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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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煙往事
「心富」名字何其多? 本村的童養媳幾乎家家都有,有的是婆媳倆代都是童養媳,又因當年重男輕女的觀念作祟,男的名字有部分還依循本村的輩分昭穆去命名,而女兒就隨意亂名,例如:罔腰、罔市、罔拾、招弟、查某……等既俗又不雅的名字比比皆是;而童養媳的名字就更無可厚非的不被重視而登記被叫為「心富」的名字,目前就有兩個張心富,一個黃心富,每次遇正月初九日,六甲鶯山廟眾神明王爺出巡吃三牲粿時,當有人在廟口一叫:「心富!」同時三個心富就一起應聲,所以長輩就要用她們的老公名諱加冠上,來區分別叫著「石頭心富」、「仁牽心富」 、「天錫心富」,從此之後再也不會出現尷尬同時搶著應聲的場面了。 令人稱奇的真人真事 陳茂阿祖一面笑一面說:「妳的公公任璽做人真正好,命也是很好,他養的一頭牛很乖,每一次任璽牽牠去犁田時,任璽做事不是急性子,當他犁到一半時就想休息,此時他就把牛和犁原位放擺著,他就到呂厝、長福里去走動、找友人泡茶開港去,等到再回到犁田處,耕牛與犁仍然站立在原位不動,妳說好笑不好笑?這是很令人稱奇的真人真事,妳一定要相信,並非阿祖說故事。」當我回家向婆婆求證是否屬實時,婆婆很堅定的回說確有此事。 黃螺「先生嬤」 「生囝無記性,生了擱再生。」陳茂阿祖也是說俗語的高手,想當年那個時代,沒有節育計畫,家庭夫妻任由自然的生產,一直要等到女性更年老化後不能再生育為止,所以一家都生下孩子八九個是稀鬆平常的事,本村前輩安碩公,配妣黃氏螺,該黃氏真是生育高手,村中人見到她時總是挺著大肚子模樣,似乎是兩年生一個,或是三年生兩個,總共生了六個兒子(壬樸、仁典、仁分、仁健、天助、泉成)、六個女兒(王廉、王店、掽治、霞治、玉愛、招治),再領養一女叫翠治 ,據說黃螺阿嬤生前略諳醫理,村人尊稱她為:「先生(醫生) 嬤」,因她常會幫村中孩童看診,專做些為孩童收驚、去寒、去熱、放風、刮痧等事宜,頗受村人之敬重。而她的生育紀錄完整的生產十二胎,堪稱后宅村排名第一,時至今日,其紀錄保持尚未曾被打破刷新。 村內的第一台電視 本村一直到六十三年才有電源供應,那時候的育樂消遣,除了偶而到各戲院去看場電影之外,就是隨著駐軍觀看的勞軍團歌舞表演,或晚間看場室外的黑白電影 ,平常一些男的中老年人,就集在一間小房子唱南管、彈琵琶、吹笛子、洞簫、拉二胡等休閒,家庭娛樂很少。直到我家買了一台聲寶牌的黑白電視機後,村中總算多了一處娛樂的地點。 記得當時的電視在太武山還沒架設轉播台時,經常因天氣的不穩定,收視的畫面常常不清晰,每晚八點播放的連續劇是華視的「保鑣」、「包青天」是儀銘主演的包公大人,台視的有「雲州大儒俠史艷文」布袋戲,每晚我們家客廳是擠滿一屋子的人,小孩子在電視機前面就地而坐,大人坐椅子,觀看的人實在太多了,有的只好站到屋外出龜處的窗口去看,後來各家的大人自己規定,小孩子須留在自家寫功課,所以晚間來看電視的多半是大人,自從我們家有了這第一台電視機之後,原本很孤寂的鄉村晚間,我家客廳變得很熱鬧和溫馨,一方面看電視,一方面也成為村中大小事件意見交換的聯誼場所。我家這村中的第一台電視,在當時物資匱乏的年代,不但發揮了帶給全村老小的晚間娛樂休閒外,更成為村中大小事件意見交換的聯誼場所,所以特別援提以資紀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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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在最落魄時吃什麼?
大詩人兼大美食家蘇東坡在晚年被貶至儋州,即今儋縣,位於海南島西北部。據《瓊州府志》記載:「此地有黎母山,諸蠻環居其下,黎分生、熟。生黎居深山,性獷悍,不服王化」,「熟黎,性亦獷橫,不問親疏,一語不合,即持刀弓相問」。可見,當時的儋州是多麼凶險的地方,但也正是如此,你蘇東坡又同時是當時知名的大詩人,也代表當時最優秀文化的傑出代表之一,那好,就把你這鼎鼎大名的大詩人放逐到最原始最凶險的不毛之地去受苦吧! 別看海南島現在是富庶之地,當年可是一片荒蕪的鳥不拉屎之地。這儋州,也還毒蛇猛獸遍地皆是;最令人恐怖的還有瘴癘和瘧疾時時威脅著當地人的生命。《儋州志》記載:「蓋地極炎熱,而海風甚寒,山中多雨多霧,林木蔭翳,燥濕之氣鬱不能達,蒸而為雲,停而在水,莫不有毒」,「風之寒者,侵入肌竅;氣之濁者,吸入口鼻;水之毒者,灌於胸腹肺腑,其不死者幾稀矣」!蘇東坡時年六十二歲,髮白齒豁,衰弱不堪,被貶到儋州後連大米難得吃到,因為大米都要靠從外地運來,所以,蘇東坡〈縱筆〉組詩中也說:「北船不到米如珠,醉飽蕭條半月無。明日東家當祭灶,隻雞斗酒定膰吾。」連吃頓大米也錙銖必較,可見生活是如何困頓了;然則,這對不光是懂吃會吃美食,還會自己動手做美食的蘇東坡來說,生活既使困頓不堪,但生活還是要過的,不僅如此,生活的趣味更不能少,儋州能吃的東西雖比不上當時汴梁來得豐富,但原始蠻荒自有其養人的作物產物,因此即使不是在年節的時候,也吃不上米,蘇東坡也欣然於「過子忽出新意,以山芋作玉糝羹,色香味皆奇絕。天上酥酏則不可知,人間決無此味也」。當地廉價卑賤的山芋,也自然可以經過蘇東坡巧手烹飪之後,變成色香味皆奇絕與人間決無此味也的美食。 當時蘇東坡父子的居處附近就是山林,常有土著黎人夜間在山林裡圍獵,蘇東坡就寫過〈縱夜獵行〉一詩:「餘寓城南,戶外即山林,夜聞獵聲,旦有饋肉者。」但其實野獵饋肉的機會不是常有的,所以那時頓頓吃薯芋這種最尋常最卑微的食物也是常事。但薯芋吃多了,還是得花樣翻新,但這對入得廚房的蘇東波不是難事,因此弄出一味以山芋為主料的「玉糝羹」之外,蘇東坡又對此美食贊不絕口:「香似龍涎仍釅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莫將南海金齏膾,輕比東坡玉糝羹。」 這山芋即薯蕷,現代人亦稱山藥、淮山、山蒔,也是當時儋州土人的主食。不過,至今這種薯蕷已大多移作藥用,卻不知今日海南島是否還有留下昔日蘇東波的山芋「玉糝羹」烹飪製作秘方。 不過,這羹是不是真的好吃到不行也不太清楚了,古人寫詩說美食,在詩中形容美食是如何如何的美妙絕倫,往往透過詩人精彩的文字讓現代人有無限想像,也讓人猛吞口水,可是文字的表現畢竟總是會顯得誇張些,所以連蘇東坡有時也喜歡誇張。據說,蘇東坡去世之後,經常有人向他兒子討蘇東坡以蜂蜜釀成的「蜜酒」和「蜜柑酒」的秘方。蘇東坡最小的兒子蘇過就為此回應說,家父曾製作過一兩次酒,但蜜柑酒的味道就像土酥酒,根本就不是什麼好酒。據說,蘇東坡的朋友們曾喝了蘇東坡在黃州所釀的「蜜酒」後,就常常鬧腹瀉。所以,即便是大詩人兼大美食家秘方釀出來的酒,在當時或歷史上也許留下美名,但卻不見得好喝啊。 儋州海濱,也盛產蠔「牡蠣),肉味鮮美,蘇東坡食後,詼諧地寫文章說:「每戒過子慎勿說,恐北方君子聞之,爭欲為東坡所為,求謫海南,分我此美也。」現代人一看海鮮就覺得高檔貨,但在當時對蘇東坡來說,當地的海鮮恐怕多不勝數吧,這對來自北方汴梁的蘇東波而言說不定也沒嘗過,但這一嘗試,不僅告誡自己的兒子們別亂說出去,還怕北方的朋友來搶食,但自己卻不忘寫文章告訴大家說太好吃了,誰都別和我搶。看來,落魄到儋州的蘇東坡不僅不忘吃,還似乎有那麼一點譏諷自己生活還有吃有喝還不錯的意圖。 其實,大啖海鮮蠔也還好,有事沒事蘇東坡也學當地人吃起野味來了,「土人頓頓食薯芋,薦以薰鼠燒蝙蝠;初聞蜜唧嘗嘔吐,稍近蛤蟆緣習俗。」以上這短短四句話也出自蘇東坡的嘴,連老鼠、蝙蝠、蛤蟆等等他都都嚐過了。 蜜唧,又是什麼?唐代張鷲在其著作《朝野僉載》中記載:「嶺南獠民好為蜜唧。即鼠胎未瞬、通身赤蠕者,飼之以蜜,釘之筵上,囁囁而行。以箸夾取噉之,唧唧作聲,故曰『蜜唧』。」換句話說,就是剛出生的小老鼠。可見,當時的嶺南人是以「熏鼠」和「蜜唧」為美食的,而據說蘇東坡當時聽到「蜜唧」的名稱和所指為何物時也會嘔吐的,但為何後來也適應了,也嘗試了,其心理的因素變化我們未知,可是在當地土著的推薦下似乎也接受了。從這角度看,要成為頂尖的美食家,不僅要懂吃會做,還要能嚐遍各種野味異味才行,今日所流行的吃貨一族,在蘇東坡的面前就簡直不值一提了。 至於,蘇東坡與土著在當時是如何料理蛤蟆的,因沒留下料理祕方,故無從得知,不過據我所知,今日海南島的海口市還是有餐廳推出椒鹽味蛤蟆、蛤蟆鴛鴦鍋等料理;也許,有人會問蛤蟆也能吃嗎?其實,蛤蟆雖然外表奇醜無比,但渾身都是寶。據說,蛤蟆在中醫藥中還有藥用價值,能治生癩,另外還有清熱解毒、排毒養顏、祛邪氣、破結石淤血、癰腫陰瘡的功效。根據海口市當地的報導,「這些蛤蟆可不得了,但牠們都是從廣東運來的。」蛤蟆的吃法有很多:火鍋、酥香、荷葉清蒸、椒鹽、美極、褒粥等等。如辣酒煮蛤蟆,則是用52度的花雕煮製,口感清新微帶酒的醇香;茶皇蛤蟆,是用上等的鐵觀音、烏龍茶炒製。有人說,廣東人是全中國最會吃的,從天上飛吃到海底游的,但過去的海南島土著也能料理蛤蟆,還是很讓人費解的。 而被貶到海南島儋州的宋代大詩人兼大美食家,在生活困頓落魄之際嘗起蛤蟆的美味,真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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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路
台灣海峽波濤 翻湧 冒著漲潮與 退潮風險 婦女溯風前進 媽祖 觀世音救苦救難佛號 漸行漸遠 赤嘴躲泥淖 等待挖掘 波波起伏潮水 湧進洞穴 世代傳承 讓天空與海浪心酸 長髮已被海濺濕 水路皆水藻覆蓋 她們柔潤雙肩扛起 寒風刺骨 自海灘走出 遙遠之路 鮮活的赤嘴躲過驚恐岩石 慰勞荒涼海岸 手腳痠麻海邊子民 注:彰化王功婦女海灘挖赤嘴,添補家計備極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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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阿爸,我已經學會洗頭了,有一次表哥還要我幫一位客人修面刮鬍子呢。」木興興奮地說。 「替客人修面刮鬍子可得小心呀,不要鬍子沒刮乾淨卻刮破人家的嘴皮,那可就糟了。」福生哥囑咐著說。 「起初我也有點害怕,幸好客人的鬍子不多,才能順利過關。修好面後,那位客人還向表哥說我的手很輕巧,刮起鬍子一點也不痛。」木興得意說。 「找一個公休日,向你表哥借一把剃刀回來,給阿爸刮刮鬍子,讓我看看你的工夫怎樣。」福生哥笑著說。 「好,我們一言為定,我絕對會輕輕地,把阿爸的鬍子刮得乾乾淨淨。」木興信心十足地說。 「對,無論學什麼手藝,都要具備勇氣和信心。如果畏畏縮縮、怕東怕西,那勢必什麼也學不成。你敢於一口答應替阿爸刮鬍子,可見你對修面刮鬍已有了一點心得,所以才敢說一定能把阿爸的鬍子刮得乾乾淨淨。你不僅對自己有信心,阿爸對你也有信心。」福生哥說後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阿爸,您放心,我一定會跟表哥好好學習的。雖然當一個理髮師不能讓我們家成為富翁,但至少有一份正當的職業和固定的收入,除了能減輕您肩頭的負擔,往後我們父子倆的生活也不會有問題。所以我一定會認真學習,不會讓您失望的。」木興說。 「有你這番話就夠了。雖然老一輩的人常說剃頭歹名聲,但行行出狀元啊!況且,只要不偷不搶,所賺取的每分錢都是光明正大的,不管我們要如何地花用,必定心安理得。」(一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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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煙往事
(三)娶著一個好某,較贏過三個天公祖 王清扶是先珪公的第三子,配妣楊氏碧治,生下五男(仁芬、仁懷、仁朝、仁義、仁源)及一女(彩玉),清扶夫婦耕作務農、種菜澆水十分辛苦的打拚,為了養活一家子人,楊碧治嬸婆祖和大家一樣飼養豬、牛、羊及家禽。清扶叔公祖一生骨力打拚,得感恩娶到一位賢慧的太太楊碧治,她自嫁過來后宅之後,隨著丈夫甘願受盡拖磨,咬緊牙關,上山下海比別人更能吃苦,一天上、下午要挑六百擔以上的井水去澆菜,後來到民國67年,清扶叔公祖因長久太過辛勤,沒有適當的休養身體,終於過勞因病不治逝世,留下等待扶養長大的六名未成年子女,楊碧治強忍喪夫之痛,毅然挑起養家活口的重擔,69年離開傷心的家鄉,舉家遷台,楊碧治在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北投住下,日以繼夜更加含辛茹苦地自薦到一家「咖啡閣」去打工,為了能賺到較多的工資(一個月一萬七千元台幣),她必須每天從一樓抱一個重達近百斤的咖啡機器上四樓,後來實在太累了即轉往應徵成衣工廠去做工,她的工作速度可以一人當五人來用,很得廠長的賞識,把她升為品管人員,就這樣靠著體力,賣命才得把子女拉拔長大、培養子女求學讀書,至於台灣的房子、家電用品皆是以分期貸款,後來好不容易孩子長大,男婚女嫁、成家立業,楊碧治就是憑藉一股輸人不輸陣的勇氣和毅力,苦撐過來,清扶叔公祖能娶到楊碧治嬸婆祖如此賢妻,誠所謂「娶著一個好某,較贏過三個天公祖。」清扶叔公祖應能含笑九泉,尤其去年年底農曆十一月初一后宅村王氏宗祠舉行奠安慶典,榮獲國立台灣科技大學機械工程研究所博士學位的最小兒子仁源也晉「博士」匾額,真是光宗耀祖,令鄉親欽羨不已,尤其證明了楊碧治她「吃得苦中苦,兒子出頭天成為人上人」苦盡甘來的最佳寫照。在我心目中,她應該夠資格當選為含辛茹苦培育子女有成的模範母親,接受縣級表揚才對,我會伺機向里長極力推薦的。 所以奉勸世人:做人是不能恥笑他人的,因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況且我們生為一個人,在「食沒老,死未臭」之前,任誰也沒想到一個女人家這麼厲害能幹,母代父職的培養出一個人人欽羨、榮獲博士學位的兒子。」人啊!千萬不要「看貓無點」。 (四)清吉叔公祖與豬公 另外先珪公的次子清吉,娶妻蔡能羨,一連生了兩胎三個女兒,後來蔡能羨的親妹妹卻連生幾個男孩,才送了一個男孩給清吉為長子,此男孩名丕火,丕火來到王家之後,其養母又懷孕生了個弟弟,全家人喜樂無比。對丕火更是疼愛有加。 話說清吉叔公祖除了和一般人一樣飼養豬、牛、羊及家禽之外,還養了一條有睪丸的豬公,除了給自家養的母豬交配外,還經常看到他用繩子綁住豬哥的頸項,一手拿著棍子,一手牽著豬哥,到其他鄰近農村各約定的養豬人家去幫忙交配發情的母豬,以賺取些微工資以增加生計。聽妳公公說:當豬公母豬交配完事後,清吉叔公會拿一盆子冷水往母豬身上潑去,並嘴巴要說道:「潑冷水,乎妳生十二隻的水水」(註:水水是指漂亮的小豬之意思。)後來清吉叔公祖因體弱多病,年紀輕輕就往生了,牽豬哥的工作就沒人再做了。其妻蔡能羨喪夫之後,無法一人獨撐家計,經人媒介,又招贅一位任職防衛部姓李的士官長,人稱其為「老李」,李先生對蔡能羨一家妻小照顧十分周詳,後來約在68年也舉家遷台,「老李」退休之後,原先住桃園平鎮鄉東安村,迄今未再還鄉。 (五)陳茂阿祖的口述: 童養媳的宿命 根據最近展開來的田野調查發現,后宅村的童養媳特別多,幾乎每一家都有,有的家是一連三代都是童養媳,目前算祖母級以上的居多,據阿祖級的陳茂老太太說:「古早人因生活困苦,重男輕女的觀念,大家相看,一個家庭不能養兩個女兒,又怕自家男孩長大後家貧娶不起老婆,所以有種易女而養的趨勢,為未來兒子的媳婦做準備。」這些童養媳,除了協助照料比自己幼小的弟妹之外,在家養雞、養鴨、掃地、剝蚵、煮飯、洗衣等雜務,隨著年齡增長而慢慢增加,及至漸長,蒸粿綁粽打雜役等十項全能的功夫都具備在一身了。等到了十六歲就和家裡的大哥或二哥『做大人(結婚)』,婚姻奉養父母之命不可違,夫婿也沒得挑選,要妳配誰就得配誰,這就是『童養媳』的宿命」。 后宅媳婦能幹又有擔當 陳茂阿祖說:「我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的婆婆本身也是童養媳長大和不同輩分的公公做大人的,我還有另一個童養媳的養妹妹,她比我好命,因無頭對的,所以讓她像女兒一樣嫁出去一位姓李的外省人,現住在塔后。俗語:『嫁雞隨雞飛,嫁狗隨狗走。』等到我自己,和王金龍做大人後,也連續生了六個兒子,兩個女兒 ,但是又養了一個童養媳叫阿真,後來幾個較大的兒子,都各自找到對象娶了老婆,所以把阿真當成女兒一樣的嫁出去」。 本村除了以農立村,我們也在呂厝海域一帶 ,靠海養殖石蚵,捕魚蝦、撿拾沙螺、海菜、挖蚶、抓蟳蟹、這些可說是家庭婦女的副業,也是人人必備的技能,家庭主婦除了平日須協助丈夫上山耕作外,還要洗衣、燒飯、整理家務,較農閒時,尚要下海去擎蚵、剝蚵、捕魚蝦、撿拾沙螺、海菜、挖蚶、抓蟳蟹去賣,賺取錢來補貼家用,所以本后宅村的媳婦真可謂是十項全能的賢能女人角色,不但會煮食、會生囝、上山下海外,還要會蒸粿、綁粽、打雜役等都得精通,真是后宅媳婦能幹又有擔當啊!」。 (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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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記憶
住家附近有一座公園,雖然鄰近但因為不在時常往來的道路上,所以一直直至去年暑假的某天,我騎車載兒子四處晃晃時,才意外的發現。 去年暑假兒子正值一歲半的好動時期,已經學會走路的他待在家裡一刻都不得閒,住家有限的空間也滿足不了他旺盛的體力,因此我常尋覓戶外適合孩子活動的場所。原本以為已經不在都市叢林了,適合的空間應該不難找,既要有足夠的空曠腹地,又要確保無車進入保護孩子安全,同時希望不要離家太遠,走路就可以到的距離。原先最常去的就是離家不遠的土地公廟,廟前有一個小小的空地,可供剛學會騎腳踏車的兒子恣意的踩踏腳踏車,但畢竟是宗教空間,能讓孩子活動的機會也就僅止於此,兒子有時騎沒多久就表示要回家了,所以我一直很希望找到一個更適合孩子活動的空間。 去年暑假意外的發現住家附近的公園,讓我欣喜若狂,完全符合我內心渴望的需求。當時的公園裡雖然擺設簡單,只有四架搖搖馬,還有一個籃球場,但公園裡有一顆偌大的大樹,樹下有一組石頭桌椅,地上鋪滿十元大小硬幣的石頭,簡直就是我跟兒子的天堂。兒子一直以來都喜歡玩石頭,尚在探索階段的他光是拿著石頭在手上把玩就可以玩上好一陣子,偶爾玩膩了就騎上搖搖馬晃呀晃的,玩累了可以坐在大樹下休息,既免於夏日的陽光曝曬,還有遮蔭的涼風徐徐吹來,真是好不愜意,我為自己找到這個寶地感到滿足不已。 今年過年後沒多久,公園裡新增了溜滑梯跟運動設備的裝置,還沒開放前讓我跟兒子都心嚮往之。好不容易等到開放了,兒子幾乎每天都要到公園報到,也因為地利之便,公園的另一頭隨時可見往來的火車,普悠瑪、電車、莒光號、載水泥的都讓兒子如數家珍,百看不厭。愛火車的兒子每晚睡前還一定要再三跟我預約:「明天要去看火車。」我也要肯定的答應他,兒子才會安心的入睡。 有時想想,這段美好的公園回憶不知道兒子會記得多久呢?每天都有藍天、白雲、大樹、草地、涼亭、石頭、落葉陪伴著他玩耍,有無盡的笑聲跟曬得紅通通的汗水充斥在公園裡的每個角落,在這麼美的公園裡為孩子寫下開心童年的回憶跟豐富孩子的生命,希望孩子長大成人後,想起這段每天都要到公園報到的歲月,是感到幸福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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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酒裡的,金門
筆紙搖啊搖 寫出小說 也盪過了散文,不如 就看著,那一身 在霧裡舞動的 打火詩, 睿智?還不如那一身 搖變成墮落的砲彈, 讓海濱鄒魯走過了 焚琴煮鶴,執固地往驚天地 深刻出如弓的霧;然後 再豢養出 鬼神泣的潮湧猛浪, 便能安靜地喧鬧 不再稱為浯洲的堪輿吧 港夜裡的詩膏!是靠岸嗎 一點一滴的星火,住著誰的傳說 而神話又是被誰書寫;或許 不如一杯烈酒,一杯 厚酒,才能讓 金門直直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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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凝望
雲裡霧裡我們緊緊相依 大雨小雨仍在一起 荷蘭人來又走了 日本人也來了又走了 我們還在這裡 是怎樣的魂魄相隨把我帶向你 又是怎樣的遙遠掛念把你帶向我 是怎樣的造化憐憫 讓我們在夢裡相遇 一起雲遊在夢裡 而夢竟然被打醒 仙子般的你今在身旁 之前悲愴充塞我心如高挺的百合 含淚馨香卻陣陣飄來 而今收藏起縷縷思念 在有情的縫隙 我們禮敬一畝接一畝的金銀花 和平集體親近 在太陽的金光中 我們彼此凝望 那摯愛情人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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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福生哥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有足夠的力氣來耕種,父子兩人生活又簡單,所以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而且他的兒子木興,已在他表哥經營的理髮店當學徒,除了免費吃住,老闆每月還會給他少許的零用錢,又有一天公休,比起在家務農,簡直輕鬆太多了。 儘管剛入師門學徒,做的只是一些打雜的工作,或擦拭理髮工具、磨剃刀,不可能讓他隨便碰觸到客人的頭髮。但表哥仍會利用晚上打烊時,或找機會教他如何幫客人洗頭,如何拿推剪幫客人理髮,如何拿剪刀幫客人修髮,如何拿剃刀幫客人修面刮鬍等等。把一些理髮師必須具備的基本知識,毫不保留地傳授給他,甚至有時候也把自己做為學徒的試驗品。雖然說來容易,實際上操作起來並沒有那麼簡單,但只要認真學習,並不一定要三年四個月才能出師! 理髮工會為了讓理髮師有一個休息的時間,於是訂定每月二十五號為同業公休日。身為學徒的木興,卻也不是一早起床就可回家或出去玩,必須先把平日做生意所用的圍巾及毛巾全部洗滌乾淨,然後洗地板,擦拭理髮椅,推剪用煤油浸泡,磨剃刀……等等,把店內徹底地清掃整理後才能離開。往往回到家已是中午時分。 「阿爸,我回來了。」木興剛踏入家門,就高聲地叫著。 「今天又是二十五號啊?」蹲在院子左側切豬菜的福生哥聞聲站起,親切地說:「時間過得真快,你已經去了好幾個月了啦。」 (一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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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煙往事
*婆婆對駐軍的印象良好 婆婆對駐軍印象不錯,因自己樓房二樓上住的是韓卓環團長的寶眷(太太和兒子),而當時同住我家的寶琴(原王金成洋樓的炊事婆)就幫團長夫人照顧小孩,團長夫人很慈祥,對我們家三個孩子都疼愛有加,逢年過節時,彼此互相邀請餐宴,猶如一家親 。後來部隊調防走了,幾年後再度來金時,尚會再度到后宅來見面連絡,所以是有情有義的。後來大約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此時期,金門實施戰地政務,軍民合作無間,金防部發起「軍愛民」德政,每年遇逢農作高粱、大小麥子收成季節一來到,村民可向村里公所、各鄉鎮民眾服務站直接去申請登記,軍方即會隨著民眾需求,派遣阿兵哥到農地現場去幫忙作收割高粱,或拔麥子的苦力工作,此種便民利民的德政真是嘉惠百姓,深受百姓的愛戴,而百姓也會以自家收成的花生,或煮熟曬乾,或炒熟花生,或製作高粱糕等食品餽贈予部隊官兵,所以「軍愛民,民敬軍,軍民合作一條心」的口號是金門地區唯一能體驗的事實與寫照,這是婆婆對國軍進駐良好的印象。 三、王任群回憶的口述往事數則: *「枵雞無惜箠,枵人無顧面皮」 王任群是王漢文的長子,他講述的是他親身經歷的一段「枵雞無惜箠,枵人無顧面皮」的事實,他回憶說:「大約是民國四十四年時,國軍已進駐金門多年,那時百姓仍然生活困苦,務農為生的家庭,其每日三餐僅靠地瓜糊口,更談不上有副食油腥進肚子,所以每一次阿兵哥三餐吃飯時,我們小孩子無所事事,就跑到王金城洋樓前面廣場旁邊等,等待阿兵哥把飯吃好離去後,我們幾個小孩子就一擁而上,眼明手快的把幾組菜盤子內的剩菜剩湯端起,就往自己嘴巴塞、嘴裡倒,幾次不小心,把辣椒也吞嚼進去,一時被辣得又嗆又咳,眼淚鼻涕直流也不怕,還是每天樂此不疲的每次去吃剩菜剩湯;也會跑到部隊廚房(就在王金城洋樓左邊三合院內)去找伙伕班長要煮飯的鍋巴吃,有時候會在灶上的蒸籠裡去偷大饅頭,一個口袋裝一個,『小鬼,幹什麼?當小偷啊!』當被伙伕發現時我們就死命的趕快逃跑,他們也同情我們實在很可憐,也不曾對我們怎樣。想到我們當年生活這麼艱苦無著時的日子,真可以一句『枵雞無惜箠,枵人無顧面皮』的俗語來形容顧不得面子而去做一些有失體面的事是最恰當不過了。」 *麵粉袋裁製的短褲風波 王任群又回憶另一件發生在自己同伴身上的往事來,他說:「美援時期,家戶都有配給及分發到牛油罐頭、小麥粉,全脂奶粉、玉米粉,印有中美合作及標示淨重22公斤的麵粉一大袋、、等救濟物品,同伴的媽媽很能廢物利用,而且具備縫裁本領,就將用完的麵粉袋子洗乾淨後,裁製成男生用的內衣短褲,可是褲子的背面(屁股處)正好取布是印有中美合作兩隻手緊握的這面,而正面褲檔處取用的布是標示淨重22公斤的這一面布,該同伴(恕不能明示真實姓名)穿出去之後,現場讓很多人笑話他,尤其許多位同學更調皮的直問:『淨重22公斤,你那話兒真有那麼重嗎?』,『原來是中美合作的關係啦。』一句句傷人的話,害得這位同伴沒等到放學就哭著跑回家,從此再也不願穿這件褲子了。」也許是因這件事情鬧成笑話後到處喧揚開後,地區百姓同樣經由麵粉袋裁製成的衣褲,都先送去染店或是去自買各色染料加染成黑色或深紫色、深紅色、深咖啡色、深綠色後,把原印製的字樣掩蓋後才敢穿著出來(註:此事經海塗嬸證實,其家中的小孩子也都曾穿過用麵粉袋子做成的衣褲,連同喪事分發的頭白布分塊接連也裁製成內衣褲都曾穿過)。 *種菜孩子的辛酸 王任群接著又勾起另一件令他心酸的舊事,他說:「因我是老大,家裡的粗活都需靠我幫忙,打從小學高年級時 ,每天早晨要天未亮就得起床,尚睡眼矇矓就被父親叫醒,實在太愛睏,醒了躺下又倒頭睡,又讓父親大力的打屁股才起來到菜田去挑水澆菜,大人100擔,我挑一半50擔或六十擔,澆好菜後才能回家吃安補糊早餐,接著上學校。」「下午放學後,照樣要再挑60擔水澆好菜,再把牛、羊牽回家,弟妹們在家也是不得閒,要去扒相思樹葉、木麻黃樹葉當柴火,撿牛糞回來曬乾當柴火或是堆進糞坑當裡肥料。有的在家養雞鴨、拔野菜餵兔子、掃地掃雞鴨屎。弟妹們大家都有家事做,我阿嬤說:「會吃著會做。」不像現在的小孩子,放學回家除了看電視就是玩玩具、打電動,不然就是直喊無聊! 王任群嘆了一口氣說:「當菜長大後,下午就要幫父親去拔菜、整理、綑綁。凌晨四點就被叫起,幫父親挑一擔菜去沙美市場賣,因戰地政務實施戒嚴,到處都站衛兵,宵禁時間未到不准通行,要在金沙三橋過去處等衛兵吹哨子,大家一窩蜂似的衝進市場去佔一較好的位子,若是早上順利把菜賣完,父親就會帶我去吃油條、或包子加配喝一碗花生湯作為犒賞。若是不順利,菜供過於求,阿兵哥菜買就會討價還價,記得有一次,大白菜一斤四角還不買,竟還價要一元四斤才要買,父親個性很倔,氣起來索性要我一起把菜挑回家,在回家的一路上,父親是越想愈生氣,走到金沙三橋時,父親乾脆將整擔子漂亮的大白菜往橋下倒掉,讓溪水飄走,我覺得很可惜,想阻止都來不及,想到這些菜是需要幾百千擔的澆水才能長到這麼大的。你說丟掉是不是很可惜?令人心酸不心酸? 四、王文稟的口述記憶: *我也是要澆菜的歹命囝 現任金門縣政顧問的王文稟也證實說:「我自己在家是屬排行老二,和王任群是鄰居,也是同年齡同學,從就讀何浦小學六年級起到金沙國中這段期間,他也是屬於種菜人家的孩子,每天跟王任群一樣,都得幫父親早晚兩次挑水澆菜,每次至少六十擔。幫父親賣菜時,都得在凌晨二時起床,為了有較好的價錢,要挑菜走到更遠的山外市場去賣才有,賣完菜後急忙走回家後,還要騎腳踏車趕赴沙中上學,這是現在年輕學子會以為是天方夜譚般的故事,誰會相信當年這種事實真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呢?」他一面說著一面還用手摸摸自己的肩膀曾被扁擔壓過結成的老繭處是否還在? 村中傳奇(真人真事): (一)及時雨──任璽哥 婆婆是「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因他有一位熱心助人,成天在村子裡各家戶走動助人的好老公(王任璽 ),村中各家大小諸事,除了沒幫人接生一事外,其他事情粗細樣樣都通才,從殺雞、鴨,做灶,張犁,寫春聯,回書信,結紮小公豬睪丸,做粿,包粽,排解家庭糾紛做公親等事事樣樣都難不倒他,因他在村中輩分不是很高,所以村中長輩者管直叫他名字,同輩以下者皆稱他為「任璽哥」。因他生性古道熱腸又勤快,所以大小事情經找上他出面幫忙就凡事迎刃而解,所以大家又給了一個綽號:「及時雨」。 (二)后宅的井 婆婆就是全憑「及時雨」的公公即時帶回家給她的村中大小訊息,她也變得博學多能,她回憶說:「我們后宅的井,最早的井是在王金龍厝邊,此井是用石塊疊砌而成,水量充沛,足夠供應全村食用,我們家也是往那口井取水用的,一直到民國55年底,我們家才請了何厝村吳姓兄弟來挖井,井圈是公公自己用水泥灌印的,水量也是很充沛,在村中人看來也是奇蹟之一,因之前,也有挖井挖不到水源者,一連挖了三口井都無法挖出水源來,又得填埋回去,在無自來水供應之前的年代,我們家新挖的井也是村民取用水的來源之一。(四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