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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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妞飯糰
常常是天才濛濛地亮,街市還未全醒,金城車站旁的飯糰攤車,已陸續引來人聲。「一個招牌,再一杯紅茶。」「一個紫米、兩個甜辣。」只見王孝壹、陳秀玲夫妻倆手中的忙活未曾間斷,以巧手捏製一顆顆結實飽滿的飯糰,用來填實每一個晨起待食的空虛胃囊。 「以前在茅山塔打石頭、撿小碎石,或去海邊挑沙來賣……。」憶起往昔,王孝壹說,做的是粗重的體力活,當時便是以母親手做的一顆顆飯糰止飢,再加上自己愛吃,沒料到這製作飯糰的手藝,後來竟成了用以養活一家子的重要經濟來源。 也因為牽手陳秀玲的身型圓潤,彼時老被大夥兒「胖妞、胖妞」的喚,王孝壹遂將一顆顆紮實飽滿的飯糰取名為「胖妞飯糰」。「我們剛來做的時候,公車站還圍著圍籬,外牆的磁磚都還沒貼。」二十二年前,王孝壹相偕著牽手,兩人就一小攤車,不論晴雨,一人招呼、一人捏製,「剛開始,還不大會控制火的溫度,手都燙到起水泡。」王孝壹笑得靦腆,而他眼角的魚尾紋縱橫延伸,清楚刻劃著歲月之痕。 創業初期,單月業績僅入帳新台幣八百元,王孝壹心想,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遂在東門市場另覓一處騎樓攤位,直至後來,客源逐漸穩定,胖妞飯糰就此在車站旁屹立生根。「那時候,阿兵哥來買,人多到把攤子全部圍起來。」除了駐軍弟兄們的口耳相傳,王孝壹和陳秀玲倆人始終如一,以真材實料與絲毫不馬虎的真功夫,吸引一波波顧客慕名前來。 「下午回去,晚上備料,八點開始炒菜,炒到十二點,然後包到天亮……。」在有十萬大軍駐紮的年代,王孝壹更曾創下一日捏製七、八百顆飯糰的紀錄,但今非昔比,現在的單日產量早已大大減半。儘管如此,「這樣每天搬重,那個米啊,光空桶就十五斤了,再加上米,至少有七十斤。」長時間積累下來的職業傷害,讓王孝壹的身體開始抗議,三不五時發痠發痛,甚至導致椎間盤突出。 但一提及最開心的事,王孝壹笑著說,莫過於退役多年的駐軍,一個個攜家帶眷的,再次返還故地,「啊,老闆,你還在做喔!」且再嚐一口飯糰,「老闆,你的口味始終如一。」經過十年、十五年、二十年,青春健碩的身形早已走樣、髮也冒白,卻仍心心念念著這最單純、最直接也最讓人飽足的簡單與美味。 近兩年來,自由行的陸客遞增,王孝壹統計,累積下來,也約莫有近兩百位陸客前來消費,其中不乏回頭客。在初始,王孝壹也難免擔心大陸各省份口味各異,固有的飯糰口味恐難以迎合,「我會下定決心去廈門,就是很多背包客買了飯糰,反應都很不錯。」有個阿姨在兩個月裡來金兩次,每次都買三個紫米飯糰,王孝壹遂開口探詢,「阿姨,我這飯糰去北京做可不可以?」「那肯定會忙死你!」如此積極正向的回應,讓王孝壹信心大增,再加上兒子王濬昇也有意願協助,胖妞飯糰遂瞄準大陸市場,進軍廈門,並由王濬昇負責廈門店的營運事宜。 由於「胖妞飯糰」商標已遭人註冊,廈門店則命名為「開媽飯糰」,王孝壹與陳秀玲本著嘉惠海峽彼岸消費者的初衷,提供最原汁原味的好滋味,於今年五月初正式進駐對岸,於廈門市思明南路的中華城老街,紅紅火火的展店。 糯米與壽司米的絕秘比例,Q軟地緊緊包覆著酸菜、菜脯、豆干、魚鬆、蛋、肉、油條等七式配料,胖妞飯糰不以繁複的花俏口味取勝,卻是把二十餘年來的認真與堅持,盡數趁熱揉進飯糰裡。而這一顆顆熱呼呼的飯糰,佐一杯微甜紅茶或無糖豆漿,日日豐足了多少學生、駐軍與在地居民的早餐時光。 「兩個小辣。」「一個素的,還要一杯豆漿。」車站旁的攤車前,顧客與人聲,正絡繹不絕。一掀開木桶蓋,熱氣氤氳蒸騰,王孝壹動作利索,在晶瑩的白米飯裡,一一填入餡料,這營業即將屆滿二十二年的胖妞飯糰,正積極向前展望,望前踏步,讓一顆顆飯糰,飄洋過海,兩岸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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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想流淚就流下來吧
何姓友人在女兒婚宴上逐桌敬酒時主動向大家說,女兒拜別父母的那一刻,他流下了男兒淚,整桌人都受感動。警察出身鐵漢性格的他,「主動公開承認」當眾落淚,這可是非比尋常,著實令人意外。但他的「男兒淚」三個字讓我在感動之餘多了一個心眼,莫不是怕自己落淚的事流傳出去沒面子,乾脆大方自首吧!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是不該流淚的。我們的文化總是予人以男人是堅強的,女人是柔弱的;只有柔弱的女人才會流淚,堅強的男人豈能淚流。殊不知只要是人,都有七情六慾,男人有堅強的一面,當然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女性看似外表柔弱,可「為母則強」不就是讚許女性堅強的一面嗎? 有時我腦海會莫名其妙呈現一個畫面:一位僅能靠打獵維生的獵人,有一天,一頭母鹿在驚逃中被他一箭射中頭部倒地身亡,獵人興沖沖地趕到,拔去鹿頭上的箭,將牠扛上肩準備下山,心想妻兒會有一頓豐盛的晚餐。就在此時,他聽到身後呦呦的小鹿鳴聲,獵人轉身看了看小鹿,不禁兩眼淚垂。他放下母鹿,擷取一段粗樹枝削尖,費力地挖了個坑,埋葬了母鹿,抱著小鹿回家餵食牛乳。獵人一家在凝重的氣氛下吃完簡單的晚餐。 獵人的眼淚,我稱它為「英雄淚」。 不知是環境的塑造,還是個性使然,以前我是個不流淚的男人;也不知是年歲增長,還是人生際遇的關係,現在的我很容易受到周遭事物的感動而心血潮湧,雙眼淚凝。回首這大半輩子,以前的我,為讀書,為工作,過的是「狼吞虎嚥」的日子;現在的我,享受著「慢嚼細品」的生活。人生各階段經常在未及選擇,甚至無法選擇的情況下度過,如果還必須考慮該不該流淚,那就太無趣了,也太沒有人味了,不是嗎?所以,男人,不論是男兒淚,或是英雄淚,不就是因感動、因傷心、因激動、因高興,想流淚就流下來吧!畢竟,面子不是最重要的,真情,才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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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兵在金門
趕赴戰場 是因為方略又被管弦了 即便前方一定是漠沙在眨眼 而禿鷹要存在 便是為了稍來風浪 讓淚珠而成汪洋。 我是這一片金門霧當中 還繫著種籽的民兵 恍若誰來聆聽佚聞的眼神 還錚然地守著彈片砲地 是為了讓那群冰山一角 可以爬出一條 生命的氣口 密著死地塌心的眼神 要初曉與晚暝能見到俯仰 彷彿仙人掌不會在天光下祈禱 夜晚便能將包裹裡的鄉愁 開展出足跡的溫度 哪怕僅有一首詩的腳步 荒塚亦即油彩 金門霧的夢想是需要防守 當進攻猶如曇花後 島魂的生命線 不過是雲霧在紀念渺茫 所以將殘火給擠出微笑來 讓咒刺可以爽朗地 開出緣分的桔梗 每一座信仰都會有金門的靈魂 作為無名兵站在儀式下 雖猶若細縫裡的流聲 但象徵風獅爺的背脊 不會只是一蕊冰花而已; 我是這一片金門霧當中 還護著傷痕的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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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然而他們打的盡是如意算盤,對於女兒在外的言行舉止,雖有耳聞,但偶而回家也不敢說她。即使他們透過媒人李婆婆,想盡快地把她嫁出去,可是有錢的好人家誰願意娶這種女人做媳婦,沒錢的窮人家則娶不起,當然她也不願嫁。 李婆婆在四處幫她找不到合適的對象、而賺不到媒人錢時,於是她腦筋一動,想起快四十歲而姻緣始終未來到的王萬富,雖然他不是頂有錢,但依目前的情況而言,絕對付得起聘金、討得起老婆,賺他一點媒人錢更是沒有問題。 或許李婆婆想的盡是媒人錢,並沒有想過類似黃小紅這種女人,是否適合務農的王萬富?一旦踏入王家門,是否能和他一起上山下海同甘共苦?媒人原本就有三寸不爛之舌,為了賺取媒人錢往往不擇手段,一旦媒人錢到手,並不保證能不能生小孩。 如果村人知道黃小紅的底細,理應提醒他才對,不應只是因為他能討到老婆而替他高興,往後的路還長呢,萬一她奢靡的本性不改,把好好的一個家搞得天翻地覆,對忠厚老實的王萬富而言是極為不公平的。 但是萬富想過那麼多嗎?或許,他相信的是李婆婆那三寸不爛之舌:「人長得漂亮,也懂得妝扮和穿著,村裡未出嫁的姑娘,簡直沒人能跟她比……。」而他是否想老婆想昏了頭,並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家境和身分,他們家需要的是一個能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女主人,光靠亮麗的外表能當飯吃嗎?也許在他的想法裡,黃小紅是一個新時代女性,與傳統的婦女必然有所差異,即使暫時不能融入農家生活,可是一旦結婚,想必也會跟他一起上山下海,並以家庭為重的。 (一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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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西悠悠歲月
子弟學校 潘洛鐵礦類似一個國營大企業,可自行開設學校,從幼兒園到中學,甚至是技術學校,我就讀的學校就叫潘洛鐵礦子弟中學,專供礦區職工的子女就學,也提供附近大深村民子女就讀。就讀教材也是福建省統一的教科書,師資都來自師專學校,授課老師都是本科生(台灣是大學畢業生)。每個年級有兩班,每班有四五十人。可以想像這個礦區的職工有多少人。 我從廈門鄉下來,一口閩南語普通話,常常是同學的笑柄。我最感興趣的是國文老師上文言文課,他是閩南人,上枯燥乏味充滿之乎者也的文言文課,他會用閩南語念古文中的一些字句,說閩南語是古人用的語言,而且還要求背誦課文。那時,早上就要起來背〈捕蛇者說〉、〈出師表〉、〈陋室銘〉等文言文。我們每學期都有一單元是古文,還有一單元是毛鄧文選。多年後,我回到廈門鄉下,一口流利的的普通話,讓街坊鄰居說我變成「阿北仔」,只能說環境會改變人。 在八○年代後期,我們的音樂課教的不是歌頌祖國或共產黨的歌曲,而是台灣的流行歌曲,如:〈粉紅色的回憶〉、〈娜魯灣情歌〉、〈燕兒在林梢〉等歌曲。後來我尋思著那個年代,大陸人為何熱衷台灣歌曲,因台灣歌曲通俗易唱,貼近生活,挺新鮮!與此同時,大陸也有一些,中國特色歌曲,如:〈黃土高坡〉、〈走西口〉等。 還有英語這學科,因為我們是礦區職工子弟,將來的工作都是以技職為準,有同學就說,不需讀英文,英文派不上用場,所以我國中畢業考唯有英文不及格。現在的英文能力不及小學生,令人汗顏,只能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同儕間的影響雖大,當初老師若能前瞻性告訴學生英語的重要性,我的英文能力應該會好一些。 有前車之鑑,我常提醒孩子除修好自家語言之外,還需學好英文,英語是二十一世紀年輕人必備的第二語言。 知識分子聚集的地方,家長非常重視子女教育,尤其雙薪家庭,我同學父母親盯功課的精力不輸現在台灣學生的家長。我家隔壁同學,她都不用做家事,只需專心讀書。我父母雙親重男輕女觀念嚴重,假日我都要幫母親編織手工毛衣,掙錢貼補家用,書都在書包躺著。那年暑假,隔壁同學對我說:「我爸媽說,你很厲害,每天做那麼多家事,畢業成績還考得不錯,而我專心讀書,只多考妳十幾分。」 休閒娛樂 在八○年代末,大陸已有彩色電視機出現,我家則是17吋的熊貓牌黑白電視,晚上及假日我們主要的休閒活動就是看電視,電視播放的是台灣電視連續劇,譬如:《星星知我心》、《一剪梅》、《京城四少》、《婉君》等連續劇。這些電視劇的主題曲,至今還餘音繞樑,可以哼上幾句。 電影院是礦區年輕男女約會的好地方。常看到成雙成對男女進出,一段時間,就看到他們變成夫妻。那時,學校會讓全校師生看一些國片電影,如:《紅高粱》、《南京大屠殺》紀錄片;平日也上演一些港台電影片,如:台灣的《燃燒吧,火鳥》。 職工俱樂部是提供年輕人及假日休閒的好去處,也是提供年輕人覓佳偶的地方。八○年末九○年代初,大陸流行跳交際舞(國標舞)、迪斯可、霹靂舞。我和同學去看過,五彩的霓虹燈,一閃一閃,一對對男女隨著音樂踩著步伐,跳起慢三快四、恰恰舞,那舞姿和身影,迷人的燈光,優美的樂曲,著實令人陶醉,實是促良緣的好時機。 礦區的運動場是礦區居民的休閒娛樂的好去處,天濛濛亮,年輕人踩著輕快地步伐跑步,老人慢條斯理打太極,中年婦女手拿手絹,隨著音樂跳扭秧歌,整個操場好熱鬧。 回想二三十年前的青少年生活,在那物質雖不豐,生活不虞匱乏的年代,過著規律且知足的生活。感受到城裡的生活機能比鄉下人的生活機能好很多,生活品質也差很大。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同的文化養育不同價值觀的人。而在那有如台灣眷村的礦區,每天面對四面八方來客,聽南腔北調,五湖四海一家親。多元文化的生活圈,涵養了豁達的心胸,隨和的個性,也有助於我日後嫁來金門,快速融入金門。 相片和文字能留住好時光,慢慢品味生活;留住青春歲月,美好的回憶!母親在父親過世後,從相片回憶和父親的生活點滴,我則從這張泛黃的全家福相片,回想我那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生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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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闖英語學習路
自國中開始學習英文以來,英文這門學科從來都不是我的拿手科目,甚至可說是我求學生涯中的絆腳石,它總是扮演著超強力啦啦隊的角色──把我原本表現得還不錯的學科平均成績拉得不能再低,讓我對它又恨又怕,視為畏途。 出社會後,儘管知道英語的重要性,卻依然鴕鳥的能逃就逃,能避就避。長久下來,開口說英語的信心已喪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恐懼感,這雖不影響生活品質,卻在心中留下了未能把英文學好的小小缺憾。 然而逃避終究不是辦法,該來的還是來了,英語程度如此低落的我,這輩子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旅居英語系國家。因外子工作的緣故,我隨他落腳於美國北卡羅來納州,是個說華語也不會通的南方地區。 初來乍到,因為自身的英語能力極差又缺乏信心,外出購物皆需仰賴外子的協助與翻譯,否則就只能宅在家裡。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封閉日子過久了,讓平常在台灣自由自在的我很不喜歡,每當夜闌人靜時,總有個聲音不斷撞擊內心深處,微弱卻持續的催促我改變現狀。我知道我需要突破,也不想依賴他人,但是過去的學習經驗讓我好害怕,我怕開口,我怕犯錯,我怕我做不到。內心掙扎交戰數月,在做與不做間展開攻防,在自我激勵與否定中來回擺盪,這場充滿矛盾色彩的戰爭終在女兒英文日益進步的刺激下,讓我咬牙下定決心,打算重拾令我懼怕萬分的英文書。 面對恐懼心魔的強勢壓境與威脅,我也只能拿出唐吉軻德迎戰風車怪獸的騎士精神,鼓起勇氣,勇敢且大步的邁向英語學習之路。 決定挑戰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後,我很幸運地從網路上找到一門社區大學專為外國人開辦的ESL(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課程。開課前依例參加了能力分級測驗,內容為閱讀與寫作。一週後筆試成績公布,結果令人出乎意料,我竟然以跌破眼鏡的成績進入高級班,使我既驚又喜,欣喜若狂,不過這樣的好心情在第一次進班後瞬間徹底瓦解。 這個班級宛如小小聯合國,成員來自墨西哥、巴勒斯坦、蘇丹、泰國、南韓、越南、中國、日本、烏克蘭及台灣,大家有一個共同目的──學英語,也只有一種共同語言──英語,因此自踏進高級班教室起,已有基礎的同學用英語聊起天來是那麼自然而然的事,但在我聽來卻如同唐三藏對孫悟空念起緊箍咒般束縛與壓迫,身在其中,我僅能努力的擷取聽得懂的單字,用猜測與聯想的方式拼湊出意思,無奈這個方法的正確性極低,幾堂課上下來只是鴨子聽雷,全面挫敗的無力感如鋪天蓋地的惡浪席捲而來,衝垮了好不容易才修築起來的信心之牆,我漸漸興起了打退堂鼓的念頭。於是,我又成了將頭埋在沙堆裡的鴕鳥,以為眼不見為淨,耳不聽不煩。 斷斷續續的「翹課紀錄」開始惹得先生不快,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強迫自己上課的結果是每到上課前便開始出現胃痛的徵象,生平第一回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壓力對身體造成的影響,也終於理解了為何逃避學習的小朋友總是在上學前鬧肚子痛,原來這種心理影響生理的負面反應的是不分年齡的呀! 唉!事情走到這個地步,面對強敵壓境,我既不能封閉鎖國,只好思考如何突破重圍,好在我還有戰友的支持,先生和女兒都拍胸脯保證,願意百分之百竭盡所能的教導我這個駑鈍的學生。為了讓英語能有效提升,大量閱讀及反覆練習是很必要的,於是我在閒暇時間運用女兒從學校帶回來的線上資源Raz-Kids英文閱讀軟體來學習(地區部分小學也有引進這個軟體,可謂與美國同步),依照自身的程度選擇讀本,配合軟體裡的聽讀功能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的反覆練習,累積單字量與口語表達能力,有不懂的地方就發問,絕對不悶在心裡過夜。有趣的是,剛開始說英語時,舌頭還不很熟悉英語發音方式,常常覺得唸起來很拗口,甚至會咬到僵硬的舌頭,但多咬幾次習慣了之後,說起英語竟也順口多了。 在每週兩次的ESL課程裡,我們的學習重點在文法與會話。雖然台灣的英語教育注重文法教學,但對於我這位曾把英文學習「放水流」的學生來說,文法概念自然也不求甚解,課堂的一切等於從頭來過,只是自身領悟力不高,能裝進腦袋的畢竟有限;課堂的會話則是我們學以致用的最佳時機,來自世界各國的同學,抄持著夾雜母語口音的南腔北調,搭配生動豐富的表情與肢體語言,彼此分享各國的風俗文化與現況,如:詭譎多變的蘇丹內戰、享譽東亞的韓劇與偶像、豐富多元的中國藝術、墨西哥的勁辣美食、伊斯蘭教的內涵、驚嚇指數破表的台灣地震、各國的人權與政治體制等皆可入題,因此上了幾個月的英語課程後,除了語言的學習外,無形中也結交了異國友人,拓展了文化視野,可謂一舉數得。而我也發現自己在老師一次次的鼓勵下,在一次次被動開口的發言裡,在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討論後,竟漸漸愛上英文班,原先的胃痛不藥而癒,我也不再逃避上課了! 課程快結束前,幾位同學自願以簡報方式向學員介紹自己的國家,我也在其中之列,這是生平第一次以全英文方式進行報告,雖然在搜尋圖片、製作簡報、撰稿與口語練習的過程中耗費不少精力,但事成後的結果給了我莫大的激勵,沒想到自己竟然完成了這個原先自認為不可能的任務,當下只想對天大喊一句美國購物頻道的廣告詞:「傑克,這真是太神奇啦!」 經過再次學習英語的經驗,我發現「心態」與「勇氣」是相當重要的元素。以前在學校裡學習英語,要求文法正確,強調成績的氛圍讓我不敢犯錯,加上長期低落的學習效果,頓失學習動力,惡性循環之下,對英文喪失興趣與信心。現在學習英語則一切以生活應用為前提,體悟到它不過就是個「工具」,重要的要敢開口說話,能與對方溝通就算是達到目的,自然也就不再那麼懼怕了。 國中初學英語時,媽媽念了一段她在學生時代所學的英語順口溜:「發的(fathre)、媽的(mother)、敬稟者,兒在學校讀不可(book),成績每科都固的(good),只有英哥里遜(English)不及格。」這是一封兒子寫給父母的家書內容,當時聽來覺得滑稽有趣,如今看來,這個局面竟也完全無誤的印證在我的求學生涯裡,不禁令人莞爾。回首這一段英語學習路,從痛苦、逃避、強迫到真心接受,七上八下的心情猶如乘坐雲霄飛車,忽高忽低的驚險刺激,唯有在親自體驗過後,才知箇中滋味。如今,我已成功地跨出第一步,期望自己還有第二步、第三步……,在昂首大步的踏出舒適圈後,才能有破繭而出、突破自我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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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者﹐極也
我家住在高雄港碼頭邊,面西,日照時間特別長,令人炙熱難耐,所以每天下午的陽光並不可愛;只是傍晚時分,由淺紅至橘紅漸層地舖蓋著整個西邊天空,並隨太陽移動,不斷變換色彩彩度和深度,時而泛開,時而聚集,腦海總會浮現劉半農的〈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樹在冷風裡搖,野火在暮色中燒」,接著是李商隱的〈登樂遊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詩意交疊,如殘霞層層堆摺。此刻最能觀測到時間偕太陽瞬息墜落壽山頂的飛速腳步,殘霞亦如傘般迅即收束。 「明夷于飛,垂其翼」,墨水淹沒,留下一聲嘆息! 此由明而暗,毫不猶豫,義無反顧的景象,總會帶給人驚嚇於人之絕情,只有一個「極」可形容,物極必反,雖然明天太陽依然會上昇,卻已不是同一個時間點的太陽,況且明天可能會是沒有太陽的陰雨天? 「不明晦,初登于天,後入于地」,告誡我們待人處事不應置於黑暗冰冷的絕境;如太極拳講求鬆柔、陰陽;鬆,讓人我間不致緊繃,才會有寬裕的轉圜空間,任人柔而化之,隨時調整跳躍的高度和前進的距離,不致親我關係崩離。在移動腳步和手勢飛盪任一瞬間,掌握「君子以蒞眾,用晦而明」陰陽、虛實的要領,虛實互換毫無距離,腰跨自然圓融、順暢,雙手如風吹枝葉飄盪、起伏,陰陽更替,綿綿不斷。美化自我的心境,也美化人際關係,免生「失則也」的困境。 「極」和「盡」的層次不同,否則李商隱就不必那麼辛苦「驅車登古原」才能領受「夕陽無限好」了;「極」比「盡」更令人窒息,在街頭最常見到「極」的情景,總在撞擊的瞬間,「極」就出現,車毀人亡或器械相向對峙成為無可迴旋的後果;人生在世本苦短,如果總是走在「極」境,戰戰兢兢過日,豈不苦哉?難怪現今社會到處揭瘡疤、到處不安、到處憂鬱了。 我覺夕陽無限好,黃昏更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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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可是,若以人的生理結構來說,因係男大於女,即使有十幾歲的年齡差距,畢竟他們還年輕,婚後並不影響生兒育女,這一點也是李婆婆再三替萬富保證的。而且黃小紅不但人長得漂亮,也懂得妝扮和穿著,村裡未出嫁的姑娘,簡直沒人能跟她比,將來兩人一旦結婚,絕對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不知會羡煞多少未婚男女。 不可否認地,島上向來男多女少,加上砲聲逐漸遠離,社會略為開放,無論是島東或島西,莫不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好景象,生意人更是樂開懷。原本素顏淡妝穿著樸素的少女,多數亦走在時代前端跟著潮流走。甚至有些已不再是鄉下傳統聚落裡的小村姑,而是受雇於城市的大小姐,為了吸引客人,她們懂得化妝與穿著,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讓人有耳目一新、驚為天人之感,與之前那副土裡土氣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 李婆婆為萬富介紹的這位黃小紅,她不但個性外向,加上工作的的地點是一個較複雜的公共場所,認識的又是一些三教九流之類的朋友,尤其是一些喜歡吹牛說大話的充員兵,更是天花亂墜,把她蓋得心花怒放。 於是在優越感的使然下,她把自己妝扮得十分艷麗,每月微薄的薪俸,幾乎都花在購買化妝品及新潮的衣服上,為的就是吸引男人,並試圖想從這些人群中,釣取自己心目中的金龜婿。 女兒如此的妝扮以及在外的行為,看在務農的父母親眼裡,的確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他們的家境並不是很好,但因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長大後則不受管教。故而深怕獨生女在外被那些充員兵花言巧語誘騙,萬一鬧得滿城風雨,教他們的面子要往那兒擺。於是希望透過李媒婆的介紹,趕快把她嫁出去,以免將來橫生枝節出洋相。 但是,並非隨隨便便找一個男人嫁了即可,至少也得男方家裡有點錢,付得起幾萬元聘金與幾百斤豬肉才行。好不容易把女兒養大,總得拿點聘金、吃點豬肉才行;一方面可買幾套衣服送給她做嫁粧,另方面也好貼補家用,名義上的豬肉亦可折現金啊。況且,收取聘金和豬肉這種事,早已在這座小島盛行,又不是他們家首創,絕對不會讓人說閒話。 (一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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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西悠悠歲月
翻開相簿,這張泛黃的全家福相片,就像搭乘小叮噹的時光機,回到二、三十年前的閩西。二、三十年前我的父親從湖北武漢調回福建閩西工作。在閩西一個叫大深的地方,這裡有一個礦區--叫潘洛鐵礦,專門開採鐵礦,運輸到全國各地煉鋼廠。至此,我們全家結束分隔兩地的生活,在這裡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最幸福的六年生活。 七號樓和平房 早年,凡是在大陸的國營單位上班,單位就會提供住房。七號樓是父親工作單位分發居住的樓房編號,父親只是住其中的一間,家裡的那簡陋的床和衣櫃子也是父親單位送的。七號樓是建設兵團開發礦區興建的樓房,為土牆結構,樓板為木板,牆面粉刷白灰,這是一棟單身宿舍樓。有兩個樓梯口進出,兩個樓層共有三十二間房間,樓房外有一排用水泥磚塊砌的水池供大家洗滌衣物、碗筷。初來乍到,一家五口擠在這一間只有十五平方公尺的房間。如今回想,五人擠在一張雙人床,真不簡單。 因母親和我們姊弟三人皆是農村戶口(按:早期大陸人有兩種身分,一為務農戶口,二為非務農戶口),母親沒有工作,只是職工的眷屬,需等有空房才能被分發。剛好有人退休回鄉,空出房子,父親又多分了一間房間和一間廚房。 我們一家在這裡住了三年多,七號樓位於礦區中心,周遭有行政大樓,小學、中學、運動操場、供應站、澡堂及食堂,從住家到校只需五分鐘即可。 門口的籃球場是礦區職工聯誼活動的地方,每逢節慶,特別熱鬧。這裡的生活機能很好!每天早上,六點就開始播放流行音樂,七點播放新聞,就讀國中的我和小妹聽廣播起床煮早餐。這時也開始供應水,我一邊用電鍋煮稀飯,一邊熱鹹菜或蘿蔔乾等小菜,小妹拿著盤子到食堂買饅頭,一家就喝稀飯配饅頭和小菜。 姐弟三人輪流洗三餐碗筷,我是老大,洗早餐碗筷,小妹中午,小弟洗晚餐。中午十二點又開始供水,我們要先把水槽洗乾淨,蓄水洗滌碗筷和蔬果,兩點的時候又會停止供水。下午五點供水至隔天早上八點。那時,礦區職工用的水電是不需付費,惟水資源有限,故分時段供應。 之後因七號樓要拆掉,蓋成新式的公寓住宅,供雙薪家庭使用,我們一家就搬到離礦區較遠的平房區居住。我們家分到兩房一廳一廚房,房間比在七號樓的房間寬敞明亮。門前的空地,先前的住家把它整成小菜園,有種植蔬菜經驗的母親,便種一些時蔬,盛產時,分送給老鄉享用,在這裡,沒有七號樓的熱鬧,也聽不到廣播,卻有田園生活般的寧靜。 礦區位於山區,在住家門口,抬頭望去,群山環繞,鬱鬱蒼蒼。尤其是下雨過後,雲霧繚繞山頂,宛如一位少女披著白紗,美極了!那年頭,住山上的農夫會到礦區的市集賣野味,山羌和野豬肉,春天有竹筍吃,秋天有農夫種的稻米吃,香粘可口,那些道地的野味,至今回味無窮。 澡堂和食堂 那個時代,住家沒有衛浴設備,大家都跑到礦區的澡堂洗澡,一百公分以上一毛錢,一百公分以下不用錢。這是個開放式的澡堂,每人拎著一袋上換洗衣物和盥洗用品,花一毛錢,享受洗熱水澡後的舒暢。 假日,人多時,好幾個人一起共用一個水龍頭,輪流洗澡,熟識的還可以一邊洗一邊聊天。細想來,純真年代大家好大方,不分老幼,環肥燕瘦,在眾目睽睽之下,裸露身子在水龍頭之下淋浴,也不怕私密被看光,大家洗得好自然。後來,隱私意識抬頭,把澡堂隔成單間,再後來,新建的公寓套房有衛浴設備,澡堂走入歷史。 早年,大陸沒有自助餐廳或便當店,食堂便是提供單位單身職工的三餐問題,用飯票買三餐,早餐固定提供稀飯、饅頭、包子、花捲,小菜是鹹菜、蘿蔔乾,炒花生米。中午是飯,晚餐又是稀飯,主食類就是雞魚肉和各式青菜。逢年過節時,礦區加發餐券為單身職工加菜。免洗筷和免洗碗還未出現,單身職工就拿一個大搪瓷碗盤和湯匙,在食堂搭伙。這就是現代說的自備碗筷,最早的環保概念。 五湖四海一家親 礦區的人口結構,分為知識份子和工人,建礦區初期,從福建各縣市招收民工,蓋房子鋪路後將其編為正式工人,另一批是從全國各城市招收的知青(知識青年),這些後來為教師或行政幹部。工人來自五湖四海,夾雜著各種方言,普通話是大家溝通的語言。在七號樓時,隔壁九號樓這一家講莆田話,樓上另一家講福州話,廚房隔壁那一家講字正腔圓的北京話,緊鄰的另一家講的是客家話,福州話和莆田話,聽起來像是在吵架,北京話聽起來特別順耳。在這裡,能聽到閩南語,特別親切,又可以分辨廈漳泉口音的差異。 大家夥在一起,鮮少連名帶姓稱呼他人,父親常被稱呼「老吳」,我則被稱為「小吳」;跟鄰居長者,我們會依據年紀大小尊稱:叔叔、伯伯、阿姨,奶奶、爺爺。謝謝、對不起、早上好、吃飽沒,是大家的基本禮貌問候語。大人和同事朋友介紹自己的妻或夫,要尊稱我「愛人」,這樣比較斯文,若直呼老婆老公,那叫肉麻、老土。 大家離鄉背井,遠一點的就以省份為同鄉,近一點就以縣市為同鄉,人不親土親,有急難時就以工作單位優先伸出手,接著是同鄉伸出援手,形成一個綿密的互助網。 就業與福利 任何時代,解決就業都是當務之急的任務,在礦區,有一些工人的家屬是農村戶口,一家人住在一起,單靠一份薪水養不活一家子,礦區領導就要想方設法解決家屬就業問題。蓋養雞場,讓鄉下來的家庭主婦養雞、種植柑橘果園、環境綠化、食堂、托兒所及製冰廠供眷屬就業,創造福利,養雞場的雞就提供職工節慶日加菜,果園的柑橘就是年節的福利,夏天防暑降溫福利,有冰棒、西瓜消暑,除此之外,有時還有魚和整箱蘋果和柳丁,都可以飽口福。那時,薪資雖低,良好的福利制度,也不須花到什麼錢。 在那物質不豐的年代,因父親在國企上班,大陸經濟起飛,我們一家享受到與鄉下不一樣的生活品質,這是最幸福的回憶。父親過世後,我拿回唯一的全家福照,相片中的我就讀國中,個子和父母親一般高,給我家先生看,先生驚嘆說:「大陸人收入不高,生活品質卻不錯!」 走筆至此,想到那時礦區為解決就業問題開闢多元的就業機會,既提供礦區職工的福利,又提高就業機率,縮小貧富差距,使職工安居樂業。我突然覺得台灣現在的多元就業及金門縣政府每年的三百臨時工作人員機會,和二三十年前的礦區擴大就業類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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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的幸福味道
每年的除夕夜團圓飯,母親都堅持自己料理,滿桌豐盛的大餐總讓母親得提前好多天開始備料。乾煎白鯧魚、涼拌海哲皮、白斬全雞、佛跳牆、滷素食大全、長年菜甘貝芶芡、清燙大蝦、炸腰果、螺肉魷魚湯等,其實每年的料理大同小異,但比日常的餐點來得更澎湃豪華些。一樣的場景,年復一年,往年都覺得這樣的家庭聚會理所當然,但今年的團圓飯吃起來有種不一樣的味道。 去年初母親的腳踝附近皮膚出現褐色斑點,有點痛有點癢,因為母親有過敏體質,大家一致判定應該去看皮膚科。歷經數次的治療,即使到鄰近最負盛名的皮膚科就診,仍未見好轉,母親常為此煩心。到了年中,母親開始腿疼,又改看骨科,在好幾間社區、教學醫院間求治,吃了好多藥症狀均未緩解,讓我們更加擔憂到底發生什麼事。 或許是因緣來了,某次母親和阿姨閒聊,不經意講到靜脈曲張,因為家族中已有幾位長輩都因此病症動手術,建議找某專科醫師,我們姊妹三人特別一起陪同母親就診,當日即安排住院開刀事宜。老天保祐,母親經歷兩次分別為左、右腳的手術,情況改善良多,休息一陣子後,我們終於又能帶她去趴趴Go,重拾走遊的樂趣。 父母已逾古稀之年,身體狀況已大不如從前,每天下班返家後看他們忙碌的身影,心裡才會感到安心。我們會特意留一點家務讓兩老動一動,母親依舊是廚房裡的魔術師,父親喜愛養花蒔草,維持家中清潔。望著他們勞動的模樣,知道他們都很歡喜承擔,這個家有父母健在,能全家聚在一起,我們便感到幸福無比。雖然父母佝僂的身軀讓人看了不捨,我們也明白這是就是人生的演變,吃什麼、過什麼樣的日子已不再重要。珍惜當下,盡情享受親情,才是生命中最值得慶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