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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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情緣
開學後,國小二年級的大女兒房間內多了張嶄新的書桌,她可愛的小臉整天漾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笑容。我知道,這張兒童成長書桌,將陪伴她度過漫長的成長歲月。 看著眼前這張書桌,不禁想起老家房間內那張陪我多年的破舊書桌,如今孤伶伶地瑟縮在牆角。關於它的往事,在腦海裡歷久彌新,久久無法忘懷。 還記得它來到家裡那天,桌身閃著透明發亮的漆,美麗的木紋在平整的桌面展開,讓我捨不得將目光移開這位家庭新成員。 但是,書桌並不是買給我的,是父親買給大姊的生日禮物。年幼的我,看到這張漂亮的書桌,非常想擁有它,不管三七二十一,馬上賴皮耍起脾氣,硬生生擋在它前面,說什麼也不讓它被搬進大姊和二姊的房間。 將書桌搬回家裡的父親和高叔叔,好說歹說都沒辦法說服我讓開。固執的我為了達到目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吵鬧不休地要父親和高叔叔將書桌搬進我和大哥的房間。 僵持了許久,眾人拿我沒有辦法,大姊終於點頭,將書桌的所有權讓給我。得到那張漂亮嶄新的書桌,我破涕為笑,對著眼前的恩人點頭如搗蒜,答應一定會好好珍惜它。 書桌進到房間,我如獲稀世珍寶般驚喜萬分,對它左看右瞧,拉開抽屜檢視半天,愛不釋手。這是一張普通而大方的書桌,桌面下有個大抽屜,可以用小鑰匙上鎖,右手邊有三個小抽屜。對當時的我來說,它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寶物。 從此,這張書桌是我在家裡待最久且捨不得離開片刻的地方。 只要是唸書,我一定乖乖地坐在書桌前,認真而專注。我的學業成績能名列前茅,這位密不可分的夥伴居功厥偉。 有時候,我和大我一歲的二姊在大抽屜裡夾了一條大浴巾,垂下當作門簾,桌底下的空間成了我和她的秘密基地,我們躲在裡面聊天、吃著辛苦存下零用錢買來的零食,好不快樂。 上了國中之後,我和二姊再也躲不進這個秘密基地。國二那年,我發憤圖強寫了一年日記,將那段青澀歲月與秘密心事全都記錄在日記本裡。書桌抽屜後的狹小空間,成了我偷藏日記本的最佳地點,日後三不五時拿出來回味。 高中三年,它陪我度過挑燈夜讀的辛苦歲月。尤其在寒冷的冬夜裡,刺骨的寒風從窗戶縫隙竄入,讓我忍不住直打哆嗦。昏黃的檯燈,白熾燈泡既發光也發熱,是當時的電暖器,我緊緊依偎著書桌,和它彷彿是相依為命的生命共同體。 考上了大學,離開台北到新竹念書,書桌的使用權轉交到父親手中。父親寫了一手好書法,書桌上擺滿了筆墨紙硯,每次回到家裡,房間內可以聞到濃濃的墨香,揮之不去。我感到高興,在我離開家裡這段期間,它代替了我,與父親作伴。 在新竹成家後,一年裡回台北老家的次數變少,偶爾回家發現它佈滿灰塵,堆了些雜物,感到有些不捨。 父親過世後,它更加孤單了,逐漸老邁的身軀,怎麼也藏不住歲月的痕跡。這張書桌,迄今超過三十年的壽命,雖然垂垂老矣,結構還完整無缺,而我也早已步入不惑之年,和它一起慢慢變老。 大女兒歪著頭,好奇我在思索些什麼,我回應她一個淺淺的微笑。我知道,在未來的日子裡,她將和自己的書桌擁有一段美好而溫暖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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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前塵往事
1.我不是留級生 我是四年級的,小學時代,日本製的貨品到處都是,我的制服是全身白色百褶裙,很耐穿,偏偏我長的比別的同學高又豐滿,上衣的扣子老是扣不攏,使得衣服看起來擠了一點,裙襬短了一點,時常露出一雙肥肥短短的蘿蔔腿,又背了個小號書包。 一些高年級的頑皮男生,看到我這個模樣,老是當著我的面說我是留級生,唉呀!他們真是有眼無珠,每次公佈欄上的榮譽榜都有我的名字呢!而且還時常參加比賽,獎狀拿了一大堆,對於他們的嘲笑,我都會給他們一個乾淨的衛生眼。 快到小學畢業時,已經長到一百五十二公分,五十二公斤,同學的身高體重遠遠落在我後面,每次排隊,位置都是在最後面,可是等到唸國中時,再看以前長的矮小的同學,竟然都長到一百六十公分以上,而我還只有一百五十七公分而已,換我要抬頭跟他們說話,所以起跑得早的人,不見得可以贏在終點。 有一次在縣立文化中心的期刊室看雜誌,忽然有個男生來認我,問我是不是某國小畢業的某某人,我以為他是不良分子,嚇得結結巴巴的,馬上否認的跟他說:「不是!不是!」說完趕快溜之大吉。 可是事後越想越不對勁,他好像似曾相識,我想起來了,他真的是我國小同學,還記得他跟我一樣,也是長得高高胖胖的,在課業上是競爭敵手,考完試分數還會比來比去的,我更會跟他打架,用腳踹他呢! 然後他也跟我一樣,穿著一套稍顯緊繃的制服,我們兩個是同樣有名的大胖子,我想事隔四十年,他還認得出我來,大概是我當時穿制服的拙樣,留在他們心中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2.廣播情緣 會喜歡聽廣播節目,應該是從小學開始吧!那時候最熱衷的莫過於收集影歌星照片,那些照片中,有作蒙娜麗莎微笑狀,或者灑脫豪邁的樣子,甚至於看起來像對你含情脈脈的,各種表情都有,不管是大牌的或剛出道的,我都有興趣搜集。 尤其在當時窮困的環境下,收聽廣播節目能夠使自己的心靈,得到一絲絲安慰,雖然時常聽廣播節目,並沒有影響到課業,只是班上後來興起一股熱潮,同學紛紛跟進,把信件寄去學校,弄得根本無心上課,逼得老師實在忍無可忍,下最後通牒禁止。 雖然不再收集明星照片,我還是愛在夜晚需要熬夜工作,等家人都入睡時,扭開收音機,一個人靜靜的,音量放得低低的,聽夜晚的節目,特別喜歡在下雨天時的深夜不睡,放著音樂,聽著雨聲淅瀝淅瀝滴下來的感覺,透過主持人低沉的嗓音,陪我度過這寧靜的夜晚。 3.還是繼續升學好了 小學功課一直名列前茅,是父母親的驕傲,牆壁上貼的整排獎狀都變成蝸牛的點心,快畢業時,看老師為了畢業典禮的事忙進忙出的,心想以我的成績,至少可以得個什麼「長」獎吧!非常期待能夠上台領獎,等到答案揭曉了,卻是什麼獎都沒得到。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非常生氣,心裏產生很大的挫折感,但是又不敢問老師原因,畢業典禮完,回家還躲在棉被裏痛哭一頓,畢業前夕老師都會調查同學要不要繼續升學?我當時睹氣的跟老師說,我不要升學了。 當時我是真的氣的不想再唸書了,想不到老師緊張的問我,為什麼不繼續升學?他以為是父母不讓我唸書,所以要做家庭訪問,聽到要找爸媽談,嚇得我趕快說我要讀國中了,爸媽根本不曉得我這個任性的決定,知道了,一定挨罵。 到了國中,雖然智力測驗讓我編到前段班,可是我一直走不出這個陰影,功課往下落,二年級掉到中段班,後來勉強考上高中,成績都是低空飛過,每學期補考一定有我的名字,還差點被當,連帶大學聯考也一直失利。 這下我才驚覺到要拋下「小時候功課好」的光環,努力用功較實在,才逐漸走出困境,因為這件事,讓我體會到如果不繼續努力,就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寫照,這句話是真的。 4.身上果然有流著相同的血液 每次看到老二和外子,總是會笑他們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只是外表像,連個性也是直接複製過來,所以外子看到老二的一些行為時,會對著兒子說:「你不要洩漏我的秘密好不好?」我一直懷疑世界上,怎麼可能複製得這麼像的人呢? 那天我在整理父親的遺物,看到一疊陳情書時,我不禁啞然失笑,因為我也是會有相同的行為模式出現,父親碰到不平,危害他權益的事,都是直接靠著自己的一支筆寫陳情書,不透過任何有權有勢的人來關說,即使是最後的結果失敗了,他也認了,仍然不改初衷。 雖然父親沒有刻意的教導,我何嘗不是如此?有了冤屈,也只是一支筆替我說話,那管他是總統也逃不過我的文筆攻勢,想不到憑我這支三寸不爛之筆,鍥而不捨的精神,居然也成功過。 想到這裏,我得把老爸的這些陳情書、申訴書,留起來做證據,你看我們是父女吧!做的都是一樣的事,身上有流著相同的血液,這可騙不了人的,不用驗DNA啦! 5.我的名流100,再見了 早上看到一輛汽車車牌號碼 2266,讓我想起我的名流100,它的號碼8888,那是我最喜歡的號碼,廿五年前我準備結婚時,母親幫我買一輛摩托車,我想為了能夠方便回屏東,直接買125重型機車,就這樣我跟的名流100結了近廿年情緣。 這個車種,當時的飆車族,都用它在佳冬戰備跑道飆車,就是它陪著我渡過流浪的代課生涯,結婚第一年我在楓港國小代課,星期一早上坐最早班的台汽上班,有一次睡過頭了,沒趕上那班車,心想搭下班車一定來不及上課,我直接騎這輛車子從鳳山到楓港。 那還是冬天落山風盛行的季節,騎到枋山時,一邊是山一邊是海,落山風從我前面直接橫切過來,車子必須和落山風對抗,還真怕被吹落海,只好慢慢騎到學校,也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真是難忘的經驗。 剛結婚時太貪玩,有天晚上十點才回家,被老公鎖在門外,我騎著它從鳳山回屏東的娘家睡覺,第二年懷老大時,在里港過去一點的載興國小代課,也是它陪著我騎到學校,每天來回六十五公里奔波,我跟它有很深的革命感情。 雖然如此,畢竟歲月不饒車,當它開始要花大錢維修時,也就是我們的緣份盡了之時,等收到監理站寄來的1000元支票和報廢通知單,真的驚覺已跟我的名流100再見了!也代表著我的人生要進入下一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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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揚帆出海捕魚郎—許乃吉
平日船隻擱海邊,繩索繫緊漂海面;出海捕魚駛風帆,居民十人牽大網。 捕魚維生船如命,國軍來時偷放船,捕魚郎叫苦連天,艱苦生活將上演,誰來憐他沒吃飯………。 民國二十六年出生的許乃吉,居住后湖靠海邊,父親在日據時代以日幣整網造大船,自購杉木建材,聘請夏墅師傅何攀來后湖住家屋旁的空地,細細推敲、謹慎琢磨,經過數個月的建造、終於讓漁船出港,搖櫓去出航。 許乃吉的父親整船當老闆,后湖聚落的居民同前往,一船漁郎十餘人,搖櫓在茫茫大海間,乘風破浪、海天一色,牽大網,冀望可觀的漁獲量,而大海有撈之不盡的魚兒,抓大放小,讓牠們生生不息,亦讓海洋不致枯竭。因此,每當季節一到,大頭、青鱗、黃隻、鯊魚………,莫不紛紛上網而被撈上岸,每次出海幾乎都有收穫,賣魚總結算,每一百元抽成四十二元,其餘為同夥共分。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入住他家的古厝,軍隊與伙伕同住,許乃吉被拆一間房間、兩個櫸頭,充其量為築砲壘,實則造成民心的不悅。而他家的漁船平日停泊在海邊,東山島來的部隊竟搖櫓偷放船,將船兒駛離港,他得知狀況,船兒身影已不見。生財之物不知去向,生計將有困難。 為了生活勤動腦,自己買材料,再請師傅來建造;同樣出海、不一樣的心情,他感慨萬千,大時代的諸多委屈與不便。當時局稍趨緩,電船取代搖櫓,許乃吉亦從父親那兒習得捕魚的技巧,且能獨當一面。 民國四十三年,許乃吉已是民防隊員,春季與冬季,都要出操四星期,且要按規定挖鑿數公尺防空洞,完工始能返家;夜晚點「土油燈仔」,開挖時,土硬不鬆軟,不會坍塌造成人傷亡。而九三砲戰,鄰居親戚的孩子做週歲,遇砲擊,鄉親為他們捏一把冷汗。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砲彈擊落在村外,許乃吉正由田間挑地瓜要回家,立即跳入天溝,亦即俗稱的深水溝,等待砲擊停歇,再將七零八落的地瓜撿拾回家。而砲擊時刻,適逢一艘登陸艇來后湖搶灘卸貨,其中有「電油」及軍用物資,砲彈落大海,與登陸艇近在咫尺,幸好沒事。 戰後,許乃吉奉令到成功受訓一星期,再駛船到新頭碼頭和料羅碼頭拍電影,導演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拍攝古寧頭戰役的經過、國軍與匪軍在殺戮戰場的喋血。他穿著匪兵制服,一艘船乘坐二至三人,聽令指揮,完成任務。而他曾經到台灣造六艘電船回后湖,此刻派上用場去拍片。 單打雙不打的歲月,國軍在雙號期間、經常於天溝放映電影供軍民觀賞,但民防隊員則不分單號與雙號,均要出任務,到碼頭去卸貨。有一次,指導員太迷糊,亂吹哨子要他下港搬物資,他奉令前往,卻遇砲擊,一邊是碼頭、一邊是船隻,他夾在中央、差點被夾死。而自家有電船,常要奉命連人帶船去碼頭港,大船來時、小船去接泊,並需自備人船和柴油。 有天,堂兄頭戴鋼盔到料羅碼頭出公差,等待船入港,人潮擁擠碉堡中,忽聞砲聲響,彈片穿越碉堡的窗口,堂兄的鋼盔受波及,臉上只有小擦傷,眾人感神奇,這無非是天公祖在保佑。 許乃吉於民國四十八年完婚,對象為同村的女子;兄長在特約茶室當炊事,隸屬金防部,他透過關係、央請軍方派吉普車迎娶新娘子,迎親隊伍在樂隊的吹奏下,熱熱鬧鬧地在村子繞一圈,他同時宰殺三隻豬,宴請親朋好友,其熱鬧的喜宴傳千里。 許乃吉婚後育有一女四子,目前均在台灣就業,夫妻留在家鄉后湖,數年前,有感年事已大,將電船出售他人。而今在自家的田地種菜自食用,偶爾亦出海,亦只是休閒。想當年,民防隊員五十五歲即能除役,當他屆齡,未料已無自衛隊,往後子孫都不必出操上課。 猶記爾時搖櫓出船到海間,收取漁獲量,眼前浪花一波接一波,捕魚郎不能退縮。當國軍把他的船隻偷放,他難過異常;曾經,地方人士要為他討公道,爭取補償,他亦上繳一千多塊手續費,但至今無下落,他亦不想再追究,畢竟,那是一個不一樣的時空背景。 捕魚人家多辛酸,許乃吉記得父親當年出海去捕魚,船兒在海中央翻船,不幸罹難數十人,從此有海醮,每十二年做一次,請來道士做「功德」,每次做三日,歷年村子的花費數目可觀。最近的一次海醮,許乃吉宴請親友,席開就是二十二桌,可見他的人脈關係雄厚。 今生,許乃吉到新加坡找兄長數趟,血濃於水的情感不能忘,雖然他出生於安岐,自幼來到后湖「外甥承母舅」,但同一娘胎出世的手足,永遠都是一家人。 許乃吉亦曾去一趟鼓浪嶼,短暫的參觀與遊玩,他說無論走到哪裡,到處都是人與車,想想,還是自己的家鄉金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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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裡的禽鳥風景
連續幾天,接近中午時分,總有一隻白頭翁飛來陽台上波士頓腎蕨的吊盆,只見他在枝葉間上下翻找,離去時尖嘴裡還不忘啣著一根手指長短,已經枯乾的枝梗。我想,應該是築巢的季節到了。 聽說,有些城裡的鳥兒找不齊築巢的材料時,會用撿來的電線將就拼湊成一個五顏六色的鳥窩,為單調的城市生活繪上一兩筆鮮艷的色調。只是,這樣的鳥巢讓那些對田園生活還存留一些想像的都市人來說,多少感覺到「不自然」。 以前讀書時曾住北方的港都,課餘總是耗費在公路東側那一面走不厭的海濱岩灘。蜿蜒南北的公路切齊西面的山脈,春季時山腰處遍生白花的野百合,星星一樣閃爍在綠草間;一抬頭,藍藍的天上總能見到老鷹在山崖附近高飛,時而盤旋,時而俯衝海面,來回覓食。習慣這樣的景觀後,鷹揚九天的豪邁已經引不起我的注意,反而是潮池裡拇指大小,胭脂一樣艷色的小海葵更讓我驚喜。 多年之後,遷住南方,同樣的港都,一樣逼緊海岸線曲曲折折的山脈,山巔水湄卻不見蒼鷹的蹤影,倒是清晨的海面可以遇見鷗鳥和漫天飛舞的紅蜻蜓。進山,綠繡眼到處可見,他們不怕人,登山的遊客帶點鳥食,地上一灑,他們便從樹林間結伴而下,快樂地在泥地或是棧道上啄食。 城裡的人喜歡餵食已經不算野生的鳥禽,在清晨或是黃昏,廣場、公園、水岸抑或樹林間,總是可見遊人攜帶麵包屑或是五穀雜糧與綠頭鴨、大白鵝、鷺鷥鳥、斑鳩或是野鴿來分享。基於公共衛生及傳染病防治的觀點,政府不是希望,甚或禁止民眾餵食野鳥在內一干非人的野生動物嗎? 「早上在傳統菜市,運氣就那麼好,天下掉下來的一坨鳥屎不偏不倚正中我的頭髮。」姐姐表情古怪地說,彷彿不知是該咒罵那隻不見影的鳥兒,還是去買張樂透。年初幾次經過那個市場,我倒是見過小家燕低空飛掠人車陣中,看似驚險,實則一切都在小小鳥兒的掌握之中,那時我的心中納悶,何時起他們從市郊遷來市中心居住了? 一位信佛的女性友人,手指陽台女兒牆及花磚地板上的污漬說:「每天早上為觀音菩薩上完香,我總會在陽台上準備一碟小米,那些就是野鴿的傑作,幾天就得清一次。」 我不確定她的話語裡是不是帶著一些些的抱怨的口氣,不過另外一位朋友倒是對著路樹下的房車開罵了:「你看看,不過停一個晚上,引擎蓋上又搞成這個樣子。該死的鳥,不會自己去找個公廁嗎?」 我覺得他已經氣急攻心,有些語無倫次了,無論如何如果他不趕緊擦乾淨那一大片的鳥糞,等到酸蝕進到烤漆裡,屆時可又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究竟,住在城裡的人為什麼喜歡餵食野鳥呢?依據我的觀察,其一是有特定的目的,像是有人想拍攝鷺鷥鳥撲擊水中魚兒的照片,因此他們架設大炮型的照相機,調好光圈和快門,向湖面扔下一片吐司,屏息等待魚群匯聚,因為爭食發出擾流的噪音,因此引起早在湖中央人工沙洲上瞭望的白鷺鷥的注意。大鳥扣緊恰當時機,疾速飛離棲息的處所,穩準擊中水中的目標,就像湖岸邊拍照的人,希望按下快門的一剎那,時機和光線一切都對。 通常是在午後,隔代教養的爺孫倆,或是還在熱戀期的青年男女,帶點麵包屑,手牽手來到文化中心大門口的廣場,餵餵野鴿和斑鳩,就這麼開心快樂也可以度過一個下午。追是另一個常見的餵食的原因,只是這樣溫馨的畫面在禽流感正盛時曾經沈寂了一陣子,後來才又慢慢恢復,但是人們已經遭到管理員善意的勸止。進到園區,前方不遠處文化中心挑高的主建築,不知何時已經在屋頂處沿著突出的屋簷的四周圍上一圈幾近建築白牆顏色的大網,遠眺多少有些突兀,我想那樣的設施大概和我在更早的時候不時目見鳥禽穿梭屋簷有關吧。 望著殷勤覓食或是求偶的野鴿時,心中不禁納悶,這麼多的鴿子究竟是打那裡來的?翻查資料後才明白,原來可能和賽鴿的活動有關。聽說,比賽結束後不少「幸運」迷途的賽鴿流落街頭,變成流浪鴿,再加上他們的繁殖力又強,因此不用多久的時間就會變成市區內常見的景像。的確,我曾經在山上的廢礦場和港區的纜繩上遇見正在休憩,腿上仍繫著腳環的流浪鴿,也曾在晨運時分撞見養鴿人,在海水浴場附近整群放飛賽鴿當成外訓,所以報載的資料大概是有所本的吧。走在城裡,仰視天際線上氣派而牆色鮮明的養鴿房,有時竟成附近建築群裡奇特的景觀。 動物學者的研究,發現長住城市裡的禽鳥在行為和生理結構上可能發生改變,像是鳴唱的音調,或是他們的羽毛和爪子,漸漸地都和原來棲息地的原生親戚有些不同,因此有可能演化出獨立的物種。那麼,一直蟄居在城市,生活和工作的人如我,是不是也像那些城市的鳥呢?那些已經被城市馴化的鳥禽可能記得,他們曾經飛翔一望無際的原野或是海洋? 有人說,所謂的城市,不過就是一個大鳥籠罷了,所以我們和那些日常在街頭遇見的禽鳥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我相信,即使經過四五千年的演化,我們的基因裡一定還殘留以前居住在洞穴,不時望向遠方,起伏的山林線,或是藍藍的海洋和天空的記憶。所以近十年來,我們復育了貫穿城市裡的運河,以及大片大片的濕地,終於引來以前在城市裡不得見,我識得或無法區辨的鳥禽,只是彼此之間如何共處在這一座城市,似乎還有一些問題有待解決。 最近有人倡議,可以用一座城市是否聚集野鳥,以及他們快樂的歌唱聲來判別這座城市是否健康的一個指標。我想,這實在是一個有趣又有建設性的觀念。 我取下波士頓腎蕨的吊盆,挑出已經枯槁的羽葉和蔓生的根鬚,裁剪成適當的長短,擺置在陽台的顯眼處,等待了好些天,始終沒等到那隻白頭翁再來。後來可能是幾次疾風,讓陽台上的枯枝神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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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有義的澎湖弟兄
澎湖在我生命中是一段重要的旅程,澎湖觀音亭的海邊、林投公園、隘門、講美、鼎灣營區,經常出現在我甜美的回憶中。 澎湖冬季的風很嚇人,飛沙走石的風沙打到臉上都會痛,只有背向著風倒退著才能走,澎湖的東北季風令人難忘! 澎湖的土地很貧瘠,只能種植花生、地瓜、玉米……等作物,但澎湖的海產卻是豐富的,相對的作業時有相當風險。 澎湖人的口音和金門很接近,他們的先民很多是由金門移民過去。 我當兵時在澎湖戍守兩年,這兩年中我由中尉副連長晉升中尉連長、上尉連長。 當時,我挑了一位澎湖籍的士兵任傳令兵,他勤快、合群,和大家互動非常良好(一般傳令兵會被同袍排斥,但他不會),我偶爾放他榮譽假返家休假。 我那一連160餘位的弟兄都很團結、可愛,在花蓮南華退伍時,他們由副連長帶領列隊在營房外送我,一人一句連長再見,弄得我淚眼矇矇、不敢再回頭,直登營長派出送我赴花蓮火車站的小吉普車離開。帶兵帶心,我連長任期內的用心沒有白費! 連上弟兄的年齡和我相若,退伍至今,仍有幾位經常互有連絡。 今天早上,那位澎湖籍的傳令兵弟兄打電話給我,確定我人在台灣後,過不久又打電話,說是寄了一箱澎湖海產(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雖然前一通電話我一直叮嚀不要再寄東西),要我到松山機場貨運處領取。 退伍將近40年,想想他也是年逾60的耳順花甲之年,仍然如此惦記我,這份軍旅情感太讓人感動了! 尤其是初接電話時問他最近可好,他說在半年前喉癌開刀,現在說話還有點痛,這樣的情況,仍然想到我,真是讓我感動不已! 這位弟兄是澎湖清心飲食店老闆呂九屏(蔣經國的民間友人)的女婿,呂九屏已去逝,清心飲食店如今由他太太和兒子接手經營。他一直邀我再返澎湖遊覽,有一天應該會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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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游
返臺的前二日,昔日的堡壘,失去了原來的樣子… 吃完晚餐後,金門的夜更深、更寧靜,離家不到一百公尺處的海灘上濤聲正在澎湃著! 小李和淑芳他們一家人到了家裡附近的海灘走走。 這兒當年是軍事重地,一座昔日的軍事堡壘,就留在原地忘了走,如今這座昔日的軍事堡壘,已經變成村裡的「老人活動中心」,也多了卡拉OK和幾張麻將桌。 這兒與大陸廈門僅有幾公里遠的距離,夜裡還可以看見廈門市通明的燈火,海灘上的風很大,有點冷! 返臺的前一日,小李和淑芳帶著孩子們到鎮上的街上走走… 這兒,從前是滿街的阿兵哥,現在已經換成了遊客,其中還混入許多昔日的「萬惡共匪」! 隨著小三通的便利,原來的菜市場,也逐漸轉型為大陸街,賣起了匪貨。 返臺當日,春節在金門的最後一日… 那天一早吃完早餐後,計程車已在家門口等著! 隨著飛機的起飛,飛機越飛越高,飛機越飛越遠,這座小小的島嶼逐漸消失在小李的眼界。 幾萬英呎的天空上一片晴朗,小李的眼眶有點紅,他不敢直視淑芳和孩子們! 五十分鐘後,臺北的繁華街道進入他的眼簾! 小李重新踏上離家三百公里的臺北,暫別了金門,在機場外叫了一部計程車,不到三十分鐘就抵達了臺北的住所。 回到臺北的住所後,還未整理好行李,孩子們就急著上「臉書」,在電腦前一坐,就幾個小時,反正明兒還沒要上學,和同學談得起勁,還傳了幾張在農曆春節期間在金門照的相片呢! 當然,今年小李也沒有例外… 他沒在金門過完元宵!但年復一年,他明年還是會準時回家,這是他與父親、母親之間,三十年來所形成的默記。 自從高中畢業後,小李開始走上離鄉這條路!先是為了求學到了臺灣,其後是為了就業暫時留臺灣,最後是為了老婆和孩子們繼續留在臺灣,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條真正的「鮭魚」。 這條鮭魚在人流如織的臺北街頭裡穿梭著!在穿梭間不經意遇到的竟是天空灑下的細雨。 工作讓他不再多愁善感,回到臺北的小李,還是用同樣的心態,面對同樣的一切。 這一座城市,那一條街道,還有這些人、那些事! 他習慣有點冷的夜… 但這一切又一切,對淑芳和孩子們來說,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陌生到讓他們以為是「故鄉」就是「異鄉」,而「異鄉」才是真正的「故鄉」! 那三十年前,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非離開不可? 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要往三百公里遠的距離游動!現在他會是什麼樣子? 但是離開之後,他還是會想法子再回來!而回來了,他還是得要再離開! 也許,這就是島嶼上出生的孩子,他們共同的宿命! 從民國七十三年到民國一百零三年之間… 小李他已經不知道自己作了多少次的洄游! 就像鮭魚一樣,年年做著週期性的洄游,洄游為了只是要回到原來出生的地方! 小李相信自己會不斷重複著洄游的動作,一直到體色變紅為止!但是他不知道孩子們,將來還會不會延續著他的習性! (本文係第十一屆浯島文學獎小說獎佳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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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比收穫更可貴
103年全縣國語文競賽一連兩天在金城國中舉行,這是地區各學校的年度大事,從暑假開始;各學校就陸續開始為這場比賽做準備。兒子在開學前兩個星期也接到學校的電話,希望哥哥能到學校做字音字形的練習,當然,接到這個消息我們也很高興兒子能夠參與學校的活動,所以全力配合。 可是呢?寫字這件事對哥哥來說一直是件痛苦的差事,可以不寫他絕對不會去動筆;能夠少寫他也絕對不會多寫一個字。寫字對於於他來說是能避則避,避不了就草草的寫一下來應付,所以每每看到他的字我都忍不住直搖頭,怎麼有人可以把字寫得這樣醜啊!僅管罵也罵了;唸也唸了但總也改變不了他字跡的潦草,隨著他的年紀逐漸增長,期盼他字寫得漂亮工整的想法也就愈加沒指望了,在無力改變他將字跡寫得工整一點後也就隨他去了。 在暑假練習期間;學校一開始挑選了五、六年級各一位小朋友參與練習。練習的當中,老師說一開始看到哥哥的字,她也差點就暈倒;但哥哥因為從小就愛看書,可能因為這樣所以認識的字就比較多一點,雖然老師說五年級的小朋友字寫得比較漂亮,但因為哥哥識字較多的原因,所以最後由哥哥僥倖勝出,才有這次代表學校參與比賽的機會。 開學後,哥哥一邊參與字音字形練習,一邊也在放學後繼續留在學校練習田徑,田徑結束後我們又會到體育館練習桌球。但在第二週後;所有的時間都被老師借來加強字音字形的練習,我們怕哥哥太累,所以也把桌球練習的時間停止,好讓他可以專心配合學校的練習。 其實,一開始知道要練字音字形,哥哥可說是千百個不願意,就像被強迫似的提不起勁練習,每回到學校接他回家,他的表情總是非常無奈。看到這個樣子我忍不住跟哥哥說學校為你搭起了一個表演的舞台;老師用她的專業指導你比賽技巧,那麼多人的協力支持才能成就這樁美事,只為了讓你有一個舞台可以盡情的演出;讓你在舞台上可以發光發熱。而你在練習字音字形的當中,因為有所割捨所以田徑、桌球都不能參與練習,如果不在字音字形上痛定思痛認真的練習,你的損失何其多呀。漸漸的,隨著留在學校練習的時間愈留愈晚,哥哥臉上的表情也愈來愈認真。看到他因為練習而滿頭大汗,因為要趕進度而連寫多張試題也不喊累,連老師都誇說哥哥練習的態度已經360度大改變了,他的懂事與轉變真的讓我們感動在心。 「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每天這樣辛苦認真的努力就是為了比賽的那十分鐘。兩百個國字、注音,十分鐘、十九所小學的代表聚在一起一較高下,哥哥用緊張的心、發抖的手完成了屬於他比賽的項目,雖然最後結果不能盡如人意,未能夠替學校爭取到好的成績,但我們知道哥哥真的全力以赴了。 比賽結果,當然是大家關注的焦點。但在練習的過程中,態度的改變、字跡的變化、學習的收穫,那過程的曲折轉變也是一個不可取代的珍貴經驗。因為哥哥的參與練習,我在家庭聯絡簿上看到他的字跡變得工整了;我在他的作業上看到他的字形變漂亮了;我也在哥哥的臉上看到充滿希望的神情。一切的改變老師看到了,我們也看到了。 語文選手的養成非一蹴可幾,這難能可貴的比賽經驗勢必也將為哥哥六年國小生涯留下美好的回憶。感謝學校給了哥哥表演的舞台,感謝指導老師全心全力、無私辛苦的付出,感謝哥哥願意給自己一個全新的學習機會,「付出比收穫更可貴」,哥哥,你做到了,你是最棒的,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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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游
三十年前,在三百公里遠的距離… 小李提著母親特地為他準備好的行李,施施地離開了這座小小的島嶼! 民國七十三年仲夏的豔陽天,豔麗的陽光熱情地親吻著這座小小的島嶼,把島嶼上人們的小小臉頰親吻成紅彤彤的樣子。 方才領到「高中畢業證書」的小李,懷抱著對未來的「夢想」和「憧憬」,提著母親為他準備好的行李,盲目地跟著一大群同學來到了島嶼上的「料羅灣碼頭」! 他小心翼翼地守著秩序,跟著那群像是一尾又一尾整齊又有點焦躁的「鮭魚」排隊上了船! 藍色茫茫的臺灣海峽裡… 船就航行在這一大片藍色茫茫的臺灣海峽裡,藍色茫茫海峽裡的風浪,把船給搖晃得很厲害! 搖到小李肚子裡頭的膽汁再也藏不住了,都給翻騰了出來! 搖到小李已經無法辨視目前所處的方向,到底那邊是東,那邊是西,那邊才是南和北! 搖到小李濕漉漉的臉頰上,已經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口水,什麼是淚水,什麼才是汗水! 船就這樣在這片藍色茫茫的海峽裡,搖晃了二十幾個鐘頭,這才願意停止下來,船就停靠在高雄的「十三號碼頭」上,小李再度盲目地守著秩序,搖搖晃晃地跟著那群同學一起排隊下了船。 跟絕大多數在金門出生的囝仔一個樣,他無法擺脫那種遠離島嶼的宿命! 天經地義覺得自己就得像「鮭魚」一樣,從此開始作著「洄游」的動作! 只是這群守秩序又焦躁的鮭魚,到了十三號碼頭後,就已經疲憊得不再焦躁了!或許這就是他們首次作「洄游」的樣子。 十來歲的孩子,臉頰上還冒著青春痘,只是因為已經長大了,就必須要離開,離開這座屬於自己出生的島嶼,來到了另一座更大的陌生島嶼。 自從離開島嶼那一刻開始,小李就知道從此一切就得要靠自己了! 一夜之間的距離… 還沒來到料羅灣碼頭之前,他還是個孩子!到了十三號碼頭後,他就變成一位大人了! 三百公里和一夜之間的距離,讓他經歷整個「轉大人」的程序!十三號碼頭是小李踏上臺灣的第一寸土地,這一寸土地是他用「淚水」和「汗水」換來的「成人禮」。 經過一路的顛簸,他感覺未來的路,並不是那麼的好走! 搭上從未親眼目睹的火車連夜北上,沿途上看到盡是密密麻麻的房子和萬家通明的燈火,完全沒有像金門一樣有宵禁的規定,還有課本裡頭才會出現的火車過山洞。 經過了整夜的車程,來到了「中壢火車站」!同鄉在工業區裡,介紹了一份工作給他。 成熟和穩重的背後… 南部來的同事,想家想到偷偷地哭了!小李和她同讀一所大學的夜間部。 小李經常藉故安慰著她,喜歡好誇他「成熟」和「穩重」。 但成熟的背後,卻隱藏著思念故鄉的苦楚!而穩重的背後,卻是由沿途揮灑的淚,堆積而成的! 自從離開金門的那一天開始,小李知道從此之後,一輩子就得像鮭魚一樣,年年做著週期性的洄游,在島嶼與島嶼之間不斷的洄游! 幾年後… 小李和淑芳在臺北有了家,有了孩子。 臺金航線上的班機來往頻繁,小李不再是一個人單獨作著洄游的動作,也不需要再到高雄的十三號碼頭! 不是因為十三號碼頭已經光榮除役了!也不是因為光榮碼頭已經被黃色小鴨給佔據了!只是因為時代進步了,時代進步得實在是太神速了。 年過四十好幾的小李,每當回首故鄉時,眼淚卻也止不住!當他看見雙親逐漸衰老的樣子,記憶彷彿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了,而當初離開時所抱持的夢想和憧憬,已經不再是離開的唯一理由了! 一年當中,就屬農曆春節假期最長,在外的遊子,就算再忙也要趕著回家! 就在民國一百零三年一月三十日的那一天,床頭的鬧鐘在早晨的六點又三十分鐘準時響起… 小李按下叮鈴鈴的鬧鐘聲響,睜開眼睛看看窗外的景象,東邊天空的那一顆巨大太陽也隱約躲在白雲的後面,今天可是他回家的大日子! 自從高中畢業後,小李就獨自一人,來到離家三百公里的另一座島嶼,為了只是要求學和工作而已! 成家立業後,回家的次數更是寥寥可數! 現在的小李,想回家的心,依然沒有變,這一天,讓他覺得回家的路,變得好近、好近喔! 他興奮地叫醒了淑芳和孩子們! 淑芳和孩子們也以隱微的方式嘲諷著:「一年當中,就屬今天你最有精神了!平日上班也沒見你那麼的早起…」 在「松山機場」的候機室裡,小李跟幾位不是很熟的同鄉聊了一會,露出一整排白白淨淨的牙齒,同時也露出了一整年中難得一見的無暇笑容。 過年時,由「臺北」來往「金門」的班機真是很多,不到幾分鐘就有一班,停機坪裡停滿了各式大大小小的飛機。 飛機在天空上停留了大約五十分鐘後,就抵達了金門的尚義機場! 小李抬頭望了一下機場外那座十五米高的「風獅爺」,看見風獅老爺向著他高高地舉起了右手,小李知道家真的到了。 機場內的大型溫度計,顯示出當時的氣溫,這個地方的溫度只有攝氏十來度。 面對如此冷冷的空氣,此刻他的心裡頭卻是感到相當的溫暖! 淑芳和兩位分別就讀於高中和國中的孩子,就躲在機場角落裡,冷得直發哆嗦,嘴裡頭還不停的抱怨著「這是什麼怪地方,這是什麼怪天氣?冷颼颼的!…」 淑芳和孩子們都受不了金門冷冷的空氣… 機場到家的距離不到五公里,他不再是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天空沒像去年一樣下著雨! 但冬天的風吹在小李的臉頰上,他感覺到這個地方果然就是跟臺北完全不一樣! 這個地方,他上一個冬季有回來過。 沿途看見的車外景物沒有太大的變化,小李沒能仔細好好地欣賞,一心只是想著「趕快回家!能吃上一口母親準備好的蚵仔麵線,就不會覺得冷了!…」 翌日,期待已久的農曆春節終於來到了… 這一天,天還來不及破曉,小李就燃起家門外的大爆竹,爆竹聲穿透了整個靠海的村落,也吵醒了正在睡夢中的太陽公公。 金門的天氣有點冷,冰冰涼涼的空氣,還好父親開了一瓶「金門高粱酒」! 聽著窗外的風聲,他們父子倆高高興興地喝著高粱酒,小李心想沒跟父親喝酒,高粱酒就不是高粱酒,高粱酒就是好像少了那一點金門的味道! 不是酒香,是心情愉悅,讓他們父子倆一喝就停不下來,一瓶金門高粱酒,對他們父子倆來說,真的是不夠! 大年初一的夜,寒風突襲了整個金門島嶼的各個角落,各家燈火也都跟著亮了起來,好像是把那一刻的寒氣,全都給逼走了! 又過了一日,那天一大清早,母親正在廚房裡忙著… 母親忙著烹煮各式各樣拿手的菜色,特別忙著,是為了迎接小妹和妹婿回娘家。 大年初二妹婿帶回來的「皇家禮炮」果然和「金門高粱酒」完全不一樣。 「您現在還種著高粱,還經常出海捕魚嗎?」小李微醺的問著父親。 「種,當然還得種著高粱,種高粱是為了怕祖先留下來的田地給荒廢了。捕魚,當然還繼續出海捕魚,就是捕不回你們這幾條大鮭魚…」父親有點憂傷地回了。 「要不你就跟母親,一起來臺北住好了!」他接著又說。 「真的不習慣你們都市的生活,況且家裡還有公嬤要拜,還有田地要管,還有漁船要顧!」父親不再憂傷。 回到島嶼上已經是第四日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 小李離家已經三十年了,年歲也超過了四十好幾。 他忍不住問著孩子們:「你爸爸像是幾歲的人?還年輕吧!…」 孩子們同聲:「當然就像四十幾歲的老男人!一點兒都不年輕了…」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吃完午餐後,全家大小一起登「太武山」,這是每年回金門必修的功課。 想到山頂的「海印寺」許個小小的願望,無非是祈求家庭、健康與事業的順遂。 尚未到山巔的「毋忘在莒」時,孩子們仍然健步如飛,小李的雙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爬了一趟太武山,便知道自己的體力還有沒有?果真是大不如前!小李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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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海濱忘憂行
今早天氣微涼,從雲層縫隙裡篩落的陽光還算溫和,實在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正逢假日,已因蝸居禁錮了整個禮拜的孩子們,直嚷著想到戶外走走。看了錶面的指針將近九點,心想如到外縣市的風景區恐怕時間晚了些,只能走馬看花的倉促瀏覽一番就得打道回府。倒不如選個縣內的景點,既能多點遊憩時間,又能減少開車往返的疲憊。經過大家輪流提議後,最終選擇了只需三十分車程的「永安漁港」。 在永安漁港前的濱海公路兩旁,雄偉的矗立著數十座風車。每座風車以目視估量應有十來公尺高,順著風勢帶動三片葉脈旋轉還引得嘎嘎作響。其設立的目的,除了彰顯自然資源的取用不竭外,連帶也傳達了安全產電的理念。 車子駛進永安海濱公園入口後,路邊出租自行車的商家開始熱絡的吆喝著。各家租車行門前整齊羅列著各式車種,有單騎自行車、兩人或四人協力篷車,車身彩繪不但華麗美觀,造型也頗有特色。在聽從服務人員的引導停好車後,我們一家人就向商家租了輛四人篷車。公園內有條寬敞平坦的青石道路,也就是俗稱的綠色走廊。此時輕踩著篷車,享受著習習涼風迎面吹來,讓人瞬間忘卻了平日囤積許久的煩悶。更見交錯而過的遊客主動向我們打招呼,那表情友善而真誠,原來陌生的你我也可以如此親近。騎了一會兒,看見路旁有座觀景涼亭,正好騎累了可稍做休息。涼亭的周遭停駐了不少攤位,有賣飲料、雞蛋糕、烤魷魚、傳統豆花、行動咖啡……等,即時提供給口渴和嘴饞的顧客享用的機會。 踏上觀景用的木棧平台,眼前所見的盡是寬闊無邊的大海。由於正值漲潮時刻,波波浪潮前仆後繼洶湧而來,拍擊著岸邊的消波塊,頓時水花四濺,伴隨著轟隆的撞擊聲,活像鬼怪的淒厲呼號,實在震懾人心。隨後愜意的繞行著涼亭周遭,想尋個偶遇的奇花異草,卻在野草荒蔓處發現了座廢棄的碉堡。斑駁脫落的水泥殘垣、裸露鏽蝕的鋼筋,見證了它的年代久遠,以及保家衛國軍人們的含辛茹苦。 重新坐上篷車不久,眼前出現了岔路,其中一條有著明顯的路標指引。路標上標記的是「綠色隧道」字樣,初來乍到的旅客望文生義下也可猜對個八九分。 果是全然的綠蔭遮天,兩旁連綿不絕的粗獷大樹,在毫無拳掌之寬的捱捱擠壓下,建構成宛如一條世外桃源的私密通道。樹種雖繁雜,但大抵以防風耐旱為主,有葉面恰似心形圖案的黃槿、尋常可見的木麻黃、菩提樹、印度橡樹,還有那葉如芒果葉而果似百香果的劇毒海檬果。幸有樹牌警示,我那喜食百香果的小兒,還天真的想撿拾掉落在地上的果實。 路的盡頭,是當地人虔誠信仰膜拜的福興宮。福興宮長期香火鼎盛,平日替信徒消災解厄也屢傳靈驗,所以無論遠近還頗有聲名。宮裡奉祀的是七府王爺七位夫人,我雖不詳其來源出處,但總覺凡事無愧於心必心誠則靈。 回程途中,雖覺雙腳有些痠疼,但心靈卻是無比舒暢。家人們沿路邊踩踏邊哼著歌,我也助興唱和,一派的輕鬆悠閒,心情有如那掙脫牢籠的雀鳥般自在。 我想過慣了都市叢林緊湊生活的人們,必當承受無法言喻的過多壓力。試著說服自己放個假,暫時擺脫俗事的牽絆,即便是片刻的撥冗放鬆,也將會成為你充電後再前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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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朗讀六題
{1}長出翅膀的體腔島嶼 遨遊脈動四方而去 偶有回眸烽火頻仍的夢境 依稀有細碎的哭聲 自一張張臉龐驚慌逼近 像我童年披身狼狽的拋售 {2}吐露語詞的喃喃深邃 我讀懂您給我的豐饒命題 死亡和擦撞的啜泣字音 隆隆黑煙以及一隻麻雀的遷徙 在島土邊境巡守最寧靜的棲息 重返這衣冠錯身而過的漫遊國度 {3}海隅山村長滿遍地草書的繭 記憶炊煙或已然漸退化的燕尾間隙 傾聽巨大沉默的黎民幽微 在島上歷史耳語轟然鑿深 像古老錯落音符的回聲 細數穿過失所流離的那些黏稠鄉愁 {4}眺望和回首風化成花崗岩 第一隻始祖鳥繁衍最初夢想 受潮島嶼自蕨類羽翼中出發 在生命開端的砂岩小徑並肩開拓 父老們勤耕厚植的青苗蔓延滿溢承載 我彷彿聽見展翅胸懷的壯闊時序 {5}愛與傳承來自這最初島嶼的胎動 記憶名字的那些貝類和含鐵過量的汗水 以及字跡鮮血書寫的先民探索身世 在夢域故鄉躺成一座座碑坊 傳唱不衰的永恆歷史詩頁 記載低啞噪音吟遊的款款豐碩福音 {6}那些無數潛伏的人文鄉土脈搏 因我思念而投影朗讀的探勘 一行行風雨蛻變成冰河碓岩裡的歌詠 像母親灌溉我們日益枯萎的行跡 唇齒原鄉是浪人行囊裡的一帖療方 在無處棲止流離中指向釀夢的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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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大事﹐一個心願─慶祝金門建縣百年﹐莫忘來路功與事
秋高氣爽的九月天,台北市金門同鄉會在台北市新生北路的錦華樓餐廳,舉辦第十三屆第二次會員大會暨金門建縣一百年慶祝及《金門文藝》復刊發表會,來自台北市及台灣各地的鄉親踴躍熱情參與,一千多位會員與貴賓把活動會場擠得水洩不通,幸好事前規劃妥當,從接待、報到、分發資料、贈送書刊、引導入座等等工作,悉皆前後有序,不久後坐滿整個會場,鄉親們在這裏難得一聚,彼此招呼,寒暄問候聲此起彼落,更有的以握手擁抱表現熱切激動之情,場景十分感人,也足以了解每年一次的會員大會,提供作為鄉親定期聚會見面活動的重要性了。 今年的聚會更別具意義,多了一項特別的紀念慶典,正是恰逢金門建縣一百年,殊勝難得,可愛的鄉親們在舉杯慶祝建縣百年的同時,可曾想過下一個百年紀念日的時候,金門會是怎樣的一個面貌?我們不妨先回過頭去端視過去一個世紀的歲月,金門是如何渡過的?比較其變化差異之大,又怎是我們想像得到呢! 百年前的金門,飛沙走石,黃土濯濯,就像個沒有頭髮的女人;這句話是五十年前我在小學升初中會考作文的用詞,曾被記者報導在次日的會考新聞花絮上,我還記得當時的作文題目就是「金門的樹」,感恩感謝金門的樹,改變了她的面貌,現在不僅有了秀髮更呈現出成熟嫵媚的美,人見人愛。植樹綠化改變金門,應列為百年第一大事。 地瓜番薯,救了金門人的命。在雨少地瘠的惡劣環境下,它奮力生長,讓這些落不了番、出不了門的在地子民,免強餬口生存,地瓜就像金門的母親,以虛弱的身子餵養著苦難的孩子。胡璉將軍帶來了高粱,設立了酒廠,高粱換大米的德政,讓金門人肚子的需求與滿足提升了一大截;解嚴後,酒廠的利潤回饋縣府,用以地方建設及社會福利,也令國內其他財政拮据的縣市稱羨不已。即便如此,我們不能忘本,子子孫孫牢記地瓜的養育之恩,以及胡璉將軍的用心之苦。 人才培育與金門高中、金門大學的成立應該是金門百年最重大的要事之一。沒有金門高中,就沒有金門大學,從民國四十二年起先後畢業、走出金門高中大門的子弟,進入大學或社會,不論軍中高階將領、國際知名教授學者、政府機關任職公務官員、商界企業家比比皆是,這批分布在社會各領域的金門子弟,心底都有一份永遠無法割捨的鄉情,總在家鄉最需要的時刻,毫不保留、克盡一切心力地投入,奉獻給我們的鄉土;金門大學的成立,在歷史上不但是金門人永遠的驕傲,更期望未來後代子孫能克紹箕裘,益增其光輝,揚名海外國際;但回顧建校的心路歷程,除了有疼惜金門的友人相挺,金門子弟同心協力的合作,如陳德新博士,時任省主席薛承泰先生、楊永斌校長以及旅台任教於各國、私立大學中的金門籍教授聯名支持,教育部曾以離島請不到教授為由列入拒絕理由之一,幸有各校(大部分來自金門高中畢業的學長學弟)的鄉親教授力挺,加上海外各國僑領鄉親慷慨資助,得以逐一突破難關,終於完成任務,首任金門大學校長、也就是金門高中畢業的李金振博士。文化的主根已深深紮下,這所大學將來枝茂葉盛當會為金門帶來無限的希望。 民國五十六年,金門電廠成立,金門從此漸漸脫離了夜伴油燈蠟燭的時代,加上自來水供應,水龍頭取代了水缸、挑水桶,此時金門雖然還在軍管戒嚴時期仍有種種不便,然而由於自來水電力系統的開用,金門確實跨入了現代化生活的一大步。 值得一提的是民國七十六年,遠東航空公司台金航線啟航,把台灣海峽黑水溝變窄了,應屬百年重大事跡之一。從此,金門、台北成為一日生活圈,不到一小時的航程讓金門與大台北縣市幾乎同等步調,工作、聚會、消費等幾無差異。 再說兩岸斷裂五十年後,金門、廈門復又通航,連結台灣三地成一線,金門霎時變成了兩岸三地的大橋支柱,數十年來的東西拉扯,變成了左擁右抱,將來又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歷史的無情與無奈,有時也會出人意外成為驚奇和笑話,值得一書。 興建中的金門大橋,即將大金門與烈嶼連結為一體,誠屬百年內大事,雖然竣工之日還是後話,而通車啟用後,剎時距離不見了,對兩島之間將產生如何的變化?有建設就有效益,為民造福功德無量,讓我們拭目以待。 有朋友開玩笑對我說:「你們金門什麼都缺,就是戰爭不缺!」我一時啞口無言;確實,從民國四年金門設立縣治,廿六年抗日戰起,十月島陷,縣府遷大嶝,卅四年抗戰勝利,十月金門光復,縣府回復舊治,卅八年旋即發生國共古寧頭大戰,接著連續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六一七砲戰等,單打雙不打則持續了二十年,直到六十七年十二月中美斷交,方才偃旗息鼓,但軍事對峙的狀態並未完全解除。前面幾次大戰役,金門都守住了,否則中華民國歷史將完全改觀。 時代異變是因為人的思維不同了,戰爭給了我們很多不同的想法,然而一旦發生、除了逃離,留下來就是要面對它,金門在百年的歲月裏,有超過大半的時間都伴隨著戰爭而眠,斯土斯民情何以堪,那是場噩夢,多少先賢先烈為護衛金門鄉土化為英靈,高尚情操令人崇敬,無數家庭骨肉因戰爭離散,流浪海外,老骨未歸家園,雖然如今煙硝已漸落盡,沙灘上被掃除的地雷,撤出的鐵刺網,我們絕不能再復置回去,讓海面風波不再,兩岸和平相處,把戰爭的禍害與悲情盡歸還歷史,戰爭不值得去擁抱或歌頌,也不宜拿它來作生財的夢想或希望,記著戰禍是人間最慘痛的教訓,永遠不要讓它再發生。金門建縣百年戰役之禍,應記一筆。 在台北我們舉辦活動,用感恩的心,為故鄉建縣百年慶祝與祝福,感激這座島嶼、這塊土地賜給我們生命與堅定的毅力,能在離島之域生存和發展,以萬分虔誠的心,祈祝母縣年年風調雨順,五榖豐登,未來的百年有新思維、新規劃,創造金門的新生命力,終結子孫落番流浪的宿命,僑鄉可能成為歷史名詞,安居樂業的金門永遠是幸福之島,才是未來百年的大願。 (作者為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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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承
媳婦瓜熟蒂落帶來孫兒,然而兒、媳倆人看起來還像孩子,卻要當孩子的父母了。 兒子從學步到學語的童年成長,入睡是他最可愛模樣,也是家中安怡時刻。小一到國一的家庭聯絡簿上,家長賠不是的歉文,總是多過老師的紅字犯規批示,由溫情感化到屢勸不聽,懲罰方式改為打手心,黔驢技窮下,小四時送到佛光山夏令營一週期盼善緣造化,第二天師父允許小學員打電話回家,他說他想媽媽,昨晚偷偷在被窩落淚。結業後回到家,他細述早晚誦經與用餐的規矩,表演完整唱頌「心經」,至今永記不忘。當然修成「正果」與「開悟」豈如此容易,當他小五時自取戒尺,重打手心10下執行自罰,愣的我自省「刑期無刑」的體罰已經失去教育效能,改弦易轍慢磨其桀驁不馴個性,犯錯改為朗讀麥克阿瑟「為子祈禱文」1至10遍,或是二十四孝1至10篇。國一下學期他懇求老師儘量不要再紅字批示了,申訴理由是不想讓爸爸生氣失望。兒子青少年熱衷跳街舞,我與妻子偷偷遠觀在百貨公司街舞比賽的舞台,看到兒子在舞台上競舞,五味雜陳的悄然在人群中隱去,晚間他拿出百貨公司五千元禮券,說是他得到第二名的獎金,我首度感受制式的傳統教育該修正了。 國三聯考前假日他常有漫長午睡或晨間晚起午餐,不忍驚擾而又憂慮競試落後,在書桌上留置「不知君眠到幾時?覺醒七月豔陽天?」大字報一句,成為他深刻的回憶。五分鐘到校的距離,高雄工專的前三年讓他愉快渡過,專四起才見他自發性埋首苦讀補強。同學多來自南部鄉鎮,純樸踏實同化兒子遠離驕氣虛浮,他們有限的經濟處處都要節儉,餐飲多一個滷蛋滷肉都要衡量預算。 兒子唸台科大時與五專同學三人租屋於台北永和舊公寓,其中一位外號「黑輪」家境困難,生活開支必須晚間打工賺取,兒子為考碩士從圖書館夜歸,只見「黑輪」打工回來,倦睏淹沒了軀體,牛仔褲脫至膝蓋,跪在床沿累趴睡著了!諸多環境場景潛移默化,是天佑吾子與賜予父母的恩典,其造化力量遠遠超越家人剖心泣血的告誡。這些陳年往事使我與兒子同步受教,自己反思慚愧知悟「刑期無刑」同理則「教期受教」,否則縱然良藥苦口用心殷望,拒之千里徒呼奈何?使我了然家庭教育以外的機緣造化更得關注,是往往不經意而形成人格特質醞釀的關鍵導向。 兒子就業竹科,每月必定返家,嚴峻的電子業使他備嘗職場辛辣挑戰,常常與我交換工作經驗心得。我驚訝兒子成熟的邏輯思維,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令我刮目相看的對話視野,帶著幾許生澀的竹科新人,舞著隱形翅膀翱翔俯衝,四年後已非吳下阿蒙的迎向曙光了。 孫兒的降臨,我為人父的任期也終應屆滿,交棒給當新爸爸的兒子,然而「爸爸」是移交了,媳婦產假與育嬰假期滿回竹科上班,學到老的新課程是非得用心的「保母」習作,輔助妻子以甜蜜的負擔心境履新職務,八個月後,跟著孫兒匍匐爬進與近身侍衛護其搖擺學步,得老驥伏壢隨孫兒作息的點點滴滴牽動於朝夕了。我會哄孫兒入睡的哼唱是:「溫溫的飲,這杯溫溫的酒,敬所有傷心的、無奈的、失去的一切,其實咱關心的、可愛的、還擱有真濟【多】。」攜著暖柔纖細的小手「溫溫的行,繼續人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