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說真的﹐妳已經從歲月的長河熬過來了﹐而我正承受身心的雙重苦難﹐但妳和戇嬸婆的精神都是我學習的榜樣﹐我有信心度過每一道考驗我的關卡﹐沒有男人肩膀做依靠的女人﹐仍然能在社會上立足﹔沒有男人撫慰的女人﹐依舊能忍受孤單和寂寞。李婆婆﹐妳說對不對﹖」 「我知道妳是一個有著傳統美德的典型婦女﹐從添丁過世到現在﹐妳帶著兩個孩子冒著砲火守著家﹐忍受不該承受的苦難﹐一步一腳印辛勤地耕作﹐終於擺脫了政府登記有案的貧戶﹐為自己走出一條邁向未來的康莊大道。而且妳的兩個孩子亦已長大﹐他們將是妳人生歲月最大的希望﹗」 「志堅和志弦兄弟倆﹐知道自己沒有父親﹐也能體會我這個母親的辛勞﹐從小就乖巧懂事﹐在學校也能認真讀書力求上進﹐不需要我操心。今年即將國中畢業﹐在老師的鼓勵下﹐他準備報考陸軍預校﹐如果將來成績好﹐還可以進入官校就讀﹐而且所有的學雜費及服裝吃住﹐全由公家負責﹐每月還可以領到一點零用金。倘若孩子能吃苦﹑又有從軍報國的意願﹐確實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一二五)
-
瓦蒂﹐阿爸
日子在住院與出院間來來回回穿梭,也虧得「瓦蒂」的照料,分攤了病人家屬身心上的疲累。好一陣子,內心充滿罣礙糾結,阿爸的生命跡象像似吊掛在兩座山崖間的懸空纜車,顫巍巍的匍匐山谷,孑然背影,好擔心在眨眼的瞬間,從我的視線裡跌落……。 病體稍緩的空檔幫阿爸辦理出院,一回到熟悉的老家,阿爸略顯顫抖的神情有種恍如隔世的激動。立即央求帶他到頂樓的佛堂膜拜神明及祖先,這是阿爸維持幾十年的虔誠。在內人及「瓦蒂」的攙扶下,蹣跚的爬上位於四樓處的佛堂,一如以往的跪拜默禱,只是動作遲緩些。阿爸的口中唸唸有詞,大約是祈求神明庇佑子子孫孫,並讓他減少苦痛的走完生命旅程之類的。唸著唸著,一霎時阿爸頓然若有所感的情緒湧上,瞥見阿爸老淚縱橫那一刻,再難忍跟著熱淚盈眶,好想陪他嚎啕大哭一場的悸動,終於還是壓抑住沒讓情緒潰堤。 病痛的阿爸啊!生命變成一場永無休止的磨難,我深知您的內心早已厭煩刻骨銘心的磨難,幾次不經意窺見您偷偷的拭淚,肉體椎心蝕骨的鞭笞日夜消磨,生命的意義陷入天人交戰的矛盾漩渦裡,面臨生命關卡的十字路口,歸與去盡皆猶豫,生也煎熬;死亦煎熬。 這趟出院回家圓了阿爸落葉歸根的願望,遺憾的是,幾天後的病情又急轉直下,彷彿冥定預告這次的回家是刻意和眾神明及熟悉的一景一物安排告別之旅似的。 最後一次住進醫院,阿爸已經羸弱到無法自行走路,需由我與家人合力半抬扶他上車載往醫院。到院後趕緊用輪椅推至診療室,隨著一連串的例行檢查,各項指數顯示狀況危急,而後隨著病徵時好時壞,阿爸的體力明顯呈現衰退曲線,我的心情也盪到谷底感到沉重,隱約感受到一絲來日無多的不祥徵兆。 癌細胞擴散的末期,阿爸身形似鶴,塌凹下去的眼眶微微撐成半瞇半闔狀,眼神裡寫滿混沌的迷濛,意象中深秋隨風漫天亂舞的蒹葭花絮,也是這般空空蕩蕩的飛呀飄呀的飛著! 往日神采奕奕的阿爸,眼看再回不去了。曾經大山般寬闊的背影癱軟的深埋病榻,被淹沒了!日夜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與模糊的囈語,更顯我的徬徨無助。意識也從偶爾清醒偶爾昏迷,轉趨全然的半昏迷。起初握住阿爸的手,他還能用力的回握回去,清楚的力道令我動容的燃起一絲希望,彷彿是接收到我的加油打氣而回答予我善意的互動,這一刻我堅信我們父子倆必定心電感應到彼此血脈相連的靈犀,這是我與阿爸間一條私密的,屬於我們父子才懂才熟悉的阡陌。隨著阿爸回握的力道衰竭,我不免黯然神傷,只能默禱:「生命仍舊堅韌,盼望您能堅持奮鬥直到最後一刻」。阿爸。 倚窗的病床,百無聊賴中眺望窗外,思緒千迴百轉。偶然睇見醫院極後面的半山坡,在一堆雜林間的殘枝敗草中,赫然發現牽牛花紫羅蘭顏色的身影,將我的視線一下子拉了過去。牽牛花,時間長河裡一種很古老的記憶,常常縈繞在腦海中的一幅影像:半傾倒的房子,新雨初夏的時節,一朵朵牽牛花慧黠的從荒煙蔓草的廢棄物隙縫冒出頭來,每隔一陣子就會發現牽牛花的藤蔓悄悄挪移的隻影,好像特別喜歡趁人不注意的瞬間,用驚人的速度逕自爬上高高的頂端,不知不覺遍地--頹屋、牛舍、豬舍的屋頂都開滿牽牛花,由不得你不佩服「她」的旺盛生命力。認真的說,「她」的花朵並不醜陋,卻始終引不起眾人注目的「嬌點」,或許跟生長的背景與頹唐棄屋幾乎畫下等號,而予人「粗賤」的根深蒂固形象。但是,我知道「牽牛花」一直以來最不嫌貧愛富。窮人農夫們最常親近的花草朋友:花是牽牛花;草是酢漿草。如果要把樹也算進去,木麻黃見證近代歷史傷痕的活化石,像極島上居民千瘡百孔的一頁烽火歲月,把我們這代、上代;把我、我阿爸的命運緊緊串連在一起。 那一夜凌晨,電話鈴響,我和內人都被驚醒!醫院值班護士打來的,大約提及阿爸的狀況很不妙,叫我們趕緊來醫院。掛完了電話,心亂如麻,給了自己幾秒的沉澱,我知道該來的終歸要來。此刻,連最後一絲僥倖的念頭都給澈底澆熄!病房中的阿爸,呈現吐氣多進氣少的彌留前狀況,「瓦蒂」在旁略顯慌亂不知所措,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樣。稍事安撫並轉告她目前情形,囑咐她略作整理病房中個人物品後,旋即偕同內人下樓辦理出院手續。 救護車篤篤的引擎悽惶聲在子夜裡奔馳,護送阿爸開往回家的途中,路上惟有夜涼如水的闃寂長相伴隨。從上車伊始,口中就得按照習俗不時提醒著擔架床上的阿爸:「阿爸,咱要上車啊!」每過轉彎處再提醒「阿爸,咱要轉彎啊,坐伊好。」;「阿爸,咱要回家啊!」夾帶哭腔的啜泣,在萬籟俱寂的暗夜裡聲聲催促著人斷腸! 阿爸撒手了,屬於他的快樂與哀傷也通通結束了!從今,您可以不必再摀住胸口,忍受椎心的刺痛,您一定可以平安到達天堂做個快樂天使的。阿爸。 辦完他老人家後事的隔幾天,「瓦蒂」也在人力仲介公司的安排下和我們道別!離開是因為此間的看護任務已告一段落;說再見是為了迎接下份新工作。臨行辭別時,他那張臭臉勉強擠出笑容,澀澀的用印尼腔說:「再見」,凝重的表情襯托出原本就黑的膚色此時更像濃濃的雲靄,看得出內心的淒楚與幾分的不捨。內人說這幾天她時常躲在房間裡一個人哭泣,問她,她說:「想阿公」,我默然了!茫茫人海中的每個相逢都是微妙的境遇,但願珍惜這份緣分,祝福她。 「瓦蒂」離開後三不五時還會透過電話捎來簡單的問候,有一次更突然跟內人迸出一句:「老闆娘,我想妳」,寥寥數語,似乎洩漏她那臭臉的背後,其實有著惜情念舊的一面。往後透過通訊軟體加入我們的好友行列。 從事看護生涯是項嚴苛的行業,尤其外籍看護更需要長期離鄉背井跑到異地討生活,免不了吞忍思鄉的情懷,還得努力的在陌生的城市模索適應異國的文化、風土人情,箇中酸楚若非親身遭遇難以貼切形容。運氣差些,還得忍受刻薄雇主的歧視與超時超量的工作,設身處地,如果角色互換,當能更具慈悲與同理心的去公平善待這群外籍看護。 從她們身上依稀看見早期華人落番東南亞甚至遠渡重洋抵達西岸大陸的身影,嚐盡寄人籬下,受盡欺凌壓榨的不人道待遇,「奴工」的背後牽動大時代的「疼痛」神經,像一頁頁不堪回首的血淚史,記錄著那些年,許多事。 對於「瓦蒂」我滿懷感恩。感謝遠從千里外的她幫忙照顧阿爸病榻的起居;感謝她陪伴阿爸度過生命最末的旅程;感謝這群異國姊妹們化身的神聖守護天使,默默的守候日薄崦嵫或肢體殘疾的病患。但願她們皆能如願以償攢足了金錢,早日重回故土和家人團圓;改善家鄉物質條件的夙願。那麼,曾經付出的辛苦都已不算甚麼了,曾經付出血汗都換成甜甜的回憶! (下)
-
綠竹蔭下學禪茶
靜坐,容易,喝茶泡茶,簡單。加上禪字,可真是別有洞天。因緣際會,來到幽靜的台灣玉簧雅緻生活禪推廣協會,叢竹下,學習坐禪及茶禪。過去只聽聞別人談茶禪,卻不知茶禪如何參。兩天歡歡喜喜的過去了,看待生活,有了更豐富的解讀。 開始師姐誦念了客與僧的故事,師父告訴我們,禪是讓自己更好命,讓生命更有意義。首先紕上教我們自然呼吸法的修練步驟,首先揚眉吐氣,一呼一吸十五秒。第二,傾聽自己的心音。第三,真心懺悔。第四,歸依。第五,開智慧,想感動自己的一句話或一個故事。跟著步驟開始練習之後,將注意力放在呼吸上,想不到煩惱和掛念不在心上,外界的忙碌和急躁頓時消失無蹤。一分鐘四個呼吸,一小時二百四十個呼吸,肢體的痠麻,並不如想像的痛苦。時間是從容而迅速的消逝,怎能不愛惜時間呢?怎需要急躁呢?那是心的問題,心能使境轉,心能安,萬事安。 其中一個活動是泡禪茶,泡茶用茶巾替代茶盤,將茶巾鋪平在桌上,要先學習折茶巾。在自然呼吸中,一邊輕撫茶巾,一邊默念:「一切都在安詳中,一切都在空白中,一切都在開始中」。接著念佛號和咒語。依照「常、平、帶、帥、師、帶、帥、峭、帖、希、稱、帝」的步驟緩慢和恭敬的折茶巾。如果要這樣完成這個折法,平常只要一兩分鐘就可以完成,卻要如此緩慢和恭敬,讓我體悟到原來禪在一呼一吸間,禪就是在生活中,真實懇切的做好每一個動作。不急不徐,不管是對人對事對物,都要抱持恭敬的態度。 而「一切都在安詳中,一切都在空白中,一切都在開始中。」也讓我產生無比的喜悅,無處不是人生的機緣,虛實之間,自然的運行,都有天機,順天而行,每個開始就是結束,每個結束就是開始,何須執著?何須悲嘆? 從茶巾開始,對人對事對物,靜心看來,都有說不盡的深義,參不盡的道理。茶巾有仁,以茶巾負載茶具,如同大地負載萬物,茶巾要平順,茶具才能平穩,要能以平常心仁慈心對待一切,我們的初心,人之初,性本善,在善念中接納萬物眾生,這就是仁的意義。 摺好茶巾接下來泡茶。一杯茶,如何泡才好喝?如何飲才能解憂?請人喝一杯茶,能解渴嗎?泡茶只是泡茶嗎?禪茶道是茶道嗎?泡茶讓我有新的思維,新的感受。 執教退休的鄭俊雄老師為主執壺者,展現承載萬物的厚德仁慈之心、摺巾、再順著請壺手勢步驟中的臨、容、執、敬、別如作聖德道學,從撫平茶巾,折茶巾,請壺、洗茶、沖茶、禪茶道到誦茶奉茶。這過程,禪茶是以心泡茶,用最簡單的茶具、道法泡出最有禪味的茶,茶香、道香、禪味,之後的禪茶熱敷,首次使用茶巾熱敷,以茶巾熱敷手部寸關尺十八個部位,兼具養生功能,在假日的午後,我再次體驗到無比的沉靜。 第一天午餐藍帶主廚用草菇、小白菜、豆芽菜、蛋、海苔、九層塔(或香菜)、地瓜粉材料為我們製作了美味的素食蚵仔煎,讓我們驚喜萬分,一盤不夠還續盤,配上一碗美味的蘿蔔豆包素丸湯,真可說是人間美味。 第二天午餐和第一天一樣,還加上老麵的手工饅頭,更是滿足了大家的胃。美食重在食物的簡單新鮮,也在心的歡喜才能吃出真味。 臣緻師兄為大家介紹了《梅花易數》,相傳為宋代易學家邵雍所著,示範了測字。易經是自古以來深奧的經典,能接觸也是福分。隔天再簡介易經八卦涵義,雖然短時間無法入門,心底卻欣喜無比。 午後三時禪茶體驗,每個人一份茶具,在禪茶的步驟中泡出茶湯,除了自飲,還一起分享。師父帶領大家泡禪茶,告訴我們泡茶要如法炮製,不可失真,失去節奏。人生的問題就是出在失真,失去節奏。 放下俗事,兩日歡喜。夕陽已歸去,我駕車往家的方向前進。 原來禪味是平常的滋味,我們失去平常心,所以嘗不到真味。這就是佛言:「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覺性,但以妄想執著所障,不能證得。」嗎?在平常生活中恭敬專心做好每件事其實也不是容易的事。 原來要放下執著,放下妄想,就是要喝茶去。
-
我的詩生活
(之一) 當愛長出皺紋 午后的空氣 如星散的戀人 睡皺了的床單 摺出了細痕 我像不斷探出水面的金魚 靠著稀薄的氧氣 吹。泡。泡。 (之二) 雨,是美人魚的眼淚。 灑落後,跟隨海。 開始波西米亞的漂流 妳說,妳像悲傷茱麗葉 生命總鹹多於甜 在一連串爆雨刷後 妳需要,一個舒芙蕾。 (之三) 流蘇,有了風,就有了意義 我,有了你,才活出自己 風是萬物之靈 總在快要窒息的片刻 吹拂著一片序曲 讓我們,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稿費贈金門大同之家)
-
變天
往往在你沒注意時 變了 變了 變了 快速到來不及回頭 定睛一看後 已追不回曾經 天氣變了會回轉 景觀變了會修復 心變了 再也回不到起初的所有
-
【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李婆婆,妳是知道的,添丁和萬富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就好像是兄弟。當添丁遭遇不幸後,萬富同情我這個歹命的女人而幫我一點忙,阿豬嫂竟然繪聲繪影說我跟他相好,簡直太沒有天理了。總說一句,她是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啦!」 「不要跟這種人計較,萬富結婚後,她就不敢再借題胡說了。而且她現在正和營部連廚房的伙伕班長打得火熱,那有心思再說三道四的。每天藉著挑餿水,窩在廚房裡跟伙伕班長打情罵俏,對癱瘓在床的阿清則不聞不問,如果不是他的嬸嬸三不五時來關照一下,阿清老早就上西天了。」 「阿豬哥活得一點尊嚴也沒有,與其生、還不如死。阿豬嫂也不想想自己已是幾歲的人啦!即使不為臥病在床的丈夫,也得為孩子們留下一點顏面。」 「妳仔細地看看她的面相和體型,她的臉一年四季都是微紅的,也是俗稱的桃花臉,胸部不但豐滿,臀部既圓又翹,這種女人啊,夜夜春宵都不覺得疲累。我看廚房那個老班長絕對不是她的對手,臥病在床的阿清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李婆婆,想不到妳那麼厲害,除了會做媒人外,竟然還會看相。真是天才!」 「這就是人家說妳和萬富的壞話我不相信的理由,因為妳秀菊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傳統婦女,不是那種料!」李婆婆得意地,「怎樣,我沒看錯吧?」 「妳的這番話正好可洗刷我的冤屈,讓我感到窩心。雖然有時在夜深人靜、孤單寂寞的時候,難免會想起很久以前,和夫婿添丁生活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但是,思歸思、想歸想,儘管生理上有某種強烈的需求,但每每還是能把它壓抑住,讓自己波濤洶湧的心湖,邁向一個平靜無波的境界。」 「我們都是女人,我能瞭解妳的心境。實不相瞞,我的情形跟萬富他娘戇嬸婆相似,幾乎守了半輩子活寡。不可否認地,戰爭,讓多少女人成為寡婦受到社會的歧視;出洋,讓多少女人在家獨守空閨空等待。秀菊,妳是前者的象徵,我是後者的代表,這就是生長在這座小島上的女人共同的宿命。」 「李婆婆,從我們的言談中,我發覺妳不只是一個只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賺取紅包的媒婆而已,妳的人生歷練和對社會的觀察,確實有獨到的一面,讓我相當佩服。(一二四)
-
瓦蒂﹐阿爸
她們大抵來自東南亞的印尼,間夾雜少量的越南或菲律賓裔,操著半生不熟的華語,起初跟她們應答頗耗精力,得耐住性子慢條斯理並不時輔佐以比手畫腳的肢體動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讓對方明白所要表達的意思,歷經幾次的挫折以後方悟出一點頭緒,且有漸入佳境的收穫。 雖然這群外籍看護在出國擔任看護差使之前,事先都得接受母國的職前看護訓練及速成的語言教學,通常還是得等接到媒介的case後靠著工作上的接觸,一點一滴累積實務的經驗。時間是她們最佳的的磨合劑,漸漸地才能順利融入看護國度的異國文化習慣,當然磨合的時間長短因人而異,有人天生靈巧善解人意,一點就懂;有的人學習能力較慢熱,需要更長的調整適應周期。 父親生病期間住進醫院裡那種三個病患一間的健保房,裡面擺設不過最陽春的三張病床外加三張看護床和簡單收納衣物的櫥櫃,連同看護共擠進六個人。六個人侷促在病房內,形同水上人家漫隨著煙波浩淼的舟楫漂流,原本互不相干涉的個體,在病房裡聚集組成短暫棲息的巢穴,三餐食宿盥洗都得在此打理,朝夕相處,衍生出屬於另類生命共同體的情感。 病房,稍不經意隨時就會被整座城市遠遠拋出邊陲的獨立部落,生活的弦律自成一格。冥冥天定的生死,好比寄生在角落的病菌揮也揮之不去。成天被動的跟隨日出日落的緩慢拍子孤寂的律動,頗像是一個人乾坐在那裏從清晨到黃昏,渾然不明白究竟在等待什麼?也不確知盡頭在那裏?「等待」或許就在下一秒戛然中止,也許……唉!我想這就是普遍瀰漫在病房中一絲式認命式的無能為力的氛圍吧! 早晨的太陽光從窗外憊懶照射進來,太陽的探訪得以紓解內心繃緊的鬱悶,感受初來乍到的片刻溫煦。我深深的吁了一口氣,好盼望眼前這一幕只是一場夢魘,夢醒了後,老天又還我一個健康的阿爸。可是,恐怕事與願違的癡心妄想吧!終究仍只是內心一廂情願的喃喃低迴,再也回不去了嗎?連我自己也不免心虛躊躇起來! 說不上寬敞的空間,觸目可見這裡那裏晾著幾件異國風情的衣衫,因空調開放之故,徐徐搖曳。初時,陡見到這幅景象,油然有著些許不怎麼協調的違和感。不過,久而久之竟也淡化了並習於眼前的這一切,並從中領略出幾分綽約生姿的熱鬧花俏。 人類與生俱來會對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環境,潛意識裡激發一層防禦性的戒心,緣由於人類大腦裡複雜的思考區域某種本能的自我保護的反射作用吧!況且不同種族先天的文化差異與語言隔閡的眾多因素,在互不熟稔的情形下容易築起一道隱形的牆,需要一點時間去催化冰釋。由此也印證為什麼人們總害怕置身陌生環境,和陌生人打交道,慣常先擺出一副生硬冷漠的姿態,其實僅是為了掩飾內心不安的保護色。因為「未可知」的因素讓人不知不覺形成恐懼的壓力源,深究其原因不外乎「陌生」導致的敵意心態作祟使然。假以時日,透過群聚上的交際互動逐漸消弭彼此間的敵意,進而釋出善意與信任的友誼,成就互助提攜的類夥伴關係。也說明了大自然天生萬物間存在不可言喻的神奇魔幻力量,總能在看似雜亂無序的現實面當中,彙整出一套自屬的遵循方式與機制,好比每顆流動的生命總能從看似無望的絕壁中找到出口的道理是一樣的。 周遭不時瀰漫著消毒藥水摻混病患排泄的尿屎的異味,在病房內是最熟悉不過的特殊氣味,置身其中,想要從容隨遇而安其實並不容易做到。醫院裡的健保房內沒有提供電視可娛樂,賸下漫長的時間虛擲於介乎空洞與木然的寧謐。外籍看護們(印尼籍、越南籍、菲律賓籍…….等不同種族都有)低頭滑著手機排遣時間,不時聽到嘰哩呱啦和電話那頭的人嗑牙,聊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很佩服他們二十四小時蝸居在這樣的環境,生活的天地通通都濃縮在小小的斗室內打發,猶能談笑自若--以病房為家的異鄉討生活模式。慣常聽到他們彼此交頭接耳的聊到開心處自然發出陣陣爽朗的笑聲,是那種打從心底少份鹽巴與味精加工調味的率直笑聲,渾然忘了這裡是醫院! 雖然對比病患的呻吟及家屬的焦慮,或者有人覺得突兀,我卻不以意,退一步想在這沮喪的空間偶爾也需要注入許些樂天的元素,適度調和白色巨塔內予人的窒息苦悶,其實也沒甚麼不好。日子總得要延續下去,少一點人悲傷,多一點笑容綻露多少可以沖淡病房內無形的憂慮。何況,陷入冗長的憂傷也沒能挽回改變甚麼?生命的瞬間起落依舊按表操課照自己的節奏演繹,該繁華的絢爛的,依然繁華絢爛;該歸於平淡的隕落的,依然如斯平淡隕落。廣袤天地,相形之下「人」更顯得渺小微不足道,用大千世界的高度看待人事遞嬗,或者一定程度取到平衡悲傷收斂情緒的作用。 幫阿爸請的看護叫「瓦蒂」,印尼爪哇人。初次見面,外表是典型東南亞人種偏黝黑的膚色。而她的那張臉給人的第一印象如果按我們這邊的方言俚語算「臭臉」,老實說屬於並不討喜的類型,我之所以這麼並形容無挑剔或貶抑的鄙視意味,僅就自己的第一觀感誠實以告。可是限於現實的迫切需求,一時半刻的倉促間也別無選擇的餘地,只能心懷忐忑的接受。幸好,外表並不足以代表一切,「瓦蒂」說不上勤奮但還算稱職,而父親最後那段日子隨侍在其左右,朝夕相處的守護者就賸「瓦蒂」了。關於這點,其實有著幾分現實環境妥協下的折衷結果。 每天張羅阿爸灌食、餵藥、拍背、更換尿布……等等;周而復始的差事大半落在她肩上。醫院最能深刻體驗生命無常的地方,每隔幾天總會從「瓦蒂」濃濃的鄉音轉述:「我的朋友(同是外籍看護)照顧的『阿公』死掉了!」並比出食指內勾彎曲的動作;有時換成是「我的朋友照顧的『阿嬤』死掉了!」簡短的詞彙,豈知隱含著無比沉重的生死輪迴。起初她說的話我十句裡我大概只能猜到三二句,後來聽久了逐漸習慣她的腔調溝通更無妨礙。同時也略諳運用那些詞彙用語跟她對話的竅門,腦海中亦忙不迭的搜尋她口中那個阿公或阿嬤的輪廓身影,驚訝感傷兼而有之。然而隨著轉述的個案頻率增加,不知不覺竟悄悄轉換成淡淡的釋然,是見慣諸如此類的生離死別導致的麻木嗎?我不禁惘然! 我有時好奇,出家人選擇出家的背後基於怎樣一個心路歷程使然,是深受萬劫紅塵悲歡離合的椎心磨難,轉而萌生不如歸去的念頭?或者通徹達悟生命無常的虛幻後會毅然遁入空門,甘願過著無悲無喜,長伴青燈的恬淡修行,甘之如飴。我想兩者都兼而有之吧!我自知本身慧根福分的不足,即無通達生死的睿智亦無捨身忘我的情操,恐連做為一普渡眾生、弘揚佛法的傳道者亦己所不及,但願心存善念的做個平凡小人物,修身養性即心滿意足。 我與內人通常利用假日及晚上時段來醫院陪伴阿爸,隨便詢問「瓦蒂」阿爸的病況。阿爸病症尚不明顯時的初始,雖年近九十,手腳倒還十分俐落,頗惹來值班護士「身手矯健」的讚譽。這大概和他大半輩子皆從事重勞力的工作換來一身出粗筋健骨相關連,雖然暮年患有重度聽覺障礙,卻無損一向予人硬朗的印象。狀況允許時,每回邀他利用醫院長廊漫步蹀躞,他總爽利的接受,我一手幫他推點滴架,另手攙扶在他的腋下,陪他在醫院長廊來來回回蹓躂幾匝。累了,依傍長廊盡頭的透明落地窗,遠眺映入眼簾的熟悉大山--太武山,此刻傲岸緘默地躺在黃昏餘暉的環抱,父子對望,竟也如眼前太武山一般緘默!思緒紛飛,內心湧上無言的傷悲,而阿爸當和我一樣,感受這美麗的夕陽景象中終不能長久駐留的唏噓,稍後將被接踵而至的傍晚所吞噬,只是我知道太武山「他」永恆的不會沉沒,他只是暫時隱身於無垠的黑夜,而阿爸清臞病容、憔悴的身影像汪洋中顛簸的破船,能否支撐度過下一個黎明?我不敢往下再想!(上)
-
蜘蛛
牠張著八隻毛茸茸的大腳攀附在牆角,用散射出不同角度的光芒的銳利複眼看向我,牠的眼神透出了一股寒氣,透入我的背脊。 我打了一個寒顫,心臟害怕地緊緊縮了一下,使我的胸口又悶又痛,我努力忽略那尖銳的要劃開我努力縫起的勇氣薄膜的眼神,但是自己的眼睛又不自覺地被他噁心又灰暗的身體吸引過去,我的腦袋放映出了八腳怪從地底鑽出將絕望的人們吞入肚裡的恐怖畫面,我的背脊再度感染了寒氣並從底到頂激烈的抖了幾下,我努力壓在恐懼下的石頭已經被彈開了,恐懼感從心底用力的反彈到我的腦中,打得我還擁有一絲秩序的大腦散亂開來。 八腳怪撕裂人類世界的畫面在我的腦中盪來盪去,有的人頭被一口咬走,噴出了滾滾鮮血,有的人被尖細龐大的蜘蛛腳開腸剖肚,我再也受不了,我趕緊穿上應該要洗完澡才能穿上的衣服,匆匆地跑到浴室外頭,拿起了外表光亮的殺蟲劑,準備終結擾亂我思緒的禍害,但是,當我把細細的噴頭指向牠的時候,手指卻凝結住了,我的手指緊繃的放到按鈕上,卻扣不下去,我看向蜘蛛的眼神,牠的眼神澄澈而明亮,完全看不到一點邪念,同時,一種感覺從蜘蛛身上傳入了我雜亂的腦袋中,意外的讓亂了序的思緒恢復了秩序,我感覺到牠在害怕,雖然牠不是人,但是從牠不斷死命縮住身體想要避免觸碰噴管的動作看來,被殺意逼得走投無路的是牠。 我垂下伸向蜘蛛的右手,帶著殺蟲劑走出浴室,走到爸爸面前,跟他講述了我遇到的情形,爸爸懊惱的嘆了一聲氣,從我手中接過殺蟲劑,走回浴室,我也跟著他走回浴室,看到爸爸伸長了右手,將噴管精準的對向蜘蛛的頭部,就在我還沒意識過來的時刻,殺蟲劑悄悄的從噴管傾洩而出,白色的刺鼻煙霧在潔淨的空氣中瀰漫開來,使週遭變得混濁而模糊,在朦朧中,我看到蜘蛛慌張地爬離牆角,想躲避撲向牠的致命煙霧,但是爸爸的手卻緊緊地跟著牠移動,讓煙霧毫無誤差的噴向蜘蛛變形頹軟的身軀,最後,蜘蛛腳一鬆,掉到了地上,牠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吐出了一團白色液體,失去了生息。 爸爸面無表情地拿著殺蟲劑離開浴室,叮嚀我要把蜘蛛的屍體清掉,我呆望著橫屍在我面前的蜘蛛,牠的腳和身軀已經捲縮成一團球,就是到死,他都希望能躲避外界的殺氣,無奈牠面對的敵人太強大了,輕易的取走了牠脆弱的生命。 我拿起掃把將地上沾滿辛臭味的白色蜘蛛掃進掃帚,舉著牠的屍體,移動到了家門外,我不忍的看向牠皺縮的身體,卻又被一股突然從頭頂降下來的噁心感移開了視線。我迅速的將牠的屍體倒到草叢中,慌忙地離開了牠的靈位。腦中八腳怪吃人的恐怖畫面已經隨著蜘蛛的死亡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蜘蛛在白色濃霧的激攻下慌張地逃躲和牠捲縮成一團而死去時的悲慘情景,我看著自己潔白的手掌,除了手上一小角沾到一小塊白色泡沫外,沒有其他汙染,一股罪惡感從胸中膨脹起來,撐得我的心好痛。
-
軌跡
四、五十年代 那臺灣農村的景象 是巨大人力的替代 四輪的 兩輪的 由牠擔當大任 重荷承載 壓不扁牠無怨無悔的肩膀 讓人溫飽的載具 讓人無憂的童年 讓日子陪著牠及它逸逝 感念恆在心底深處盤旋的 那景那情 已然除役 已然…… 復追尋那社會游移的軌跡 辛勞您了,牛兒
-
【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李婆婆﹐我知道再多的辯駁﹐也難杜人悠悠之口。之前阿豬嫂也說得很難聽﹐但我自認為問心無愧﹐沒有逾越婦道﹐更沒有對不起添丁﹐我可以對天發誓﹗」 「阿豬嫂那個蕩婦﹐難道和孫麻子那段還不夠精彩﹐竟還有臉說別人。想當年共匪早已宣佈單打雙停﹐可是每逢雙號兩人竟莫名其妙地躲在防空洞﹐到底在裡面幹些什麼好事呀﹖」 「李婆婆﹐妳真厲害啊﹗怎麼好事壞事樣樣都曉得﹐就好像是包打聽。」添丁嫂既羨慕又訝異。 「包打聽不是我的專長啦﹗坦白說﹐打聽東家姑娘誰未嫁﹑西家男丁誰未娶﹐這些才是我李婆婆該做的。因為我想的是媒人錢和媒人肉﹐其他的趣味事件﹐幾乎都是那些長舌婦主動告訴我的﹐她們想藉由我這張俗稱『三寸不爛之舌』的大嘴巴﹐四處去傳播﹐讓所有的鄉親都知道他們的好事。」 「散播人家的私事和謠言那是不道德的﹐如果真有其事﹐那還無所謂﹐假如是冤枉人家﹐將來不但要下地獄﹐而且還會被閻羅王割舌頭。」 「老實講﹐她們說妳和萬富的壞話我是不信的﹐但是如果你們兩人過於親近﹐難免會引來一些閒言閒語。有時候必須懂得避嫌﹐才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至於好幾年前阿豬嫂和孫麻子兩人相偕到躲防空洞的事﹐可信度則相當高。因為村長親眼看見他們一前一後﹑偷偷摸摸地從防空洞裡走出來﹐到底在裡面幹些什麼勾當﹐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一二三)
-
燃燒吧天空 木棉的春天
三月的總兵署很春天,因為,木棉花點燃了喜氣。 先是一朵打開了花瓣,彷彿把春天的花之神帶到了大地,忽的有如過年的鞭炮,叭啦!叭啦!作響,百花爭春,一夜之間,滿樹盡是紅花盛放,有如千百個火把一般的迎著春臨大地的春神。 今年,三月乍見第一朵木棉花開,很是興奮。 春天花開的聲音,聽得見,如果你貼近木棉樹幹,站在樹下,肯定可以聽見花開的聲音。 因為陪著外甥上小學及幼兒園的孩子,心就跟著年輕與柔軟了起來,當窗口飄來木棉淡淡的花香,孩子說:「哎呀!都是木棉啦,把房間都灑滿香香的味道,我們去樹下寫生吧!」於是我為他們備紙、備彩色臘筆、備彩色筆、備鉛筆,我們牽著手,走過寬廣的停車場,再依著總兵署的圍牆走著,轉個彎,我們進了總兵署,直奔後花園,邁著小小的步伐,上了檯階,找到百年木棉樹下的石桌石椅,孩子們攤開紙,各自構思如何彩繪美麗的木棉花,陽光輕輕的穿過樹梢灑在花上,哇!一朵兩朵三朵,哎呀!我數得眼都花了,千百朵的花盛開在百年木棉的枝椏間,真是壯觀!更讓人驚喜的是花間百鳥爭鳴!紛飛與跳躍,是那般的精神! 於是孩子們忙著捕捉木棉的大紅花,有的盛開、有的含苞、有的在陽光裡慢慢展顏,伸著大懶腰,迎接第一道陽光的洗禮,大自然是多麼的迷人!我帶著相機在不同的角度,為木棉紀錄它的千百種風情與容顏,老樹與紅磚屋,相得益彰的鏡頭,讓遊人忍不住卡嚓!卡嚓的想要將這樣的美麗緊緊的留住,在陽光裡的鮮紅木棉花,閃閃發亮,彷彿上了一層金粉般的耀眼,耀動人心! 在時間的流動裡,木棉的大紅花也受到感動,在我們不驚覺中,咚!一聲,一朵大紅的木棉花掉落在紅磚地上,天真的孩子撿拾了花,仔細的欣賞著,原來有細長的花蕊與花絲,觀察精準的把美麗的花彩繪在寫生的畫紙上,讓花再美麗一次,小小的孩子耐不住繪畫,只想在樹下隨意走動,找尋和木棉的相遇,我就由著孩子和木棉共處,想木棉和陽光也是這樣的吧!有些可能孩子的心比我更貼近木棉的心,即使不說話,木棉的開心和花香,都能帶給孩子一臉的愉悅。 幼兒園的老師和孩子一般的童心,於是大孩子帶著小孩子,手牽著手來到總兵署,央求著解說人員讓他們師生可以「圓夢」,想要為百年木棉量測一下,到底要幾個人才可以環抱著木棉大樹呢?孩子滿足了,老師也滿足了,有孩子說莒光湖畔也有成排的木棉,它的花的顏色比較橘紅,老師的心軟了為孩子的童言童語,於是老師和孩子搭著公車來到莒光湖畔,只為了和成排的木棉交朋友,孩子開心的叫著,真的花的顏色不一樣,樹幹沒有百年木棉那樣粗,孩子開心的七嘴八舌討論著,那樣開心的聲音彷彿木棉也聽得見,連湖水都輕輕的盪漾,這些童真的笑聲渲染了成排的木棉花。 幼兒園的老師用心設計課程,邀孩子一起進行「木棉花捶染」,要每個孩子撿拾完整未損或爛的木棉花,於是我陪著孩子再到總兵署的「百年木棉」樹下,但因為金門今年雨水充沛,有很多木棉花都被雨水泡爛了,即使走在總兵署圍牆外,也有的木棉花是掉下來很快被經過的車子壓過或路人踩過,但仍被孩子細心的撿到三朵是掉在路邊,躲過大家的腳下,完整的花容讓人喜歡! 最近孩子回來,常哼著:「紅紅的花開滿木棉道,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是一首民歌,由歌手馬兆駿作曲,原來老師陪著孩子一路親近「木棉」的生命與生活,讓學習的日子溢著滿滿的「木棉」花香與花容,最近我送孩子去上學,看見教室的走廊,披著長條形的透明膠帶,上面印滿了紅紅的「木棉花」,老師說都是孩子的想法,是和他們討論之後做出來的「成品」,每一朵印染出來的「木棉」都烙印著孩子的印記,那樣迤邐一列,彷彿一條燃燒的街,木棉的大紅花,喜氣分享著這些童真的孩子,讓孩子也充滿活力與快樂。 金門的木棉在島上的行道樹,成排盛開,也在校園裡恣意開放,真是春天無處不飛花,因為鮮紅的花碩大一朵,充滿喜氣,受到大家的青睞,經過票選「木棉」是金門的「縣樹」,但樹齡最高仍以總兵署的百年「木棉」最受到大家的關愛,所以大家這樣流傳著,說這一棵是金門的木棉「樹王」,都是它先開花,其他的木棉樹才開花,應該是陽光與生育環境吧!或也可說是一種尊重吧!
-
文化之旅
走進五福宮宛如置身在藝術的殿堂裡,讓我們感覺宮廟所要傳遞的不只是「信仰」,與祈求願望的實現而已,祂還包涵傳統藝術和地域性文化的意義。 一、廟宇之美 蘆竹五福宮位於桃園市蘆竹區五福村六十號,舊稱玄壇廟或元壇廟,俗稱南崁元帥廟。五福宮主祀道教的玄壇元帥─趙公明。相傳創建於鄭氏時期,於民國七十四年(一九八五年)八月十九日經內政部公告為臺閩地區第三級古蹟。 我們走在廟裡的長廊,感受到人神的距離是如此接近,一旁的信徒正與廟裡的服務人員,進行祈求的儀式;抬頭一望,廟裡的雄偉建築令我們讚嘆,鬼斧神工之妙還不足以言之。祂的壯美,是一種「數大」的美感,給我們心靈上的慰藉,也有一種神異性的逼近,突然若有光,未曾來此地的人,無法心領神會。 蘆竹五福宮坐東北朝西南,是一座三開間兩進兩廊的廟宇。目前所見的外貌大體上仍然維持著大正年間重修時的風格,有精緻的木雕、石雕與交趾陶作品,廟埕上的聖蹟亭造型十分典雅,附近環境幽美,時至今日仍不失為北臺灣的勝景之一。奉祀主神為趙光明,號「玄壇元帥」又稱「財神爺」,挾侍神印童及劍童。兼祀觀音佛祖,從祀善才、蓮女、關聖帝君、註生娘娘、五谷先帝、哪吒太子、天上聖母、齊天大聖、國姓爺、福德正神、馬舍公等諸神。 相傳西元一六六二年鄭成功平討台灣時,駐軍於今五福宮址,並安奉其護身神祇玄壇元帥於營中,虔誠祭禱,祈求神明庇佑,嗣後四方安靖,鄉民遂於此搭蓋茅棚,奉請玄壇元帥鎮座中館奉祀,後信眾日增,乾隆五年(西元一七四○年)經由鄉善斥資,正式興建玄壇廟,又稱元帥廟。玄壇廟在經過多次重修後,規模漸大,西元一八六六年鄉邑先賢倡議改建廟宇,並添建「聖蹟亭」乙座。西元一九二四年,再度發起改建,擴建時,基地內發現穴中有蛇,眾欲撲殺未獲,不知去向。落成日,忽有群蛇集於宮前,後忽不見,時人稱神蛇,名之曰「使者公」,於大正十四(一六六五年)年十一月一日落成,乃成為雕樑畫棟,古色古香之全新廟貌,同時改名為「五福宮」至於今日。朔自創廟至今,已有三百四十二年,內政部為保存此一重要文化資產。 我們雙手合十膜拜之後,來到廟宇的中殿,看到「使者公蛇洞」讀其傳奇故事,無不令人嘖嘖稱奇:「相傳一六六五年來的神蛇,會順應醮鼓而舉動,觀其狀態,如百總操陣,翻騰遊遨,廟內梁上至廟外樹上,條數難清,且能與人親善,定必吉兆」。今日所見是於民國九十六年初,三度改建成今日模樣,以利神蛇的供養與信眾的觀賞。 二、土埆厝文化館 走在土埆厝文化園區,我們觀賞土埆厝的建築,這一種純手工建築方式,完全採用環保建材,蓋茅草屋頂,最特別的是為房子穿草衫,能防雨水侵蝕,又有美觀作用。 土埆厝每一個擺設空間都是一門藝術,讓我有置身在家鄉金門的錯覺,因為其中有農具、古式的大木床、廚房裡的大灶與大鼎、竹籐製做的雙扇廚具、還有藤製的大竹籠。除了可以看出以前農業生活作息簡單外,飲食也無法供過於求;如果有剩餘食物便置於雙扇廚具裡,或是藤製的大竹籠裡。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大廳牆上寫著土埆厝傳統風味餐饗宴,兩面牆上的聯句都是一道道美食,在土埆厝裡享受風味餐,別有一番滋味。 土埆厝興建的過程,讓我們體會到文化的再現,人文的傳統建築意識再現:「厝要會呼吸,人氣要足夠」,重新迴響在人與空間的距離之間。 三、春茶製茶過程 喜歡喝茶的人,如果有機會能目睹製茶的過程,雀躍的心情手舞足蹈,我們感到無比的幸運能躬逢其盛。其製茶的過程大致如下: 1.茶菁2.日光萎凋3.室內靜置走水4.攪拌5.殺菁6.揉捻7.初乾8.揉捻整形9.再乾10.烘焙11.分級。老闆說:「從茶菁的處理到成茶,約需要九小時~十五小時,每一個製茶過程都要小心謹慎。這樣的工作經常是在深夜進行,全家人徹夜不眠。」又說:「每斤茶葉成品需要4-5斤的茶菁製作而成」。當他們忙於製茶過程:日光萎凋、室內靜置走水、攪拌的茶香,有各自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當我們沉 醉在濃郁的茶香氛圍,老闆已經泡好茶給我們喝了。 當我們逐次品茗之後,回甘的香氛,還在舌尖回味。我想著:「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茶農們還在辛苦的工作。因此當我們喝茶時,要慢慢品嚐,千萬不要牛飲,免得壞了喝茶的藝術。」我以後一定會慢慢喝茶,一次也不要沖泡特大一杯。品茗回甘有如散步安步當車,不要沖泡得太急,浸泡得太久,否則茶水苦澀,不僅難以入喉,也辜負了茶農們的美意。 四、結語 這一趟桃園市蘆竹區五福宮文化之旅,我要感謝教授們的安排與行前規劃。透過李教授的帶領與解說,讓我們到達每一個景點都有賓至如歸的感受。 對於這一趟的文化之旅,我感受到文化與古蹟的保存不易,以及各行各業的甘苦談,每一個人都有他樂在其中的歡喜心。我們還走訪了林家古厝、藍家古厝,茄苳古老夫妻樹,以及樹下百年的石頭土地公廟,讓我們體會知識始於足下,行腳文化的意義。這一趟的文化之旅,我們也感受到:李教授在地人的人文雅器,與人情的活絡、熱情,感受到李教授長期投入校務與社區營造的積極性,讓我們順利而自在的完成了文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