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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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堂
金門真好。 在清晨的市場,呼吸那早晨間迷人的氣息,或許我該那麼的認真,因為我愛我的家鄉。 我是個小小的消防員,白天上班,晚上讀書,為金門這地方出一點微力,也為自己充實生活,但我卻很欣慰,一天的工作或許很輕鬆,但也說明了金門寧靜、樸實的一面。我常喜歡在上班前,在家門口大口的呼吸,因為,「活著真好」,我居住於太湖附近,對於太湖也充滿了愛意,或許不同人,對待有不同感覺,或許是因為我曾離鄉,面對莫生的惶恐,對於擁塞的場景,嚷嚷的街道,冷淡的行人,讓我怯步,這是人的溝通方式麼?而後又選擇回到家鄉。 簡單的生活,卻也有迷人的氣息,也因我經歷過,所以更加愛惜。假日常騎著鐵馬,逕行在木麻黃間的歡迎,漫步於后土,聽那喜鵲的歡唱,小麻雀,吱吱喳喳的市集聲,大地片刻間,鼓譟起來,為我們的新生命揭開序幕,讓我不襟落淚,憐憫那感受不到的人們,他們的心,已被未來矇上一層,被謊言弄亂生活步伐,將眼前可聽可見的幸福拋下,尋覓那遙遠的夢,那破壞原來的美, 我要成空中鳥,我需展翅,我該飛翔,我不想讓你抓住我,讓我脫離,讓我竄逃內心的猙獰,讓人明白生活的簡單,滿足中的幸福,並非來自別人的定位,而是─發自內心的幸福,希望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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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今說之二十二洛陽紙貴
洛陽,位於河南省,為西晉等朝代之國都;紙貴,紙因供不應求而漲價。據︿晉書─文苑傳.左思傳﹀略載(語譯):左思所著「三都賦」完成,不為時人所重,皇甫謐為之作序後,公卿大夫,及豪貴之家競先傳寫,洛陽為之紙貴(註一、二)。後人則引喻為個人著作,或優美之文章,風行一時,以先睹為快。 「三都賦」由「蜀都賦」、「吳都賦」、「魏都賦」三篇駢賦組成,前有短篇之序,乃屬賦史上之長賦。其內容宏富漫長,常人閱覽,有其詰屈之病;其辭藻韻律有致,文士朗誦,有其聱牙之弊。相對於司馬相如、揚雄、班固、張衡之賦作,駢儷更見工整;比較於孔融、陳琳、江淹、王勃之駢文,辭藻益趨繁美。作者文筆迺勁灑脫,運思之,但見文間有氣勢;精煉圓熟,咀嚼之,猶感語態具神韻。彼言簡意賅之輕描,此勾勒輪廓之淡寫,庶幾有助於讀者體會西晉文豪─左思,對駢體賦作之駕馭能力歟! 逮北宋時代,「時士子尚為險怪奇澀之文,號太學體。歐陽修為主考官,痛排抑之,凡如是者輒黜。畢事,向之器薄者伺修出,聚噪于馬首,街邏不能制,然場屋之習,從是遂變。」(註三)考諸歐陽修文風,自此追步韓愈,踵繼柳宗元,並揭竿反對駢文,崇尚古文運動,其後臨川王安石,眉山三蘇,南豐曾鞏,起而合之,為唐宋八大家。蓋古文之遂行,為科考者摹,諄諄之言可為天下範;古文之風靡,為仕途者進,絮絮之語拾可為圭臬。惜值仁宗慶曆期間,畢昇發明膠泥活字版印刷,造紙技術精進後,即便有名之文人雅士,例蒲松齡(聊齋志異),劉鶚(老殘遊記),曹雪芹(紅樓夢)、吳敬梓︿儒林外史﹀等,渠等著作雖風行當代,然洛陽之紙不再貴矣。 洛陽紙貴!吾人望文生義,豈無近比遠喻乎?蓋古人之於讀書,知書達禮,但求無逾矩,進而養其氣質,增廣見聞,故能「開卷有益」、「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亦有謂累積經歷,經歷即讀書也,是以有子路所謂:「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而今人之於讀書,德智體群,求均衡發展,進而學有專長,貢獻己才,故能「術有先攻」、「學優則仕、教優則著」。亦有謂累積經驗,經驗即生活也,是以有莊子所謂「生也有涯,知也無涯」讀書治學,時機而已矣。(註四)由上述略證,古今以生活為教育,經歷(經驗)即讀書,求學過程「但求無逾矩」等之看法一致。只不夠現今學生逾越校方規定,或違反社會規範、善良風俗略多於古矣,茲略證於后。 據報載,某在校學生為籌生活雜費,夜出販賣有版權之遊戲軟體,或情色光碟,被控侵犯智慧財產權,經起訴後並判賠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元巨款之情事。此對刻處困境之學生而言,不啻雪上加霜,小至於被利用而不自知,大輒有傾家蕩產之虞。吾以是思之,許是家長疏於關注,亦或校方未盡校外督導之失,唯皆可改善矣。再者,選舉期間,浯島有在校生涉及不當之選舉情事,此不僅有違選賢與能之真義,且有失其受教之目的。吾以是戒之,倘因此造成政治風氣敗壞,貪瀆舞弊,邪佞橫行;送禮索賄,旁門大開,則其為禍也終不免矣。尤其社會對始作俑者之議論,眾說紛紜。吾以為,為維學術純淨空間,社會應予以譴責;為免學生蒙污受誘,輿論應予以撻伐云。 蛤蚌經涉炎暑,而生明月之珠;楩楠沐浴嚴冬,終結縟錦之子(註五)。飛鳥振翅不已,以凌空於藍天;利箭弓滿激發,始穿越於窗外(註六、七)。昔洛陽之紙,今已不貴,唯其意可取;今浯島之紙,非足以貴,誠可一試矣。例地區農、林、漁、牧各試驗所,成立已幾十年了,有其時代背景及意義。渠等對因應地區特殊環境,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所為之業務試驗,建樹頗多,成果豐碩。倘能針對所為業務,例如高粱品種選擇、路樹花卉栽培、水產漁品加工、種豬交配改良等實務經驗,能集腋成裘,結集成冊,以專著出書,或另為論文專集。凡此種種,庶幾有助於地區觀光賣點之介紹,或登載於縣誌以備忘,或掛網供遊客查尋之需,唯是否可行,尚祈諸君各自互勉(參考)焉。 附註:一、左思,西晉文學家,字太沖,山東臨淄人。出身寒微,其辭章壯麗,官拜秘書郎、記室督,以疾辭謝。二、皇甫謐自號玄晏先生,晉安定朝那人。年少游蕩不好學,為叔母之言所感,乃勤學不怠,遂博通百家之言。以著述為務,弟子多為晉之名臣(本文參考大陸書籍─︿二十五史﹀、︿歷代八股文﹀、︿駢文觀止﹀,及︿全宋筆記﹀)。三、引自︿宋史﹀。四、本段屬於修辭格之大「排比」。五、楩、楠,為植物名,楩楠樹,指大木材。六、視窗(野)之外。七、此段比喻著書,或寫作優美文章,大抵為古聖賢發憤之作也;而今人之作,豈有異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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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五日誌
2006/1/24 將茶水、手提唱機、CD等物品放進車內,驅車前往傅錫琪紀念館。一路上返鄉的人潮車潮為年節的氣氛增溫加熱,將喜氣燒得沸沸騰騰的,平日那冷清蕭條就被燒得無影無蹤了。島上如果始終都是如此旺盛的活力和熱情,那該有多好!心中正期盼著,人已來到了會場。 昨日楊天澤、林金榮、明燦等人,有的幫我掛上圖,有的調整燈光,有的貼著海報,大家忙這忙那,爬上爬下的,終於將紀念館佈置出一個溫馨親切的展覽室。雖然投射燈的位置不完善,但燈光不失柔和,當燈一亮,滿館寧靜醉人的氣氛就流洩開來,那種「第一次真好」的感覺,扎扎實實在自己心中縈繞。 開了門,將燈全亮,讓唱機放著琤琤的鋼琴樂曲,再次沐浴在溫馨醉人的氛圍裡。陶醉中,林金榮來了。平常時聞他的名字,但就是沒見過面,這次代兄和我商量畫展事宜的美好機緣,讓我認識了這位孜孜矻矻的文史工作者。他喜歡旅行,尤愛自助闖蕩,大江南北到過不少地方。今早,他特地來恭賀,我道了謝並陪他觀覽。之後,和他聊了些文史工作者的景況。言語裡,總見那份對島嶼家鄉的繫念和熱情,以及那份對人生的堅持。 在我倆談話之際,兩個到紀念館閱報的中年人,看完報紙後,順便逛了會場。那種瀏覽的速度,快得讓我都來不及起身倒茶請他們喝。我的畫竟然那麼快就看完?有這麼貧乏嗎?我不禁懷疑和暗笑起來。 金榮走後,楊清國校長和明燦先後來到。看了展場,楊校長很訝異,他說平時讀了我寫野外寫生的一些文章,如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連忙謝謝他的誇讚,直說這還是「學生」階段的習作,還待努力。 而後,三人談了些事,並聽校長說了些佛理和學佛的體驗,真讓我和明燦受益良多,也很欽佩這些年來他在這方面的投入。離去前,我請他簽名留言指教。他寫下了「福不唐捐,三年有成」勉勵的話。我很謝謝他這一祝福,但卻是愧對這般字語。畢竟,進入某一個領域,就會發現這天地的無窮浩瀚,也會感嘆自己如滄海之一粟。這八字,只能當警語,不可自滿。 下午,整座紀念館靜悄悄的,二十張畫陪我看著台灣前輩畫家的傳記。三點多,明燦又來了。他佇足在每張畫前。這些畫幾乎他都看過,有時在田野上有時在家裡,應該是熟悉不過的。但這時看他那麼專心,可能基於一片愛護之情吧?或是會場的氣氛使得這些畫也有迷人的地方?或是兩者都有?不管如何,這次的展覽,他可是很用心的策展人,給了我很大的信心。 三年多來,從水頭海邊那塊石頭畫起,島上的村落屋舍、田野荒郊、樹林草叢、海濱礁岩等景物,紛紛從炭精筆下出現在素描紙上。從先前許多慘不忍睹之作到現今差強人意的畫作中,也讓我更深刻體驗島上春夏秋冬的景物變換和那濃郁的風土人情。三載寒暑,有時一群人成行,有時兄弟二人前往。一群人同行,有吾道不孤的興味;兄弟二人偕去,多的是孤寂的況味。這興味與況味不時讓我咀嚼著。 「以自然為師」,這是喜愛寫生的明燦始終奉行不逾的準則。在他「平生寄懷2」一書的序文中說著:「中年再拾畫筆,艱辛困澀已在預料之中,但一路走來,總使自己有酣暢淋漓的滿足和喜悅,不能不歸功於『寫生』了;若捨棄了寫生,我將感到索然無味。:::在風吹或雨打或日曬之下,貼近了土地的脈動,感受人事景物的滄桑變化,那豐饒的情意、快活的心情,都是我難以忘懷的。:::所以我更要大聲說:我喜歡寫生!」大自然充滿著生趣和變化,是個無窮盡寶藏,提供著形形色色的題材,給人不同的觸發。回憶起初始跟去寫生,真是舉筆四顧心茫茫,不知從何下手。雖是有著挫折和困惱,但日久之後,用心觀察和琢磨,抱定拚苦工的決心,也漸漸悟出其中的一些道理和樂趣了。 昔日畫家席德進曾說「當我靠近自然,我得到解脫。自然給我力量,把生命的真意顯示給我。」在寫生的當下,那是專注無憂的時刻,真讓我迷戀,讓我忍不住也要嚷出:「我喜歡寫生」。在許許多多次的寫生中,面前不論是松樹、木麻黃、潺槁樹、苦苓樹、相思樹、刺桐樹、烏木臼木、黃連木、榕樹,或是蘆葦、甜根子草、白茅、咸豐草等等,無不呈現著各自獨特的面貌和那堅強的生命力,這不也在告訴我繪畫就該表現出獨特唯一的風格嗎?基於這理由,我想,在我笨拙的技法下,可藏些獨特迷人的味道,值得他玩索吧! 一整個下午,除了明燦,我都「等無人」。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時段卻留給我兄弟二人叫來兩杯咖啡,說些話談些畫聽些音樂,感受年節前一片喧囂之中的寧靜和自由。 2006/1/25 為何要展出?這問題在展出的前幾天一直纏繞著心,即使已在忙著裝框,設計標籤,列印說明資料等事的時候。 有人繪畫,自己歡喜自己欣賞;有人定期展出畫作,切磋些心得。這二者如何才是妥當?這是見仁見智的事,端看個人的志趣心願。原先自己擺脫不了一個初學者的生澀怯場,是沒多大信心和膽量。後經明燦一再鼓勵,繼而想想三年多了,即使是習作,也該繳交接受批閱了。讓圖見見世面,給一些人看看,得一些意見參考,這也是件好事。後來,得知「2006年北風之歌─金門意象創作展」將如往年回鄉舉辦,於是決定共襄盛舉,為年節添些藝文的氣息。 「北風之歌」的展覽是縣籍藝術家林金台老師所主持。七、八年來每每趁著過年回鄉之際,將不同題材,不同素材,不同方式等的藝術創作以聯展或是個展的形式介紹給鄉親,陪大家過個歡喜新春,也為家鄉挹注一股藝術的活力。此項展覽一向有著「儉約自在」的作風,不發請柬,無開幕茶會,懇辭花籃花圈,重點是展覽的本身。我的寫生素描展是今年度的前檔,就在這樣的作風下,由我一人主持開門開幕。沒有冠蓋雲集,群賢會聚的場面,看來是有些孤影寂聲,但這樣子省去了些繁文縟節,讓我覺得自在些。 母親今早來到會場,年節前她老人家忙進忙出,而我為這首次個展忙東忙西的,竟然忘了稟報她知道。如今,當她出現在眼前,自己在歉疚中不免也有一番驚喜。她看我陪著客人,就安靜在畫前觀賞。每一幅畫,那佝僂的身子總駐足良久,甚至不放過牆上那些從我文章摘錄下來的文句。一陣子後,她坐在離我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默默坐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卻想到這些年來一些有的沒的、大的小的事情總讓八旬高齡的她操心著慮患著,真是不忍啊。後來,她要上街買年菜材料、香燭金紙等東西,我送她步下館前台階,望著她漸走漸遠的背影,我自問自己:何時能畫出藏在這身影裡那股逆來順受的堅忍呢?我能清清楚楚描繪出來嗎? 下午,唐敏達老師和張國英老師兩人來參觀。我人在新市里,無法招呼,更無法請益。待我回到會場,都是一安的同學,男男女女盡是返鄉的學子,他們為紀念館帶來了歡樂氣氛。離去前,我請他們簽名留念,竟然寫下兩排好整齊的名字,真是可愛的年輕人。 當我準備關門時,李苡甄老師及她的三個小孩衝了進來。年節忙碌中,這可敬的媽媽帶著三個小孩匆匆趕來捧場。我看她一進門就忙著觀賞畫,忙著為圖拍照,又忙著要安撫小孩,真是辛苦,可是她一點也不以為意。這一副好媽媽的形象,我早已見識過了,那是前年地區藝文團體赴台灣後山的台東展覽時,她也是辛苦地「拉拔」著幼小的孩子配合大家一起活動。這時刻沒人,所以我就邊導覽說明,並邊和這位認真的藝術教育者討論些繪畫的事。我很感謝她在「百忙」中不忘告訴我一些畫圖的細節。後來,小孩吵著要去買零食,她又帶著小孩匆匆離開,臨走前,她撂下一句話:「我還會再來看!」真是太令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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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愛麗絲夢
──英國布萊頓之旅 2004年六月,外甥女芝與夫婿結伴要去英國自助旅行,我知道了,興沖沖的想要當電燈泡,希望他們讓我跟班,因為女兒出國快兩年了,一直問:「媽!你們什麼時候要來看我?」於是我和芝聯絡,她也高興的說好,只是我太晚訂機票,沒有找到機位,於是只有再等機會,終於和先生計畫好九月成行,行前想及我們的英語能力有限,該如何是好?先生忽然靈機一動,乾脆帶著么女同行,因為大學九月中才開學,我們的行程訂在九月初,回來還來得及開學,如意算盤於是敲定,去英國布萊頓濱海小城探望女兒,出發啦! 很多姐妹淘知道女兒出國讀書的消息,都說我怎麼捨得?其實感情豐富的我,兩年來有很多思念不已的場景,記得有一次正好到台北出差,住在永和的家,半夜夢中居然哭醒,啜泣聲把自己驚醒,醒來才發現是一場夢;夢中是與女兒的深情對話。 除夕夜,女兒經由電腦的視訊傳來她的聲音和鏡頭,依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寶貝,她剪了一頭短髮,邊說著邊抓著她的頭髮,那樣的神情和動作,像極了我的老公,果然是父女一個樣,我只在電腦前和她簡短的說了幾句,感情豐沛的我,深怕淚水受不了管制,傾洩而出,不敢多說。 有一次,女兒自己前往法國去看她在台北認識的友人,回程卻在檢查的海關,被仔細的盤問得忍不住一邊掉淚一邊說:「我不是恐怖分子!」原來911之後,英國為了防範恐怖份子,採取嚴密的檢查措施,我卻在心疼之餘,只有暗自掉淚,想像孩子在異國他鄉的無助場景。 英國的天氣比起金門更冷,體質瘦弱的女兒便常感冒,有次在電話裡說喉嚨痛又發燒,我聽了很緊張,那麼遠又幫不上忙,只有要她去給醫生看,想到一個人在那裡生病了卻沒有人照顧,就讓我六神無主,以前在金門會煮一些退火的青草茶或是買椰子水,現在只有透過電話聽她傾訴;於是,一直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定要到英國看看女兒。 託外甥女芝夫妻代訂機票,並請女兒安排行程,終於訂在九月二日出國,為了怕金門天氣變化大,由金門飛台北我們訂了八月三十一日,行前細心的女兒一再在網路家族聯絡,為我們安排住宿及參訪行程,我一直告訴她,我主要是去看她,所以旅遊反而成了配角,但老公卻不同,他興致勃勃的和么女討論要去牛津,要去大英博物館,啊!他有許多待圓的夢,他要深度遊覽一下英國哩!老公換了國際駕照,要開車遊覽英國小鎮,飽覽歐洲文化;還買了一些英國的旅遊指南及地圖,他是那種很會用功作功課的人,因此希望行前周詳規劃,有一次美好的「英國行」。 我們坐上了飛機,才發現這一條旅遊線果真不是很熱門,因為遊客並不多,大部分是外國人,本國遊客寥寥無幾,但是到了過境泰國,卻擁上來不少的外國旅客,可見歐洲到泰國的人潮是很可觀的,顯見這裡對歐洲來說,是一條黃金旅遊線,值得學習泰國的觀光旅遊開發策略,也許因為金門正朝向觀光發展,讓我也關心著家鄉的未來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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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山林
一個怡人的午後,我一反平日嚴肅的心境,以尋幽探谷為由,於自家附近沿著山路迂迴而行,一路走來對於那陳舊的路徑已漸感乏味,霎時玩興大減,就在準備打道回府之際,怎知卻漸漸走進一處既陌生又令人感到新奇的地方::::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個這般貼切的寫照。 樹海低迴遙遠高處,綿延青山綠竹延伸而上,於是我踏上奇形怪石堆砌的羊腸小徑,尋著它直往上走。心裡直想著,這山的另一頭在哪兒?又生得什麼樣? 往左望去是一地成堆經年的枯枝落葉,糾葛著數株挺拔的百年老榕樹撐起滄勁枝椏迎風呼嘯,再往前走去,是一四角寬廣水田如明鏡般倒映天地的容顏,其上安逸著柔嫩的青苗,田埂旁是磚瓦圍成的方形小水池,清澈的水流經由一旁的粗竹管傾注而下,維持一定的水平度。 往右望去,則是淙淙溪水如絲帶般傾瀉千里,一隻白鷺鷥撐起寬廣羽翼霎時闖進我的視線,只見牠以青蜓點水之英姿悠遊來回於溪水間,像極了編織絲線的白髮仙翁。 當下,豔陽高照,索性蹲坐在小水池旁,嗅著山風,望著山川美景,迎風呢喃,頓時暑氣全消,倍感清涼。 稍事休息後,我又起身步上行程,走進山林深處,清風更顯涼意,那盡頭處,數株不等的大樹零星分佈於高低起伏的山坡地,擁擠又狹小的矮房點綴其間。有的建構在巨石上,有的倚在斜坡路面,不僅見到層層疊疊矮房隱藏於幽暗綠林間,不少戶陽台屹立著蒼木翠林拱起一片天,如此綠蔭環繞,想必夏天也不用吹冷氣了。 踏上至高點,望見對面長滿綠葉的平房門口,一位老奶奶帶著笑意向我招手。 「散步啊!」 「是啊!」我說「這裡空氣好喔!」 繞過芭蕉樹林,我來到老奶奶跟前與她席地而坐,望著遠山飛燕,老奶奶與我分享了不少她的家鄉事,她告訴我先生、子女陸續離世,和狗兒倆共處於此,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看山望水,未嘗不是好事。往後我經常上山找她聊天,並捧著其最愛的滷味,與她分享心裡的話。 現今時局紛擾不安,令人憂心喪志,失意人想不開,求生意志薄弱。然而退一步想,細小的石縫間那嫩葉小草都不畏艱辛的冒出頭來,人生又還有什麼考驗承受不住呢? 人的一生如起伏的浪濤,有喜有悲,回顧以往,生命中是否有許多偶然?在感到絕望無助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幸運之神何時降臨身邊?我認為人可以活得悠閒,也可以過得充實,只要以平常心過日子,心靈處處是芳園。 後來那地方我再也沒去過,幾年後回想著,老奶奶深居於杳無人煙的綠林山野,她是仙?是精?而我也能跟她促膝長談,真是奇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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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是我家
從往昔到現在環繞著觀音亭四周是商業氣息最熱鬧的了。週遭有炸鹹粿、煎蚵的、廣東稀粥、冰廠、汽水廠、金紙店、京果雜貨店、早餐店、理髮店、布店、金飾店、文具店、菜籽店、五金百貨店、中藥店:::其中的泉發汽水廠成立於民國六十年六月,採股份有限公司,總共四大股,位於金城鎮莒光路,現在靈濟古寺觀音亭旁,日產汽水千餘打,最盛時期擁有員工三十名幾名,生產高級飲料,美香清涼的口樂沙士、鮮泡汽水、蘋果汽水及口樂汽水等知名產品,深受軍民的歡迎。 泉發汽水廠生產製造的口樂汽水品牌更是里民的最愛,逢年過節或婚喪喜慶競相購買口樂汽水以招待客人,以顯主人的誠意。還記得兒時有一年的過年汽水廠的老闆引進數十台電動遊樂器,因正逢春節期間,一時之間造成轟動,而小孩子最是喜歡騎坐,來至全島各村里的小朋友往往要排隊才能坐上遊樂器享受那騎乘搖晃的新鮮快感與樂趣。另有一家太平洋冰廠是夏天時東門人消暑的最佳去處,有一年不知為什麼冰廠的阿摩尼亞外洩,無色的臭氣一時之間飄散瀰漫開來,附近居民人人眼睛張不開,臭氣令人掩鼻難聞,紛紛逃跑,避之唯恐不及,在當時造成不少的騷動。 相較於現在的理髮店,兒時的理髮店就顯得熱鬧有趣多了,附近兩家的理髮店可是生意興隆得很,冬季時一天內必須燒上好幾十桶的熱水,以供應客人洗頭的熱水之用,夏季時還請有專人坐在外頭一手來回拉著繩索,牽引店內裝置在天花板下方的二、三橫幅的布條,一來一回帶動空氣的流動,享受理髮洗頭的快意與清風的涼意,這充滿古意的理髮店,也真令人懷念不已。 民國二十六年將「觀音亭街」、「大街」、「中街」、「頂街」等四路段在淪陷前由商會主導全面整建翻新成為現在的莒光路。 從莒光路二十九巷轉二十七巷進入莒光路一段,這就是中街與下街的交接處,順莒光路而下一邊屬東門里,一邊則屬北門里。此段兩旁都是櫛比鱗次、各行各業的店屋,熙熙攘攘的人潮,交易熱絡的喊價聲,街況甚是繁榮。這一段街道(下街)本來非常狹隘,在日本手的時候拓寬為現在的街貌,路面則保留一段花崗石步道,每當下雨則常有行人因而滑倒,晴天時太陽高起天空盡被店家的遮陽布所覆蓋,更顯得悶熱而陰暗。 在日本手的時陣,街上有日本的開發公司(如戰地政務時期的物資供應處)、鴉片間,還有米店等,但市況冷清,交易甚少,可以說是經濟的黑暗時期,光復後市況才逐漸繁榮,尤其是國軍駐進,為街市注入生機,帶來財源與繁榮,著實是一大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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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洲場與金門開拓
從明末的破壞到民國的建設,兩次台海兩岸對峙的關鍵時刻,夾在中間的金門,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也在這段歷史關鍵時刻中,經歷了兩段不同結果的不凡歲月。 五、浯洲鹽場的變革與興廢: (一) 元代明初的浯洲場: ︽福建運司志︾書中所繪浯州場圖和︽金門志︾︿卷三賦稅考﹀的鹽法中所載的文字,可以確定從元朝至明朝期間,鹽場從管勾司改為司令司;從司令司改為踏石司,再由踏石司改為鹽課司,名稱縱有改變,但浯州場場址一直設在東埔,到嘉靖年間,因司舍「年久損壞」,所以萬曆年間林烴等撰的︿浯洲場﹀圖才標明其「官賃民房」。 元代設浯州場之初,剛開始製鹽是採用煎鹽法,鹽由官府設局賣引,抽取鹽課,編有司令、司丞、管勾、典吏各一員,編列民丁充灶戶,以十丁為綱,共一灶,歲給工鈔煎鹽,每丁日辦鹽三升,由官方起建倉儲囤鹽,分召商運,按歲收鹽課稅。 在這種制度下,鹽民灶戶的生活艱苦,後來有灶戶上言表達,獲准將崩塌通潮地及拋荒的埭田,用小石砌為鹽埕,以日光曝曬滷水,結晶成粒,再召商販運,於是從原本煎鹽的方式改為曬鹽,之後曬鹽的技術漸漸有所改進。 (二) 明、清兩代的浯洲場: 明洪武二十五年改設浯洲場鹽課司,依元舊制編浯洲場為十埕,又立永安、官澳、田墩、沙美、浦頭、李保、南埕、古寧、寶林、東沙、方山、斗門、烈嶼南、北計十四倉。埕又編為十甲,因此類多消蝕賠累。 這十四倉當中,除了原本十埕都設有鹽倉之外,又增置了李保、古寧、方山、烈嶼北四倉,古寧倉的地點應是今南山、北山的慈湖沿岸,烈嶼埕據「浯洲場」圖所標,島上有兩處「鹽坵」,南埕是上庫的位置,而北倉可能在較北面的西吳、下田、東坑、雙口附近,即今「西湖」周圍。至於李保和方山,卻缺乏比較可靠的資料可循。 蓋金門產鹽,「三都中為太武山,十八都在太武之東,十九都在太武之南,濱海皆為溶沙,絕無生鹽之地;至十七都在太武之西,出鹽之地亦只居其半。以無鹽之地而令歲納鹽課之銀,有司不親至其地核實以聞,故使三都之民,永坐此累。」而且閩南各地,鹽場多而行(銷售)鹽少,所以鹽值賤,鹽民生活困苦。 經過明末清初遷界後,金門風沙危害甚烈,泥砂堆積造成淤塞,地形有了改變,鹽場毀壞的情形非常嚴重。清朝於雍正二年,置浯洲場鹽大使一員,管轄沙尾、永安、浦頭、南埕、寶林、官鎮、田墩等七埕,烈嶼場另設鹽大使一員,並「額定鹽課章程」,這時原本的斗門和東沙兩埕已經不見了。嘉慶七年,烈嶼鹽場大使併入浯洲場,浯洲場仍舊管轄八埕,鹽大使下設團長八名 (每埕各有主管一名),坵盤一千二百一十坎,漏井七百一十六口,曬丁二百零六名,年定產額鹽二萬七千二百六十七擔五十斤。 清代金門所產之鹽,並作了適當的行銷分配,如乾隆間縣志記載:同安官運定額三萬三千二百擔,平和商運三千擔,溪靖商運四萬四千擔,巖平商運三萬二千擔,長泰商運八千八百擔,海澄商運二千六百擔,這些都是定額。到道光十二年冊檔記載:龍溪九千擔,海澄二千二百擔,長泰三千擔,平和一千五百擔,南靖三千擔,同安三千七百擔,漳平二千二百擔,寧洋二千六百擔。 總的來說,在清朝時期這種運銷配額下,金門的鹽民,其生活比明代好了許多。到了清末民初以後,浯洲鹽場的變化更大了。 清朝自鴉片戰爭後,政府開放五口通商,廈門居其一。廈門的開埠,使閩南一帶居民外遷,金門也因地利之便,出洋謀生者日眾,早期出洋的民眾,幾乎都做苦力維生,所以在出洋的行列中,鹽場的曬丁占有很大的比例,這些人力的外移,造成產量銳減,宣統年間,浯洲場鹽大使石樹勳雖一度整頓,慫勸本地職商陳佐才出資修築西浦頭鹽坵而增產,但朝代已近尾聲,世局正逐漸轉變了。 (三) 從浯洲場到鹽務辦事處: 經過清朝兩百多年時間,或由於氣候、水文關係造成地形的改變,或由於政策更改造成居民曬鹽意願的減低,或者有些鄰近的坵埕有合併的情形,原本的「浯洲場」到清末已有極大改變,最早是斗門埕、東沙埕不在鹽場之列,接著原本的官鎮埕、浦頭埕、沙美埕的名字也已經看不到了,此時的金門,只剩下田墩、劉澳、浦邊、瓊林、西浦頭、古寧頭和烈嶼,原本的永安埕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西園。 民國成立後,一九一三年,廈門鹽務局派員在後浦街設立售鹽鋪,全島食鹽須到埠購買,這些都係外來鹽,價格昂貴又多沙土,而金門本地所產之鹽,則由鹽務局定價收買外運,為恐民間偷漏,並派兵駐守鹽坵,名曰「圍場」,嚴令滴鹽不得外漏。 一九一六年,因按埕駐兵需費浩大,遂令剷除劉澳、浦邊、瓊林、西浦頭、古寧頭等鹽坵,總計剷除五千二百坎,按坎給價二元或三元不等,僅留西園坵五千七百四十一坎,烈嶼坵三千六百三十八坎,原屬祥豐場的大嶝坵,這時行政區劃歸金門縣,也有八千一百六十六坎。 當時所剷除的五個鹽場:劉澳、浦邊、瓊林、西浦頭、古寧頭,其名字都不在設場之初的十埕之內,這些地名中,劉澳、浦邊至瓊林一帶是原本的南埕,而西浦頭、古寧頭則是原本的保林埕。即使到了一九五○年,西浦頭還有鹽業生產,之後因為國軍修建西園鹽場,通令鹽不得自產,曬鹽的情形才逐漸斷絕。 一九一九年,鹽又「奉令開放」,聽民自由曝曬販賣,惟就場徵稅,每出鹽一擔,徵大銀一元五角。此時因為裁減圍場守兵,改為督徵之用,當時的西園、烈嶼、祥豐三坵,年需經費約一萬四千多元。 民國十年版的︽金門縣志︾︿卷八建設﹀中,有以下兩段記事: 「浯洲場鹽課司舊署:在十七都,洪武二十五年建,轄倉埕十四所,後歸鹽政。」 「浯洲鹽大使廢署:在金山宮,久圯。現鹽務辦公處設於陽田保之西園鄉,又烈嶼下林鄉之鹽大使廢署,現為鹽務辦事所。」 從這兩段文字可以看出,洪武二十五年成立的「浯洲場鹽課司」舊署在東埔石鼓山下,後來成立的「浯洲場鹽大使官署」在金山宮,到了民國成立之前都已廢圯。林焜熿︽金門志︾的地圖上已經將「浯洲場」標在西黃村,可見金門的鹽務辦事處改設於西園的時間,顯然是在林撰金門志前。一九一九年五處鹽坵剷除之後,金門縣轄三島各有一處鹽場,分別是西園、烈嶼和祥豐場。原本「浯洲場」的名字這時已經不見,留下的只有「西園鹽務辦事處」,也就是「西園鹽場」了。民國二十年,福建省政府決定剷除金門僅存的西園鹽埕,雖經一再抗爭,終於逃不過廢除的命運。 一九三七年,中日戰爭開始,十月,日軍佔領金門,次年決定復建西園鹽場,生產食鹽供東南沿海日軍軍需。由台灣(台南、嘉義)派技師來金門負責規劃新式場區,由當地雇工復建,數月之期竣工,這時設計建造的「新式鹽場」,與原先的構築型式不同,鹽田的設計建造,用的是臺灣籍的技師,據一些鄉老表述,駐在鹽場的說是日本人,其實都是會講閩南話的臺灣人(臺南人),所以鹽田應該是仿照臺南的鹽場形式所建。到日本投降後,西園鹽場再度停產。 一九四九年國軍進駐金門,古寧頭戰後,因為大量駐軍,民生物資短缺,由國軍修復西園鹽場,雇工曬鹽,鹽場歷經金防部、戰地政務委員會、縣政府三個階段經營管理。到一九八○年代以後,由於製鹽成本不斷虧損,於是經金門縣議會議決,於一九九五年七月,金門僅存的西園鹽場再度步上民初的命運,由政府宣告關閉停產。 六、結語: 從本島西北角三獅山與九女山之間海域進入的海水,一道從金龜山北麓進入,流經西園村前、田墩村後到達浯坑與後珩之間,形成了永安和田墩兩處鹽埕;另一道從金龜山南麓進入,一支流經田墩村右、沙美村郊、汶浦頭、汶水頭到達蔡店、東蕭村前,形成了沙美、浦頭兩處鹽埕;一支流經營山到斗門村前,形成斗門鹽埕。這一大片金沙灣水域內,蘊成了浯洲場所轄的五處鹽埕,可以說是昔日浯洲場的心臟區。 民國二○年代,從後浦到官澳的現代化公路興建,道路跨過了這片海域,民國五○至六○年代,榮湖、金沙水庫相繼興建,把原本道路兩側的海域變成集水湖庫,民國七○年代,田墩海堤完成,金沙水庫外側海域也成了田墩養殖區,之後大片海域填成陸地。滄海桑田的例子,在二十世紀的金沙灣內展現無餘。 二○○一年底,金門文化園區在田墩養殖區內動工興建,從此昔日金沙灣內海面,漸被園區建築所取代,以前是先民開拓金門時期賴以維生的浯洲場,如今即將成為紀錄金門開發歷史的展館,從文化意涵來看,別具一番意義。 附錄、台灣鹽博物館: 台灣先住民早期取得海鹽的方法,是用海水直接熬煮成鹽,一六六一年鄭成功東渡台灣後,同安籍的參軍陳永華,於永曆十九年(一六六五年),在臨台江內海海岸的瀨口開闢鹽灘,引入大陸沿海地區當時普遍採用的「天日曬鹽法」曬製海鹽,讓台灣從煮鹽走向曬鹽的歷史。當時的採用的是「淋滷曬鹽」的方法,與後來的「分池結晶」有很大差異。 「淋滷曬鹽」是在臨海濱可以經常納潮引海水浸潤的地方,開闢泥灘地為鹽田,先將泥土耙鬆可以吸水,將海水潑灑於田裡,令其受日光曝曬乾,再次潑灑曬乾,然後將這些泥沙集攏,置於「漏井」上,夜間溫度下降又歷露水,泥中所含的濕氣滴下成滷,煎煮法是「煮滷成鹽」,日曬法是「曬滷成鹽」,不論是煎煮或曝曬,「製滷」都是必經的一道手續。 條件上,台灣潮濕的氣候、多雨的日子漫長,都說明它不是設立日曬鹽場理想的地方,但時運卻讓台灣的天日曬鹽場不但存續了三百三十八個年頭,且其範圍從高雄、台南、嘉義到彰化、苗栗、新竹,主要的關鍵,乃是歷史因素所促成。鄭成功東渡台灣後,清政府下達禁海令,使台灣的鄭氏王朝無法從福建沿海得到鹽粒,陳永華乃引進大陸曬鹽法設立鹽場自曬。清領台灣之後,在要與不要這塊土地的尋思下,一道黑水溝的險阻已經在台灣的西海岸曬出了許多鹽場。清末日本佔領台灣後,工業鹽的大量需要,以及相較於日本本土的製鹽條件,讓殖民地台灣變成日本最理想的鹽供應地,於是在這五十年間,鹽從南台曬到北台灣。二次戰後的台灣,又在台海兩岸分隔、無法直接從事貿易往來的背景下,讓這項傳統產業繼續延續了半個世紀。 日本佔領期間,由於「曬滷成鹽」的傳統方法,一旦遇到下雨,好不容易將成的滷水就會泡湯被稀釋沖淡,造成許多工作浪費,為了分散風險,在日本佔領期間,台灣建造了新式鹽場,將整個場區分為大蒸發池、小蒸發池、滷缸和結晶池,分段曬滷成鹽,這樣建立的天日曬鹽法,減低了雨天滷水被稀釋的損失,提高了鹽產量。 一九三七年日軍侵佔金門,第二年修復已經關閉的西園鹽場,負責該項修復工作的台灣籍技師,正是延用這種改良式的方法,修建完成了西園新式鹽場,使陳永華從同安帶到台灣的產鹽技術,經改良後再傳回本屬同安縣的浯洲場,不禁讓我們想問一句:這到底是歷史的偶然,還是文化傳承上的必然? 儘管從南到北的許多處台灣鹽場都自有其風光的一段歷史,但依然逃不過產業型態上歷史潮流的汰舊換新,二十世紀末,台灣的鹽田也一處處關閉荒廢,二○○二年,當台灣鹽田全面廢曬後,一群由原本從事鹽產業人員、地方文史工作者、研究鹽業文化的專家學者所組成的「鹽光文教基金會」在民間成立,同時一座「台灣鹽博物館」也由政府撥款興建,為這項消失的產業注入文化新血。 歷經多年辛苦籌備策劃興建的台灣鹽博物館,於二○○五年開館,為這項在台灣存在三百三十八年的鹽文化作保存,並為有意者提供一個研究場所,目前有幾位博士研究生正以這項消失的產業作研究,讓這項民生產業的生命得以永續發展。這不禁讓我回想到,十一年前的金門,同樣的這項鹽業文化,也在我們這座島上宣布關門停曬,和台灣比起來,我們的規模雖小,但範圍卻也遍及金門島的北海岸,而我們的鹽史卻有千年以上,況且它是金門開發史上一個重要的標的,也是文化金門的一個商標,當年我們的「民意」機構,如果其眼光不只是從「經濟」角度看,也多從「產業文化」角度來衡量的話,也許我們這座千年鹽文化的大門不致關得那麼倉促,而今天的「浯洲場文化館」也不必開得如此辛苦了。 猶記得當年鹽場關閉之時,吳鼎仁老師創作了一幅以鹽田關場為背景的水墨畫,取名「日落浯洲場」,至今仍然在我腦中烙下深沈的映象,至今還讓我感嘆浯洲場的落日是那麼美好與難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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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是我家
這座坐落於蜈蚣穴的觀音亭如果您仔細的觀察,從頂街、而中街、而下街蜿蜒而來的街道不就像蜈蚣的身軀,而兩旁的店屋不就像蜈蚣一隻隻的腳?據說兩旁店屋中蜈蚣四處特多,而觀音亭兩旁的街豈不就是蜈蚣頭上的兩根長鬚嗎? 據惟德法師稱說:觀音亭內後殿有一「寺碑」,法師曾於軍旅時造訪觀音亭將碑文全文抄錄下來,碑文前半部記載有「寺建於唐朝貞元二十年」字樣,碑文後半則記載寺廟財產,依碑文記載觀音亭的寺產範圍頗大,可惜代遠年湮,尤其在民國四十四年四月本縣辦理地權登記時,一夜之間寺碑竟然被搗毀,證據全然消滅,獨獨留下今天的廟產。 現在善男信女進入觀音亭拜拜,慈悲善目的觀音大士依然護衛著眾生,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佛前三觀音、兩旁的十八羅漢唯讀有四尊羅漢至今未能歸位,而註生娘娘的二尊奶媽亦未能歸位,引起信眾們無數次的質疑與不解,甚至不滿、難聽的話語都出口了。惟德師父也只能以正在裝修中作說明。其實,根據惟德師父稱說:民國八十八年九月六日(農曆七月二十七日)與東門信譽卓著的西天景商號的裝佛宗談妥裝觀音菩薩、十八羅漢和註生娘娘等金身,至今近七年了,期間曾數度請託眾神佛金身早早歸位,無奈對方一拖再拖就是不歸還。惟德師父以拜託的語氣訴說著:若不能裝修還請眾金身歸原位,讓所有信眾得以滿足所求所願。 如果我們再仔細瞧瞧,觀音亭的泥塑觀音大士的泥土,根據國際知名的上海東方國際拍賣有限公司二○○二年十二月六日的化驗報告:為距今一千二百年唐代左右,來自陜西的紅土;而十八羅漢大約距今八百年的北宋時來至東北的黑土。可說是真正的歷史文物。基於歷史文物保護之責,不可不謂重大。此處,我們也要呼籲督促西天景的莊佛宗請快快完成佛門的莊嚴功德盛事吧! 其實,觀音亭應該留有些文物,只是欠缺蒐集整理,對於瞭解觀音亭的歷史沿革文化不啻是一種損失。 這座人們心目中的古廟,但又不被專家學者所承認的觀音亭,依然守護著後浦城,祂是鄉民心目中永遠信仰寄託的所在,也是東門里民信仰的中心,當曉晚鍾敲響一百零八,聲聲梵音依然悠揚傳唱在後浦的每個角落,永遠,永遠。 日據時代,日寇在中街成立金門開發公司(似戰地政務期間的物資供應處)(現今莒光路文化商店,老闆走日本到大陸去)統一調配管制供應金門島的民生物資。民國二十八年九月「行政公署」召集鄉長討論種植值鴉片事宜,強迫農戶應分攤種植鴉片苗數百萬栽,以實行其獲取暴利,換取軍資的來源。當時以東門保黃進財先生的十三斤多,和蔡清標先生的十二斤多,分獲第一、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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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悲歌
您走了,等不及一手拉拔大的孩子回來,您帶著滿心的牽掛走了。您,一生為孩子們勞碌,待孩子們各自成家立業,老年的您卻為病痛所苦,卻在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那一刻讓人更感心酸,您會頻頻回首吧! 我回來了,回來向您懺悔,即使跪在地上呼喊您千萬遍,您仍不再動搖的走了。我,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在人生路上跌跌撞撞,我對不起您,我滿是傷痕的回來,我需要親情的撫慰,但您不再給我,我錯了,錯得即使回頭也來不及了,但我不能再錯。 您走了,不再回來了;我回來了,不會再走了,但,我們卻再也沒有交集,除了遺憾、除了悔恨、除了難過、除了不捨,什麼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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漲潮了
漲潮了,彼岸一艘艘載著觀光客的船,乘著這潮水駛到了澳裡的岸邊。 船尾的紅五星旗,隨風飄盪,正對著老人會屋頂上,旗正飄飄的青天白日旗。 船艇上的大陸同胞對著岸上的人,大嗓地一聲聲口么喊著:新年好~~ 岸上的人們回應著:來喔~ 來甲茶喔~ 甲茶喔~~ 站在圍牆邊的海巡人員,忙拿著DV攝影機蒐證和用無線電通聯著。 這一幕,我覺得真的好有趣,這是小三通下特有的景況吧! 算得上是一種兩岸的近距離交流吧! 可惜的是,這一幕,明年將都不復見了。 縣政府要在灣澳的兩頂點之間,搭起一道新的堤岸。 量測工程都已完畢,只等待開工的吉日了。 需要多少年的時間,才能構成今日灣澳裡豐富的生態? 這一片海,演繹著多少世代村人的晝夜。 需要幾世代村人的記憶,才能弔祭將寂的灣澳靈魂? 這起潮水,安撫著多少天涯遊子的鄉愁? 那安眠的海潮聲,戲水的彈塗魚,南下北上的侯鳥群::: 倘若建設的代價,是因為不足,是為圖著交通的便捷? 我不知道飲水思源,是飲著忘情水,喝著就能忘情; 舀著孟婆湯,落喉便開始遺忘的一種對天感恩的道理。 這一刻,我無法靜下心來想,也不願意再去想。 因為這是村里多數村民的決議,民主下的共識。 對於一個一年只回去過幾天節的離鄉遊子來說, 我真的不能多說,也實在無法做些什麼。 唯一能做的,我已經開始悼念這塊像母親的灣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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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看電影去!
霧逐漸散去,我異鄉客的角色逐漸清晰。 打算到金門捐血站捐血,卻遇到該站「外出採血」;隔兩天看報,又見到金門捐血站裁撤的消息。美妙且健康的血液在我體內繼續循環,沒貢獻給人類,只有蚊子偶爾來採我的血。 去年起,居住金門島上,發現電影院全關閉了!這比聽到捐血站裁撤還令我悵然!我並非沒電影院生活不下去的那種人;且家裏還特地買了DVD播放機,古厝大廳一關緊就是很棒的放映室::,可是,住在一個沒有電影院的島上,總是令人惋惜! 今年初,發現山外僑聲戲院又開張了!心裡著實開心!由於沒見到地方報紙提到「整修、全新開放」的字眼,因此我心裡有底:這個戲院就是幾年前我去過的模樣。 沒錯!地板凹凸有致、座位及門面同以往一樣;老闆呢?門口擺個櫃檯收錢,這就是電影院了。除此外,很棒的一點:一如往昔的超大螢幕!現在全台灣沒幾家電影院是大螢幕了。連澎湖目前唯一的中興戲院都很有經濟效應地隔成四個「廳」,分別賣票、播放四部不同的電影。重新整修的空間設備是新的,一張票250元。 今年我、璞,跟好友秀的情人節是這樣過的:在金門重新(不是「全新」喔)開放的僑聲戲院,看金凱瑞的「我愛上流」,笑到眼淚流個不停!整個電影院只有個位數觀眾,大約六個吧!看完「我愛上流」,才發現這是不清場、一票可以看到底的電影院,接下來的「藝妓回憶錄」,大螢幕呈現的視野令人讚嘆!臨海的懸崖、淒美的風景,章子怡將心愛男人的手帕揚手一丟,風捲走一切,電影的鏡頭如遠離的直昇機,將整個場景越帶越小、越來越小::。喔!大│螢│幕!過癮啊!這才叫看電影! 可惜現代人不太鍾情電影院了!家裡有舒服的環境、視聽設備;阿兵呢?電影院、書店都不去了,只窩在網咖;沒多少人注意到金門唯一的電影院又喘息起來了。 有空去看場電影吧!別告訴我連這點時間都不能騰給自己。帶著回憶往昔的心情,就不會在意陳舊的設備。選個自己喜歡的片子。若想連續看個三四場的話,記得:帶個便當。 最後一提,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金門日報嗎?因為以前澎湖也有個「建國日報」,居民會在上頭刊登「尋 三色小花貓,如有拾獲者請洽麗音唱片」,我們就會知道那家店的鎮店之貓失蹤的消息。後來當然是找到小貓了。小地方就這麼點大。自從「建國日報」關閉後,我更懂得珍惜像這一類的地方報紙。我們一度失去中興戲院,島上曾經一家戲院都沒有,等到中興戲院又開張,即使它變成四個小廳、四個小螢幕,我們依然去捧場。同樣地,我珍惜重新開張的僑聲戲院,並以行動支持它,希望它能陪我久一點。 我已在島上過了一年沒有電影院的日子了。 霧逐漸散去,我異鄉客的角色逐漸清晰。 ──王丹 許多人問我:「是金門人嗎?」我總回答:「我祖先是,而我是在澎湖出生。」王丹流亡異國,所以他的傷感比較重;我不同,我是選擇金門而來的。況且,在這個世界上,誰不是異鄉客呢? 呵,話扯遠了,還是輕鬆點好: 有空,看電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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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洲場與金門開拓
(八)保林埕:︽福建運司志︾︿浯州場晒鹽灘團﹀圖上對保林埕所標的名字是保林堡,從地圖上明顯看出它隔著一個小「內海」與湖下村相對,故保林堡應位於今日古寧頭的慈湖沿岸(一九六九年建慈堤之前,慈湖是一處海灣),且明代洪武十四年所立的十四倉中,古寧和寶(保)林前後排列,互為近鄰,由此推斷當初的保林埕極可能是古寧頭、林厝至西浦頭一帶,西浦頭的鹽埕到了國軍駐守金門之後,西浦頭還有少數居民從今慈湖岸邊挑海水汲鹵曬鹽,民國三十九年國軍修復西園鹽場後,礙於鹽不得私曬之規定而停產曬。 (九)東沙埕:如果從地圖上的相關位置看,其位置在「後浦民城」和「金門千戶所之間」,顯然和今日東沙的相關位置相去甚遠。但以今日東沙村前的地形,在民國五十年之前,這裡還是一處每有驟雨必淹水成災的低窪地,當地居民稱其地曰「東沙溝」,再比對於今日的金門地圖,東沙附近海岸是金門島南海岸地形上唯一也是最大的一個小凹點。林焜熿在︽金門志︾上描述這道水在「東沙澳入潮,通東沙村後,沙壅成田。」由於在明代已經「沙壅成田」,可見東沙埕是最早廢除的一處鹽埕。由於時日相去甚遠,今日附近村老們,都表示不知東沙早年有「鹽埕」這件事,鹽埕的確切位置,到底在東沙前或村後,也不能確定。 (十)烈嶼埕:據洪曉聰的論文︽烈嶼發展過程中消失之聚落分佈圖︾上所示,從上林至上庫,包括今日的陵水湖一帶,以前都是海面。烈嶼當地有一則諺語說「上林蚵仔坪,上庫曝鹽埕,青岐大石埕。」因為上林較接近外圍海面,水較深可以養蚵,而上庫位在海灣內,海水較淺,適合曬鹽。 再據︽金門縣縣定古蹟烈嶼秀才厝調查研究暨修復計畫︾載,陵水湖一帶,以往是深入的海灣,是整片鹽田,清末秀才吳文長家正是因為販鹽致富而興建此宅第。民國初年鹽田廢除,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後,外築海堤,內建道路,欄水而名曰「陵水湖」。所以說,今日的陵水湖一帶,正是舊日「烈嶼埕」的所在地。 如以今日的行政劃分來看,十埕中,前七埕都在金沙鎮範圍內,其餘分別是金寧、金城、烈嶼各一,金湖則沒有。正如林焜熿︽金門志︾所說:「三都中為太武山,十八都在太武之東(東南),十九都在太武之南(西),濱海皆為溶沙,絕無生鹽之地;至十七都在太武之西(北),出鹽之地亦只居其半。」 十埕中有七埕在沙美附近,所以管理鹽事的辦公處,就設在附近高地上的東浦,︽福建運司志︾書中所附浯州場圖,在「浯州場」下方有一個「東浦村」的村莊,旁邊還註明「官賃民房」和「年久損壞」。再對照於林焜熿︽金門志︾︿卷三賦稅考﹀鹽法一節中所述:「浯洲場鹽課司,在縣(同安縣城)東南浯洲東埔石鼓山下。元至正十六年,置管勾司。至大二年,改為司令司。洪武元年,改為踏石司。二十五年,改為鹽課司。嘉靖間,司舍頹廢,汰革。」簡短的一段話,把浯洲場課政管理敘述得很清楚。 如果再對照於陽翟陳達奉父命管理浯洲鹽場,卜居地陽翟與辦公處東埔的距離,也是極為理想的地點。從浯島開場產鹽到元代建場徵鹽,辦公處一直都在東埔,到明代嘉靖年間,司舍毀壞後,官方租賃民房作辦公處所之用。 三、鹽業與金門科舉、民生: 金門是位處亞熱帶的海島,據近代考古發現,在距今八千至三千多年前,就有人類在島上活動的遺蹟。未開發前的浯洲,地表上必然是一個草木繁盛、人煙稀少之地,從對岸同安遠望,太武山如一位浮臥海面上的仙人,故稱浯洲為仙洲,視太武為仙山,並形容浯洲的形勢如「仙人臥地」。唐代牧馬墾殖時期,島上到處草木繁茂,宋代立都圖之後,泉州的世家梁克家、曾從龍、傅世德三大家族,更舉眾開發浯洲,那段時期的浯洲,人煙既少又有山海之利,所以是福建沿海居民心中「避亂世之桃源」。但隨著大環境的改變,這樣的時間並不長久。 (一) 宋明時期島上人口大增: 到了宋室南遷之後,中原移民南下福建,造成人口爆增,金門島自然會有為數不少的移民入居,到了南宋淪亡之際,帝室沿浙江、福建南逃,跟隨幼帝南逃的宦家,許多不仕異族者,渡海定居浯洲,從此島上的居民日益增加,許多姓氏的始遷祖,都在這段時期入島定居的。此時的金門,人口數已將近飽和。 金門是一個山地多、耕地少的島嶼,且耕地多為紅土、砂質的旱地,尤其年降雨量稀少,不適農耕,初期入島的民眾,多半定居於海岸地帶,依採蚵、拾貝兼事農作維生,根據舊志及各姓族譜記載,初期居民多定居在北、西海岸(面向同安、廈門方面)一帶,這裡有大片的泥灘地,潮間帶廣闊,多兼營農耕與採集。在金門的東北角(今日的金沙鎮),小海灣(金山港)深入內陸,既有濱海潮間帶的蚵貝可以維生,又有可以築埭製鹵產鹽的大片灘地,其獲利勝過農耕,故早期移民依曬鹽維生的人很多,這點點滴滴,在各姓氏族譜的記載上可見一斑。 金門是福建東南方的海島,控漳泉門戶,明代成為防禦倭寇、海盜的重要據點。明洪武二十一年(一三八八年),周德興築金門千戶所和烈嶼、陳坑、峰上、田浦、官澳五處巡檢司後,金門及福建東南沿海防務堅強,生活安定,移民及戍軍在此定居落籍者,更日益增多,所以宋明時期的金門人口數,已經達到和。 (二) 科舉成就與金門鹽業: 唐代金門之開發,從牧馬墾殖開始,蓋因當時島上係一處女地,林森草茂,但以島上地表岩石、沙地所佔的比例,適合牧馬的草地,僅有紅土地面而已,因此金門的牧馬史並不久;貧瘠的耕地、嶒崚皆石的裸露地表,更不是良好的農耕環境;島的東、南兩面是風勁海闊水深的海峽,只有灣內有限的海域可事漁撈。早期先民們以何為業?較可以依賴者,唯西、北海岸潮間帶,是拾貝、養蚵、產鹽的理想地而已。 在這個生活拮据、連簡單生活條件都難以維持的環境裡,金門卻又是一個文風鼎盛,歷代科舉人才輩出的地方,從北宋淳化三年(九三二年)開始,宋代金門就有六位進士,元代的金門人不仕異族,到了明代,金門更有文進士二十八人,而僅是明代,金門就有九十六名舉人,創金門「無地不開花」的科舉盛況,當時更有「無金不成銅」的諺語。 以金門這麼狹小的一個島嶼,要創造那麼高的科舉成就,不外要有幾個基本條件,一是普及的讀書風氣,二是安定的生活環境,三是最基本的民生。金門的早期移民,原本多係「中原衣冠士族入閩」,許多家族原本多係官宦世家,讀書風氣一項當不是問題;明初金門千戶所及五處巡檢司設立後,金門及福建東南海疆平靖,人民也有一百多年安居樂業的時間;至於民生問題一項,以金門當時的環境,農、牧都很難維持一個平凡人家起碼的生活,一家人為求溫飽都有困難,那還能夠奢想在此拮据困頓的生活窘境中安心讀書、擠身士林呢?其中必然有某項經濟力量支撐著。 金門地方志書上缺乏經濟生活有關的文字及數據記載,不過我們試著從宋、明兩代這三十四名進士中的家庭背景分析發現,宋代六名進士中,有四人是陽翟人,其餘二人(陳姓,從兄弟)住地不詳;明代二十八名進士中,居住在今金沙鎮境內及瓊林者佔二十一人,金城鎮佔五人,金湖鎮一人,大嶝島一人,換言之,宋、明這三十四名進士,住家分布在金門東北岸鹽埕密布區內者至少有二十五人,後浦和賢厝有四人,其住地也有鹽埕(賢聚北郊今空大指導中心附近,早年有一個地名曰「鹽埕尾」,證明也有鹽埕)。 再查明代金門有稽可查的九十六位舉人名錄,住地在金沙境內者佔五十一人,瓊林九人,金湖鎮八人,金城鎮區內十六人,金寧鄉二人,烈嶼五人,大嶝島五人,其中二十八名進士當然大都包含在這這九十六人名單中。 由前述這項統計數字中,青嶼籍者其科舉年代都在明弘治之後,也就是眾所周知的青嶼太監張敏家族獲得皇室恩榮之後,其家族之經濟當與金門本土較沒有直接關係,其他佔三分之二以上的人,住家都分布在東北角的鹽田密布區內,這不得不讓人聯想到,宋、明時期金門居民生活上對鹽業的依賴性之大,以及鹽業對當時金門經濟的助益,必然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四、鹽業與金門的風害: (一) 開發初期的金門: 唐代置牧馬區時期的浯洲,還是一片未開發的處女地,島上到處可見青蔥翠綠的林木,南宋大儒朱熹於紹興年間任同安縣主簿時(一一五三至一一五六年),相傳兩度蒞臨島上,見林木蓊鬱,曾以「今日之山林,來日之儒林」來預卜金門島未來人文科舉之盛況。 根據近期陸續從地表下挖掘到的資料顯示,金門島上早期有幾個較密集的林區,包括島東的鵲山林區、島中的雙乳山林區、島西的豐蓮山林區,這三大林區裡,大致以樟、柏、相思樹為主要樹種,島中央部分的瓊林,更因為「其地勢低平,所居多樹木,遠望森然若蓋,而得名平林」,之後才得到熹宗皇帝御賜里名瓊林。由此可知早期的金門,雖然年降雨量不多,但因為是位處溫帶的島嶼,開發初期必然是一個到處可見樹木草叢之島。 因為在明初之前,海鹽的生產還是採取「灑水汲鹵,取鹵煮鹽」的技術,林焜熿在︽金門志︾︿賦稅考﹀鹽法中說的「編民丁充戶,以十丁為綱,共一?,歲給工鈔煎鹽,每丁日辦鹽三升。」開發初期的浯洲,因為有這麼多的草木,才能在那時設立了許多鹽場。 (二) 明代至民初: 元代浯洲場成立後,島的東北海岸一帶鹽田密布,雜草樹叢枝椏被砍伐作為煮鹽燃料,接著將原本的雜林地開闢為農耕地,於是林地縮小,農地增加,明初金門千戶所成立後,居民更見日增,經濟更形繁榮,人文環境的良性循環,造成自然環境的惡性循環,到了明代中葉以後,東北部一帶的林木漸被鹽田和農地所取代,這時候的金門,已經漸漸進入科甲鼎盛時期,在此同時,居民也逐漸意識到秋、冬季節東北季風的強勁,這是以往少見的,於是將其原因歸咎於「東北方對岸圍頭海邊建了一座廟,廟址建在魟魚穴上,每逢魟魚展翅,必造成金門東北風砂強勁」,當時金門雖然有「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的西洪村,又有權傾一時的青嶼張太監,在朝中的勢力依然敵不過圍頭的一位皇后,所以才有「金門十八支,不值圍頭一個膣」的地方傳說。 金門強勁風砂的形成,實則導因於建場徵鹽之後,先是雜草樹叢被大量砍伐煮鹽並闢為農地,結果造成環境破壞帶來自然反撲的一個實例,這是金門林木第一次浩劫。 明代中葉尤其是嘉靖朝之後,朝廷政事日非,沿海盜寇復熾,明初制訂的防禦體系破壞,東南沿海倭寇猖獗,島上的富裕,每成倭寇盜賊窺伺的對象,嘉靖二十七年及三十九年,海盜、倭寇、相繼結合上島肆虐五十幾天,燒殺擄虐,陽翟、瓊林兩個富裕的村莊受損尤其嚴重。萬曆至天啟年間,倭寇與紅毛夷出沒於浯嶼、料羅,時而上岸燒擄,從此金門一蹶不振,這段時期也是金門林木的第二次浩劫。 明室的衰微,造成清室入主,明末鄭成功以金廈兩島作反清基地,在鄭清兩軍對峙拉鋸的年代,金門再度受害。鄭成功準備東渡台灣時,又在島上砍伐大樹造船,造成金門林木的第三次浩劫。 清兵佔金門後,下達「沿海三十里之地不得住民」的禁海遷界令,使金門島在「不得住民,又犯強風」的情況下,許多村舍頓成廢墟,許多聚落竟成廢村,是第四次浩劫。 經過四次較大規模的破壞,明末清初的金門,已是「隆冬海風焱驟,飛砂滾塵,東方海濱家,沙壓與室埒,夜棲宿房廬,旦已閉塞,群除之,始得出入」(五十七年版縣志)的慘狀。東半島幾乎村村有風獅爺,大致就是這段時期的產物。 清初後的金門,科甲鼎盛的現象不再,海疆的不靖加上貧困的生活環境,使居民無法再安心讀書,轉而棄文從武投身軍旅,時勢造就了清乾隆、嘉慶年間金門「九里三提督,百步一總兵」的武功盛況。 (三) 民國四○年代後: 金門島上「每到秋冬,只見漫漫黃砂,往往一夕之間,屋舍幾為砂土掩埋」的景況,一直到二十世紀五○年代國軍進駐金門之後,大量造林、挖水塘、築水庫、作水土保持工作,才逐漸改善。到六○年代之後,終於使金門林木處處,不但成了當時的海上公園,更是今日賞鳥人士的天堂,這樣的成果,早年農林專家的指導與歷年戍守官兵的努力之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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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是我家
原來石牌坊的建築都是設立在村里都市的郊外,我們可以從金門雷同的牌坊可以得到佐證。想當初石牌坊就是設立在後浦城的郊外,今天東門里的建築發展已經擴展到民族路、北堤路、環島西路一帶,石牌坊看來已身在後浦城中了,因此從這座石牌坊不難推論出後浦城東門里空間聚落的變遷軌跡。 三炷清香、暮鼓晨鐘靈濟寺 經過石牌坊往右上方走就是靈濟古寺:俗稱(觀音亭),而靈濟是在清朝道光五年(西元一八二五)三月因大火漫延至古寺時,寺內湧泉水而灌之所幸亭未被毀損,因而題名曰:「靈濟」,至今已有一百八十年的歷史。 根據拜亭中脊上所書,靈濟古寺創建於唐朝貞元二十年歲次甲申年,西元八○四年距今已一一九一年的歷史。後經時代戰亂變遷,到有清一代寺廟曾經被平民佔據,前亭淪為小食攤,成為龍蛇雜混之地,被當時文人視為無法紀之處,再到民國三十八年被軍方徵用,至五十三年十月五日收回始恢復原貌,六十三年在惟德法師主持下,增建了鐘鼓塔樓成為今天的建築形制。 據傳觀音亭主祀觀世音菩薩,鄉人俗稱(觀音媽或觀音佛祖),本尊觀世音菩薩塑於明萬曆年間。當我們膜拜再三,從各種角度仰視時,只見觀音菩薩慈眉善目面露微笑對著每一眾生,像似要滿足眾生的所願。從其神韻姿態充分顯現其大慈大悲,慈航普度的濟世眾生的精神。當然有關觀世音菩薩的傳說故事隨著歲月的流轉更是人們所津津樂道的。兩旁陪祀有十八羅漢、孫大聖、手握金剛杵在地的韋馱菩薩,表示本寺廟不接受褂單寄宿,和笑口常開的彌樂佛。 據鄉人相傳觀音亭菩薩是由才子許獬來興宮的。原來有一年許獬中會元正好欲等候船隻返金,正好有一位婦人,頭戴披巾手持包袱想要來浯洲(金門別名),一時找不到貴人相助,許獬見狀即趨前探問,原來婦人一身佛骨想要到浯洲苦無人帶路而神色不安,此時許獬正好順路也就一路照顧婦人來到浯洲,後來婦人向許獬道謝後就往觀音亭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出來。 有一次,許夫人聽左鄰右舍說觀音亭菩薩靈驗異常,凡去拜拜求願者都能實現,所以許夫人也來求菩薩幫忙,如果能將在大陸做官且許久未回來的夫婿叫回團聚,那麼就要做紅龜糕來達答謝菩薩的幫忙。不久,許獬果然回家了,許夫人就準備紅龜糕要來酬謝菩薩,這時許獬看到熱騰騰的紅龜糕,就隨手拿了一個紅龜糕要吃起來,夫人不許,並說這是要祭拜觀音亭的觀音菩薩不可先吃,許獬也就無意吃了,也就隨著夫人來到觀音亭祭拜,觀音菩薩看到許獬進來急忙起身來迎接,許獬見狀即伸出手,用指頭指著菩薩說:「惦就久」。就在觀音菩薩欲起立迎接時,被許獬即時阻止,又欲坐下的姿態,所以才看到現在觀音亭菩薩欲起又欲坐的姿態,這也就是鄉人口中相傳的「觀音菩祖惦惦興,惦就久」故事的來由。 亭寺中共有十二副匾一副對聯,全屬有清一代,其中「慈航普度」匾是清乾隆癸酉年孟秋西元一七五三年至今已有二五三年,這些匾額恐怕就是改朝換代後所僅能流傳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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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美新紀元
幾十年的沉重砲火 打爛了沙美寶地 打去了繁華如夢 打破了千年古厝與古市街 喧囂不再 人去樓空 屋倒草樹生 打散了親人兄弟姊妹 流離失所 親情如風遠去 打掉了政府與鄉親 對這位曾經孕育浯島子子孫孫的大地阿母 深沉記憶 化為人情如冰 也打昏了史官忘怯了沙美歷史人文 過往之燦爛 僅剩人心可畏 這種傷痛要怎麼形容 渾夢牽縈 如何再縫織 重溫舊夢 屋倒人空 如何重建家園 要說服長輩與子孫 流離的親人 遠在海洋他鄉或天堂 慈愛與熟悉的容顏 如何再找回 失去的記憶 要如何掘取火山融岩 炎熱冰冷人心 史冊闕如 怎麼喚醒賢達仁君 在這塊土地上再深耕育苗 精誠所至 感動天地 金石為開 朗朗乾坤 昆仲叔侄 指地為銘 團結一心 修整祖第 刻苦耐勞 再造華廈 文化深耕 重塑古鎮 古十七都 風雲再起 沙尾老街 風華再現 德風懿行 永留青史 長長汶水 川流不息 張黃王葉 陳李蔡楊 蕭周何林 吳鄭梁洪 皆我兄弟 皆我姊妹 聯姻聯戚 原本一家 太武五虎 金龜金砂 共築長城 永昭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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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大」問題
早先時候,在報上看到一篇有關描寫在大陸內地搭乘長途巴士(簡稱長巴)經驗報導,不禁勾起我少數幾次的內地旅遊記憶,其間有些感受,實在不是來自「小地方」的我揣度得來的。 曾經和一位赴陸發展多年的友人談及,如何簡單的形容大陸經驗,他老兄只回了一個字──大! 大,說的是土地的範圍、貧富的差距,更是生活的方式、人心的距離。大陸到底有多大?依據查得的資料來看,大陸的面積約為台灣的兩佰七十倍,台灣的面積則約為金門的兩佰五十倍。這般類比,只得數字,真實的反映到生活裡,有時是鬧笑話,有時則能惹來莫明的感懷。 話說有次工廠亟需一些實驗材料,查詢到的賣家在重慶。從廈門到重慶不算遠,乘飛機三、四個鐘頭;搭火車五、六天;坐長巴,十天半個月也很平正常。當然,因為「省下來的時間就是金錢」,所以長巴和飛機的時間及金錢也有數十倍的差距。在探明了幾種交通方式的價格,並考慮工廠需用材料的時間後,我們決定委派一位幹部出這趟差。原本是可委請廠家發貨的,但是因為對方搞不清楚我們需用的規格,又不懂收發電子郵件,百般無奈只好出此下策。在台幹俱視為畏途的前提下,中國人重土慎遷的觀念發揮了極大的影響力,有兩位本籍重慶的幹部爭著搶出這趟差,在考量了員工質素及風險後,我們派出了一位青年才俊成行。 根據事前的規劃,去程坐長巴,回程搭飛機。幾個台幹為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心想這應百無一失。半個月過去了,這位老兄卻音訊杳然,到底是同仁一場,台幹們不禁有些憂心,好在貨款迄今尚未發出,工廠可說是毫無損失,但心裡終究犯疙瘩,而且還等著材料呢!僥倖同業處有些許庫存,盤了來解了燃眉之急,但,人到底那去了? 又過了半個月,他老兄風塵僕僕的出現了,手上拎了件材料樣品,身上盡是襤褸。說是在返程被劫了,沒了錢、手機、材料,自然也斷了音訊。沒錢那來的材料?說是勉強賒了來,還欠人一大筆。這可讓我們犯疑了;大陸盛行現金交易,沒有長期信用往來,一、兩佰元人民幣都欠不得,何況幾千元! 再怎麼看,這老兄的話都不盡情理,那有賒得到貨,卻打不起電話,還遭了搶,工廠還得無端背上幾千元欠款的道理。打了幾通電話到重慶,答案就跟套好似的,不親自走一趟,難探原由。我們宣布了決定,那老兄眼底閃爍著不安,最後招了,他把盤纏花光了,還串通廠家想再削一筆。員工自然是離職了事,但為我們也花了不少銀子換來一次寶貴的經驗。派出了一位千挑萬選的才俊幹部,事後才知道根本不了他的底,連應聘的學經歷都是假的。大陸地廣,內地、沿海經濟水平落差大,口音的溝通也有困難,那還顧得及電郵、視訊。經驗告訴我們,買辦貨儘量往大都會理尋,寧可被多賺一手,也好過事後追悔、彌過。 老丈人的老家在湖南,藉此之便,有回還和內人帶著孩子探訪甚少謀面的姑媽,稍慰老人思親之情。 大陸的國內機票價格很貴,而且價差大,單僅一家四口的來回機票,就要上千塊人民幣,加上必要的花費,不啻為失血之旅。到了長沙黃花機場,姑媽寓居長沙開的(計程車)的孫子來接機,還有幾位臨近縣城的台商開發園區幹部也來湊熱鬧。其間當然有錯綜的關係網絡盤結,目的卻只在請君移駕,抓緊每次招商引資的機會。 抱著好奇的心態,一行人到了離黃花機場個把鐘頭車程的小縣城。開發區鄰近火車站,旁側是職業學校,交通網絡發達,重點是土地不用錢,政府還保證做到基地三通(電通、水通、話通)一平(夯平),稅賦三免二減(前三年免稅,後兩年減半)。如果不是位處內地,這種條件應該有很多台商搶著要吧!開發區裡已經有工廠進駐,做仙貝的旺旺食品是當地的骨幹企業,湖南盛產米穀,就近取材,相得益彰。 火車站的左側空出了好幾甲的平坦空地,按理說不管該地經濟狀況如何,火車站前怎麼可能是一片坦平?我提出了疑問,招商辦主任乾笑著道:「為了統一企業要來,在書記的領導下,我們三天內遷移了上百住戶,成了這幅光景。」招商辦主任的眼裡透著驕傲,我的眼前沒來由出現百姓們認命棄家的神情。 到姑媽的住所,還要五、六個鐘頭的車程,一個繁華落盡的小鎮。此鎮有一煉鋼廠,源自毛澤東時期的「全民大煉鋼」。附近築有發電用的攔水壩,氣勢萬千。學校、醫院、宿舍、供銷站、糧倉建築都在,卻早已人去樓空。十月某日的下午三時,廈門還有十八度的暖烘,小鎮的街道只餘四度的冷清。 姑媽家是少見的兩層樓房,說是老丈人「美援(元)」的傑作。用餐時,飯才吃了半碗,已是滿桌的「涼」菜;頭上的燈泡發出羸弱的微光,滿室的電器都插上穩壓器,電視機閃著點點的雪花,曾經密集數萬人的煉鋼小鎮,晚上八點,只剩一片漆黑:::。 望著廈門街頭湧動的人群,小小的城市,有著強勁的心臟,呼吐著令人稱羨的經濟效益。台幹們在閒談間,常透著對故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我藉口請他們去內地瞧瞧,感受一下真實中國人血脈裡的律動,倏然一陣沈寂,忽然有人開口道:「中國,的確有『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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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洲場與金門開拓
前言: 二月十六日,應台南市鹽光文教基金會之邀,赴位於台南縣七股鄉鹽埕村六十九號的「台灣鹽博物館」,以︿浯洲場---金門的開發與鹽業﹀為題,作三個小時的專題演講。聽講的對象有該館的工作人員、博士研究生、往日在附近從事曬鹽工作的退休人員,人數不多,卻抱著很嚴肅的態度在聽這場有關金門之開發及鹽場的介紹,因為他們已從博物館的資訊中得到一句介紹詞:中華民國境內最早的鹽場在那裡?答案是:金門。 一、金門設鹽場的起始與條件: 「金之建場徵鹽也,自元大德元年(一二九七年)始,場轄十埕,埕分上下,上埕曰永安、官鎮、田墩、沙尾、浦頭,下埕曰斗門、南垵、保林、東沙、烈嶼。」這是歷年來各版︽金門志︾引自︽滄海瑣錄︾有關金門設立鹽場的一段話,這段話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金門是從元朝大德元年開始設立鹽場,其實不然。 金門陽翟︽浯陽陳氏家譜︾有下列一段記載:「始祖陳達公(八九八至九三三年)於五代後梁乾化三年癸酉(九一三年)年方十六,閩主王審知旁求元光後,公與兄通同往,留通麾下,授節度使,加公承事郎,領父命,奏鎮同安浯洲鹽場,從之。」陽翟的開浯始祖陳達就此登上金門島「管理鹽事」,卜居於陽翟村。可知金門島上早在五代閩國時期即有鹽埕,且必定先有鹽埕,再有陳達前來管理鹽事。歷經五代之後,到宋代熙寧元豐年間,金門才立都圖、納戶鈔,到了元代,金門的鹽場才正式納入政府管理抽稅,從以上這段資料來看,金門開始設場產鹽至今已經有一千一百年的歷史,至於正式「建場徵鹽」(管理納稅)的時間,則有七百年歷史。 金門四面環海,位處北回歸線附近,終年受強烈的日光照射,加上氣候乾旱、年雨量不多,水份蒸發量又大,海水的濃度高,尤其是島的北海岸,有廣闊的潮間帶,又有多處海灣伸入內地,故有通潮泥灘的地方,都適合引海水取鹽,是適合汲水煮鹽曬鹽的理想地點。設立鹽場必須具備三個最基本的要件: 1、雨季短、日曬長。 2、濱海之處,便於引海水曬鹽。 3、地面是泥灘黏土地才可造埕,沙地不適合。 4、必須在「可避風浪」的海灣,才不致讓海浪打入鹽田,沖蝕鹵水,甚至造成埭破場毀的情形。 元朝浯洲場所轄十埕的地形,有一個共同特點:都在「海水深入內地的港灣內」,官澳塘頭是一個小海灣,永安埕和田墩埕同在金龜山北麓海灣內,沙尾、浦頭、斗門三埕同在金龜山南麓深入內陸的汶水溪口,劉澳、浦邊是一港海水深入,保林埕、古寧頭與(西)浦頭埭都在今慈湖之濱,東沙澳是南海岸唯一深入內陸的港埭,烈嶼埕的下林、上庫,更是一處三面陸地圍繞,一面是出海口的地點。這也正是林焜熿在︽金門志︾︿分域略﹀的港埭中引︽滄海瑣錄︾說的:「金門通潮五港,凡瀕水處,俱有鹽埕,可以曬鹽。一在官澳沙塘頭入潮,今沙壓成田,名枋港。::一在金山頭兩灣,舟楫隨潮出入。舊有梁埭,左分遶西黃灣,右分遶汶水頭社。一在雞潯尾(雞髻頭,今名雞鳴山)劉澳入潮,遶浦邊及平林社後。一在古寧頭烏沙頭入潮,通浦頭埭。一在東沙澳入潮,通東沙村後,沙壅成田。」 鹽田設置地點必須高於海面,才可「曬」鹽,又必須能夠導入海水,才有海水可曬,因此,地點要選在漲潮時海水可達之處,才能導入海水,退潮時則海水離去,才可曬鹽。 金門就因為有這麼好的曬鹽條件,所以浯洲場能成為福建的七大鹽場之一。但因為金門與福建內地有一海之隔,對外運輸必靠舟楫,所以在運輸成本上也受到條件限制。 二、元明時期的浯洲場: 元代設場初期的詳情如何?如今還不到相關資料,今日只能依據明朝林烴等人所撰的萬曆癸丑本︽福建運司志︾區域志中的「產鹽場灘」一段,記述當時福建的產鹽灘計有福清縣的海口場、牛田場、莆田縣上里場、惠安縣惠安場、晉江縣潯美場、晉江縣丙州場、同安縣浯州場計七處,其中的︿浯州場晒鹽灘團﹀記載:「本場計十埕,永安埕、官鎮埕、田墩埕、沙美埕、浦頭埕、斗門埕、南埕、保林埕、東沙埕、烈嶼埕。其場東至塔頭巡檢司,南至圍頭巡檢司,西至官澳巡檢司,北至高浦巡檢司。」 該書上還附有一張浯洲場的位置圖,上標「浯洲場,離泉州府二百里,係同安縣地」,圖上標示的部分包括浯洲場所轄十處鹽埕的位置,金門千戶所、五處巡檢司、太武山、雙山、倒影塔、密密麻麻的鹽坵、還有青嶼村、山西村、東埔村、山柄村、後山村、陽翟村城、山頭村、溪邊村、東倉村、料羅漢、湖下村、營前村、後浦民城等村落。 早期金門島東北部,從官澳開始,經西園、金沙海灣、營山、浦邊、瓊林、後砂的海岸,都是大片的潮間帶,尤其是沙美、後浦頭、後水頭,包括現在的金沙水庫、榮湖,都在海灣之內,一直深入到蔡店村前,都是漲潮時海水可達之處,也是理想的鹽埕設置地點,如果更往前推,則今日斗門村前是整片鹽田,海水越過高陽路可達太武山腳下,陽翟開基始祖陳達卜居地,也必然是離鹽埕不遠的地方才是。︽福建運司志︾書中所附的這張圖,是今日所能見到金門最早的地形簡圖,以其和今日的金門地形圖作比對,則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當時浯洲場所轄這十埕的位置了。 (一)官鎮埕:位置在今日官澳海堤靠塘頭的方向,範圍擴及堤外的海濱潮間帶,據官澳村老指出:如果大潮的日子,退潮時在海堤外數百米處,至今還可見到一道石砌的埭岸,以前稱這道線內叫「坵內」,就是「鹽坵裡面」的意思,後來受潮水不斷衝擊,鹽坵慢慢破壞了。國軍來到金門之後,為了海防安全,圍了鐵絲網,地形改變更大了。 (二)永安埕:圖上所標的位置,永安埕位在官鎮埕和田墩埕之間,正是現今的西園鹽埕,還包括後珩埭、浯坑埭在內,甚至還可能包括已經廢圯的村落南垵在內。由金龜山北麓海域進入的海水,流經田墩村外後左轉,形成後珩至浯坑之間的海域,西園人稱之為「東港仔」,今日從浯坑到西園之間的道路,是日本侵占金門時重建西園鹽場同時所造的通道,早年從西園鹽場到田墩之間,有一條跨越海面的石橋可通,浯坑至西園間的馬路建好後,人們來往漸漸捨石橋改走馬路,石橋日漸毀損失修,加上每天漲退潮海水的沖刷,終於傾毀,到民國四○年代,只剩下零零落落的石塊倒在泥灘上,退潮時人們可以從倒塌的石塊上跨越而過。當時留下的一塊「永安橋」石碑,如今還棄置在西園鹽場辦公處旁。 (三)田墩埕:田墩村後方是金龜山,該山三面是海,只有東面和田墩接壤,田墩埕的地點就在村後靠西園的方向,該村村民還保有一張當年鹽埕的平面圖。 (四)沙美埕:就在今沙美村前至東美亭、金沙水庫之間的地面,也就是金沙第一富康農莊這片區域,以前的地名叫做「港仔」,正是海水可達的港埭之處。沙美附近是目前全島地形改變最大的地區,現在的環島北路於一九三0年代建造時,是金門島上第一條現代公路,係由現在的斗門路口繞道長福里村前,再回到現今金沙三橋。早期由金龜山南麓進入金沙灣的海水,可達斗門村前高陽路一帶。 (五)浦頭埕:就在現今慈德宮到前面的榮湖一帶,浦頭當地人稱這裡地名叫做「漏埕」,漏埕就是撥灑海水於泥灘上汲取鹽鹵的地面,十多年前浦頭有人家在此營建住宅,工人曾經在此挖出當年曬鹽製鹵時的木製「漏井」,這類漏井正是早年製鹵時所用的工具。 (六)斗門埕:由金山灣南麓進入的海水,沿著今日的田墩養殖區、金沙水庫流過環島北路,再分兩股,一股由左進入沙美村前,就是沙美埕的地點,再經今日的榮湖,經後浦頭到後水頭間,是為浦頭埕;另一股向右流到斗門村前,就是斗門埕的地點,其位置就在斗門村與高陽路間的平地。 (七)南埕:︽金門志︾引自︽滄海瑣錄︾上稱為南垵,︽福建運司志︾區域志中的「產鹽場灘」則稱之為南埕,即今浦邊、劉澳之間,今有一條小路貫通,漲潮時海水尚可進入,百年前這裡卻是一座港口和大片的鹽田。浦邊村旁另有一彎海水,繞過浦邊村左,可達現今何浦國小前,早年這裡是整片低地,「下塘頭」的位置就在海濱,據耆老傳言,早年的何庴,既有古官道經過,又有可通舟帆的溪流可達村前,是水陸交會點上的一處市集,人口眾多,是一個多姓聚落。 南埕的圍還包括從浦邊沿著海岸線抵達中蘭、瓊林一帶,這些地點都是建埕曬鹽的好地點,一九一九年剷除的五個鹽場中,浦邊、劉澳佔其一,清代乾、嘉年間,浦邊富豪周家,至今所遺的二百多張典契中,有不少是鹽坵的典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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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李花下
「新春的氣息總是令人懷念和感恩,親人之間的緣分在時空交會中顯現無遺,那是一種福氣也是一種氣氛!」一位朋友給我的E-mail內容流露出溫馨的氣息,上了年紀的人對於時光流轉,總比年輕人多了一點淡淡的情愫,如果要仔細說出有什麼差別,卻也很難說得清楚。 不知道妳今年有否再次作環島旅遊?記得去年此時妳隨著同事把台灣繞了一大圈,雖然經過塞車和蜻蜓點水式旅遊之苦,卻也讓妳留下深刻回憶。 大年初二那天,我倒是巧遇三十年前認識的一些朋友,她們位在南投縣國姓鄉的老家因百年大震而遭破壞,經過這幾年來重建的結果,已經看不到當年悲慘狀況,尤其屋前那幾棵櫻花、李花,矗立數十年以來還是那麼動人,當時那幾棵粧點天然美景的花木應該沒有受到大震的摧殘吧! 那晚大家聚在一起飲茶高歌,在高亢歌聲背後,許多早年相聚的美好回憶不自覺浮上心頭,看到大家從慘綠年少邁入中年的面龐,似乎在鎏金歲月過程裡摻雜著不少智慧的痕跡。 於是藉著天上月光和閃光燈,我們在一棵開得最璀璨的李花下留下「臨老入花叢」照片,那是友人女兒用手機拍攝,資訊進步的E世代,手機已經超出單純通訊功能,竟然可以取代傳統相機而隨手擷取美景留念。 當她把那晚李花下醉茶相聚的影像傳給我的時候,心中著實有一種很感動的情緒,畢竟友誼的珍貴與價值就在這裡。尤其在冷冽的新春夜晚,能夠好友重聚於櫻花、李花樹下暢談多少陳年往事,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誠如妳所說的,過年的腳步想要拉它一把都不太可能,鞭炮照放、日子照過,然而頭髮卻在剎那間斑白許多,心中沒有惆悵也不會感到唏噓不已,因為那是上天所賜予人們最公平的禮物。 如果把白駒過隙的心情放在一邊,換個情愫盡情吸吮著美好人生的點點滴滴,就好像春遊李花下那種不可多得之幸福,生命能有幾許體悟當下歡欣的福報?而我們卻在因緣際會中擁有,對於這樣美好的開始,想必會因而影響一整年的心情。 妳正面臨中年失業的窘境,嚴格而言應該是提早退休而非純粹失業,但是離開工作二十幾年的職場生活型態,有時候難免會覺得徬徨與失去安全感,可是人生總得學習把很多事情刻意不去思考,因為如果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何必因此而徒增困擾呢? 其實抱持著此種想法既不是鴕鳥心態也絕非阿Q,總想人生真的沒有想像中強悍,更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這樣的思維應該談不上積極與否,如果日子能在自己盤算與珍惜中度過,那便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記得之前跟妳提到,很多在以前亟其堅持的事,到後來卻發現根本不值得,人們的想法真的會隨時空變化而改變,所以把永恆掛在嘴上的人恐怕會漏氣!看到百年大震所釀成的災難,相較於庭院裡那幾棵櫻花、李花活得理直氣壯,人們或許可以從中得到不少正面思維與心得,那麼應該是今年開春所得到最好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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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
俗謂「多事之秋」,難道,秋天非得多事?這一天,天氣晴朗,夕陽大大顆,掛在樹梢,慢慢沉,輕切屋瓦時,天空燒炭似的,鬧紅紅,霞雲飛。王福氣閒步中庭,說是「閒」,畢竟不閒,走累了,拿起鐵茶壺,呼嚕嚕,灌一口鐵觀音。王福氣望了望天,真是秋天了,夕陽大又紅,像蛋黃、像紅柿、像女人舌頭,兒子王新生也在中庭,陪他。 兒子還小時,王福氣愛在秋天傍晚問兒子,你說,夕陽像什麼來著?而今,兒子卻比長得老子高壯。 王福氣想說,別擔心,肯定生個兒子,母子平安。然而,又怎麼說得準? 難道,真是老了嗎?王福氣自忖,一入秋,盡想著往事。記得兒子出生那天,他原本上市場買魚,不料,市場人少,竟都往浯江書院看熱鬧,他跟去一瞧,國民黨軍官李心田宣布誥令,即日起,得剪除辮子。後來,李心田還曾擊退盜匪,蔚為美談,他想,而今,李將軍安在? 倏乎一念,竟已二十八年。王福氣當時雙十有二,今年,恰恰五十。當年,初為人父,今日,初為人祖,從父到祖,王福氣一想,又覺幸福、又感辛酸。王福氣想得癡,順手掏起菸捲,抽了幾口,煙霧瀰漫,初時濃,後轉淡,不一會兒,完全沒了蹤影。不過,往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褪色,一次,偕妻兒逃躲盜匪,躲了數週,誤了鋤草,花生梗幾乎遭雜草淹沒。一次,誤買日貨,不敢上後浦繳交,在田間,挖個坑,埋了肥皂、拖鞋。日本人來了,王福氣被徵作民工挖機場,碰上革命黨人炸燬日本軍營,營區大火,砲聲轟隆隆,後浦迎城隍都沒那麼熱鬧,他瞧得呆。然後盟軍飛機來了,轟炸、轟炸,有時候卻也投下物資。 王福氣趁農閒,大膽趨近落彈處,鬼祟尋找,找著許多軍用罐頭。王福氣偷扛回家,馬口鐵罐頭上印著牛肉圖案,小心地把罐頭放在擦拭乾淨的地上,掄起斧頭,用力一揮,肉屑炸開,滿地生香。王新生見著,嘴饞,不待收拾,抓了一口往肚子吞。王福氣哈哈大笑,心想,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值發育,怪不得嘴饞。王福氣後來才知,以尖刀刺入罐頭,徐徐施力,就能順利開罐。王福氣想,兒子得高壯,說不準,是那些罐頭的功勞? 王福氣再吐煙圈,忽地,槍聲打亂思緒,王福氣大驚,忙地走出戶外看究竟。兒子跟在後頭,都不知槍聲何來?左鄰右舍也多納悶打探。傍晚,炊煙起,白靄靄,風輕微,像一柱一柱香。鄰居問王福氣,媳婦可生下孩子了?王福氣搖搖頭,陣痛從凌晨開始,產婆趕來,只說快了快了,幾乎一整天了,媳婦還一逕哀喊。鄰居安慰說,頭胎不好生,二胎以後,就容易了。王福氣點頭。 王新生道,是盜賊還是怎麼地,那陣槍聲?大家都搖頭。夕陽,就快整個淹沒了,大家交頭接耳,都沒定論,正待回家用餐,槍聲又響。大家臉色一變,王福氣鎮靜地說,聽這槍聲,倒算遠。大夥兒忽然不說話,等著、等著,想證實槍聲到底多遠。等著,太陽沉了,蟬聲一陣一陣,不多久,也都沒了信;等著等著,夜色漸濃,可大家都沒放棄,還等著槍聲。 宅院裡,嬰兒啼哭聲忽然竄起,大家都嚇了一跳,王新生愣了一會兒,才高喊,生了、生了。王新生跑回家,轉進門,踏過門檻時,槍聲跟著響起。 第二天,鄰居到縣政府打聽,才知日前李良榮率領二十二兵團駐防金門,槍聲,是部隊演習來著。鄰居說,國事大壞啊,內陸裡,國軍、共黨打仗,國軍節節敗退,李司令官來金門佈防。王福氣嘆氣,以前國民黨人跟清廷爭,這會兒,國軍跟共產黨人爭,爭來爭去,金門人還得同盜匪爭、跟偷官污吏爭,跟老天爺爭、跟人爭,該爭的事情,說也說不盡。王福氣啜一口酒,要家人別擔心,雖說如此,這次政府倒是下達宵禁令,過了十點,一律關燈。王福氣笑說,別說十點了,九點不到,家家戶戶都睡熟了,都得趕早起,誰沒事,點油燈到十點? 五月間,土共曾經襲擊大嶝鄉公所,燒毀案卷,劫掠武器跟錢財,不過呢,王福氣說,土共跟盜匪又有什麼兩樣?幾十年來,盜匪那天不殺人越貨?沒事的。 王福氣當了阿公,王妻當了奶奶,喜氣洋洋,雞隻下的蛋都留著,備齊上百個,滿月前,燒了一大鍋油飯,染紅雞蛋,一份一份裝著,分贈鄰居跟親戚。王新生駕牛車,沿著鄉鎮發放。金門島小,人丁卻也數萬之眾,閒聊時,東扯西扯,少有不是親戚的。途經某鄉鎮,一農夫看著油飯犯饞,駕著牛車,竟跟王新生一前一後搭說起來。農夫不認識王福氣跟王妻,倒是認識妻子的表哥,說著說著,一副熟稔狀。王新生覺得好笑,也難怪,油飯是媽媽的拿手絕活,風一吹,十里外都聞到香味了。 農夫還不死心,問油飯包裡有什麼?王新生說,油飯、蛋、雞腿哪。王新生回頭,見他眼巴巴盯著油飯,心一軟,但想到份數都算過了,只得無奈搖頭。農夫不心死,繼續跟。忽地,見著一支部隊,穿汗衫、扛扁擔,一路走來。士兵們半天勞動,都累了,行將回到軍營用餐。油飯香,士兵們瞧著王新生傻笑,班長模樣的士兵說,生兒子啦,恭喜呀!王新生靦腆點頭,價價價地,呼喝牛隻快走。農夫終於不跟了,王新生轉身,看見士兵跟農夫都站著不動,盯著他。王新生揮舞韁繩,驅趕牛,等牛小跑步快走,自己忍不住笑出來,難道他們會來搶他的油飯不成? 晚餐時,王新生提到這事,逗得家人哄堂大笑。王新生說,士兵們在建碉堡、挖壕溝,王福氣也說,這倒是詭異,連日本鬼子也不打理的樹林,居然也蓋了碉堡,還先挖了地基,碉堡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小扇窗。王福氣逗孫子,搓摩他的下巴說,要乖呀!不然,阿兵哥可要把你關進碉堡裡了。 那幾天,王福氣領著兒子跟妻子忙著收花生,一株一株拔起,綑成一落落,裝上牛車,再載到家裡後頭樹蔭下捻花生。王家收成花生時,見著卡車一輛一輛,嗚地嗚地呼嘯而過。卡車摘了帆布,士兵坐得滿滿,有的還站著。王福氣看得呆了,見妻子、兒子也正發呆,斥喝說,看什麼,卡緊拔花生。回家,王福氣覺得事情不對頭,想來想去,畢竟看出端倪,入秋以來,士兵一天比一天多。他前幾天,載地瓜到後浦賣,才到半途,就被外省籍士官喊住,買了他整車地瓜。他喜孜孜回家,又載另一車,故意往營區走,果然又被買走。王福氣咧嘴而笑,士兵一多,農作物銷路就好了。沒過幾天,村裡的人也發現軍營消費力驚人,整車整車地瓜、蘿蔔、青菜,都往營區送,營區外,都是農夫、牛車。 這一天,王福氣跟村人一大早,趕到營區,遲遲不見有人出來採購。不久,卻見士官長帶著荷槍士兵,出營驅趕,還說,事關機密,以後再來,就以軍法審判,手勢一揮,士兵倒轉槍枝,作瞄準狀,嚇得王福氣等人,噤聲離去。王福氣等人,嚇出一身冷汗,一路走,一路氣,王福氣促挾地學士官長說話,你們這群死老百姓,再不走,斃了你們!村民一聽,洋洋大笑。 王福氣急忙收成的花生,好不容易都捻好、煮熟、曬乾,計算賣給營區,這一來,卻就落空。無奈花生都已煮了、曬了,作不得種子,到後浦又賣不到好價格,計畫租了船,帶個百斤到廈門兜售。王新生見花生重,自告奮勇說,由他去吧!王福氣表示,多陪媳婦跟孩子,他一個人就去得。王福氣多次帶領兒子,一起到廈門,運氣好,花生、地瓜當日售罄,趕著晚班船,還能回家。多數時候,父子倆會找個儉樸的旅店下榻,夜裡喝酒、閒扯,滋味獨具。王福氣心裡是希望兒子一起去的,他不作興買胭脂、刺繡之類物事,兒子這方面倒懂得多,獨自去,只得一人逛街,活像七爺八爺遊街,跌跌撞撞。 臨出發時,鄰居跟王福氣說,不得了,外頭滿滿都是兵,嚇死人了。王福氣笑他大驚小怪,還說,數百年來,金門多賊,而今,正希望兵多一些,海賊們知道重兵駐守,就不敢侵犯。鄰居一聽,覺得這番話,還有道理,頻頻點頭,但是,士兵、士官的確更多,不單說閩南話,夾雜普通話、廣東話等各地腔調,王福氣有時候也聽不懂。一天傍晚,王福氣在廣場收拾最後一批花生,一輛吉普車慢慢駛過,車上一名軍官,斯文有禮,見著王福氣,舉帽致意。一旁的士兵說,快回禮啊!那可是胡璉司令官,說完,立正敬禮。王福氣卻沒答話,呆呆望,司令官微微一笑。士兵暗罵一聲死老百姓。 王福氣到了碼頭,感覺氣氛不對,以前島荒涼,人煙少,現在到處都是人,都是兵,似廟會。王福氣接受檢查後,登船,坐在船艙,守著兩大袋、百來公斤的花生。一進廈門,卻後悔,兵不只金門多,廈門亦然,兵多民少,人人行色匆匆,一整個上午,賣沒幾斤。又過幾天,總算又賣走了些。一日,王福氣歇坐騎樓,一廈門仕紳跟他要了幾斤花生,勸說,局勢不好,還是早早回家去。仕紳說,共產黨來了,他全家老少,都要搬去台灣,買些花生,船上當零嘴。說完,急急走去。邊回頭說,你瞧,我這急什麼,船班還一小時才開呢? 王福氣想,共產黨可怕嗎?共產黨比日本鬼子可怕?比盟軍的炸彈可怕?王福氣暗啐一口。又過一個上午,又賣一些,幾天下來,只賣去一大袋,哪能再把花生擔回去呢?隔天,王福氣還跟前幾天一樣外出兜售,卻連店門都出不了。共產黨真來了,國軍前些時候,已撤走廈門兵力,集結金門。王福氣想,共產黨總不能不准百姓回家吧?那知,碼頭早已封鎖,家家戶戶緊鎖大門。旅店告知顧客,物資暫停交易,三餐只得稀飯、豆辮。 王福氣盤纏用盡,賣花生得來的錢也幾乎用完,正愁愧對家人。一晚,睡得正熟,忽聞轟然巨響。王福氣一溜煙下床,辨出那是砲聲。又聽到槍聲大起,一顆心碰碰跳,旅客驚慌點燈,又聽見有人急喊,快滅了燈,宵禁,不能點著。燈,點了又捻,亮了又暗,卻無礙,連窗都還沒開,已見天空晶晶紅,要不是砲聲、槍聲,還真像秋天最後一抹霞影,紅晃晃,高高掛。 天空著火處,正是金門,王福氣吃一驚,跌落地,撞翻花生。王福氣掄手、掄腳,一時間卻爬不起來,倒壓著花生。那花生,為了得個好價,不知曬了多少回,一顆一顆都精實、飽滿、清脆,經王福氣一壓,顆顆爆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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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扣柴門
我望著斑駁落魄、風華褪盡的柴門緊掩,鏽紅了年歲的銅扣門環已蒼老得不成形影,頹廢地垂掛著,靜默守候著老宅。記憶中時刻蹦蹦跳跳在家門前的老狗「卡力」已經沒了蹤影,少了牠的吠叫聲,整個空氣似乎都靜止了。 看不見一個人影,這個熟悉的村子,此刻只感覺陌生而突兀,幾盆整齊排列在牆角的蘭花,倒是堅毅而直挺的綻放出幾許的綠意盎然。我期待著任何聲響出現的可能,那些隨意的招呼問候、呼喊小孩回家吃飯的叮囑、甚或穿梭在木麻黃路樹綿密枝葉間的風聲也好。然而,我終究是獨自面對著這一扇久違的家門,彼此相望。 它,並不知道我要回來,探望十數年不曾謀面的老家。出門時年少輕狂,離家久了,他鄉成故鄉。只是始終無法忘懷的仍是藏在最深處的那份眷念。白雲蒼狗、過眼煙雲,心裡其實清楚,懷念的何止是老家的身影,更深切的眷念是兒時生活的點滴記憶;周遭的鄉鄰故里、師長朋友、那些清貧而艱辛成長歲月中的冷暖情事,溫馨而感傷。 柴門輕輕扣,我舉起又放下的手,老爸老媽想必都不在家罷。依他們的說法,家裡既沒有金銀財寶、也沒有見不得人的事,何須開開關關?門哪!就是用來進進出出的,不出遠門也就不用關門鎖門囉。我猜想老爸也許還埋首在他耙疏了大半輩子的田地裡,樂此不疲。他說只有在田地裡觀天攬地才是最怡然自得。鄰居笑他一定是兒孫不孝,才會老來猶不得休耕。但老爸自有論調:台北的好日子不適應,終日關在公寓住所裡,好比籠中鳥,出了門,車陣人陣都沒了方向,還不如回到故鄉清悠自在、自由豁朗。老母親則埋怨辛勤耕種了一生,才不想在白髮遲暮時還苦守田園呢,所以伊樂得搭乘免費公車,逛逛市集,逢初一、十五則偕伴登海印寺吃齋拜佛,日午時刻與左鄰右舍的老夥伴們擺桌論陣,比劃四色牌,伊說牌技不如人,總是輸個八十、一百的,偶有佳績就開心不已,伊說:大半輩子的勞勞碌碌不得休閒,要在剩餘的年歲裡盡情的揮霍。 一直以來,島嶼遵循著她自適而沈穩的腳步,經歷著歲時更迭的經歷::。 此刻,經過大半天的行程,我戰戰兢兢的才找尋到回家的路,十餘年的變化著實令人驚訝。記憶中的印象有了明顯的改變。村子裡的小學改了校名,老榕樹下四叔公的麵線店已然傾倒,原本濃密茂盛的木麻黃路樹,消失殆盡,彷彿孩時每隔一陣子,得花五毛錢讓部隊裡的阿兵哥理髮師,以剃刀削個精光般的無奈與尷尬,就連原本溫潤熟稔的紅泥巴土地,竟然都被冷冷的水泥層層覆蓋。 我那遙遠、熟悉的老家呢? 1979年夏天,和大部分年齡相仿的國中畢業生一樣,背負著簡單的行囊、踏上初次離鄉的旅程。當軍艦緩緩駛離了料羅港時,我在暮色蒼茫中完整地看見整個島嶼的輪廓──漂浮在遼闊的海洋之上,一座蒼鬱靜謐、沈默的島;長久以來我們所以為的「世界」。然而,外面的世界何其寬廣、何其開闊啊!人,只有在跳脫本位,以適當的距離遠觀並且省思反芻,才能透見真實的自己。我想,島嶼也是,一海之隔,在看見與看不見的距離之間,我們的惦念與觀望、我們的期盼。長久以來雖大部分時間置身島嶼之外,卻仍跳脫不出對於島嶼的牽絆。總是想起,在日落的那個方向,有一座被綿密濃霧層層包裹的島嶼,我們遙遠、常常想起的寂寞的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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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是我家
上面中間部分有很多人物圖像,都是教忠教孝。再上去就有他的事功紀錄。第二個頂檐上有一圖像,這是漢朝名相楊震,左邊有一人手拿金元寶在賄賂他,以為沒人知道,楊震卻說有四人知道,那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左邊圖案有兩隻羊,有人穿著匈奴的服裝,這就是蘇武牧羊。用楊震拒絕賄賂的畫與蘇武牧羊的畫,都有貞節的象徵意義,以此來突顯邱母的節操。 在頂檐之下,豎立著雙面刻有「聖旨」的石匾;石匾下鐫刻著金色的「欽旌節孝」四字。橫額上刻著:「誥贈振威將軍邱志仁妻,欽命提督浙江全省等處地方,統轄水陸軍功節制各鎮,加一等,記大功六次,晉封三等男爵世襲邱良功之母,誥贈一品太夫人許氏坊」等的字句。 在四根大柱子的正面、背面各有一隻石獅子,如杵石般的穩固的夾住,也有其美化裝飾的效果。據鄉老說這八隻獅子其實守護著石牌坊,其中有一隻彩色石獅子曾經顯靈過,代表邱母許氏顯靈;另外鄉老稱受到日月精華照射,其中一隻獅子亦因而顯靈,地方人士特別將其油漆彩畫,戴綵帶,把祂封為獅王爺,每年陰曆八月十五為神誕日,歲時祭拜。相傳若孩童臉頰下半部紅腫異常,非藥物所能治療,鄉人皆以祭拜獅王爺即可痊癒。 據鄉老相傳在興建石牌坊時是先將四根大支柱立定後,並從四處挑來土石,在其下堆土砌石,一面將土堆高,一面在高高的土堆頂上施工,將牌坊的所需的石材、石雕、勒石、「欽旌節孝」、「聖旨」匾等依序安放完妥,直到最上層安置妥當,然後才將土堆又一一移走,隨著土堆的降低,施工也由上而下逐層而下,最後終告完成。據鄉老說這些土石後來都移至塗山頭,今天塗山頭的地勢稍高,或亦以此有相當的關係。另外「欽旌節孝」坊的第三層明間「聖旨」一匾,似乎在昭告世人,儀閫壼範,足為後人所推崇。 也因「聖旨」在上,但一般神明、神輿遊街時,經過石牌坊卻不從石坊下穿過,一定要繞其旁而過,這原來是「欽旌節孝」牌坊是紀念女人的,而神明、菩薩等境界不同,豈可從婦女胯下而過呢! 在日本手ㄟ的時陣受盟軍轟炸,國共戰爭期間,匪炮常常濫射,週遭的民房卻就沒有那麼幸運,而石牌坊和鄰近的觀音亭就是安然無恙,這也許是「聖旨」、「觀音菩薩」的關係吧! 在中國昔時以男性為中心的牢不可破的觀念裡,貞節牌坊的存在或許是可以被理解的,但是以數十年的青春歲月始能換取社會人心的肯定,這無疑是古代婦女的悲悽,但相對於現代人對待感情的速食與輕率,或許在心中建立一些貞節牌坊的矜持與理想也未嘗不是一件值得推許,值得肯定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