美夢能夠早日實現;可惜天不垂憐,楊先生「發財為桌運的美夢」並未成真,要不然,今天金門的桌球選手可更有福氣了。 我最後一次看到楊先生,是在今年年初,我們幾位桌球界的老朋友,一起到金城南門的住處去探望他,他在新竹住不習慣,執意要回金門來住,那時他已經氣喘得很厲害了,但是風趣與幽默,仍然一如往昔,他告訴我們一個秘密,在上個月的那次樂透彩,他幸運的圈中了二獎,他說他要好好的請我們飽餐一頓,並且再三的要我們保守這個天大的秘密,我們都為他的「睹性堅強」莞爾不已,也真難為他了:屢敗屢戰,不屈不撓,終於成功。 如今楊先生已離我們而去,再也不能回到他奉獻三十幾年心力的金門了!所有的好友都感到難過與不捨,因為他的桌球館夢還未實現,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呢? 楊先生,您應該不會忘記的:您還欠我們一餐;只是這一餐,恐怕是楊先生唯一食言的一次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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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行政效率
再來談談廈門政府部門的工作效率,統括而言,並不能說它好,因為在長期工作分派、吃大鍋飯及共產主義的影響下,現實上,政府裏仍充斥著極多的冗員及單位;筆者任職的工廠,有一次欲申辦一食品上市手續,單僅衛生檢驗乙項,需送審的部門就有五個,而它們統一的批核依據,都是上一級機關的檢驗報告,即市級要等省級、區級要等市級、監測站則等區級的檢驗報告進行核判,我們單單等這種種的報告出爐,便花了三個月;當然,這是正常規範下的程序做法,只要你找得到適當的單位及適當的人,同樣的事情,也可以以一份省級檢驗報告搞定;我並不是要特別強調大陸政府機構的腐敗性,事實上,我們也鮮有「送紅包,才過關」的經驗,只是他們的公務員,還是習慣將自己包裹在那種被請託及重視的虛榮感裏,好像唯有這樣才能體現他們存在的價值性,實在令人無奈!我常在工廠附近的一個小麵攤和老闆閒聊這種狀況,沒想他對我說:「那算什麼!單僅我這小攤就有十三個單位轄管。」真箇令人絕倒! 但也絕非所有的行政均如此的沒效率,就以招商引資為例,那可是各級政府施政計劃裏的重頭戲,意即此關係到我們戮力以赴,鞠躬盡瘁的工作態度,直可以叫台灣所有的政府官員汗顏,因為當地政府的直接領導們,有時就好像是台商老爺聘請的項目經理一樣,那樣審批過不了關,他代你親自跑,那項文書不會寫,他帶承辦人到你的現場辦公;筆者任職的工廠有一次半夜,遇到無預警的停電,正當我們為立見的損失扼腕的同時,當地的鎮委書記(在以黨領政的行政架構下,是鎮級的最高領導人)卻與我們這群無頭蒼蠅一直忙乎了整夜,直到恢復生產為止;當然,這一切的努力,只為你一句投資的承諾! 我曾隨一群台商投資考查團,赴內陸的一個省份勘察投資環境,親眼看到當地的市委書記,親自指揮工程隊,連夜的進行預定投資園區的整地工程,甚而強制拆除成群的民居,驅散呼天搶地的村民,只為隔日台灣一食品集團老闆的造訪!我很失禮的問起現場開發區主任的薪資,他很靦腆的說:「七百塊。」頓時,我的金錢價值觀發生了短暫的錯亂:::。 再來,值得一提的,就是他們對績效掛帥及權責的明確性;君不見前些日子因抗煞(SARS)不力,而被撤職的政府官員就不在少數,廈門甚至發生過副市長帶隊攔阻北京來的火車進站的事件,只因通報列車中,有一個小男孩發高燒!當然,我們可以說他們只是在關切自身的利益,但反觀台灣政壇呢?因弊端下台的官員不少,可官愈做愈大的例子也很多!難道我們只能自嘆:「台灣政界的人才實在太少了!」落實明確的權責歸屬,不只在治理企業中適用,現今的台灣政壇也應審慎的思索,是否這就是為何企業無法根留台灣的主因! 廈門在都市規劃上,一直秉持著整體規劃,局部特色的走向,當然這可能得歸功於土地絕對國有化的國策,說廈門的都市景觀常在變化,可能有點過實,但至少在變化效率及方向上,總是應該給予正面肯定的,我曾見過一條人聲鼎沸的小吃街,在三天之後變成一片平地!一幢用粉筆標示著退兩米的房子,隔天被拆了一半!這事要發生在自由中國,可能十年還談不攏賠償金! 大陸在一些經濟特區一直抱持著給投資者一個便利天堂的觀念在做規劃,所以他們極重視長遠的公共建設及公共政策,比如預定的投資開發區,一定要講究水電、污水管道的倒位(倒你工廠圍牆邊),新建的道路一定順做兩旁的綠栽,新建的大樓一定考慮與附近建築的特性及搭調性,甚至連外牆顏色,都要求能具體展現都市的活潑性及多樣風貌! 個人竊想,或許是我們的領導人只想到四年內的政績表現,自然只會想去做立竿見影的公共建設,但大陸政府考慮的卻是十年,甚至是百年的公共政策,對人民的影響的良窳,事實上無法在短期內立判的,但長遠計,都市景觀的體現,生活的環境的改善,居住品質的提昇,甚而對外的國際形象,都將影響深遠,但反觀現今台灣的政壇人物,絕少有人願做這一部份的努力,因為不能保證我繼續擁有公權!彼岸能以少數的資源以決定代表世界上五分之一人口的領袖,我們可以說它是專政、極權,但在台灣現今過度民主的基礎下,能否修正一個較有效率表現民主的方式,似乎也值得我們「眾多」的民意代表者,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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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戰鬥村警員與民眾任務編組
但實際上,戰鬥村警員的工作範圍遠過於此。就身分來說,他因具有警察的身份,所以要負責的業務工作非常繁雜, 吳媽福先生回憶說:「戰地政務時期,金門實施的是地區單行法,單行法不受中央法律的限制。在戰地政務時代,每晚十點以後即行宵禁,沒有通行證及口令是不能通行的;但為防有緊急事故發生,每一村保有一張通行證,並由戰鬥村警員保管,萬一村內有人生病,就必須由戰鬥村警員攜帶通行證陪他去醫院。」 軍民糾紛的預防與處理也是一項重要工作。吳貴海先生回憶說:「我的第一分工作是擔任高坑戰鬥村警員。高坑村是一個很小的村莊,大約只有二、三十戶人家,但村務卻是非常複雜,那時村郊駐紮了很多的各軍種部隊在構工,每家每戶不是開設雜貨店,就是開設冰果室,不然就是撞球室,百姓的生計也幾乎是靠部隊的消費維生,但是糾紛很多,時常有打架的事件發生,我的工作必須協助副村長處理村務,解決軍民糾紛。」 吳媽福先生回憶說:「金門的軍民關係非常密切,軍民的融洽是對付外敵成功的保證,所以上級平日就重視這方面的工作,我們則負有調查軍民關係的責任。而金門百姓大都依賴軍人的消費維生,營區附近的小吃店、水果店、冰果店、雜貨店、撞球店到處林立,各商店為招徠生意上門,時常聘雇年輕小姐顧店,結果常引發爭鋒吃醋之情事,我們就需早一步和部隊連絡,並通知部隊幹部知曉,以防引發更大的事端。」 就行政系統來說,他是村里長、副村(里)長的下屬,所以平常的業務又要接受村里長、副村(里)長的指派任務。而村務其實無所不包,李增華先生回憶說:「戰鬥村警員得挨家挨戶檢查住戶門窗有沒有做窗簾,電燈有沒有做燈罩,上級來檢查燈火管制情形時,又得事先吹哨通知住戶做好燈火管制;在戰地政務時期,華僑回鄉,戰鬥村警員要親自拜訪,瞭解他的背景資料,他在僑社的一切活動及對政府的觀感,是傾向中共呢?還是傾向政府呢?彙整之後再交由上級參考。」 「再則每一位新縣長上任,就會有新的作風、新的措施。戰地政務體制下,擔任縣長的都是一些軍人,每一個人的作風又大不相同,上級想到什麼,就規定什麼,上山下海你都要設法達成,叫你捕鳥,就得捕鳥;叫你拍蒼蠅,你就得拍蒼蠅;叫你滅鼠,你就得滅鼠。擔任村里幹部可以說非常的可憐,例如,我在擔任金城鎮東門里戰鬥村警員的時候,有一次為了滅蠅比賽,民防隊繳交的數量未達上級的要求,為湊足規定的數量交差,我和一位同仁特別跑到南門的垃圾場(夏墅港),正當中午時分,我和那位同事在地上舖上破草席,上面放置一些沙魚頭,再撤上蒼蠅藥,然後用掃把將蒼蠅趕到草席來沾食沙魚頭,一直等到了那天傍晚,我們才湊齊應繳的數量,也完成了那次的任務。又如繳交老鼠尾,各家戶如果沒有繳交足夠的數額,我們就得花高價到市場去購買,每尾三元、五元不等,否則達不到規定的數量,幹部就要接受申誡、記過的處罰。」 戰鬥村警員的任務非常的繁重,但並沒有相對的權力,唯一的權力就是建議權。黃平生先生回憶說:「但在平時推展工作時,不得不考慮一些特殊狀況,如果隊員確實遇到困難,或因家庭遇到緊急變故,我會同情他;如果他沒有任何理由,又不來集合,或不依指示完成所分配的工作,我首先會給予勸導,如果勸導仍然不聽,我會向副村長報告,交由副村長處理。因為戰鬥村警員當時沒有其他權力,唯一的權力就是建議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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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心事
太多心事滴藏清醒 虛矯二十年後的一天 走過熟悉 浪濤不再悲喜 生活 一杯淨水 什麼溶質就什麼味 睏,心境透亮澄明 掙扎錯失自己 一切發生僅是糾纏罷了 風清雲淡的波動 狂傲若能溫柔 可比松針生濤 夜來 挑燈 總有許多話 冷癖氣質也許殘敗 醉心忘了年紀 沒酒,明知一場獨處 喜歡陷入妳的迷瘴 一株浮萍窺探無常堂奧 酸味太閒 無所世事的瓜子 忘卻新鮮味覺! 閒人,也就受用了。 恆常有一種靈泉湧動 山巔岩隙流出冷 日晞了 午盹醒來村鴨成就一方青苔。 以何為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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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也正音乎
適逢暑假,貓仔我接受親友之託,教一群小三、小四的小朋友基礎美語,雖說是從基礎打起,這班的成員可一點也不基礎,有從台灣回金「短期進修」的名補校學生,也有幾個是從小在安親班「浸潤」的小孩,有的是輾轉各大補習班的「大補玩」,可說是各路英雄齊聚一堂。 第一堂課,當然得先摸摸這群小孩子的底,看看到底程度在哪一個水平,以便日後調整教學活動與進度,於是乎,貓仔我就請這些孩子唸一遍字母給我聽,字母,夠基礎了吧!孩子一臉「一塊蛋糕」(a piece of cake│「很容易」的意思),西哩呼嚕的就唸起來了,果然是相當順暢無礙,顯見是有學過那麼一陣子,只是不聽則已,越往下聽,越是冷汗直冒,ABCD雖不十分準,也有個七八分樣,沒想到從L之後,就讓我快要抓狂,ㄟ(三聲)樓、ㄟ(二聲)母、恩、:::批、:::阿(三聲)而、ㄟ(二聲)死,:::ㄇㄜㄨ一,打不溜、ㄟ(二聲)ㄎㄟ死,歪、力。貓的,這總「洋涇濱」的英文,從我貓娘的老師輩退休之後就沒再聽過了,居然出現在未來的主人翁身上,這不糾正一下怎麼了得。 於是乎,我抄著大學時代被外國老師「監督」出來的發音,再唸了一遍,沒想到小朋友居然說,「老師你唸得好怪喔!」「老師,我們老師都不是這樣唸的ㄟ!」唉!要不是貓仔我是本科系畢業加上二十六個字母的音標不知道看過幾百遍,唸的就更不用說了,一個一個音得要外國教授通過,才算OK,我還真的會誤以為自己是錯的,好在,實力雄厚,貓呼善哉。 為了給孩子正確的觀念,只好對他們曉以大義,外國人都是這樣唸的,錄音帶也是這樣,字典的音標發音就更不用說了,於是孩子在我再三提醒絕對不要用「台灣英文」之下,好不容易,這群孩子糾正了發音,雖然還是偶爾會不小心唸錯,總也看到他們努力在改掉七年多的積息。就在貓仔我覺得儒子可教,可以好好培植時,貓嗚,來了一個台灣某名補校的小孩,也掛在班上「旁聽」。孩子的親戚跟我說,「這孩子程度很好,是某某名補校教出來的,這課程內容對他來說可能會太簡單喔!所以讓他跟著玩就可以了。」好吧!受一點,對這群孩子來說應該也是挺不錯的,新同學應該可以成為孩子的學習榜樣,沒想到,一唸之下,還是一樣荒腔走板,喵阿我的天!實在是受不了,只好又一次「導正視聽」。 沒想到這孩子左一句「可是我們台灣都不是這樣唸的」,右一句「可是我們台灣都不是這樣教的」,我的貓血當場狂飆十三丈,如果台灣都這樣唸,那台灣的美語有何前景可言?於是乎我也只好左回一句「可是我們外國老師是這樣唸的」,右回一句「可是我們外國老師是這樣教的」,剛開始他嘴裡還嘟嚷著好奇怪,唸上幾遍倒也自然順暢。下課時,孩子對我說,「老師,我們老師是大陸人喔!他說他的英文都是自己學的。可是老師你是老師教的。」我笑著對他說,「對啊!我的英文是外國老師教的,你們以後也要教爸爸媽媽唸正確的發音喔!」他點點頭,我則是欣慰的看著他蹦蹦跳跳離開。 其實,外國老師教的並沒有了不起到哪裡,本國老師教的也沒有不好,自修進補的孩子也有英文頂呱呱的,但是,本科系的學生都知道,系上發音課是必修而且相當受重視的,想想,從國中一路唸到大學,少說也學了六七年英文,為什麼到了大學又要再從音標開始,就是因為「正音」,是一件重要的事,尤其是本科系的畢業生,畢業後多與補、教兩界密切相關,怎可不慎? 就是因為被嚴格要求下來,發音就是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要我故意唸不好,還真挺難的。喵嗚!我的貓尾巴可沒有翹起來喔!本科系生大多是有這樣的自信的。說真的,發音沒有所謂正不正確與標不標準,因為好像國語有一般的普通話、北平話一樣,就算是外國人,各個地方來的也是難免會有南腔北調,但是,起碼不能太離譜,像不像還要有七分樣。很多家長認為小學時期的孩子還小,混混時間就好,其實這種觀念是要不得的,越小的孩子,可塑性越強,不管是在生活態度上或者是語言學習上,養成習慣要糾正就十分困難,所以,一開始的啟蒙教師便相當重要。 如果孩子先接受的是荒腔走板的發音而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以後要他接受正確的音調,他反而彆扭,就拿W這個字來說吧!音標上寫著的,唸出來應該是double U,而小朋友每個都「打不溜ㄌ一ㄨ」,貓阿,晴天霹靂,怎麼都沒有老師提醒一下小朋友ㄋㄟ,如果說一兩個小朋友就算了,百分之八十的孩子都是「打不溜(ㄌ一ㄨ)」一族的成員,這怎麼得了,積非成是的情形久了,弄到最後,反而是唸對的的孩子變成異類,要知道語言學習這回事又不是數學公式│負負可以得正,在現實生活裡,錯錯是永遠不可得對的。 所以請各位家長多注意孩子的基礎,還有,如果要送孩子「進補」,請不要迷信招牌,至少貓仔就親眼目睹了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名校也會有發音不是太好的老師,貓嗚!最後提醒大家,要記得請你孩子未來的老師先將二十六個字母唸一遍,如果老師也是「打不溜(ㄌ一ㄨ)」一族的,那就免了吧!貓呼善哉,希望大家能正視這個問題,孔子必也正名乎,貓仔不才,必也正音乎!喵嗚!有事上奏,無事退朝,貓仔補眠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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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求學生涯
日昨接獲空大通知領取畢業證書,九月十三日校本部參加畢業典禮。想起自己求學歷程,酸甜苦辣,這是金門人四、五年級普遍多數為家庭生計犧牲求學經歷,也許是造化弄人,但值得現今學子,珍惜現有教育資源,努力向學。 所謂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我就應了這句話。起蒙教育,一般來說是五足歲才能上幼稚園,但拜當時師資缺乏,台灣老師聘用非常普遍,尤其是大陸中生代軍官的眷屬,更是志願來金服務,可兼顧家庭,但小學並未有宿舍供住,因此老師皆要借用民宿,我家正好提供一個小房間,租賃一位幼稚園老師,家中小孩又多吵吵鬧鬧,老師閒暇時義務帶小孩,那時尚未有學齡限制,老師說你乾脆跟我一起上學吧!父母親更是高興,老師免費帶小孩又要上學,於是在未滿學齡就先上幼稚園,是金沙國小附設幼稚園第三屆,國小、國中就這樣一路升上,但生理、心理上確與同學有相當距離,譬如身高未發育全年級最矮,班上老是坐第一號;體育課跟不上,常常被班上同學恥笑為「老頭子」;後來國小、國中外號就被取名為「老頭子」或「老楊」。當時還有留級制度,成績皆是低空略過,國中畢業考上金門農工農科,因為家中從未務農,卻家中生意上缺人手,兄姊畢業後皆赴台,家中僅剩雙親及我,於是在父母不贊成繼續升學下,決定我一生坎坷求學的命運。 國中畢業後,為家庭生計無法升學的人不少,有像我當少東的、有當店員的、有當學徒的、有務農賣菜的,他們為家計犧牲,其實內心是非常渴望升學,而在金門只有高中、高職,不像台灣有夜校、補校可供半工半讀,國立空中大學那時尚未成立,為了充實自己,有不少人透過函授學校讀書,每年考高中學力鑑定考,每年以一、兩科為目標,幸運的話三年就可取的高中學歷,但所認識的朋友中沒有人能取的高中學歷,因自學函授無人指導談何容易,大都半途而廢。 我熬了六、七年,高中學歷鑑定只通過一、兩科,感到無比的灰心,正巧部隊精減,生意越來越差,於是告別雙親赴台謀生,希望以半工半讀,來完成高中學歷。在台灣就是有這麼多的方便,私立學校任您選讀,而在補校的同學,年齡相近,大多服完兵役及有一份安定的工作,甚至有當爸爸、媽媽,由於離學校已多年,對學校陌生,因此戰戰兢兢,第一年在學校,當上班代表,更得到無數獎狀。讓人感覺過鹹水(金門)來的,就是不簡單,其實對自己來說,是有點突如其來,自己只是盡心盡力,並不是強出頭,難道麻雀真的變鳳凰嗎?讀完補校順利通過資格考,三年高職生涯又是一個階段。 讀完書,兵單就來了,那時金門人可以不用當兵,但我早把戶籍遷到台灣,因早已超齡,讀書其間就先辦緩召,畢了業就有當兵的義務,在金門六、七年自衛隊抵扣二個月,換算是一年十個月的兵役,也讓我體會當兵的滋味。當完兵已是老大不小,也該是成家立業,又適逢工作上有機會調回金門服務,那時戰地政務還未解除,岳家有千般不捨女兒遠離,然而嫁雞隨雞,帶著淚水告別岳丈,將新婚才一個月的台灣新娘,帶回金門定居,想起來內人真不簡單。 調回金門,有如學成返鄉服務,在台灣六、七年的光景,除完成高中學歷及服完兵役,最大成就就是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及娶一位美嬌娘,然而學而後而不足,永遠在內心蕩漾,正逢空中大學在金門開班,先是借用金門高中教室,後來搬到莒光國小成立金門學習指導中心,於是成為空大附設行專第一屆學生(前身是政大附設空中行專),三年修完學分及順利通過資格考,成了大專生。再接再厲吧!其實倒是內人先去修空大學分,每一次面授或考試都要開車接送,是有點浪費光陰,倒不如自己也來讀空大,於是抵修空專三十九個學分,尚有八十九個學分,再讀幾年就可畢業,內人除家事、帶小孩又生小孩,所以在這幾年我們也斷了一、二年未修,小孩長大才繼續空大的課業,這就是讀空大的好處,打從民國五十六年幼稚園老師帶我上學到民國九十二年才完成大學學業,這一路走來竟是三十七年的光景,因此要感謝國立空中大學讓我一圓大學的夢想,更要感恩國立空中大學能及早在金門設立指導中心,造就金門當年一些輟學的青年能早日完成學業(在空大又碰上當年一起考高中學力鑑定的朋友,還是讀空大比較實在)。 如今,金門學府興盛,國小有金沙、金湖、中正;國中有城中、湖中、沙中設有補校、金門技術學院今年獨立設校、銘傳大學也在金門設立研究所、國立中山大學有學分班,唯獨高中職還是未設補校,對一些早年失學及讀完國中的補校生,未能再就學是比較遺憾,但空大在這裡又提供求學機會,不限學歷,可當選修生,修完四十個學分,便可轉為全修生,再修八十八學分就是大學畢業生,空大確實提供求學機會,空大您真偉大,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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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手尾錢
祖母悄悄的走了,在六月的一個夜晚。我在隔海的異鄉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心頭為之一震,一種哀戚的情緒,瞬時充塞著胸臆。久握的話筒在靜寂之後,變得異常冰冷,一幕幕的往事如潮水般撲捲來襲,層層的暗雲也彷彿全兜攏到記憶深處,把心弄溼了。徘徊四望,長天廖廓,繼而,那種生命奄忽的感覺漸漸是淡了,揮之不去的,毋寧倒是一種遺憾。生老病死,人所難免,悲是悲這之前的聚少離多有千千萬萬個不得已,慟是慟那朝夕相處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返了。 長年飄泊在外,衣食於奔走,間關返回鄉里時,祖母已經是入殮了。母親說,要是早一點回來,或還來得及見祖母最後一面,言下甚是唏噓。靈堂最前面的香案上,擺著一幀祖母早年的彩色玉照:翠藍色的上衫,白淨的臉孔,托著一副細框的金邊眼鏡,顯得清雅秀潔,有一種剛剛步入老境,縐紋才開始佈局,而又心閒意淡的況味。這幅照片,從小就已經深印在腦海中,雖然,真實生活中,我所熟悉的祖母,還得添上幾筆歲月的刻痕,但那慈悅祥和的笑容,並不曾改變。 祖母的身體,大部份時間算是硬朗的,平時還抽白包的長壽菸,每晚臨睡前也能飲點小酒,偶爾白日閒暇時,還會和左鄰右舍的老姐妹們打打四色牌,筋力血氣固然是漸漸衰退了,但耳聰目明,絲毫沒有向時間示弱的意思。尤其讓人吃驚的,是她以九十的高齡,而猶執意在廟旁的家門口擺一個香燭攤子,雖說只是小生意,零零碎碎的瑣事,總要耗費些精力的,大家見祖母豪興不淺,便也以為她老當益壯,要活到一百歲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了。其實,像祖母那一輩的人,平生可說是歷盡滄桑,什麼苦沒吃過,要她儘閒下來享著清福,恐怕比登天還難。況且到了晚年,祖母對生死早已看得很開了,她從不刻意要避忌什麼,反而花了很大的心思,在安排後事上面,譬如「揀壽板」、將來後事的花費等等,她就說,一切都早已料理妥當,也不需我們操煩。有一次,她還透露說,陸陸續續已親手縫製了十二套壽衣,料都是自己挑的。我自己心中還存著忌諱,不敢追問壽衣的細節,只是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多件呢?她說,也不知道自己會多活這麼久,所以幾年下來,就多做了幾套。聽她的口氣,死亡對她來說,似乎只是一條必經之路,真正讓她擔心的是:不知道去到下面,是不是會冷呢?她想,就如同裹著棉衣過冬一樣,這樣一套一層地穿上去,總比較安心吧。 這些話語猶在耳畔迴響著,而祖母的棺木已近在咫尺,絳色的壽板上面髹漆著雲紋式的圖案,金色的祥雲,彷彿寓寄著彼世的種種想望,只不知靜臥其中的祖母,是否安詳一如往昔呢?我只能依稀獲知,祖母此番大去,原無任何的預警,相對於那纏綿病榻、終不免撒手西歸的情形,想來也如前來弔唁的親友所說,祖母能如此「好做佛」,免去一番病魔折騰之苦,算得上一份福氣了。祖母做起事來,一向乾淨俐落,連死生大事,也是這樣一以貫之,說走就走了。母親談及為祖母入斂的情形,說該穿該戴的,都梳理得整整齊齊,一如她生前的習慣,一些祖母生前喜愛的髮簪、玉鐲、戒指,也都陪伴在她身旁。但就因為那緣慳一面,我終究難以揣想祖母最後的形象。 梵唄清音低低唱著,白色的燈燭籠罩在裊裊檀香中,幾個守靈的夜晚,連綿的蟲吟自不遠處的岡陵傳過來,起起落落,徨彷彳亍於其間,但覺星夜寂寥,偶爾,是微微的風,吹動門前的輓幛,這一切,只是讓我更沈浸在點點的回憶當中。長大離家以來,每一次回鄉,都能明顯察覺到那種長輩凋零的奇怪氛圍,有些兒時熟悉的老者,再回家時,已見不到人影,曩時的情景,一個咳嗽,一聲叱責,好像還歷歷在前,但真要去捉摸個究竟,卻又都只剩個空晃晃的影子,依稀彷彿地盤桓在腦海,似有若無,說糾纏而糾纏已難憑。日徂月流,寒暑代序,記憶就這樣被光陰磨洗掉了,何嘗不擔心有朝一日,身旁的至親也會這般離去而黯然神傷呢? 還記得高中的時候,祖母常叫我幫她寫信,或為了答謝南洋的親戚寄來了燕窩,或為了排解其它家庭的糾紛,我幾乎成了祖母欽點的一名書記。祖母有個習慣,信寫完了,又要我從頭唸一遍給她聽。為此,我得在將她的口語化為文字時,順便記住她原來的語氣,以便她要求我重述內容時,一絲不走地將她的話語再還原回去。幸虧我當時的記憶力還能從容應付,祖母對我的表現也滿心歡喜,卻不知我在信中已經竄改了她的口吻。這點,我想她老人家應該會諒解的吧。 我不知道當我負笈異鄉求學時,誰來幫她做這份工作。但也許因為先前建立的這份信賴感,每當寒暑假回家,晨昏定省之餘,我總是愛和祖母閒話家常,而有了許多促膝長談的機會。遙遠的年代,滄桑的往事,閭里、家庭的委瑣,女人家心中的秘密,她好像都對我一人傾吐而出,言無不盡。那些過往的事情,經她娓娓道來,栩栩如生,常令我目瞪口呆。而我也只能像在小溪邊拾起上游漂下來的落葉般,斷續寫下她的一鱗半爪而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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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戰鬥村警員與民眾任務編組
那時候的民防體系,最高的單位是民防指揮部,指揮官由縣長兼任,警察局長兼任民防副指指官,另設參謀主任一人,由軍事科長兼任,下設人事、運輸、組訓、防諜四科及政訓室等單位。每科設科長一,科員四;政訓設主任一,幹事二人。直屬自衛中隊長由該部第三科科長兼,醫療中隊長由衛生院院長兼,汽車中隊長由公車處兼,餘消防隊中隊長及各中隊副中隊長,政訓指導員,各分隊班長,悉由隊員中優秀隊員充任。各鄉鎮長兼各民防大隊長,警察所長兼副大隊長,大隊部之參謀及政訓指導員由鄉鎮公所幕僚兼,另設警衛防毒二班,及消防技工兩直屬分隊。各行政村里長兼任民防中隊長,副村里長兼任副中隊長,戰鬥村警員為區隊長,其下為分隊長;分隊長從自衛隊員中選擇優秀而且具有動員力的隊員來擔任,鄰長兼任分副分隊長。 就民防動員體系來說,司令官的命令透過民防總隊↓鄉鎮民防大隊↓村里中隊↓戰鬥村警員↓民防隊員。村里中隊,村里長兼任中隊長,但就實際的運作來說,區隊長(戰鬥村警員)實際是執行副村長的指示,接到副村長的命令,再透過鄰長,將命令傳達到每一位隊員。為全面組訓民眾,配合軍隊作戰,全島依作戰需要,將各村落之民防組織劃歸各村落指揮官節制,平時協助鄉鎮長訓練民眾,戰時就地指揮民防部隊。 戰鬥村警員就職稱來說,身分是警員,上級單位是警察所、警察局,必須承辦警察的業務,人事命令、薪餉發放及考績評比皆由警察局來負責辦理。但在「警員」之前加上「戰鬥村」,就已經明白表示警員的工作是因應「戰鬥村」的需要,是為戰鬥任務而設置的,是民防體系的一環,在民防體系中是擔任區隊長。 區隊長(戰鬥村警員)的責任大部分與戰鬥任務有關,戰時他要確實掌握民眾村落自衛戰鬥;要掌握戰況,運用民力機動作戰;強化民防隊員的戰鬥意志,妥善照顧老弱;妥善處理俘虜;掌握一切人力物力,並隨時與村落指揮官保持連繫,明瞭敵情,相互支援。平時則辦理戶口查察,掌握民眾動態;瞭解民眾生活,宣達政府德意;加強民防訓練,築構防禦工事;實施戰備檢查,落實村落戰鬥演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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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風情》陳坑陳景蘭洋樓史話
在僑匯的年代,金門一百五十多座洋樓中,規模最大的一座當屬陳坑(成功)的陳景蘭洋樓。這棟建物歷盡滄桑,在日本軍佔時期曾充任指揮所,戰地政務時期又為國軍醫院、金門中學及「金門官兵休假中心」。當年,綠樹成蔭的大洋樓及金湯公園,想必烙印在許多人的心裡。 陳景蘭(1881-1943),金門陳坑人,是新加坡重要僑商。根據李金生的訪談,少年時期的陳景蘭立志讀書脫貧,但因陳坑沒有學堂而受阻,所幸後來他住在後沙的母舅開設私塾,聘請後浦許久臻任教,他才有機會受到教育。1902年,時年二十一歲的他,為了尋覓生機,南渡新加坡,勤勉加上熱心助人,開啟了他成功且豐富的一生。 根據新加坡方面的資料,初抵叻埠(新加坡)的陳景蘭,任職於「協成號」為簿記。後辭職前往荷屬印尼的勿里洞(Belitung)島,創辦「南金號」九八行(因抽取2%利潤,價格公道穩定,廣受歡迎,故當年的貿易商號多稱九八行),專營貿易而獲大利。後來進一步開分店「成源號」於新加坡。善於投資的他,在新加坡多家工廠及公司,亦持巨股,如新加坡芽蘢碩莪廠、逢源公司,逐步成為南洋重要的僑領與商賈。在新加坡出版的︽新華歷史人物列傳︾(柯木林主編,1995)一書中,亦收錄了陳景蘭的事蹟,其重要性可見一斑。 事業有成的陳景蘭,對南洋華人社會及家鄉多有貢獻。在南洋,他曾捐助五千元給予當時新加坡華人最高學府「南洋華僑中學」(1919年創辦),福建鄉僑創辦的「愛同學校」(1912年成立)、「道南學校」(1907年),亦可見到他提供的的月捐。在家鄉金門,1922年籌辦「金門輪船公司」,方便鄉人往來於金廈之間;1925年,贊助「金門商業學校」及「金門公學」,籌募基金;1933年,他也在陳坑海濱興建一座東亭,供漁民風雨棲息;同時,為了確保村里鄉親的安全,他還在象德宮旁出資興建了「尚卿碉樓」(尚卿之名,與陳坑原名「上坑」閩南語音接近,且較為典雅,又與陳坑陳氏宗族的發源地「圍頭陳卿村」有一字相同,故陳景蘭取名為尚卿),戍守阻止海上的強盜。這些事蹟,足見其熱心公益及教育事業。 1917年,三十六歲的陳景蘭有了光前裕後的願望,他購置了陳坑濱海的大片土地,興建大洋樓,延請廈門及金門匠師施作,歷四年完成(1921年),花費超過十萬元。這幢被里人稱為「陳坑大洋樓」的建物,居高臨下,可遠眺金門南海灣,位置十分優越。建物格局宏大,二層樓高,正面為七開間,其中明間、次間為一大弧拱搭配二小圓拱,創造類似西洋建築雙柱的入口意象,相當氣派。山頭簡潔明朗,除中央為三角形外,僅有望柱及水泥預澆欄杆。四周環以外廊,與大多數金門洋樓只有單邊外廊相比,豪華許多;底座抬高約五十公分的做法,呈現了磅礡壯麗的氣勢。建物左側(龍邊),甚至還建有一長條獨棟小洋樓作為門房使用,類似傳統建築的護厝,上面的山頭裝飾還塑有「1921」年的字樣,說明了這幢建築的落成年代。設計藍圖現不可考,有可能來自新加坡,杉木、磚石等建材則來自閩南,以三桅帆船運送到陳坑海邊,再以騾車拖運上岸興建。陳景蘭洋樓是金門規模最大的洋樓,與鼓浪嶼華商巨賈的別莊、別墅(mansion),不遑多讓。 建物完工後,一部分作為家眷居住,一部分作為學校使用(陳坑小學)。教室不足時,還利用陳氏宗祠來上課。陳景蘭出資聘請鼓浪嶼及同安的教師任教,為家鄉的教育盡心盡力。1937-1945年日本軍佔期間,許多華僑避禍南洋,故鄉家產多有損失,這幢大洋樓被日軍看上,佔據成為指揮所。陳景蘭在1943年逝世於新加坡,因為戰亂未能遷葬返金。和許多他這一代的華僑一樣,由於國族的災難,他們多數沒有機會在自己親手打造的洋樓裡,安享晚年。 國共戰爭與對峙,讓這棟洋樓有了截然不同的命運。1949年先是國軍防砲部隊駐紮,後為「陸軍第五十三醫院」,作為門診、病房之用,連醫護人員也住在裡面。國軍也在洋樓的前方坡地,佈置了一座公園,名為「金湯公園」,使得建物與園林之間有了很好的呼應,園中並立有仿自由女神的雕像,令人印象深刻。1954,年「九三砲戰」後,金門中學暫遷陳坑,直到1958年的「八二三砲戰」爆發前,以這幢洋樓作為師生教學及住宿空間。現在金門許多名人,如副縣長楊忠全、前副縣長顏達仁、縣府主秘翁廷為等人,都在這裡唸書、生活過。他們的回憶即是歷史的一部份。 八二三砲戰後,隨著金門中學師生遷台,陳坑大洋樓在次年(1959年)規劃成為「金門官兵休假中心」。根據李金生的研究,金防部相當重視這個新單位,首任主任為陸軍少將戴海容,副主任為上校職,洋樓內外有飲食部、理髮部、百貨部、醫療部、洗衣部、澡堂、點券部、撞球室、茶室、小型圖書館及定期播放電影的康樂廳;在部隊有榮譽事蹟者才能進入休假,通常不超過十天。當時,戰地金門非常嚴肅,娛樂很少,對防務繁重的官兵來說,這裡簡直是個天堂。一些陳坑朋友告訴我,當他們還是小孩的時候,常常混進康樂廳看電影,非常難忘。後來,隨著兩岸關係的緩和、台金交通便捷,「官兵休假中心」的角色不再,在1992年底戰地政務結束以前,即已劃下句點。 我的年紀,沒有趕上陳景蘭洋樓的風華,在戰地政務晚期來金門做研究時,「官兵休假中心」人聲鼎沸的場面也早已不存。人去樓空的大洋樓,讓我產生極大的好奇。後來有機會聽長者憶舊、侃侃而談時,陳景蘭的事蹟及這幢建物的故事,總使我感動不已。十餘年來,像是探望老朋友般,我常到這裡拍照調查,由於無人居住管理之緣故,我目睹著它日漸殘破。我的幻燈片,記錄了一幢洋樓衰頹的影像史。1999年丹恩颱風襲金時,建物左前方的五腳基外廊坍塌了一大半,成為斷垣殘壁的危樓,非常可惜。其實,這裡是極為重要的歷史建築,也具有優越的再利用之潛力,不論是向中央爭取相關計畫補助(如內政部營建署的城鄉新風貌,或者文建會的閒置空間再利用、地方文化館等),或是縣政府自行編列預算修復,好好恢復舊觀,並加以經營管理,是件值得公部門投資的大事。 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希望有朝一日陳景蘭大洋樓能夠修復起來,再現風采。這不只是對陳景蘭僑領、當年的金門中學師生、國軍官兵經歷的歷史有所紀念,更是對金門下一代別具意義的延續與傳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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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也狗仔的傳奇故事
在我們村子裡,大約我這個年紀的孩子,說起「也(音ㄟˊ)狗仔」(啞巴),每個人都是印象深刻。 也狗仔到底叫什麼名字我們都不知道,彷彿他天生就叫也狗仔。也狗仔真正的老家在「盤山」,聽大人說他七歲時父母就被砲彈打死了,也狗仔因為是個啞巴孩子,村族裡的人寧可收養他兩個妹妹,也沒有人願意收養這樣有殘疾的孩子。也狗仔才出嫁不久的大姐心疼他,苦苦向公婆哀求:就算是從她碗裡撥一口飯給弟弟吃吧!終於獲允把他帶來夫家照顧。 也狗仔不止是啞巴也是聾子,不,正確的說法應是:因為他耳朵聽不見所以無法習得語言的運用,因此他只能發出「ㄜ、ㄜ、 」難懂的音節。 也狗仔他彷彿懂得姐姐的恩情和難處,總處處幫著姐姐,家事、農事都搶著做,久了連姐姐的公婆都接納了這個原本被看做是「累贅」的啞巴孩子;但村子裡的小孩子會欺負他,大人會戲弄他:也狗仔有苦說不出。 也狗仔雖是個啞巴,可是向上的心一點都不輸正常的孩子。村子附近軍營裡有位士官長對這個人殘心不廢的啞巴孩子萬分憐惜,他對也狗仔說:「你要出頭天就一定要識字!」可是大姐根本沒有能力供他上學。 也狗仔每晚跑到軍營找士官長學認字,士官長天天在煤油燈下一字一句地教他。不知是也狗仔特別有「天賦」,還是士官長有特別的「法寶」,也狗仔在只能看但聽不到的情況下竟把整本康熙字典都認會了。 當大家發現也狗仔「忽然」會寫字了,這在這普遍都是「青瞑牛」的小村落裡是件稀奇的大事,大人們對他是既羨慕又酸溜溜地說:「也狗仔會寫字嘛還是也狗」,卻對不認真用功讀書的孩子說:「連也狗仔攏會識字,你不讀冊你這世人落撿角,比也狗卡不如」。 也狗仔會識字後大人們對他似乎比較「客氣」些了,孩子也彷彿比較不會把他當「怪物」看了,有些大些的孩子還會和他「筆談」,和他分享學校的種種;也狗仔會教男孩子們做彈弓削竹槍射飛鏢,會幫女孩子們編花環織草袋;也狗仔儼然成了村子裡的「孩子王」,他享受著這「遲來」的童年生活。 也狗仔十六歲那年,姐姐因難產過世了,雖然姐夫留他住下來,但也狗仔仍決意到台灣;士官長告訴過他有機會一定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士官長雖然已調防台灣,但仍常寫信鼓勵他,寄好多書給他。年少的也狗仔看書、寫字、思考人生:老天爺給了他不一樣的身體,註定要他過不一樣的人生。 也狗仔去了台灣,一去十年,村子裡的人幾乎忘了也狗仔這個人。 我高中畢業的那個夏天,也狗仔回來了,帶回了個漂亮的「也狗仔嫂」和一個「小也狗仔」││當然!老天爺沒那麼狠心;「也狗嫂仔」談吐應對優雅有禮,「小也狗仔」聰明活潑伶牙俐齒,可都不是「也狗」喔! 也狗仔知道我正準備赴台,和我「筆談」了一整個下午,他告訴我在台灣如何孤身一人在處處碰壁、被輕視、被欺侮的環境裡謀生、找到出路;他在工地做粗工被工頭苛扣薪水,做業務員被同事搶功、被客戶賴帳││只因為他是個啞巴。「如果不是碰到小珍,我真的會對人性失去信心,對人生放棄希望」也狗仔在紙上如此地寫著,他一手漂亮的鋼筆字讓我自形慚穢。 小珍就是也狗仔嫂,她當初不顧家人斷絕親情的要脅仍「款包袱跟也狗仔走」,使也狗仔對人生重拾信心,更積極地努力向上,現在夫妻倆開了一家印刷公司,沒正面接觸過的人怎麼都想不到那個學歷是「無」,卻眼光精準,議價、估算手腕高明的「幕後老闆」竟是個啞巴呢? 十多年了,我不曾再見到也狗仔,聽阿母說幾年前他姐夫過世時有回金門祭拜,而且也狗仔竟會開口說一些簡單的話,說是去什麼特別的學校學的「現在真進步,連也狗嘛學甲會曉講話,真是真稀奇」阿母如是說。 也狗仔的傳奇事蹟在村子裡成了長輩們訓勉後生晚長輩的「活教材」,每當有人怠惰失志「也狗仔都會識字娶水某做頭家,你好好人咁輸伊?」這樣激勵的話仍常被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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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賓館
目光轉至左邊有一大型開放式MTV可供觀賞影片。而後金防部實施防區優秀官兵表揚活動均移至此辦理,眾所皆知,早期金防部尚有成功休假中心(成功村),防區表現良好之官兵均可呈報至該中心實施休假,後又休假中心因地權糾紛及防區之必需歸還成功村陳氏宗親會代管而逐漸沒落,非常可惜,其後休假官兵、來金眷探家屬、外賓參訪、官兵表揚均復轉至迎賓館辦理,而迎賓館除了佔地面積大,坑道內全長三二○公尺,內部設有套房總計三十一間,八十六個床位之多,設備中央空調及閉路彩視系統、雅靜、舒適,坑道北端為南雄醫院,一到戰時全館即轉化為醫院之一部作接待傷患醫療服務之用。 一樓│「中正廳」為一大型會客室兼有上課、開會、電影視欣賞、晚會、交誼接待、服務等功用。二樓「中山圖書館 」有藏書三萬餘冊,採開架式服務軍民均可閱覽與借閱。筆者談至此實為那些藏書叫屈,一放多年無人聞問,又未見利用或借閱,束之高閣,非常可惜,在此希望有關單位及熱心人士能適時建議釋出提供縣圖書館或請國家公園管理處妥加保管運用,坑道兩側有中西餐廳各一所,供應咖啡飲料餐點自助餐等,戶外庭園處處並有運動場(籃球場)可供賓客休閒活動舒暢身心,全館為橫式雙十之建構挖掘佈置,走進坑道內蔣公畫像後兩側階梯逐級而上,左為歷任迎賓館館長位置(由金防部調派位階中尉至少校之層級擔任館長職務),右邊為圖書館架櫃借閱卡放置處,二樓圖書室早期國內諸多名畫家、書法家揮毫處所,充滿文化氣息,一段時間亦為金防部每年三節召開軍民聯繫會報召集各守備師及邀請縣府單位、村里長、後備中心幹部之會議場所,可說是多功能,進到了坑道內部,則涼意迎面而來有冬暖夏涼之特色,臨坑口左右各一間盥洗室,左邊一排前兩間房間,第一間為辦公室,於八十六至八十七年間移做金防部軍民協調中心辦公處所,第二間為長官接待室,如逢各型餐會或會議時先請長官至接待室稍作休息,再行會議之召開,餘總計卅一間客房各區分如下:壹、上將房│(3)間為一○一、一○二、二○三號房。貳、中少將房│(5)間為二一一、二○二、二○四、○一一、○一八號房。參、校官房(1○)間○一二至○一七號及○二四、○二五、○二六、○二七號房。肆、尉官級房(13)間○四二至○五○號及○二二、○三一、○三七、○三八號房。另四種收費標準類型:上將│個人一、○○○元,夫婦一、五○○元,軍眷榮民非現役軍人個人一、六○○元,夫婦二、四○○元。中少將│個人五○○元,夫婦七五○元,軍眷榮民非現役軍人個人八○○元,夫婦一、二○○元,校級房│個人四○○元,夫婦六○○元,兩人七○○元,軍眷榮民非現役軍人個人六○○元,夫婦九○○元,兩人一、○○○元,尉級房│僅分兩種:個人一五○元,軍眷榮民非現役軍人個人二四○元,在當時已屬最完善及標準的經營(但礙於係軍方屬性之接待中心,常有落於與民爭利之口實)除了住宿服務尚可安排每天之早、中、晚餐時間供應參訪貴賓及旅客。每日早餐訂於│六點三十分至八點。午餐│十一點三十分至十二點三十分,晚餐十七點三十分至十八點三十分。而晚上大門關閉時間為十一點,考量週詳,非常方便,值冬天尚有熱水提供,夏日除了坑道之陰涼也有空調,並可除濕,一路走過了近半世紀的迎賓館除具自然之美及鬼斧神工令人稱道至今仍不改其原來之面貌,信步到了坑道內中段右有中餐廳部,可容納五桌辦餐量,逢大型會議時可擺至外方。可達十餘桌,當時整個金防部除了鑑潭山莊,為純軍方色彩接待貴賓清一色為軍人及奉上級核定之參訪團體,有管制對象之分,餘較傾向勞軍團、防區抵金眷探家屬者;均以眷住迎賓館為主,亦是較對外開放型式,而當時迎賓館也著實扮演著軍方對外各項接待、活動、餐敘之角色,筆者曾記得也是在八十六至八十七年間因地區觀光業蕭條漸走下坡,地區同業公會為求釋放部份軍方景點,提供民營或開放民間參觀提出了一些訴求並前往迎賓館陳情希軍方協助配合,當時金防部主任為黃南東將軍(現中將近期甫轉至中華民國軍人之友社任秘書長乙職)副主任為張乃東少將,就是由張副主任及筆者到場居中斡旋協處,記憶猶新的當時還驚動了縣警局鎮暴車及排出部份警力維持秩序,然鄉民是非常理性及柔和且大家又多互為認識,故事件非常平和的落幕。據副主任張將軍事後談及他還是在近廿年來軍旅生涯中第一次處理陳情事件被民眾請上吉普車向鄉民說明狀況者,令他印象深刻。 迎賓館中餐廳當時辦餐掌廚者均由各師篩檢具有廚師執照者,且在台灣經歷大餐廳之經驗者為佳,所以每每辦理餐會、聯誼活動均能使賓主盡歡,齒頰留香,博得滿堂彩,居功不小,故常有縣屬公家單位希能至迎賓館辦理餐會,頗有名聲。中餐部出了自動門有一小型展示櫃全是金門陶瓷廠及宏玻陶瓷精品展售,也美化了坑道之景觀,對面走到底即到了西餐部附設有卡拉OK及大型舞池,設有調酒師(均由服役之弟兄擔任),整個館內就屬此地最為熱鬧喧嘩,因每有餐會或勞軍團,酒酣耳熱之際,均喜好於餐後至此高歌一曲或婆娑起舞,而當時也蔚為一股必然的風氣,每人有招牌歌,更有吳靜嫻女士的黃鶯出谷,有胡瓜的妙語如珠林林、總總餘音繞樑,但此位置設置亦屬專業,不在住宿週邊臨旁有馬路,便於出入,燈光隔音效果亦佳,常是如不夜城一般,然軍人均另有工作任務,不可終日如此,一般卻苦了服務人員,捨命陪君子翌日都成了熊貓眼,然也發生了許多趣事,更造就了迎賓館的另一番風光。褪盡風華揮去酒意,告別了招牌歌,再折返大廳堂,赫然入目的又是幾個大字即│有金馬才有台澎│有台澎便有大陸。暮鼓晨鐘一般,提醒不要忘了時代使命及軍人之責任,相映其趣,頗具創意,走進走出迎賓館,說穿了不啻追憶,緬懷往昔的光華,而更深層的涵意,是在我們週邊有多少如迎賓館般,因精兵政策,因觀光業式微,因地方財源短絀或許更因你我一時之好惡而埋沒荒煙,如廢墟,如棄屣一般,實際上才是我們現在心中的痛,不是嗎?筆者身為金湖鎮民但見諸多不同層面的景觀,諸多的社會資產、古蹟、坑道已不復再見,實為吾輩之憾事,而現在還慶幸的是國家公園管理處現將迎賓館借由財團法人佛光文教基金會及該主持人滿慈法師運用,目前整館亦在滿慈法師及有關工程人員竭盡心力整理為其基金會理佛臨機之處所,各位信眾大德得空可至迎賓館禮佛,只要您到了迎賓館大門進了大廳堂左側位置供奉一大尊慈眉善目,法喜充滿的釋迦摩尼佛及兩側各一尊尊者法像莊嚴,懷著一顆亦誠的心前往謨拜,或許自求諸多福報,更可求眾生無罪惡、無苦痛,不啻也是一種福嗎?經筆者代詢國家公園管理處有關人員得知迄至九十四年三月份,基金會更將有效協助迎賓館之整理維護及使用,實為幸事,然地區還有多少個如迎賓館者能有此幸呢,實在是家鄉人及有關單位應注意及思考的問題了。 (下) 二○○三年八月十日脫稿於金湖民眾服務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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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戰鬥村警員與民眾任務編組
二二、戰鬥村警員與民眾任務編組 戰門村為金門特有之編組,主要是依戰術需要及村落之人口、地形、面積等狀況編組而成,在動員一切人力、物力,達到固守點、控制面,協助國軍作戰為目的。 民國五十七年,蕭政之就任金防部政戰部主任兼政委會秘書長。同一年,適逢「八二三砲戰」十週年,局勢非常緊張,為加強民防戰力,他擷取越共防護戰的優點,決定將兵力保持在村莊的地下,加強民防戰力,使「人人是戰鬥員,村村是戰鬥堡」、「人人戰鬥,全面制敵」,他提出戰鬥村的構想。 他首先將金門現有一五七個自然村,依據地理人口及戰術上之需要,規劃成一○四個戰鬥村,每一個村設有一位村警,稱為戰鬥村警員。楊世英先生回憶說:「民國五十七年四月,蕭政之將軍就任金防部政戰部主任兼政委會秘書長。蕭將軍做事果敢積極,他到職第三天就要聽民防指揮部簡報;為提升民防戰力,落實民防編組和訓練,聘請專家編寫了一本︽金門地區戰鬥村工作準則︾,作為幹部工作的依據;他為加強民防戰力,使『人人是戰鬥員,村村是戰鬥堡』,別出心裁建立了戰鬥村,他將現有一五七個自然村依地理、人口及戰術上之需要,規劃為一○四個戰鬥村,每村設戰鬥村警員一人。」 戰鬥村警員招考的條件是初中學歷(含初中同等學歷),考試的重點在領導統禦和指揮能力,當然思想純正亦是考量的要點。考試分口試和筆試,在術科考試中,主要即在測試指揮能力,具備軍事素養者為優先。吳貴海先生回憶說:「考試科目分學科和術科兩類。學科考試只考作文和公文;術科考試是測驗指揮能力,考場在金門高中前的大操場,記得那時參加考試的考生,在大操場上發號口令,每個人指揮一班的民防隊員,操演各項單兵基本動作。」 黃平生先生回憶說:「當時戰鬥村警員的招考並沒有特別的條件,基本的條件非常簡單,只要思想純正,沒有不良的嗜好即可,但因負責戰鬥村的戰鬥任務,因此服過兵役者優先。考試分口試和筆試,在術科考試中,主要即在測試指揮能力,具備軍事素養者較占便宜。」 但實際上學歷條件並沒有很嚴格,吳媽福先生回憶說:「招考的條件是初中學歷,我國小畢業,原本不能參加考試,但因鄉長李漢秋極力推荐,得以參加考試,考試在當年六月,僥倖被錄取,七月五日到第二士校受訓三週,受訓的課目主要是軍事操作、單兵教練、班攻擊及班防禦,七月二十八日結訓,八月一日派任戰鬥村警員。」 錄取的人員分三期先後進入第三士校受訓;受訓時間為一個月。但錄取參加受訓的人,顯然並沒有完全派職,黃平生先生回憶說:「民國五十八年二月十二日,我參加戰鬥村警員訓練,在士校訓練一個月,受完訓後,我在同一年分發金湖鎮夏興戰鬥村擔任戰鬥村警員。我們那批受訓的人員約有四十人,但最後大約只有十多位派職,派職零零星星的,有缺時才派任,有些人遲至當年的七、八月才派職。」 戰鬥村警員設置的目的是組訓民眾,遂行保命、保產、保家、保鄉的任務,及動員人力、物力支援國軍作戰。為因應新的作戰構想,將戰鬥村現有民眾按年次重行編組,區分為民防隊、預備隊、勤務隊和疏散隊。民防隊為戰鬥村之主力部隊,由十八歲至四十五歲男子,及十八歲至三十五歲未婚女子編成,擔任重點防守,機動打擊,必要時實施兵員補充。預備隊由十六至十七歲男女,及四十六歲至五十五歲男子編成,擔任戰鬥村之固守任務,並對民防隊之傷亡進行戰力補充;其中女性以擔任心戰、救護為主。勤務隊由十二歲至十五歲青少年;十八歲以上已婚婦女,其子女已滿六歲者;五十六歲以上體格健康之男子編成,擔任救護、通信、心戰、瞭望、擔架、盤查、消防、傳遞、炊事及照顧老弱等任務。疏散隊由編餘之老弱婦孺編成,分組進入指定之防空砲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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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越傭
由於姐姐和姐夫都是上班族的緣故,在苦尋無合適的保母情況下,只好委由外傭來照顧,本以為小朋友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顧,生活品質亦可以有些許的改善,然而這都只是痴人說夢的想法。 不知是仲介公司訓練有素,亦或是越傭自身修養所致,她能閃則躲,凡事以「我不懂」草草帶過,屬於自己的權利,樣樣不能少! 為了讓小朋友的點心內容,不至於乏味,姐姐盡是張羅,八寶粥、蔥油餅、奶油饅頭:::應有盡有,她每天則以八寶粥來沖數,自個兒早餐吃膩了吐司夾蛋,還不忘以蘿蔔糕來換換口味。 今天剛洗的衣服,她明就急著把它收起來,晾起自己的冬天衣物,一開始以為是溝通上出了問題,但屢次之累,才發現她的蓄意。 工作守則有這麼一說,「不可竊取僱主的財物,否則依法究辦。」所謂的財物,大家直覺聯想到的是「錢」,卻輕忽了「物」這檔事,越傭亦不能例外,她不會偷「錢」但是,她會「拿」東西,舉凡髮束、高跟鞋、原子筆:::無所不拿,只要不是和錢扯上邊,就不算偷;詢問之下,她則以冷靜的口吻告訴你,是小朋友玩耍時所留下來的,天啊!小朋友才一歲多,哪來的能耐,爬上高約二公尺的衣櫃呢? 人有時候會被自己的同情心所害,姐姐和姐夫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越傭」外表瘦弱,一副歷盡滄桑的模樣,怎知是用盡心機所換來的武器!何時脫離苦海,奔向晴空,就看他們何時敲醒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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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迎賓館
迎賓館世界上唯一一座地下型坑道旅館,它紀錄了許多戰地過往,紀錄了國軍戍守前線之辛勞,更紀錄了金門子孫近年來胼手胝足經營家鄉的一部份豐富的回憶,但如今荒草濔漫,蟲鼠一窩,風華不在已逐漸為我們淡忘了,筆者自軍中退休前在金防部政五組服務,迎賓館亦為組內業管業務之一,實際上接觸它也有近十年了,迎賓館之美在逐漸被我們忘了它存在之同時,筆者自認有這麼一份必要及迫切的悸動想把它的美再一次呈現給所有鄉親與朋友們。 首先來談迎賓館於中華民國六十九年歲次庚申中秋節落成並由當時總統─經國先生親題─迎賓館落成誌(以下全文內容)─迎賓館落成誌─ 你要擊打磐石從磐石裏必有水出來使百姓可以喝。─ 舊約出埃及記十七章六節。─ 摩西在三千多年前擊打磐石解除了百姓的乾渴,如今我們開山纍石建造了反共最前哨的海上堡壘。 金門─這自由的燈塔雄峙閩海屹立敵前在世人眼中看來幾乎都認是個奇蹟,但我們自己知道袛因我們不曾消極地去忍受橫逆而是積極地化橫逆為力量,因之金門已為世人立了一個榜樣,那就是不在乎遭遇甚麼樣的苦難,要緊的是用甚麼樣的力量來克服。為了一睹這個巍峨海上的反共長城,海內外同胞和全世界各地的反共人士都以身臨反共聖島親探神奇為榮,每年嘉賓絡繹不絕於是建設一座賓館至有必要,金門防衛司令部以精巧的構想,細緻的設計特擇南雄山麓在層巒環抱中闢築館舍,雖然施工過程極為艱辛幸賴部隊官兵的奮勇不懈,歷時二年終告落成,而其匠心獨運,福地洞天則又給金門增添了雄偉的特色。 孔子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把這座建築命名為迎賓館也就是要以至樂的心情,歡迎來自海內外愛好自由的朋友們同享山光的靈秀欣賞海天的景色,並且盡情呼吸自由的清新的空氣,使金門的奮鬥精神與全球自由鬥士的豪情壯志聲氣相通益增光輝,願以我們迎賓的熱忱和友誼的溫暖,使所有來此的嘉賓都有賓至如歸的感受。 蔣經國 中華民國六十九年歲次庚申中秋節 迎賓館實際起造六十七年秋,六十九年中秋節竣工啟用,其日子也象徵了吉祥之意─人圓月圓四方遠朋匯集金門,豈不快哉。六十七年迄今近廿六個年頭了,迎賓館座落金湖鎮東南方後側南雄山麓處,旁有監理所,前方即市鎮,右側方進入金防部太武山區,後則有南雄,下莊村落,地勢雄偉,倚山而建,絕佳之處所。佔總面積約六千七佰餘平方公尺,(大部份土地原為山外村陳氏宗親會共有之土地,現已由軍方徵收)現編為金湖鎮山外村七十二─一號之地址(軍方納編財產編號為CW0一○六二一─○六七),迎賓館早年原屬國防部列管,後由中華民國軍人之友社代管一段時間並設立辦公處所,長年設主任、專員、任期最久者為現住金湖鎮信義新村的張馬珍專員擔任地區軍方聯繫工作(甫退休)貢獻頗多其後再由金防部接管至八十九年五月止正式移交給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當然當時軍方也由於精實案,兵力驟減無力再做經營及管理,故移給管理處維護經營管理(時任處長為李養盛先生)。環視整個迎賓館,在未進入館內時就被其環境及優美處所,鳥語花香,徐風微微空氣中夾雜著多樣的芬芳味給迷醉了,各位或許不知道金門除了林務所各類植物,花卉最美及多樣外,有金門小植物園之稱的地方莫屬─迎賓館了。放眼望去大門入口f型大石柱標示著「迎賓館」斗大的三個字,旁即辦公處(現為儲物室)斜坡入口兩旁植有圓柏二十株(現僅存十四株),上了斜坡旋即映入眼簾的是故總統經國先生座姿肖像有二層樓高,望之儼然,非常莊嚴,向館肖像下方(正面)雋刻有李煥先生於七十八年四月敬題─「永懷德澤」四個大字(反面)有國際獅子會三○○f區宜蘭縣各分會全體獅友題─「豐功永彰」追溯經國先生之德澤,門兩旁廣場空地劃分可容納大小迎賓車,巴士等:計有十六個車位之多,頗為寬闊,右側方設有停車棚,兩方植樹淋瑯滿目,可以隨口叫出名稱的就有:聖誕紅、黃葉榕、扶桑、龍柏、圓柏、南洋杉、霸王椰子、九重葛、觀音竹、每株高聳入天,極具美感及觀賞價值,而水果樹更有,桑椹、桃子、李子樹等、全面環顧真是花團錦簇,宛如到了花園來了,另大門口右側更築有三層花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更是美不勝收,盡入眼簾。迎賓館光從外觀看西式兩層建築,外貌大門前有七層階梯(意味幸運)迎賓氣派不凡大開大放之格局,踏入了大廳正面迎來的即是先總統 蔣公巨大的油畫像帶著和煦的微笑,使人如沐春風,抬頭一望更可看到斗大的國徵崁在天花板上格外的神聖莊嚴,地上舖設大塊大理石清爽顯眼,右邊大型服務台,有親切的弟兄打招呼著及兩位美麗的小姐(均系縣籍)一為李梨英小姐,一為李亞美小姐(更有迎賓館的守護天使之稱),其中李亞美小姐從始至終落成啟用至封館移交,均見證一切盛衰,名副其實當之無愧,而迎賓館服務品質,態度親切內部設備之新穎特殊,實堪稱當時之最亦有金門五星級飯店之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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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雞母山澗洗衣樂
小掌故:雞母石,位於下坑的西北方向, 它是太武山岩脈之延伸。鄉人自古傳說:有一隻偷吃的雞母,因偷吃民間辛苦收成的雜糧,不幸遭到雷擊的懲罰,遂化身為雞母石。就在雞母石的附近,溪水常年不斷,而且清澈見底,村莊的農婦每每喜歡聚集於此,一邊洗滌衣物,一邊閒話家常,大家宛如一家人一般的親密,直到民國三十八年間,國軍為了闢建尚義機場,因缺乏石材,就將偌大的整塊雞母石炸掉,並且搬運去尚義當建材,至今,下坑人仍引為平生憾事,實在是一件極為可惜的往事。 只要一提起雞母石,對於下坑老一輩宗長的回憶中,可說是充滿了無限甜蜜,因為在他們跡近模糊的記憶中,已經年華老去、甚至已經成為歷史陳跡的雞母石,與他們日常生活的互動關係,回憶起來,形象卻是由模糊而逐漸清晰、由清晰而逐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終至把彼此的關係拉成濃得化也化不開、分也分不開。 在屬於我們的孩提時代,大概是民國五十年左右吧,當時的金門,還是一個百廢待舉的年代,一般的鄉下人家,都沒有自來水(民間管自來水叫:「水轉水」)的先進設備,左鄰右舍日常生活所賴的飲用水,幾乎都是靠到村莊一角,打清涼有勁的井水,來維持一家老小的日常所需。 每逢炎炎夏日,每當黃昏,太陽西下的時節,村莊裡的每一口古井旁,就頓時變成小孩子的天堂,因為這個時候,是屬於他們的快樂時光,無論是玩了一天,還是忙了一天,大家也都有筋疲力盡的感覺了,正好,可以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大夥兒三五成群的在一起戲戲水、沖沖涼、打打水仗,如此,一天的疲累,往往就在這一潑、一舀、一灑、一鬧當中,給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般的住家,為了要節省水源,幾乎每天早上,在家務事料理停當後,三五婦道人家,就左鄰邀右舍,相約到雞母石去洗滌衣服,她們不分大小,幾乎個個攜帶大包小包的換洗衣物,前呼後擁,一路上有說有笑的,直奔村北的雞母石洗滌,她門一邊賣力的洗著衣服,一邊東家長,西家短,天南地北的聊著,情誼便在一問一答間、一搓一揉間更加接近了。 在那個苦哈哈的年代,村子裡的鄉親和宗親都非常團結,平時,妝人(即俗稱婦道人家)洗衣的地方,不是在村北的「雞母石」,就是在村東的「下尾橋」,她們在出門之前,通常都會預先告訴家人,告知今天要前去洗衣的地點,免得家人有急事時,臨時找不到人。 雞母石的外觀,是一扁長形的山澗,澗水從山上流下來,匯集在山澗裡,澗水既深廣且清澈,足夠全村的婦女,清洗衣物之所需。村婦在洗滌衣物時,一方面,暗中較量著巧勁,另方面,她們也若無其事的談笑著,手腳快速、較靈巧的、先洗完畢的,往往會主動去幫同伴洗。有時,村婦家裡臨時有事,她也會托其他的同行者,代為洗淨剩下的衣物,等當事人急事處理完畢,再返回雞母石時,她的衣物,早已被其他夥伴洗乾淨了。 洗過衣服,村婦把臉和腳也清洗乾淨,才高高興興的或合抬著一籮筐、一籮筐的衣物回家曬、或掛起來晾乾,每天,雖然都忙得不可開交,但卻「樂在其中」,不以為苦! 樂山曰:文明是可貴的,但是如果一時一地的文明,會把過往的歷史軌跡一概湮沒掉、磨滅掉,我門寧願不要如此的文明。我以為,真正的文明,應該是可以兼容並蓄的,它應該會有廣大的胸襟,它應該有容人的雅量,而不是一味的打壓和排斥。 「不廢江河萬古流」,是的,歷史原是一面鏡子,也許因為我們的無知,才對於我們老祖宗所遺留下來的「文化財」,一再的橫加摧殘和破壞,但是請不要忘了,無言的大地,有一天是會反撲的,我想:我們所意欲留給子孫的,應該不只是一攤攤無從收拾的濫攤子而已,我們後代子孫的要求並不多,我想:「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應該是他們共同的呼聲和願望。 朋友們,且讓我們:成全他們這種最卑微的要求和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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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故鄉的水土
五○年代的金門,很純樸,也很封閉; 很貧窮很落後,因為軍管又是戰地,重重的管制,讓幼小的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家鄉金門像沙漠一般,什麼也沒有?慢慢長大以後,才發現自己像井底之蛙,有很多觀念要修正,因為戰爭的可怕和危險,因此母親為了保護我們,便常限制我們姐妹不可以到處亂跑,因此,讓我一直以為金門什麼也沒有?即使後來到台灣唸書,對於同學的好奇詢問,我也無法描述金門更多的內涵,因為軍管的關係,海邊受到許多的管制,我雖生長在海島,卻在六○年代的成長歲月,從來沒有機會去到海邊。 因為封閉加上落後,五○年代的金門醫療設備仍是十分落後,所以有很多只有相信鄉野土法治病,要不就求神問卜,金門也是個多神教的島嶼,到處都有拜拜的廟宇。 五○年大姐因為姐夫工作的單位調動,因此要搬到台灣,我小小的年紀是第一次碰到至親要遠離,感情豐富的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我記得那時我們家門口的廣場停著一部中吉普車,因為姐夫是軍人,所以是軍車來載著大姐,那車子就沿著門口的廣場駛去,然後駛入和現在模範街平行的一條巷道,那樣的場景即使過了四十年,我仍印象鮮明,我揮著手,跟在車後一直跑,一直叫,可惜我瘦弱的身子,跑不了多快,那車子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直到消失在街口,我哽咽的心仍止不住悲傷,淚眼模糊的哭喊著大姐。 那時電訊沒有現在發達,大姐一家搬到台灣後,住到基隆,我們沒有電話可聯絡,只有靠書信往返通信息,我只記得彷彿大姐到了基隆一直水土不服,那時只聽說基隆多雨,可能太潮濕,弄得大姐適應不了,身體一直不好,母親很著急,便四處打聽,那個年代很少有人出遠門,大部分都守著家鄉過日子,所以大家都認為出門在外,可能是水土不服,我記得那時我應該已上小學了,所以寫信的工作就由我負責,我記得母親去打聽之後,說水土不服要寄些水米給大姐,因此就採了一些土,還有一些米,裝到信封,我再寫一封信告訴大姐要如何處理?就這樣把信寄出去。 許多年過去了,我也忘了問大姐,那些水土的土方子到底有沒有效?只是似乎在五○年代的金門,可能有很多家庭都流行用這種土方法治療思鄉病,因為水土不服的事時有所聞,顯然是那個年代的一些普遍現象。 到了六○年代,我到台灣去上大學,那時去台灣唸書的人潮已漸漸多了,而且交通也比以前方便許多,常常有船班可以在寒暑假回家,後來又有電話可以聯絡,不用像五○年代常常『貓貓看』(用閩南語唸)的等著台灣來的信,解一解思念的心。 那時放假回來,就趕緊好好的吃一吃想念的家鄉味,等到假期結束要回台灣,為了要解開大姐的思鄉情,常常要設法帶像金門的土產「角瓜」、「花生」、「胺簽」,或是金門的一些海產如「蚵乾」、「紫菜」、「石花」、「黃魚」、「珠螺」,讓在台灣的大姐,也能品嚐家鄉的風味,想念就不會那麼深了。 結婚後,有一年,我和先生搭船到台灣,那時除了帶土產給大姐,先生還有三位姐姐也為了生活全家搬到台灣發展,因此,先生是用扁擔挑了兩擔的行李和土產,讓這些遠離家鄉的親人可以在異鄉重溫家鄉味,那些很金門的鄉土歲月,是他們行囊中最珍貴的生命痕跡。 故鄉的水土,是治療思鄉的最佳良藥,因為那裡面滿含母親的關愛和家鄉的泥土芳香,濃濃的鄉愁都在這一小撮泥土裡化開,隨著金門角色的轉變,金門開放觀光了,交通更便捷了,於是台金往返更方便,尤其交通工具除了船之外,飛機的航班也很多,於是旅外的遊子,思念不再僅僅依靠一張信紙,電話手機很方便,尤其現在有很多家庭是孩子在台灣有事業,回來也不方便,於是常是做父母的年節,拜拜之後打包搭了飛機到台灣相會,時代在變,但是濃厚的親情是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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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行政組織的變革
配合軍事守備區,劃為金東、金南、金中、金西、烈嶼五個行政督導區。行政督導區設主任一人,秘書一人,分由軍事守備區指揮官及政戰部主任兼任。督導區有關業務由守備區指揮部之政戰部第五科承辦。督導區設區務會議,由主任擔任主席,每月開會一次,必要時得召開臨時會議。參加人員為各督導分區兼主任、各鄉鎮長、各學校校長、各鄉鎮警察所長、各民眾服務站長、各婦女幹事等;縣級人員有黨部主委、軍事科長及民政科長出席。 督導區的設置是戰地政務制度上的一項試驗,目的在結合軍力與民力,發揮具體戰力,實際上的功能是利用軍力投入地方建設,賦予軍事守備區指揮官的責任,它存在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對戰後的地方重建,及民力的培養具有重大的功效。以金西督導區為例,它是全島五大督導區中轄區最大的,下轄金寧鄉、金山鄉及金城鎮。它配合守備部隊的警備分區,設立城廂、安美、古湖、榜盤、金山五個督導區,以守備部隊指揮官任村落指揮官,村里長或資深鄰長任副指揮官,融合軍民為一體。該區訂定施政八大重點。 一、改善環境衛生:設立六個民眾疹療所,派出軍車清除垃圾,整修砲擊損毀民房,每週督導檢查環境衛生一次。二、加強村鎮建設:修建涵洞、橋樑、海堤,協助修建民房、電影院。三、協助農民耕作:協助農民收割高粱、花生等作物,代替無力農民耕作,並設立試驗農場,生產蔬菜。四、輔導國校教育:遴選優秀官兵協助金寧、金山兩大中心國校教學,修繕金寧中心國校。五、加強道路修築:轄區公路均經指派部隊分段經常保養,修建排水溝,改善排水設施。六、督導民防訓練:訓練民防隊員六千六百人,受特業訓練者有金寧盤山中隊一百名,並實施演習二次。七、輔導民政工作:第一期鄉鎮工作競賽,金寧區在督導區輔導下獲得冠軍。督導區代表縣府頒發各模範村錦旗及模範戶獎狀及獎品。八、確立地方安全:協建鄉鎮防空壕洞,可容納一萬九千餘人,並救濟代養貧苦無依老弱民眾十一人。 民國五十四年撤金山、金瓊,改金湖為鎮。迄今全縣劃為金城鎮、金寧鄉、金沙鎮、金湖鎮、烈嶼鄉等五鄉鎮,三十七行政村,一百五十七自然村。 戰地政務實施至八十一年終止,始開始軍民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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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
在盲瞳裡種下一顆奇異的種子 異鄉人的髭上便蓄養出希望來了 孔雀的尾巴粘著我鍾愛的燈花 一步一晃的,麋鹿頭上也長出夢芽 憂鬱在比目魚身上繁殖,鱗片閃閃發光 水草們遂停止喧鬧,專心長高 一朵雲因失歡的言語而哽咽變黑 墜往下游,獵戶星也彎下腰來探視 當彩虹不再在我們的頭頂上織錦 我們的衣裳便在黑白顏料裡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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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西瓜皮與馬桶蓋
兒子快開學了,我要老公趁去修理眼鏡時順便帶他出去理個髮,沒想到竟理了個「西瓜皮」頭(就是頭頂三分長、後腦勺刮得一片瓜青的那種)回來,小人兒立馬對著鏡子哭聲震瓦,直嚷著要他爸比幫他把頭髮給接回去才成。老公說他是先帶兒子去理髮,沒戴眼鏡根本看不清,只想夏天嘛,就叫老闆娘幫他理短一點,誰知道:::看著兒子的可憐相,我想起了自己的「慘淡童年」:::。 在我們那年代,「髮禁」是每個孩子的夢魘;男孩子青一色的三分西瓜皮頭,女孩子個個頂著耳上兩公分的馬桶蓋頭(那時馬桶不普遍我們是叫尿斗仔蓋)。 小學時代,有位和阿爸十分友好的老士官長在村子裡開了間理髮舖,因此我們家的孩子就「順理成章」地在他那兒理免費的髮。 老士官長年紀大了,理的髮經常是一邊高一邊低,要不就是理髮的剪子不利,會「咬」頭髮:「凡剪子推過必留下哀嚎」就是那時的畫面寫照;往往滿室的等候者聽聞那一聲聲:「唷!足痛!痛死啊!」「唏-吁-卡輕啊!」的哀叫和扭曲的表情,都會讓等候隊伍自動往外移退數步;老士官長踫到有人叫的太「慘烈」還會訓斥:「你鬼撈子地叫什叫,死不了人地」。大家都怕士官長手上的剪子,卻每每三個禮拜後又得來找他報到一次(那時學校是每三個禮拜檢查一次頭髮),因為去金城理髮要二十元,士官長卻只收十元哩!在那貧乏年代裡的農村子弟也只好為「撿」這樣的「便宜」而忍耐了。 士官長平日不苟言笑卻對我特別親切,他說我像他女兒;原來當年他離開大陸時,他的女兒才八歲,就是我這般年紀;這麼多年了,他只記著那年離家時,女兒抱著他大腿哭著不讓他走時的小模樣:::。雖然他對我總是笑瞇瞇地,可我就是見到他拔腿就跑;因為學校明明規定頭髮長度是:耳上兩公分,他卻是左剪剪右修修,硬是把我的頭髮剪成整個耳朵之上兩公分;你可以想像那是什麼「矬樣」嗎?真真確確十足的「尿斗仔蓋」。如果還想像不出來,那就比擬把中秋節的柚子皮覆蓋在頭上,那個樣子就是我那時的「蠢相」。我們是怕老士官長的剪子;但若沒剪,到學校會被罰站到司令台前,或被老師從頭頂中間理一條「中央山脈」,那也是很丟人的,所以我和哥哥們總捱到最後一刻才肯去他那兒剪髮。 上了國中老士官長調防到台灣去了,叔叔便買了剪髮用具當起我們的「家庭理髮師」。叔叔本身是老師,對我們的「尺度」卻一點兒也不寬容,我們常在剪髮時和他「爭長論短」,往往剪完頭髮後不但不感激還要和他賭氣個好些天,現在想想還真是對不住他哩! 上高中後,人長大了心思也變了,變得愛漂亮也懂得耍花招了,常和同學研究如何躲過教官的檢查;頭髮內層打薄、夾耳後、伸長脖子:::當然教官也不是省油的燈,對我們的花招自是有辦法「見招拆招」。那些和教官「一較長短」、「分毫計較」的日子至今想起反倒是一份令人莞爾的回憶。 高中畢業後脫離了「髮禁」的禁錮,馬桶蓋的日子終於走入了歷史,也宣告著我的青澀歲月的告一段落。 到了這「頭皮下的東西比頭頂上的東西重要」的年代,本以為我的孩子不必受「戕害」,沒想到陰錯陽差地竟讓他老爸給「誤」了,該怎麼安撫兒子呢?老公苦著臉賠了千個不是仍沒用,我帶兒子回房,不到十分鐘後兒子破涕為笑地走出房門,老公用一種「崇拜景仰」的眼神看我:「老婆妳好神啊!」我和兒子神秘地笑了。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把他藏在箱底,怎麼也不肯示人的學生時代的相簿偷翻出來給兒子看,兒子看到他向來自詡為「帥到掉渣」的爸比竟然也有那樣「矬」的「西瓜皮」歲月,就笑翻了。加上我誆他:只有英勇的男生才可以剪這種頭髮,別的小朋友還不夠資格哩! 喔!說是為安撫兒子,竟不惜「出賣」老公形象,以成就自己「美名」的這種老婆有些惡劣,可能會被休掉,所以,別說了,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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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花生成熟時
走一趟菜市場,但見琳瑯滿目、令人眼花撩亂的生蔬、果菜一如往昔。意外的發現三步一小攤,五步一大攤,蹲在地上賣煮熟花生的阿伯和阿嫂,從他們黝黑的面孔和誠摯的叫賣聲中,我的思緒也隨著回到從前那段花生成熟的回憶中:::。 六十幾年代的金門,家家務農,咱們家中倚靠的也是那幾分薄田維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農事活兒,是我們每天息息相關的生活步調。春天兒,下田種花生是一家大小脫不了干係的大事。老爸總是先用我們家那頭大黃牛先犁好一隴隴的田,在一旁待命的我們,早已捲好褲管、赤著腳,隨著那犁好的田隴,一次放兩顆花生,然後一個腳印將花生踩進土裡,一邊工作,一邊有趣的數著腳印步。花生種下後,沒隔多久的天兒,一棵棵從土裡冒出嫩芽的花生苗,像極了頑皮的孩童從窗檻裡探出好奇的頭,對這陌生的世界好奇的窺視一般。這時刪苗、除草就不是我們小孩子可以插手的事了。 直到有一天,老爸或老媽從田裡拔回一把帶花生的花生藤時,我們就知道花生快成熟了準備要採收了,那時總約是在剛放暑假的時候。有時我們得用手推車把花生連藤也拔回家,然後找一個陰涼的地方,或一條有陰影的巷弄,拿把小凳子,然後把花生一粒一粒的捏下來,放在旁邊的小籃子裡。對一個生活中只有「玩」的孩子而言,一連坐在冷板凳上數個小時的時間,那簡直是苦差事一樁,比之在教室一節四十分鐘的上課時間,那更令人難耐,一刻都如坐針氈。尤其耳邊不時傳來遠處同伴戲耍、玩樂的歡呼聲時,那更讓人不覺要恨起花生來,為何今年花生要種如此之多,甚至今年的花生為何要豐收,也成了我的怨言。望著老爸、老媽笑得合不攏嘴的豐收笑容時,我的心情卻是有如跌入谷底的股市,簡直不是一個「悽悽慘慘」可形容。 有時老媽嫌把花生連藤帶回家來捏太麻煩了,一大早她就會像宣告大事一般,交代我們要煮中飯、衣服要洗、雞隻豬隻要餵養、::,因為她要「遠行」去拔花生、捏花生,中午 是不回來的。言下之意,我們也得在日正當中的午時,為她捎去午餐。 頂著炙熱的午時陽光,還沒來到老媽指定的田隴前,遠遠的就可看到一棵大樹下的樹蔭下,有一個人頭戴斗笠埋首在那花生藤堆中捏花生,不用猜疑,那就是我那年年辛勞、日日辛苦不得休息的老媽。她總是匆匆的呷了幾口我們為她帶去的稀飯、醬瓜之類的午飯後,繼續埋首在花生藤中。大部分的時候,她總是要求我們也加入捏花生的行列,這時我們心中的不耐比起在家裡巷弄時,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在「母命難違」之下,也只有忍氣吞聲的幫忙著。老媽看出我們心中的不願,所以有時也會為了鼓勵我們,特別訂定獎勵辦法,只要能捏滿一籃的花生,就可得幾元的獎金,在那貧窮的年代,既沒有零用錢,更沒有零嘴的小孩時代,那微乎其微的獎金,竟也成了我們與「不耐」抗爭的最佳動力,它支撐著我們靜坐在那田隴旁一整個午后的時間。 花生都收成好了,接下來就是用平時煮豬食的大鼎把花生煮熟,一大鍋一大鍋的花生加鹽煮熟後,這回就要用繩子把裝滿熟花生的大籃吊到屋頂去曝曬,曬花生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的工程,總要利用幾個炎陽天連續曬個好幾天,所以每天早上把花生從袋子倒出來曬;日落黃昏時,再把花生收到袋子裡,總要讓我們忙上好一陣子。直到有一天老媽宣告可以不用再曬了,我們才總算了了一件大事一般。接下來老媽會把曬乾的熟花生倒在大篩子裡,然後細心的挑揀著,把果實飽滿的好花生挑起來,準備寄給遠在海外新加坡的大姨媽,果實差、乾癟的留給我們自己吃。這時排在牆角的瓦甕就派上用場了,老媽總是按大小裝滿五甕的花生,然後告訴我們是哪一甕花生的主人。大哥分到的就是最大甕的,排行老么的我理所當然就分到最小甕的。在沒有零食可吃的年代裡,那一甕花生就成了我們最佳的零嘴。有時發現自己的花生無形中短缺了不少,那不用懷疑,一定是哪一個偷竊者自己的花生捨不得吃,而撈過界吃別人的花生來;當然他的花生也會被某個偷竊者撈過界而遭到偷吃,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卻鮮少為這種撈過界的事爭吵。 老媽也會為明年的花生播種留些花生種,甚至留些生花生在逢年過節要蒸糕用,這時剝花生又成了我們的苦差事一樁,有時剝到手指發紅、發疼,心中的不耐與捏花生時的心情不相上下,這時老媽就會在眾多的待剝生花生中,置放些熟花生,讓我們在剝的過程中增些尋找的樂趣,又可一解饞嘴。 如今金門務農的社會已轉型,大部份的家庭已與農事脫了關係,孩子可吃的五顏六色零食更是五花八門,令人目不暇給。花生已成了零食角落裡不起眼的角色。但童年種花生、拔花生、捏花生、剝花生的種種,卻成了我封匣箱中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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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熱?
連日來媒體大肆報導火星消息,不過地區卻絲毫未聞相關活動。姑且不論這次的「追星」是否純屬趕流行,但是不可否認的這次的天文現象確實是萬年難得的。也許一次機會教育並不能成就多少知識的學習,但也充分顯示地區學習風氣之薄弱。即便如此,筆者也想透過本文與地區讀者分享這顆受到「億」眾矚目的行星,火星。無論本文見報之日,火星熱是否退潮,火星在人類的太空科學研究中,的確是提供了許多想像與期待。 中國人眼中的火星 在中國的古代天文學中,天上的五星「金、木、水、火、土」星,分別另有其名。金星為太白金星、木星就是歲星、水星則是晨星、火星稱為熒惑,土星則是鎮星。五星各司其職,它們的出現揭露著人間的變化預兆,說白話些就是「洩漏天機」。五星加上日、月,即是我們常說的七曜(或七政)。 金星,古稱明星,又名太白星。「太」就是「大」的意思;金星是五大行星中最亮的一顆,顏色純白故稱為「太白」。它在黎明時可在東方看到,稱為「啟明」,黃昏時在西方見到叫「長庚」,詩經︽小雅‧大東︾有這樣一句話:「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所說的就是金星。 木星,它是太陽系中最大的一顆行星。繞行太陽的週期約為六十年,不過古代的老祖宗測量的結果約為12年一周,每年行經一個特定星空區域,可以利用它來紀年故稱為「歲星」。我們民間常說的安「太歲」,所說的的太歲即是歲星,木星。 水星,又名為「辰星」是太陽系中最靠近太陽的行星。在地球上觀察它時,發現它總是在日出位置附近擺動,擺動角度維持在三十度以內。也就它出現的位置總是在接近十二時辰中「辰」的位置,所以就有了「辰星」之名。(註:中國古代以十二時辰計時,辰時約是太陽昇空之時) 火星,顏色偏紅且熒熒如火。此外,火星的公轉軌道離心率又比較大(亦即橢圓形軌道較扁),以致它在近日點和遠日點時的亮度差別特別顯著。造成火星因與地球相對位置變化大,亮度及顏色也跟變化多端,實在令人迷惑,所以古人就稱它為「熒惑」,熒惑在中國大都表示惡兆。 土星又名鎮星和填星,土星的公轉周期為29.46年,但古人認為,土星只需二十八年就可轉一周,數字上與二十八宿吻合,也就每一年坐鎮一宿,所以叫鎮金。︽史記‧天官書︾曰:「鎮星在東壁」,「鎮星」就是指土星了。 介紹完了天上五大行星,筆者就來談談這顆中國人心目中的惡星吧!稱它為惡星,是因為它的出現通常意味著兵戎、天災、惡疾等。在天空中與火星一樣火紅的星球是一顆位於天蠍座心臟部位的「心宿二」,中國人稱謂東方蒼龍的心宿,象徵帝王之象。當火星掠過心宿之時,意味著帝王遭到冒犯,兵戎將起,中國的天官稱其為「熒惑守心」,這個現象在2001年時也出現過一次。古代天官對於熒惑守心的註解為:「大人易政,主去其宮」,帝王恐有亡故之災。漢成帝綏和二年(西元前七年),史書記載出現「熒惑守心」的天象,丞相翟方進為了替帝王抵消此一災難,因而自殺身亡,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因天變而死的丞相;在瀰漫著陰陽五行思潮的漢代,這類事件常常出現。 依照中國人老祖宗的推測,這一次火星的大接近,當然不是什麼好兆頭。不過根據歷史學家研究,發現在所記載的二十三次熒惑守心與國家朝政不安的描述與事實不符。根據現代科學的推敲,其中竟然有十七次是偽造的。顯然有關天象與地變的關聯性,大都係屬為政者操弄權術的結果。沒想到火星在古代中國人世界中,成為帝王統治之術下的御用工具。 西方世界看火星 火紅惹眼的火星在希臘世界中也是人們厭惡的星體。在希臘,火星代表戰神阿瑞斯(Ares)。阿瑞斯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萬神之王,宙斯;母親則是天后,赫拉。不過根據荷馬的說法,阿瑞斯似乎不得人緣,他的父母宙斯和赫拉都不怎麼喜歡他,也造成他殘暴的強烈個性。在描述戰爭的史詩伊里亞德裡,從頭到尾把阿瑞斯描述成令人憎恨的角色。荷馬說它是殘暴、血腥,災難的化身,但一方面他卻也是懦夫。當他受傷時,他會痛苦的呻吟,而且逃之夭夭。 不過羅馬人則習慣把火星稱為馬斯(Mars),並且這位戰神在羅馬人的心目中可是一位大無畏的英雄。在羅馬史詩阿伊尼託裡,他身穿盔甲成為戰場上鼓舞戰士的精神象徵。羅馬戰士因為可以參與「著名的馬斯戰場」,而精神抖擻、光榮的奔赴死亡,能戰死沙場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光榮。火星的英文名稱,就是以這位羅馬心目中的偉大戰神為名,Mars為名。 現代科學看火星 火星在太陽系的九大行星中,由內往外排列為第四位。距離太陽的平均軌道半徑約是地球與太陽平均距離的1.5倍(稱為一˙五個天文單位)。火星繞太陽一周需要費時1.88年,約687天(地球日);它自轉一周約需要24.62小時(地球自轉一周為需要23.94小時),也就一天的長度。火星的直徑大約是地球的一半、體積還不到地球的??,質量則僅有地球的??。火星的大氣遠比地球的稀薄,地表氣壓是地球的一百五十分之一。大氣的主要成份是二氧化碳,大約占95%;其它如氮氣占3%,水蒸氣約為0.03%。因為大氣稀薄,赤道平均溫度約為零下五十度,所以說火星不但不熱,而且比地球上任一個地區都還要冷。 火星大概是太陽系中與地球相貌等最接近的,說是地球的兄弟一點也不為過。火星的自轉軸與黃道面的夾角為25.19度(地球的夾角則是23.45度),所以就是火星上的氣候與地球一樣擁有四季的區分。地貌上有高山、風化作用形成的沙丘、類似河流造成的河床、大峽谷等。多變的地表顯示火星曾經是一個溫暖、潮濕的行星。至於火星為何總是火紅惹眼,主要是因為火星的地表含有大量的氧化鐵(與金門的紅赤土類似),乾燥的空氣中也到處充斥著懸浮的微塵,因此在太陽光的照射下自然反射出紅色的形貌。 另外,在地球上特有的「天氣」,火星上也可以看到,而且常常是地球上想像不到的巨大。以風速為例,地球上最大的颱風所形成的瞬間風速最大可達每秒60公尺,但是火星上卻常常可看到風速高達每秒180公尺的沙塵暴,火星上一年有四分之一的時間是籠罩在沙塵暴的灰暗世界中。1971年當美國的觀測衛星「水手9號」,在火星附近進行火星探測任務時,卻突然刮起一陣沙塵暴。這場沙塵暴的範圍涵蓋從火星表面至離地表高八公里內,而且這場沙塵暴持續了六個月之久。火星上最大、最高的山名為「奧林帕斯山」,高25公里、山麓斜面的直徑達600公里。最長的峽谷「水手峽谷」長4000公里、寬100公里、深7公里。火星的大小比地球小,但是許多地質景觀卻大得嚇人。 與地球一樣的,火星也有南、北兩極,兩極也是白茫茫一片的冰封世界,和地球上的稱呼一樣,稱為「極冠」。只不過在地球上白茫茫是因為冰造成的,火星上的白茫茫則是「乾冰」造成的。「乾冰」是固體的二氧化碳,讀者想想看:「要把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凝固成為固體,溫度要有多低呢?」在地球上二氧化碳的凝固點大約為攝氏零下七十七度。 不過,火星的極冠中也藏了不少水,根據測量大概冰封了四百萬立方公里的冰塊,大小是格陵蘭島的1.5倍。如果這塊大冰塊完全溶解成水,大約可以讓火星覆蓋在20~30公尺的水深當中。 另外,火星擁有兩顆衛星。一顆名為弗伯斯(Phobos),另一顆則稱為迪摩斯(Deimos),他們兩位是戰神馬斯的兒子,在天上為戰神駕車。弗伯斯的大小是金門島的二~三倍大,橄欖形的隕石塊;它在距離火星表面六千公里高的空中打轉,每八小時繞火星一周。不過根據計算,弗伯斯最終的下場將是墬落火星表面。另一顆衛星,迪摩斯則是弗伯斯的一半大,位於火星外二萬公里處,以每卅小時繞火星一周,它最後的下場則和他的兄弟相反,他將逃離火星的重力圈在宇宙中漂流。 不過最吸引地球上科學注意的是火星上究竟含有多少水量?除了極冠外,地表下是否還藏有更大量的液態水。因為只要有水,生命存在的機會就大為可能,科學家猜想或許火星曾經存在過生命;當然,這也是這次火星大接近,何以會引起全球科學家側目的主要原因。 一千六百萬年前,宇宙中有一顆巨大的隕石擊中火星,火星的表面被炸出一個大洞。表面有許多岩石被彈射飛向宇宙中,其中部分碎片飛過地球附近時,受到地球引力的作用下,這些碎片被牽引墬落到地球的南極;1984年美國科學家將這些隕石收集至太空科學實驗室觀察。1996年美國太空總署針對其中被命名為ALH84001(編號的意思:1984年在南極的亞侖山發掘的第一顆隕石)發表偵測結果;科學家馬凱認為該隕石顯示了生命存活過的痕跡。因為這個發現,美國啟動了許多探測火星的重要計劃,包括如將人類送至火星表面進行研究。幾年前,美國好萊塢特別拍攝了兩部與登陸火星計劃有關的電影。 火星與地球的大接近週期約26個月,這段時間都是太空船或探測船發射的時機。不過以目前的技術而言,即便是地球上飛行速度最快的飛行器,從地球飛到火星至少需要整整六個月之久,也就是來回需要一年的時間。即便這一次火星大接近的距離與26個月後的大接近,相差不會太大(至少透過望遠鏡觀察是如此),不過這次的機會教育卻是千載難逢。對於地區的科學教育而言,其實也是一次很好的檢視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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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行政組織的變革
我因為是承辦人員,所以必須檢具相關文件簽奉長官核可,然後持向正氣中華報社印製『民用許可證』,印妥後又須經金門縣政府、金防部及政委會監察室加蓋印章;當時每年度建洞須一萬數千張『民用許可證』,都是由自己動手一張張的蓋章,還有其間協調、交涉,往返奔波,其辛勞絕非局外人所能體會。」 王清林先生回憶說:「坑道工程之外,我的職掌還包括防空洞的業務,民國六十四年以後興建的防空洞,水泥都是救總補助,民眾要自備沙石,並自行施工。在戰地政務時期,民間蓋房子一定要興建地下室以備避難,並經由村里幹部檢查,總隊部戰情組複檢通過,未合格者不准送水電。如果地下水源太淺,不適合興建地下避難室,亦要經過自衛總隊核可。如果建屋妨礙到原來碉堡的射口,屋主就必須在附近適當地點加建牆角堡(用鋼筋混泥土)或伏地堡,以補強防禦工事。我從六十四年至戰地政務終止一直掌管工事構建及維護業務。」 繆宇先生回憶說:「當時我的職掌除土坑道工程之外,還有防空砲洞的興建,興建經費來自『大陸災胞救濟總會』(簡稱救總),由救總補助鋼筋、水泥,民眾自備沙石,然後協調部隊來協建。這段期間興建的防空洞有五人洞、十人洞、二十人洞等三種格式,村莊稍大者核給二十人洞,村莊較為偏僻者核給十人洞、五人洞;當時每年約核建三、四批,每批約三、四十座。」 八二三砲戰之後獲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與安分署籌贈建材,構建學校及民間防空洞,遍佈全島,至民國五十五年數量達一千餘座。總計金門縣歷年構建之防空洞達3580。儘管時事變遷,金、廈之間已經許久未聞烽煙;解嚴後,許多防空洞因鄉村整建而拆毀,但仍有不少的防空洞散布在金門的各個角落,見證了這個世代戰爭的慘烈。 廿一、行政組織的變革 戰地政務實施期間,行政組織最大的變化應屬民國四十八年「行政督導區」的設置,當時的目的是為配合戰地政務的實施,磨練師級以下幹部對戰地政務實施的經驗,以作為收復大陸之參考與借鏡,促進戰地政治、經濟、文化、交通等各項建設,提高行政效率; 同時以行政體制配合軍事設施,使軍政結為一體,互為支援,發揮統合戰力,推行建設性戰性戰鬥之全面工作。 因而將原有金城、金山、金寧、金湖、金沙、烈嶼六個鄉鎮,另以瓊林為中心,增設一個金瓊鄉。 劃金寧之後盤、金湖之瓊林、徑蘭、正義等四村為其轄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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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董全都錄
學長說機車失竊這種問題實在很棘手,因為中和地區有很多外來的工作人口,每天在中和地區進出的機車數就高達好幾萬輛,再加上原本住在中和地區居民的機車,要管理這麼龐大的機車群實是Mission Impossible ,雖然很難管理,不過不能用此做為推托之詞,還是要想辦法解決。主管想到了如小區域巡邏及貼預防犯罪宣導單等方法,並要所有人一起共商解決之道。 一日的勤教會上。 「針對機車失竊這個問題,各位同仁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主管問所有人。 所有的學長不是眼神左看右看不敢和主管正面交鋒,要不然就是盯著面前的桌子,好像專心的在忙自己的事,整個辦公室陷入一片沉默。 「阿勇,你有什麼辦法嗎!」平常很愛對我說道理的廖欽勇學長被點名了,第一個雀屏中選。 「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欽勇學長回答。 主管又陸續點了幾位學長。 「現在不必要的勤務太多了,浪費警力。像金融線巡邏有兩條線,一條線一天十二班,一班兩個人,一天下來花費多少警力在這種巡邏的勤務上,把一些勤務刪掉,多安排一些人在針對機車竊盜的勤務上。」坐在我身旁的王董開口了。 「可是金融線是分局長最重視的,因為之前發生好幾起的運鈔車或金融機構被搶的事件,所以才會安排這麼多人在金融線的巡邏上。」主管回答。 「學長我覺得:::。」我向坐在身旁的王董獻計。 王董用下巴指指主管,意思是叫我自己向主管說。 「你幫我說啦。」 「不要,要說自己說。」 「我不敢啦!」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雯子竟然怯場了。 「有什麼好怕的,有話就說呀。」 「學妹說她有意見。」突然王董大聲的冒出這句話,所有的學長都轉過頭來看我,當然包括主管。 在派出所裡除了煮飯的阿姨及送公文的許姊外就我一個女生,所以學長都不叫我的名字而稱呼我為學妹。 「天呀,我會被王董害死,這下我不說也不行了。」我在心中OS.。 「學妹有意見嗎?說來聽聽。」主管說。於是我只好在所有從警經驗比我老到多了的學長面前,提出我個人一點小小的看法。 「我覺得我們可以針對機車竊盜組成一個五到十人的小組,專門擔服為預防機車竊盜設計的勤務,勤務由他們自己去安排,看他們是要巡邏或守望或順風查抄,如果要貼預防犯罪宣導單也由他們自己去貼。」這是我在學校學到的一種稱為「問題導向的解決方法」的勤務方式。 「他們也可以自己想一些新的勤務,像我覺得我們可以開一台廣播車,沿著機車失竊數最多的員山路、連城路、新生街沿路廣播,請民眾隨時注意自己的機車,像我看垃圾車來的時候也都有廣播呀。」我說到這裡,所有的學長都笑了,害我覺得自己好呆。 「不要笑啦,我覺得學妹的方法還不錯呀。」主管人真善良。 「那我們的廣播內容要說什麼呢?」主管又問了一句。 「我們可以廣播,各位民眾大家好,我們是員山派出所的員警,最近轄區裡機車失竊案件眾多,請民眾隨時注意自己的機車,諸如此類的。」 「如果要派一組人專門擔服機車竊盜的勤務恐怕有點困難,最近的勤務太多了。」主管說。 「平頭,我們可以弄到一台廣播車嗎?」主管問許錦永學長。 「天呀,主管該不會是認真的吧!他真的要試我提的方法嗎?」小雯子心想。 「我看看。」平頭學長回答。 主管接著又問其他的學長。 「方仁你有什麼辦法嗎?」主管問方仁學長。 「我覺得我們可以穿便衣做徒步巡邏,像之前菜市場發生民眾的皮包被搶的案件,我們就有試過這個方法。我覺得騎機車巡邏,如果有人在偷車,機車開過去不容易察覺,徒步巡邏比較容易發現。」方仁學長說。 主管接著又問了幾位學長,不過仍然沒有得出什麼具體的解決辦法,勤教就結束了。 在王董的促成之下,小雯子在所有的學長面前提出了自己或許不太成熟的一點看法,這還真是實習中一次蠻特別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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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的意境─魯迅著短篇小說
魯迅的作品,一向以深刻獨到、發人深省出名,這一篇短篇小說–藥當然也不例外。 藥,是一篇極寫人性弱點與窮人無奈的小說。 話說華老栓是一家小店的主人,他和華大媽的兒子,不幸得了癆病,在群醫束手無策的情況之下,只好求助於密醫(不,無寧說是庸醫),買了一個人人聞之色變的「人肉饅頭」,經過處理後,拿給小栓吃,可憐的小栓在吃下後,不但病情沒有好轉或改善,反而一病不起,最後,竟至一命嗚呼哀哉! 在文章裡面,極寫人性的可愛與可惡。可愛的是華老栓夫婦的愚蠢(其實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愛子心切),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做出讓兒子試吃人肉饅頭的下策,這是一種深層的痛苦決定,也是一種生死交關的無奈選擇,我們想:這對夫婦可能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了,才會忍心以自己的兒子當做「實驗品」,這是一種身為窮家父母的無奈;我想,他們一定已經試過各種辦法,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救自己的兒子了。 這是這對夫婦的可愛之處,我從這兒看到了人性的美善。 可惡的是,如「渾身黑色」的人之流,他們是認錢不認人,殺人不眨眼的無惡不做之徒,在他們的心目中,只有錢財,只有謀財害命,再有,就是一句句言不由衷的「包好,包好」的場面話,然後,是一個個無所不用其極的欺騙手段,最後,是落得人財兩失的下場。 這篇短篇小說,寫盡了人性的可惡面目。 眾所週知的,魯迅是民國初年,我國有數的小說名家,他淺詞用字之精準、深刻,早已受到世人肯定,讀了魯迅的這一篇作品,我感到極為震撼,因為我看到了一個窮苦人家的悲哀。西方的著名哲學家尼采說過:「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力。」我也要說:「窮苦的人家,沒有生病的權力。」 我們知道,有許多外勞在臺灣工作,他們時常偷偷地把成藥寄回家,給生病的家人吃,這在我們看起來,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因為我曾經在民國八十五年到過菲律賓,從那兒回來後,我的結論是:「在菲律賓看病、取藥和住院是很昂貴的事,所以,窮人幾乎都不『敢』生病。」 但是,故事中的「壞人」才不管你這一套,他們不管「人肉饅頭」能不能真的治病(也許,「人肉饅頭能治病」,也是他們放出來的風聲,故意搞的噱頭也說不定),只管自己是否有利可圖?自己是否有源源不絕的「新鮮人肉來源」(聽了就讓人毛骨悚然),人心如此,我們又有甚麼話好說呢? 從魯迅先生的小說中,我學到了對人應有的、最起碼的尊重;還有,當一個人天不怕、地不怕,鋌而走險、只想豁出去的時候,也往往是人性最終極、最深層、最激烈的反應了。 讀魯迅先生的小說,可以使人更有智慧,更懂得思考,於此,又可以得到一個有力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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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兩個恩人
人的一生,總有一些刻骨銘心,永誌難忘的往事,以及值得感恩的人。 之一:借我童軍帽的學長 國二那一年,有一次學校舉行遠足─登太武山,那是絕大多數同學引頸企盼的大事。因為,當時島上只有幾部公車在主要道路行駛,私家轎車和摩托車真是鳳毛麟角,而計程車統稱「包車」,往來金城、沙美和山外之間,通常是要坐滿五個人才開車,否則,要自行包車,在那窮苦的年代,很少人「包」得起。因此,平時出一趟遠門非常不容易,何況,是全校師生要登軍事管制區的「金門第一高峰」,機會更是不可多得。 遠足的前一天,朝會時校長在升旗台特別規定:「隊伍出發前,嚴格檢查服裝和儀容,不合格者留在學校自習」。因此,放學回家後,我把白上衣制服換下來洗,戴在大光頭上的童軍船形帽,也用肥皂水加以浸泡洗刷,希望以最整齊、清潔的服裝和儀容去登太武山。 或許,想遠足樂昏了頭,高興得幾乎整晚睡不著,隔天大清早,穿起白上衣、藍短褲制服,帶著水壺和一包乾糧,騎著老爺腳踏車,匆匆離開家門,到了學校才發現忘了帶童軍帽,還吊在涼衣架上,若再騎腳踏車回去拿,往返差不多要一個小時,一定趕不上升旗典禮和遠足隊伍。 我知道沒戴童軍帽,就是服裝不整,不但不能參加遠足,還會被叫到升旗台前亮相,遭到嚴厲的斥責。但無論如何,還得先去參加升旗典禮;於是,我低著頭和同學走到操場,升完旗後,校長下令開始檢查服裝、儀容,果然,因沒有戴帽子,一個大光頭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目標至為明顯,我是第一個被叫出列,校長一陣怒斥責罵之後,遠足的隊伍終於出發了,大家高高興興依序走出校門,只有我留在原地低頭暗自飲泣,眼睜睜地看著同學去遠足,心裡真是難過極了。 正當懊惱之際,突然間,從三年級正準備出發的隊伍裡跑出一位學長,直接衝到我面,拉起我的手,塞給我一頂舊帽子,然後拍拍我的肩膀:「快去向校長報告,請求准予參加遠足!」果然,校長點了點頭,我飛也似地追上班上的行軍隊伍! 隔天,我把童軍帽奉還學長,當面致謝,感謝適時伸出援手,讓我順利參加一次登山遠足。雖然,只是暫借一頂舊帽子,但仿如即將沈入大海之時,適時丟給我一個救生圈,事隔三十幾年,儘管未曾再與那位學長謀面,不知他在何方,可是,我依然時刻記得那一份值得感恩的友情! 之二:拾物不昧的公車票亭老伯 民國七十六年,遠航首開北金航線,由於班次少,機位一票難求,機場候補旅客大排長龍;若逢天候不良取消航班,候補機位更是不可多得,台北機場往金門櫃檯每天被擠得水洩不通,爭吵、打架情事層出不窮,每晚在航廈外打地鋪排隊的金門鄉親不計其數,為的就是買張機票回金門,有時排隊三、五天回不了家,那是家常便飯,一點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當時,金門還處在戰地政務軍管時期,台金之間直撥電話還沒通,快捷郵件也尚未開辦,緊急事情聯絡只靠電報和限時專送信函傳遞,很多事不一定能講清楚、說明白,特別是無法聲息相通、親人不能晨昏噓寒問暖,對於相隔台灣海峽兩地的親人,彼此之間的相互關懷,搭民航機就是最佳的捷徑。 有一次,為了生意上之需要,以及到世貿中心看展覽,我從生意上往來的商家,將加印限「金門通用」的錢,兌換得十幾萬元「台幣」,也透過朋友幫忙買到來回機票,順利飛到台北。 當我把該買、該辦的事處理完後,依照回程機票時程,從世貿中心搭計程車趕去機場,到了遠航報到櫃台,才發現皮夾不見了,天呀!裡面有身分證、機票和現金,掉了這些東西,怎麼回金門? 當時,沒有行動電話,出外人「獨在異鄉為異客」,最好的聯絡工具是電話卡,我立即找到一具共用電話機,撥給剛剛去過的幾個廠商,找了半天,都沒有發現皮夾的下落,正在懊惱絕望之際,撥了一通電話向堂哥求援,堂嫂接到電話告知半小時前,有一個派出所打電話查詢,表示有民眾撿到的皮夾失物,希望聯絡通知我去認領。 原來,在世貿展覽場「出口」人擠的地方,皮夾給「扒」了,竊賊拿走現金之後,剩下的機票和身分證,看到是當天的機票,故意丟在一個公車票亭前,賣車票的老阿伯撿去派出所報案,幸好,皮夾裡還有一紙記事卡,警察依上面的電話號碼協尋。我立即坐上計程車直抵派出所,完成失物認領戶手續,也專程跑去公車票亭向老阿伯鞠躬道謝。 由於時值霧季,金門機場常白霧茫茫關場,且皮夾被扒,身上盤纏所剩不多,巴望著能儘快回家,當晚,我在機場外排隊候補,第二天終於順利搭上回金門的班機。 隔年,我再次搭上飛往台北的遠航班機,特別帶了兩瓶金門高粱酒,希望以金門特產向「拾物不昧」的公車亭老伯致謝,可惜,公車亭已拆除,獨自走在霓虹閃爍的台北街頭,茫茫人海找不到恩人,內心一種落寞的感覺不斷在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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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戒菸瑣記
這可是個大事:父親戒菸了!而且說戒就戒,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雖然抽菸有害健康,平常每當父親咳嗽較嚴重時,我就引用醫師的話勸他戒菸,但是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只是早年因為生活壓力太大,又由於社交上的需要,自然染上煙癮,幾十年下來,「飯後一枝菸,快樂似神仙」已經成為他最大的享受,想再勸阻,縱然理由有多冠冕堂皇,也總是於心不忍。沒想到卻因為六弟的一場意外,竟讓他把幾十年的包袱,一下子給甩得乾乾淨淨,丟得煙消雲散。 那是民國七十七年夏天,六弟下班途中,在一處較偏僻的路口,遇到一群以製造假車禍詐財的匪徒,把他打得不省人事,造成腦部嚴重積水,雖經輾轉多次住院開刀,還是昏迷不醒。那時兄弟們都有職務在身,只能輪流到醫院看護,而父母親愛子心切,在其昏迷的一年七個多月中,幾乎不眠不休的細心照料,而創造了讓許多腦科權威都無法置信的奇蹟:六弟竟然在被判定為植物人的狀況下,逐漸康復了!而父親也因為全心全力投注在照顧工作中,加上醫院禁煙的規定,幾十年的煙癮竟然不知不覺就戒掉了。 雖然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地球有如微塵般渺小,但在這一球體上,現有的人口就有六十多億。大家能在地球上「同舟共濟」,已經是難能可貴的緣分。而能夠在同一家庭中共同生活,或為父母子女,或為手足兄弟,如此的殊勝因緣,豈是「千載難逢」所能形容於萬一!其實芸芸眾生,無窮無盡,雖然其型態各有不同,但其生命的珍貴本質卻是一樣的。而能夠到世間來做「人」,更是莫大的福份,真是應該好好的珍惜,尤其要時時感念父母的恩德,誠如詩經所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在民國三、四十年代,因為戰亂影響,使得原本地瘠民貧的家鄉金門,一般人更謀生不易。幼年時看到父母為了一家生計而勞苦奔波,更深深感到必須奮發圖強,用一切努力,來為父母分憂分勞。那時常常為了澆菜及灌溉作物,必須利用深夜泉水匯集時,到池塘或水井汲水灌溉。而好不容易長出來的青菜及農作物,卻很容易一晚上就不見了,讓所有的心血,都成為泡影;也讓指望收成做為一家人生活資糧的期待落空。所以為了灌溉的需要,也為了守護辛勞的成果,只好在田邊搭個「菜寮仔」,既便於就近取水灌溉,也使得小偷在想下手偷竊時會有所顧忌。可是躺在簡陋逼仄的「菜寮仔」,既無法遮風避雨,到了夏天晚上,更要飽受蚊蚋侵襲之苦。而每次與父親在田間工作或陪同父親在幾乎無法轉身的狹隘菜寮仔中「守夜」,父親總是不忘機會教育,提醒我要隨遇而安,在艱彌厲,腳踏實地努力上進。在面對各種橫逆時,要不屈不撓,勇敢承擔。所以父親認為一般人必須自小時就給予嚴格的磨練,養成不怕苦不怕難的精神,才能克服困難,邁向成功的道路。還記得有一年春耕,與舅舅用水桶扛水肥到山上,再由父親灑在待播種的田裡。當時我尚年幼,身子又單薄,在一次與舅舅用木勺舀水肥時,竟一個不小心就栽入又深又寬的糞坑內,還好父親剛好挑著空桶回來,纔救了我一條小命。所以,我的命不但是父親給的,也是父親救的。 父親律己甚嚴,生活簡樸,而待人卻甚為寬厚。早年因為物質缺乏,鄉人們在起碼的生活之外,少有購置新衣的習慣。但是遇到婚喪喜慶或是外出「做客」,總是需要穿得較整齊些。於是父親就把平時節衣縮食的儲蓄,拿出來購置了中山裝、襯衫、西褲、皮鞋、帽子等行頭,供村人們免費借用。常常借出去時光鮮亮麗,送回來卻已面目全非, 而父親總是毫無怨言地小心擦洗、妥善保管維護,以便下一個需要的人再來借用。每當看到穿的人容光煥發,衣物被有效利用,父親就非常高興,但他自己卻非不得已總是捨不得穿用。孔子要弟子說出自己的志向,子路說「願車馬衣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這樣的志願,我幼年時,就已經在父親身上真正看到。 因為時代及環境所限,父親與當時許多人同樣沒有機會進學校受教育。但他的求知慾與研究精神卻非常旺盛,除了一般農事能突破傳統而使產值增加外,對於泥水、木工、乃至家庭用具製作,他都努力學習,並且常常能青出於藍。所以凡是修建房屋、製作農具、訓練家畜,乃至西村的水溝不通,張家的灶火不暢等生活中種種麻煩事,只要找到父親就能輕鬆搞定。但是父親幫人解決了問題,卻從來不居功,也不收取酬勞。後來我讀到顏淵「願無伐善,無施勞」時感覺特別親切,原來聖人的理念,父親已經用行動在實踐了。 父親生活規律,不忮不求,無憂無懼。在砲戰最激烈那段時間,做為一家人遮風避雨的百年老屋,直接命中就有四次之多,父母親除了把家人安頓在防空洞避難之外,自己卻常常冒險在砲火中張羅飲食,照顧牲畜,甚至機敏地聽聲辨位,利用砲擊空隙時間操勞農事與家務。並協助灘頭搶運、夜間警衛巡邏、緊急救護等工作。有些膽子較小的自衛隊員常會藉故來央求父親代班,父親雖明知其投機,但為顧及其自尊,也不當面點破,盡量勉力予以協助,但也鼓勵對方要勇於面對現實,承擔責任。 轉眼間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但當年在星月下與父親在田間勞作,在蟲唱蛙鳴聲中守候的情境,依稀猶在眼前。年逾八十的父親雖然不復當年雄壯偉岸,但勤儉依舊,每天一大早就到田間操作:播種、灌溉、除草、施肥:::忙到太陽西下才肯回家。以有機耕作生產的蔬菜、花生、芋頭、地瓜、玉米等等作物,除了家人食用,也分送鄰里親友。所不同的是,現在已不再搭建草寮,也無需守候,因為當收成季節到來,只要有人需要,父親會很高興奉上他耕作的成果。 當年很多人都說父親是「跌入子女坑」,在那無比艱困的年代,憑有限薄田要維持九個子女的生計,任何人都會認為其難度相當高。但是父親還是無怨無悔,樂觀地全力以赴。如今子孫滿堂,雖不是富商巨賈,也沒有高官厚祿,但每個人也都能秉持庭訓,努力工作來服務社會。大家最大的希望就是讓父母親享享清福,不要再為農事操勞。但是 父母親還是最喜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家生活,每每在子女又哄又騙下出國旅遊,他們都意興闌珊、心不在焉地只惦掛著那塊地的雜草什麼時候該除,又那一畦菜圃該施肥了,對外面的花花世界一點也提不起興緻,只想早早回家與田園為伍。對父親而言,只有在田園中,他可以找回往日記憶,找到他的豪情與歡笑。是的,父親只是一個樸樸實實的鄉下人,他不慕虛榮,不求富貴,只想平實平淡的過平凡的日子,但卻給了我許多不凡的啟示。 父親戒菸了,大家都為之高興不已,也有許多心酸與不忍。但這十幾年來,他的咳嗽少了,體力與健康卻越來越好。他用戒菸,用決心、毅力與慈悲、智慧,讓家人都上了寶貴的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