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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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無可諱言,軍中的素質確實參差不齊,前有少將後有少校,雖然只是個案,但一顆老鼠屎足可壞了一鍋粥。在無利可圖下,小辣椒早已不想做這筆生意,今天正好可以藉此說個清楚,免得將來讓他需索無度,惹下更多的麻煩。即使一時遭受到他的羞辱,但她亦曾以牙還牙,數落他幾句。至少,沒有讓他再予取予求。更何況自從之前遭受將軍的陷害被抓到憲兵隊後,她對當前社會的生態環境與人心有了更深的體悟,非僅想開了一切,亦能自我調適。因此,激動的情緒很快就平復了。 但她亦曾想過,假若把張參謀需索無度的醜態,一五一十地向政三組何組長陳述,張參謀勢必會吃不了兜著走。因為政三管的就是軍紀和監察,一經調查屬實,說不定還得移送法辦。倘或如此,他的前途鐵定無亮。可是繼而一想,得饒人處則饒人,他只是行為不檢與貪小便宜而已,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果真讓他受到軍法制裁或是行政處分,這種小人勢必會懷恨在心,說不定會以暴力相向,這是她必須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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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桃花
春雨綿綿,園子裡一株百合在雨中悄悄綻開了,那是去年新種的。 平常一株百合起碼會有個二、三朵花苞,這初開的百合卻只一朵,望著那孤伶伶的花朵在雨中一支獨秀,我忽然心念一動,聽說在床頭擺上一枝百合跟玫瑰可以招桃花,於是轉身在抽屜裡拿了剪刀,趁著花開正妍,在最美的時候把它供在瓶子裡,再到市場花15元買了枝玫瑰,這樣一瓶好花即使不為招桃花,放在房裡也賞心悅目,為兒子有點雜亂的房間增添一個亮點。 說雜亂並不為過,原該在衣櫃裡的衣服都移居到床上、椅子上,桌面除了書本還有零食、CD,古人說:「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雖說我並不期望兒子要偉大到治國平天下,至少要齊家吧,看來這房間的主人將來可能難成大器。 不是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女人嗎,為了要兒子成功,在他還沒找到另一半前,我得幫他把房間好好治理一番。嘆口氣,動手把書桌上橫七豎八的書本收拾整齊,各自歸位,還它本來面貌。 總不解兒子的房間為何永遠像亂槍打過似的,每每才幫他整理好,不到二天功夫又恢復他口中的「正常」,按兒子的說法,這是常態,他的朋友、同學都是這樣,有時他還會把我請出房間,要我別動他的東西,他說:「房間太整齊了很丟臉。」這是什麼論調,不知別人家兒子是否也如此崇尚邋遢。 還好這樣的症狀在他開始工作後減輕許多,大部份時候他不會反對我幫他整理房間,心情好時還會誇幾句「好清爽」之類的話。 看看兒子的房間,約莫五坪大的空間,除了床、桌椅、電腦等必備品外,大部份空間都被雜物堆滿了,只剩小小走道,這樣的空間,一走進來就有種窒息感,幾次要兒子稍稍去蕪存菁一下都被打回票,他說那些東西都有回憶,都是寶貝,甚至連國中小的課本都還留著,難怪整個房間像回收場,什麼古董都有。 這樣的房間真是辜負了這一瓶好花,趁著兒子這幾日出差不在,幫他來個大清倉吧,反正了不起讓他跳腳幾天就好了,總不能就放任他長期當個「古物商」吧。 首先從書架下層著手,那些都是一些舊課本和海報,如果適當的減量,他也未必會發現,不過為了預防萬一,真的不慎清掉一些寶貝,每本課本要丟進垃圾袋前我必先翻翻,這一翻倒真翻出了寶,一開始是一些紙條,有些看來是課堂上同學互相開老師玩笑,或約好放學幹嘛去的紙條,有些則像是寫給女同學的「類情書」,不過大概都沒機會送出吧,不然它們就不會在課本裡一躺這麼多年了。 看了幾張了無新意的紙條後,突然一張花花綠綠的鈔票緩緩從書頁裡飄了下來,咦!竟然有錢。唸書時,幾乎每個月都跟我預支零用錢的大少爺竟然有錢遺忘在書本裡,再翻翻其他課本,幾乎每五、六本就有幾張鈔票藏身其間,這簡直比挖到寶還意外,總結一下,光是那些舊課本就藏了五、六千塊,這少爺,真服了他的理財之道。 打點好書架,我的眼光再移往那滿滿的衣櫃,大凡一個有收藏癖的人必定不會只單戀個別事物,既然舊課本他都留了,衣服又豈肯隨意丟棄,所以衣櫃裡從小學到高中的制服都各留有一套,連帽子都不缺,只差幼稚園的沒到位,想來那時候他還不懂「惜物」。 好不容易幫衣櫃減肥後,再看看那貼得滿牆的海報,歌手、明星,甚至連小學時量身高用的紙尺都還盡忠職守的在牆上站崗,伸手一一撕下來,這一撕,連油漆都一塊撕下了,這下可好,原本還算光潔的牆面東缺一塊,西少一角,簡直像個麻臉婆子,怎麼辦?總不能再把海報貼回去吧,看來只好補油漆了,還好只是小工程,明天去買瓶油漆自己動手就成了,應該可以在兒子回家前恢復原狀。 隔天天氣放晴,我早早就去買了油漆回來,左調右調,好不容易調到看來很接近牆壁原色了,往牆上一塗,還是差了一大截,仔細瞧瞧,好端端一面牆硬是像打上浮水印般,深淺不一,自己看了都覺不及格。 怎麼辦?找老公想辦法,他看了看,拿掉眼鏡再看看,還是搖頭:「真的差很大,看來只有整面牆重新刷過才行了。」 「要這麼麻煩嗎?」我實在不能苟同。 「別說顏色不同,妳那東補一塊西補一塊的方法很快就掉漆,撐不了多久的。」老公言之鑿鑿。 好吧,既然要重新油漆,靠牆的傢俱就得先往房中間挪,這一挪,所有角落的灰塵全部一一現形,看來我平日也不是打掃得很徹底,趁著這機會就幫兒子來個大掃除吧。 去提了桶水,先把房間地板刷洗過,再把窗簾拉開,讓陽光進來小坐一下,這一拉,工作又來了,原本白色的紗窗經風沙長年吹襲已成灰色,連小小的紗孔也差點要讓灰塵住滿了,如不清洗就好比一個盛裝的美女卻穿著拖鞋般,枉費我前番的整理了。只是這紗窗並不好拆卸,不知是當初量尺寸時有了偏差,或是時間久了變形,上次拆洗時就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希望這次能順利點。 好不容易拆下來沖洗好了,待要裝上時才發現真正的困難才開始,不知怎的,這紗窗好似泡了水脹大了般,怎麼裝都卡在窗框外,任我爬上爬下,左右掉換都沒辦法讓它歸位,眼看一時無法擺平,時間又已不早,再不準備晚餐可能就要誤了一家子的晚飯了,只好先讓它暫時卡在窗框上,待晚上再搬救兵了。 我一向有個腰酸的痼疾,只要運動稍為劇烈,或是搬重物,腰部就會微微示警,有時發作只是小酸個幾天,嚴重點則痛到無法下床,西醫說是椎間盤突出,中醫說是「閃到腰」。所以平常我特別注重腰部保養,今天一時疏忽,這麼東挪西移,炒菜時就隱隱覺得腰部有點不對勁,看來老毛病大概又犯了。 正在想著待會得上床休息一下時,忽然聽見樓下傳來好大一聲「碰」,忙熄了火到陽台往下一看,只見車棚的遮陽板被砸破了一個大洞,而地下則直直躺著那片紗窗。 我當下一片茫然,這是怎麼回事?我只是插二朵花幫兒子招桃花而已,怎會搞到要重新粉刷房間,還閃了腰,砸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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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春捲的故事
不適合的男人還是早早送走為妙。春捲予人許多啟發。 簡單地說,這是個令人傷心的故事。即便如此,春捲實在誘人,很難因這故事而降低它在食物上的地位;只是我要說的這故事,讓春捲多了幾分微酸的滋味。 前男友剛跟她分手,除了個性不合以外,她發現,前男友描述過的、那個赴日留學的女朋友即將返台。 那個可愛的、單純的留日女孩,當然不會知道她的存在。前男友當初不諱言留日女友的存在,但卻一直陳述他倆無法在一起的種種原因。如今很快地以個性不合迅速跟她分手,然後緊接著是留日女友即將回台的消息,這些時間點,加重了她的創傷,她感覺自己是個備胎,而且是個隱形的備胎,她不知道她的存在。 清明緊接著到來。她想念外婆的春捲。除了春捲以外,她多麼需要親情的滋潤,在此刻。她打電話跟外婆詢問:「春捲需要哪些材料啊?」她雲淡風輕,扮演純粹只為就教的孫女,其實除了「香菇、蝦仁、豆干、豆薯、芹菜、高麗菜、豬肉絲」外,透過話機,暗自享受著長輩的溫煦與傳授。 最近生活總習慣有他,也或許想要表現一下賢慧的面貌,她將食材一一炒熟、裝盤,大大小小的菜盤予人幸福的感覺。說好分手後,還是繼續當朋友,於是她打電話給這位前不久仍很親密、如今剛昇華為朋友的他,邀他來吃春捲。 「看起來妳不像這麼蠢的人」,我忍不住嘀咕。 她說,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嘛,而且我不知道能否把他當朋友。也是啦,不該抱著一絲最後希望。 「接下來呢?」 他來了以後,我們很高興一起吃春捲,就像在場的朋友一樣相待。吃飽了以後,他說她女朋友已回來了,如果能包幾個給她吃,她一定會很高興……。 我心想:你的生活少不了他,他的腦海裡卻少不了另一個她,唉。我說:「你一定很後悔叫他來吃春捲。當時不叫他吐出來就算他好運了,還想外帶?!」 她竟然忍下來了,幫他包了幾個春捲,給他那無辜的、不知情的女友吃。 「只差沒用番茄醬在上面寫『祝君幸福』?」我突然感覺到酸苦的淚液朝鼻腔倒流,混合著春捲,一路吞下肚。 「我還是很愛吃春捲啦,」她說:「只是忘不了那一年,春捲的滋味。」 經過春捲事件,她對那男人徹底死心,也發現自己沒那麼偉大--關於繼續當朋友這件事。 不適合的男人還是早早送走為妙。春捲予人許多啟發。 像春捲這般需要備料、切、煮的傳統食物,有點繁瑣,需要耐心,還是為自己所愛的人準備吧! 澎湖春捲的作法: 材料(不需烹煮):春捲皮、摻入糖粉的花生粉少許。 材料(需要切段或切細長形、烹煮、每種材料分開炒並分盤裝):香菇、蝦仁、豆干、芹菜、豆薯、青蒜、紅蘿蔔、高麗菜、豬肉絲(瘦肉或三層肉皆可)、(煎)蛋(切)絲。每種材料炒時加少許的鹽即可,以免每種都鹹,會過量。 作法:先鋪一張春捲皮,再鋪一些花生糖粉,依個人喜好將材料置入,鋪呈長方形,將春捲皮包捲好即成。 金門春捲的作法: 跟澎湖春捲不同之處,一是將蝦仁換成蚵;二是所有的菜全部切成細細的(切的越細表示廚藝越好)、炒成一鍋;三是不太使用花生粉,有人將花生口味的「荖」壓扁,作用等同花生粉。四是菜肉食材大致相同,但有的多了筍絲或四季豆。 關於春捲吃法的不同,美食家韓良露認為(載於天下雜誌遇見幸福專刊6,頁33),「『把各種蔬菜燴炒』是廈門人的吃法。泉州人的春捲料一定要分頭炒過。」依照她的分法,澎湖人來自泉州?金門人來自廈門?這讓我重新以「時間表」審視之,澎湖多是明朝時代來自金門的移民;而如今的金門人則是清「遷界令」之後,又重新回到島上的。早年稱為同安,不叫廈門,金門也隸屬同安,一直到民國四年獨立設縣為止。 我的觀察是,由於食材取得之故,泉州、廈門、金門習慣在春捲裏加入「蚵」,而澎湖人不加蚵(雖然澎湖也產蚵),而是加入「蝦仁」,且是一種海味十足的野生海蝦「狗蝦」。春捲如此,炸粿(台灣稱「蚵嗲」)也如此。金門的蚵嗲將蚵包在裡頭;澎湖的炸粿沒有蚵,而是將兩條帶殼的狗蝦橫陳在外頭,炸到酥脆、連殼吃。至於蚵嗲包的餡料差不多,以切碎的高麗菜為主。 兩島吃春捲的時間也不同。金門吃春捲的主要節慶為冬至,從冬至到清明這段時間多是吃春捲的時間,這段時間市場販售春捲皮;澎湖則是在清明時節吃春捲,這一小段時間市場有專售春捲皮的攤位。但兩島一年皆有販售春捲的小攤,炸的、或沒炸的春捲,因此都買得到春捲皮。 從淒美的愛情故事寫到議論兩島飲食的差別,或許我想轉移大家對這個故事的焦點觀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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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晨境霧語
霧封五十尺, 極目所望,翠綠林野隱逸在一片蒼茫霧海之中,悠然起伏著, 蹲踞在遠方的太武山則躲藏在層層薄紗後,慵懶沉睡。 無風、凝重、悶鬱的空氣裡, 如同平凡規律的每一天,日復一日。 越往海岸線行去,霧,更濃,更神秘了。 海天一色,盡是白紗薄幕所覆蓋的色調,潔白而深邃。 冰涼的水氣,在海風陣陣吹拂下,佈滿麥田、叢林、古厝、和城市每一角落, 淹沒了視野所能及的一切。 海島型氣候,普遍而豐富的魔術表演, 天然醞釀的魅幻劇作,總會令人一覺醒來,方才驚覺,大地已悄然變色。 這突如其來的惡作劇,並非每個人都能欣然接受, 至少,等待在機場裡的旅人,定會忘霧興嘆。 初夏晨間,伴隨著濃稠朝霧,我行走在這座城市裡, 漂浮在空寂、靜謐的想像空間中,幽思。 相信,今天又是美好一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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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台
我拉開窗簾 月亮離開了自甘墮落 一些暗色的種籽 變成了行道樹 孤獨的聲音擦破了夜的皮膚 從這端到那端 到處是東風 有比風還高的樓台 我在那兒 偽裝成星星 擺出了種種 你收得到的暗號 如一條通往海邊的小徑 長出欣喜的浪花 捲起你 湛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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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既然你知道我是個爛貨,你怎麼還會那麼無恥地想摸我一把?由此可見你比我更爛!更無恥!更不要臉!」小辣椒毫不客氣地警告他,「我如果不把你要吃、要喝、又要拿的醜態向政三組檢舉,我就跟你同姓!」 「有種,」張參謀無懼於她,「如果不敢,就是狗養的!」 「大家等著瞧!」 「呸,」張參謀盯了她一眼,復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什麼玩意兒!」隨後轉身就走,不想和她繼續纏鬥下去,也深知自己有不當之處。萬一他真的向政三組檢舉而把事情鬧大,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為什麼會引起小辣椒那麼激烈的反彈,自己確實有檢討的必要。若是因此而影響自己在軍中的前途,那是得不償失的。 「呸!」小辣椒也不甘示弱,嘴唇蠕動了一下,口水直往他背後吐去,「無恥!不要臉!」 張參謀並非沒聽到小辣椒的咒罵聲,儘管心中怒氣難消,然則不能再回應。可不是,他堂堂一個少校軍官,怎能和一個小女子在大街上爭吵。果真如此,勢必會引來眾多看熱鬧的人群。即使他以軍官之姿佔上風,但又能光榮到哪裡去。故而,他選擇快步地走離,不想再理會她。更何況這個臭娘們,亦非如他想像中那麼好惹的。反正該吃的也吃了,該喝的也喝了,雖然這一次的酒和黃魚不能得逞,但之前已拿了不少,而且還摸過她彈性十足的屁股。縱使今天被她數落一番,一切仍然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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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簷下
清晨,還在睡夢中,手機鈴響,媽媽撥的電話。她說:「昨晚去妳那裡,今早一看帶回來的東西,怎麼把狗飼料都給我了?」 我瞬間清醒,那可愛的狗臉一下子浮了起來。 每天下班,狗兒喵喵有時會在牠的窩裡,有時趴在屋簷下,有時已經在庭院張望,我踏進三合院,呼喚牠的名字,讚美牠可愛極了,跟牠哈拉幾句,牠總是繞著我的雙腳跳躍。 牠的窩就在我的房前,有時半夜看見貓狗就會叫個不停,吵人清夢,睏極的我總是要閉著眼睛斥責牠,方才靜默下來。颱風天,想盡辦法為牠遮風避雨。寒流來襲,擔心牠太冷,總是要縫製幾件狗衣,包覆在牠身上,淘氣的喵喵常常甩到衣服都掉下來。牠是長毛犬,正常的狀況下應該是不畏寒的,因此我的煩惱是多慮了。 牠的到來是因為家裡孩子上學住校,經常哭哭啼啼,想要讓她住校的苦悶生活有寄託,同事剛好家裡母狗生了一胎小狗,送我兩隻,一公一母,因為父母為西施和馬爾濟斯,兩隻都具有兩種品種的遺傳,卻分別各像父母,哥哥像父親叫喵喵,妹妹像母親叫咩咩,加上原本的米格魯狗兒多多,家裡一下子有了三隻狗,熱鬧不已。有了狗兒,孩子生活增加了喜悅,多了一些責任,似乎也撫慰了些許想家的不安。 前年夏天多多往生,去年過年咩咩也不明原因突然過世,剩下喵喵備受寵愛。 說倍受寵愛只是自我感覺良好,鄰居的狗兒定期美容,嬌寵得如貴公子貴婦,出門盛裝打扮,寶貝的抱在懷裡,我的喵喵只當成一隻普通的狗兒,繫在屋簷下,吃著狗飼料,偶而給一些狗餅乾,買一些西莎當獎勵。對面鄰居也養了一隻柴犬,體型優美,毛色光采,經常跑到三合院來和喵喵玩。看到別人家的狗兒有好狗命,正準備開始努力更加愛著喵喵,所以今年過年我開始帶牠出門,第一次出門是跟我回娘家,想不到到半路上暈車嘔吐,三天出奇的文靜,回家以後開始突然病重。 我養過的狗兒從沒如此的費心,但此次,卻為了搶救喵喵帶牠去看獸醫、打針吃藥、打點滴,最後住進狗醫院,照超音波、兩次開刀,一次又一次從鬼門關把牠救回來,最後因為病情過於嚴重而不治,牠一直撐到我到醫院接牠才嚥下最後一口氣,看著牠躺在醫院狗籠裡動也不動的最後身影,我蹲在籠前,淚一滴滴掉在地板上。 回到家,處理好牠的遺體,另一半幫我把狗籠和牠的用具收拾乾淨,剩下未開封的食物和剛買回家的營養品、寄生蟲滴劑和除蝨項圈放進紙箱,悄悄的放進老弟的車裡,移交給娘家的狗兒。 孩子高三,剛滿十八歲,正在參加重要考試,我還不知如何跟孩子說這件事。 當我十八歲時,遠在花蓮唸書,姊姊在彰化上班,妹妹在新竹讀書,弟弟身在台中讀夜校,父親經常不在家,媽媽孤單的牽掛一家各分東西的親人,唯獨老狗陪伴她。有一天接到媽媽一通電話,老狗往生,我也哭了好久。那時只知道自己傷心,不知道媽媽失去狗兒的心情。而今我來到媽媽當時的年紀,孩子也一個住校,失去了狗兒,才體會出中年失落的悲痛。 我跟媽媽說:「知道就好,別再提了,我等孩子大考完再說。」 七旬的媽媽已經太理解生離死別,不需要太多言語,我相信她看著如她當年歲數的女兒,理解遭逢失去寵物的傷心,所以她允然掛了電話。 多多生病時,因為我去旅行,來不及處理,往生讓孩子傷心異常,咩咩驟逝,孩子認為我沒送狗去看醫生而激動不已。如今喵喵讓我盡了最大努力仍無法挽救牠的生命,這真是難以預料的結局。 這一星期的生死拔河,我想過讓牠安樂死,卻又因為抱著一絲希望而不肯放棄。最後的搶救過程對牠來說是煎熬,是痛苦,如果我不要讓牠一次次的回魂,是不是就可以少去許多痛苦?牠拋下了肉體,不再痛苦,看到那張最後的臉彷彿帶著微笑,六年的緣分,就此完結。 我的努力是正確的嗎? 一隻狗的生命都讓人如此為難,那一個人的生命呢? 在生命邊緣掙扎的人們,他們的親人不就更加為難了?為親人的生死做決定的人要面對的複雜壓力,多少人可以承受? 窗下的清朗吠聲不見了,下了班再也沒有小巧的狗影迎接我,熱鬧的狗臉歲月到了一個盡頭,突然寂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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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天堂
「時間過得好快,……」順昌感慨地說,同時目光拋向遠方,因此顯得有些迷濛。 她以為順昌還有話要說,所以靜靜等待。眼前,順昌一身休閒,漁夫帽置放在相機專用的包包上,兩者一起蹲坐在講桌的正中央,一切的一切都像保存狀況不佳的老照片,邊緣起毛,相面上還潑灑了不少滄桑的水紋。尷尬的沈默持續了幾秒鐘,她忍不住開口:「你呢,孩子應該也很大了吧?」才說完她馬上又後悔了。 順昌苦笑說:「我還沒結婚呢。」 這下子真的尷尬了,她想是不是應該找個藉口,趕快道別算了,誰料順昌竟然低聲問道:「這些年妳過得好不好?」 本來,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問題,換個別人來問,她想都不想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回答,是,一切都好。但是同樣的提問由順昌的口裡輕吐出來,她一下子卻愣住了,反而敷衍地回說:「還好。」 翻開下一頁,再一頁,連續幾頁的書籤都是浪漫的西洋俊男美女,這些書籤彙整出來的訊息是她收藏在心底,少女時期朦朧的盼望嗎?接續下來的是世界各國的山水風景,莫非這些書籤又是透露她想飛的心情?難怪當時三毛的流浪記錄會打動人心,連她都買了一本「撒哈拉的故事」,現時書不見,只剩一枚當時夾頁的書籤。那時她確實幻想過,是不是要從俗出國留學,也或者擺脫一切顧忌去流浪?於是那些五彩炫爛的風景和建築,竟在心底宿成一方的他鄉,直到大二那年的暑假,因為到了假期結束時都還湊不齊下個學期的學雜費,因此被迫休學半年。這陣強風,徹底吹散她不切實際的幻想。 最後連續六七頁的書籤都是各色稚嫩的胖娃娃,他們就是她人生全部的期待嗎?其中一張書籤是黑人小孩的側臉特寫,一滴淚珠由眼眶滑落,在臉頰上留下一道閃亮的淚痕。照片裡的小娃遺失了心愛的玩具,還是因為頑皮讓母親責備了嗎?「有時候哭泣也是一種享樂,尤其為想念您而潸然淚下…」書籤底下這兩句文案,煞時破壞她所有的想像。 於是她又思索,書籤裡那些現在讀來有些可笑的人生小語,難道不是映照當年單純天真的想法嗎?同時裁剪在書籤尾端的那些廣告宣傳文字,又豈不是一種標示,解讀了生活最基本的法則?還有那些詩詞古文,竟是互相勾串,共謀的兩根棒針,長短針來來回回編織出屬於那個年代,特有的蕾絲圖案。 曾經,她以為生命中的輕只有寄託現實生活的重,才能繫住幸福的汽球;但是,現時的她不禁懷疑,這樣的想法是不是也同時綑綁了夢想的翅膀。她好像讀過一位網路作家的說法,說是「只有不幸福的人才會問『幸福的定義』這個笨問題」,事實上,就她目前的想法,幸福的人也會有疑惑的時機,只消一句簡單的提問就夠了:「這些年妳過得好不好?」 前兩天一清早,她為陽台的植栽澆水,順便整理落下的枝葉。當她拾起這些準備丟棄的垃圾時,這才發現落葉的摺隙間有不少小黑蟻正在漫遊,那時來不及細想就用手中的落葉驅趕,希望黑蟻們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此刻想起這件事,只是望著書籤裡小孩的眼淚時,不禁懷疑那日倉皇的螻蟻們是否還能找著回巢的路途。 「妳在做什麼,怎麼大燈也不開?」大中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將她從滿桌的紙書籤喚回應該亮燈的室內。 她將手中的書籤擺回桌上。那是一張小男孩的正臉加上左右兩邊側臉的合成照片,男孩的眸子凝視鏡頭,像是對未來的世界充滿無限的好奇。當書籤混進桌上那堆書籤時,籤底的兩個字「童真」映入她的眼簾,但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見了。 「不是說晚上還有病人預約要做抽脂的手術,不回來吃飯嗎?」她側身,向房門邊的大中問道。 大中一邊解下領帶,同時走向衣帽間,無所謂地說:「臨時取消了。」她像似想起了什麼,對著衣帽間高聲問話:「你還記得,很早以前,曾經送過我書籤這件事嗎?」 「什麼書籤?」 尾音微微揚起的反問句,從衣帽間那邊黑貓一樣地撲向她。紀念動物園搬家的那一首流行歌曲的旋律,接續在問句的餘音,突然在她的耳邊響起,「大象的鼻子正昂揚,……」她這才想起,她一直沒去過新的動物園,甚至孩子還小的時候也沒帶他們去過,為什麼呢?她帶著心中的疑問倚靠到衣帽間的門框,探詢大中的意見:「下次放假時陪我去動物園走走,好嗎?」 大中正在換穿休閒褲,直起身子後反問:「想去看貓熊啊?」 「嗯,還有林旺爺爺的標本。」她若有所思地回答。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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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
年少時 偷偷 把愛慕者的名字 刻寫下來 一筆一畫 姓 結了多少筆劃 名 開出兩個數字 自己的 未嘗或忘 照樣刻刻寫寫 深怕少算一筆多記一畫 一對名字橫著排開 左邊穩坐著他 右邊蹲踞著我 雀躍的心 計算冷冷的筆劃 每次留取相加後尾數 重複兩三回的最後數字 暗示成功與希望的百分比 指數過低 心有不甘 換他去右邊蹲 換我到左邊坐 盼望命運有轉圜的餘地 重新為自己的冀望 建立漂亮的信心指數 百玩不厭的遊戲 少女時期的最愛 沒想到 幾經滄桑後 依舊 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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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第31天
那一天過後 崩潰的想妳 在回憶的漩渦 拚命的想妳 因為無法 與妳就這樣斷了線 很久以前 妳就豁然的準備 那身後之事 我卻不知情 那遙遠的事 已如此逼近 那15天 卻變成最後 這輩子最煎熬的日子 希望妳 有感受到我們的真心 我還想 努力做個貼心的孫子 卻再也無法 握著妳的雙手 為妳倒一杯水 聽到你想跟我坐飛機去 想你 第31天 思念的思緒 就像走進迷宮 重複的回憶與你的話語 阿嬤 妳瞴免擱辛苦阿 希望後世人同款是妳的孫 因為妳是阮永遠的阿嬤 我哭了 因為起風了 不是因為阿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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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將報名-石敢當
俠骨棲止的江湖 宵小惡煞與邪魔自古群聚 舞台的中央就讓給當紅的大俠 而我一逕,蹲踞要衝的邊角 如柔情總在屈暗細小的地方 僅倔強的以冷笑應付 各路群魔的呼叫:來將報名 何須報名 姓石名敢當就刻在我的身上 或許,也該報名 如同所有珍奇的動物(或文明) 在驅走滅絕之前 我柔情的姿態一如堅硬的外表 仍蹲踞在日漸稀少的江湖 請問 是否該列入保育類的動物 或是文化的遺產 以證明那刻有石敢當的石子 曾有聖靈般的武藝或加持 驅風防水辟邪止煞消災 變成一種宗教把人心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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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不要這樣,有話好好說嘛。」 「並非我大言不慚,上從司令官、參謀長、主任,以及各處組的長官,下至野戰部隊的士官兵,全防區有誰不認識我小辣椒的。除你之外,沒人敢對我如此地輕薄!」小辣椒似乎想以此來威嚇他。 「拍拍妳的屁股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之前我還不是摸過,妳並沒有拒絕,現在怎麼變起臉來了。大家開開玩笑嘛,又有什麼好介意的!」 「你這種行為舉止像開玩笑嗎?你明明就是伸出鹹豬手,趁機吃我的豆腐。不要以為你官大,就可仗勢欺人!老實告訴你,替你們代購的那些豬肉和蔬菜,我賺取的只不過是一點蠅頭小利,而你不僅要吃、要喝又要拿,全防衛部沒有一個參謀像你這樣需索無度的。我已經忍很久了!」小辣椒不屑地說。 「好、好、好,算妳厲害、算妳厲害好不好?」張參謀試圖以笑臉來安撫她的怒氣。 「坦白告訴你,生意人亦有他的人格和尊嚴,豈能任人蹧蹋!你可以回去打聽打聽看看,我小辣椒也不是那麼好惹的!」小辣椒依然不客氣地。 「他媽的,妳說夠了沒有!」張參謀竟老羞成怒,「妳這個臭娘們有什麼了不起!妳以為妳奶子大、屁股翹,長得漂亮是不是?誰不知道妳是一個人盡可夫的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