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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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佔領金門那一年
民國三十四年的四月,日軍由於戰事節節敗退,強意徵集金門的五百餘名民眾當馬伕,運補物資往內地潮州、汕頭一帶逃竄,途中飽受性命威脅,曾遭華安軍襲擊及盟軍飛機的掃射,死傷過半。抗戰勝利後,這些生還者猶以漢奸待審疑犯為我國軍囚禁四個月,釋放時他們剪開別人接濟的麻布袋當衣褲歸放原籍,但大多數人仍繼續流落異鄉,至老未再返回故里。 民國九十年十二月十四日,金門舉行揭開紀念日軍強徵的罹難馬伕紀念碑儀式,陰霾的天空散發著憂傷的愁緒,當年倖存的老人感慨的說:「這條命是撿回來的,活下來就是福氣!」。在古寧頭出生但已歸化印尼籍,現任印尼泗水金門互助基金會副主席的李金昌,是當年被日軍強徵的馬伕之一,揭碑前他脫下西服外套,戴上絨帽;說像是那時身上僅有的單薄衣著,老人家凝神的望著浯江溪口,離開金門時就在這裏的同安渡頭乘船,前往遠處的南太武山,展開命運一連串的殘酷搏鬥。 金門地區稱日軍佔領時期為「日本手時代」。金門與廈門同時是閩南華僑進出的重要口岸,日本於清同治十三年(一八七四年)四月八日在廈門設立領事館,又強設警部侵犯我主權。民國二十五年,日方以廈門市的進步及日本居留民眾增加為由,將領事館升格為總領事館,其附設的警部署長,也昇任警視。這些動靜引起有心人士的憂患意識,該年金門珠小出版的︽顯影月刊︾就以「金門風雨談」提出︿倘家鄉被侵佔,我們怎樣?﹀,文中痛切的呼籲:「鄉人們,醒醒吧!身家大難迫在眉睫,我們能作覆巢下的完卵嗎?我們要救亡圖存,就趁現在更加奮發起來,首先改善頹廢的私生活,進而作集團的民族解放運動的準備吧!『倘家鄉被侵佔,我們怎樣?』的問題急迫需要解答的,可是不單要解答還需要實踐!」。 翌年的一月二十日,金門縣才組織第一期社訓班,改編為模範壯丁義勇隊,分偵探、通信、游擊、消防、工程、防空、衛生、運輸、交通、救護等九班,由縣長鄺漢兼總隊長。七月七日中日蘆溝橋事變發生後,日本將廈門總領事館及日僑、台灣籍民撤退。八月十六日,日本駐粵領事向其外務省建議南侵政策,須先威脅英國,使英日達成協議關係,以陷中國於孤立;繼而日本第三艦隊司令官宣佈封鎖汕頭、上海間航線。二十八日晨,日本派一艘艦船泊烈嶼、大擔、浯嶼之間,企圖孤立我國與海外貿易,斷絕軍火及物資供應來源,時任第四戰區兼司令長官何應欽將軍,電令駐守閩粵各部隊積極完成作戰準備。金門縣政府為應時勢措施,下令徵集民間槍械及馬匹,並且限制壯丁出境。 日本據領的台灣總督府於九月二十八日向日本米內海相提議,在短期內佔領瓊崖、汕頭、金門、東山、三都澳,以便應付世界大戰,經米內同意,轉向近衛首相同意,磋商戰略,先進兵攻廣州以試探英國的態度,如果英國出面干涉,則佔領海南島,切斷新加坡、香港之間的聯絡,若國際無其他反應,即佔領廈門、金門、東山、三都澳,進而佔領廣州。並於攻擊華南時發表宣言,自稱軍事目的在應付世界風雲,希望華南五省自治,樹立親日政權。 十月二十四日十一時,金門島的對外交通宣告斷絕,日艦以小艇企圖登陸,為我守同安渡頭的壯丁隊開槍擊退,但日軍三艘艦船仍逼視金門近海。次日敵軍飛機在上空盤旋偵察,縣長鄺漢走瓊林。十月二十六日五時,日軍砲擊金門城,七時許敵數百員由敵機二架支援登陸,因福建海岸綿長,我海軍兵力薄弱,且未能集中兵力於一點,我原守軍第一五七師並未派兵守備金門,致使日軍乘虛進襲,輕易登陸,時島上僅留壯丁百餘名與敵苦戰,終而寡不勝眾,均慘遭屠殺。而縣長鄺漢因乘金星輪走大嶝,後以棄職潛逃,為福建省主席陳儀依軍法審判槍決斃命。 鄺漢是民國二十五年九月十一日到任,接前縣長李世賡,他提出整理漁業、建築碼頭、發展金廈交通三項計劃來經營縣政目標。金門縣既是福建省第一個淪陷的地方,當局為平民憤,激勵抗日士氣,縣長鄺漢難貸其一死;但次年五月廈門淪陷時,雖有輿論發出不平之鳴,除守軍部隊曾因作戰不力治罪外,對地方首長官員未予究論,當時福州的︽南方日報︾刊出社長閔佛九所寫的︿鄺漢呼冤﹀社論,評擊守軍不戰而退,政府大員聞風而逃,呼籲當局徹查究辦,對守土有責的應立置重典,否則無以使鄺漢瞑目於地下。一九三九年的春節,同安區在鐘樓口廣場,組織戲劇公演三天,演出新創作的現代京劇竟有︽槍斃金門縣長︾的節目。 著名的僑領陳嘉庚在其︽南僑回憶錄︾一書中也寫出當時的事實:「我國抗戰後政府命令,凡任地方官長,如棄地失守逃走,殺無赦。福建金門縣一小海島,守兵不上百人,失陷縣長逃走,乃立即正法槍斃,其他諸失陷地,不知槍斃若干人,而重要之廣東省份,為我國最殷富區域,省主席竟於失陷前先行逃走,私家物件,亦免損失,茲不但逍遙法外,尚靦顏居黨高位」 日軍佔領金門的同日,金門縣政府即遷大嶝,社訓教官陳文照暫且代行縣長職務。十月二十日,日軍令金門人王廷植,周永國組織偽後浦地方治安維持會,又成立偽自衛團,以陳太乙為自衛團團長,許可傳為自衛團主任;日軍在沙美,令王天和為偽沙美地方維持會會長,另派旗人郎壽臣為偽自衛團團長。 金門島陷日人手後,居民逃遷內地及外洋者,俗稱走日本者,有三千餘人。十月二十九日,金門人士設金門難民救濟會於廈門市,於馬巷設同安金門難民救濟會,分向當地及南洋鄉僑募款救濟,及廈門淪後,難民逃鼓浪嶼租界地,鼓浪嶼中西各界組織國際救濟會,申請南洋各地華僑籌款協助。 當時福建省主席陳儀兼代第四集團軍總司令,他除飭第一五七師派馳援外,將金門改屬第八師,惟以沿海島嶼眾多,兵力難以分配,曾上電呈軍事委員會,請示方略,當局電復,以確保漳廈為主,金門如屬敵小部隊則驅除之。十月三十一日,日軍在金門建築機場。十一月一日,日軍百餘人在烈嶼登陸,漸漸顯露攻佔廈門的企圖。我政府派國軍第八十師守備馬巷、安溪等處,一營駐防大嶝,第一五七師防守廈門。十二月起日艦持續砲轟大嶝,民眾渡海往同安、南安兩縣逃難,部份有志之士秘密組織復土血魂團,日軍曾於廈門捕獲槍決金門籍的烈士張嗣木者。 據民國三十四年十二月,福建省政府金廈抗戰損失調查表統計,期間死亡者達九百二十二人,受傷一百一十六人,財產損失計六九、六四六、五九一、二二五元。從日軍佔領金門的那一天起││民國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六日(農曆的九月二十三日),地區就飽受戰火延燒,在日軍鐵蹄的蹂躪下,民不聊生;當年的冬至日(十二月二十二日,即農曆的十一月二十日),民間習俗象徵一家人平安團圓的冬至暝,晝短夜最長,雖然無法同往年一家人在漫漫長夜,歡喜共聚圍桌搓湯圓,至今卻仍傳頌著那一首血淚交織的歌謠:「圓仔湯,搶搶滾!中國打日本,日本倒著瀾,中國企(站)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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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什麼想法?」她急促地問。 「愛妳就不能害妳!」 「你終於承認愛我了,對不對?」 「我愛的人太多了,包括我的父母、兄弟姐妹、親朋好友、長官同僚,還有:::」 「還有黃鶯,是不是?」 「為什麼不說是妳!」我有些不悅,「老愛牽扯別人!」 「怎麼一提起黃鶯,你的神經線就大條啦,總是那麼敏感!」 「妳就不能同情一個自幼失恃又失怙的女子?」 「我同情她,誰來同情我?為什麼我想在這塊島嶼落腳的機會竟是那麼地渺茫?」 「上蒼絕對會把機會賜予熱愛這片土地的人們,只是時間未到而已。暫時的失望,並非永恆的絕望,別忘了人生無常,這個世界時時刻刻都充滿著變數。」 「只要你願意等我,我隨時會回到這裡來。我冀求的不是榮華,亦非掌聲,而是要在這塊純淨的土地上,尋找我心靈上的伴侶。」 「王蘭芬,一切順應自然吧,一旦妳回到那片生妳、育妳的土地上,想必又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不,我的想法永遠不會改變,怕的是我重回這塊土地時,人事已非、美夢破碎。」 「這是妳唯一顧慮的地方?」 「如果你敢提出承諾,這個顧慮便是多餘的。」 「任何承諾在尚未兌現之前,都是虛假不實的。」 「你不敢,是不是?因為你心中只有黃鶯沒有我,對不對?」 「不,凡我認識者,必然存在於我心中,我會永遠記住妳王蘭芬。」 「記住也好,忘了也罷,」她淡淡地說:「原以為離別在即,我們會有更多的承諾和交集,想不到愈談愈冷漠。」 「冷漠的或許只是我們的言談,相互關懷的心似乎沒有減溫。」 「你真的太有學問了,什麼時候練就這身武藝,招招讓我招架不住,我王蘭芬甘拜下風。」 「不,我們已回復到理性,今晚的架絕對吵不起來了,」我輕輕地拍拍她的手,「讓我們永遠記住這段美好的時光吧!」 「任歲月腐蝕我的青春,在金門留下的這段情緣,也會牢記在我心靈的最深處。」她把手心重疊在我的手背上,把頭斜靠在我的肩膀,低聲地說:「陳大哥,我愛你,我會回來的!」 我無語地凝視前方幽暗的山谷,航期已近,無情的軍艦勢必會把她載離這個曾經被匪炮蹂躪過的港灣,屆時,是否真會兩地相思一樣同,還是全然把它忘記。 她把臉埋在我胸前,雙手抱住我的腰部,我像哄小孩似地,輕而有規律地拍著她的肩,拂拂她被微風吹亂的髮絲,我聞到一股撲鼻的少女幽香,我碰觸到一個軟綿綿的少女身軀,此時是否無聲勝有聲,還是風暴即將來臨的象徵,我的理智是否能控制住情感,還是要被王蘭芬同化或解放。 她緊緊地偎倚在我懷裡,雙手不停地搓揉著我的身軀,而後仰起頭,用她那滾燙的舌尖,在我臉頰上輕輕地舔著,一遍遍、輕輕地,舔著、舔著,讓我青春的火焰不停地燃燒,不停地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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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買豆腐
『啊!豆腐呢?忘了買!』 『我去買吧!附近的小店有在賣。』 牽出好久沒騎的腳踏車,衝到公車站牌後面的有機食物雜貨店去買豆腐煮味噌湯。記憶飄回到小學,國中的時候,爸媽在煮飯的時候也常差我跑腿去雜貨店買欠缺的菜,有時是芹菜,有時是蛋。熟悉的畫面浮現眼前,放學後還穿著制服的我,騎著腳踏車往隔幾條巷的雜貨店飛奔。只是現在我早已經國中畢業好久了,也好久沒幫爸媽跑腿買菜了。買了豆腐回家的路上,突然覺得有種生澀但其實溫暖熟悉的家的感覺。生澀,因為自己在外久了,吃住獨立慣了,驚覺有多久沒跟家人一起煮飯一起吃飯了。熟悉,因為爸媽妹妹來訪,異國的住處反而變的像自己家一樣親切。在布萊頓的小巷一直騎一直騎,好像就要騎到金城舊房子的家。在門口就可以聞到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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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洲鳥語》細說鳥體
因選舉之故,週六的課程調整至21日進行,由台灣來的廖東坤老師,講授「解說技巧與賞鳥禮儀,培養賞鳥興趣參與研究計劃」等課程,首先,要有解說的本錢,廖老師認為你須先知道鳥體各部分名稱,則在野外辨識何種鳥時,依細部深入描繪,就比較容易分辨出是哪種鳥來。 首先先看腳趾部分,通常鳥類有些是有腳趾,有些是蹼,如鴨子整個為蹼狀,而白冠雞的爪型是分開的,仔細看可看出爪上有一節一節的蹼狀,而一般飼養的雞,有前三趾,後邊的後趾已退化變成很小,且在較高位置,成棄用狀態,而蠣行鳥只有三個腳趾,後趾已經退化不見了,這需要細心的觀察後,才能找出各鳥類的特徵出來。前三趾由內而外區分為內趾、中趾、外趾,而後趾在鬥雞賽時,可注意到刀子是綁在後趾地方,何以如此?鳥打架是跳起來,然後如泰國拳樣的用踢的,有如像袋鼠樣跳起來,故而將刀子綁在後趾來踢對手。 嘴巴部分,通常沒很仔細的說明,以上嘴、下嘴來區分,上嘴處有尖刀狀,扁扁的地方像刀一樣的地方稱「嘴峰」、若能整體了解型態上的特徵,在野外時,你才能具體的對人介紹說明,這嘴峰是增加嘴強度的構造,這樣才不會斷掉,有如人的鼻樑處一樣的功效,並非每種鳥都有嘴峰,不同生活環境下,他們的嘴型也不同,琵鷺因在水裡覓食是用橫掃式的,就沒有嘴峰的構造,金門話叫牠為「ㄌㄚ ㄏㄨㄟ」,主要是其嘴有如杓子般的在水裡橫掃故而命名之。 通常有些鳥須細分到打開嘴來看嘴裂,我們人的嘴大,則其嘴裂就深,如果在野外辨識區別中白鷺和大白鷺時,當他們緊縮脖子時,兩者體型很接近,你很難辨識出誰是大白鷺,誰是中白鷺,這時以嘴裂來區分就很容易,中白鷺的嘴裂只到眼睛的下方,而大白鷺的嘴裂超過眼睛,且更深些,故嘴裂也是鳥類辨識的重要依據。而眼睛部分有否過眼線是一明顯區分,眼睛前到嘴巴的部分稱之為眼先,這是很細微的特徵,對鳥類而言,這眼先的羽色很豐富,特別重要的辨識重點。 鳥軀體從嘴到腹部依序有頦、喉、頸、胸、腹及翅膀下方的脅,而頭部到尾依序為頭頂、枕(後頸)、上背、肩羽、背、腰、尾上腹羽、尾等部分。以白頭翁這常見的鳥兒來說,他的眼睛的位置有一特別黑的地方,稱為耳羽,極覆蓋耳朵的地方,這也值得妳描繪的重點。依各部位羽色的不同,若能仔細描述各部位的顏色,將會有明確的整體色澤提供給鳥友觀看,鳥腰部下的尾羽上下各有尾上覆羽和尾下覆羽這兩處的羽色和尾羽色澤會有差異,而它們的作用為保護尾羽受風吹後的尾羽會兩邊張開,易脫落,故而有覆羽保護它。 嘴下面稱頦,通常95%的鳥類因和喉部連在一起,顏色接近,沒有明顯區分,故鳥書裏沒有「頦」這部位名稱,一般以「喉」稱之,只有大陸產的鳥書有「頦」的稱謂,我們以喉部表示之。喉到胸之間稱為頸部,不同鳥種頸部長短不同,鷺科的頸部很長是其特徵,腹部側邊在翅膀羽毛下襬的地方,稱為「脅」,有多數鳥類的脅有很特殊的白斑,辨識處之一。 廖老師拿了一隻紅冠水雞亞成鳥的標本,來說明各部位的名稱,介紹到紅冠水雞可用腳滑水,但游不快,腳又長,後趾沒退化之因,是牠們常翻撿水生植物葉子、葉柄以找食物,故牠須較大面積以支撐身體,故後趾對牠大有用處,以增加底盤重心,這是根據他特殊的需求而演化,我們可從鳥兒身體不同的構造、形狀、顏色:::相應出牠們對棲地、生態環境上的需求。 鳥軀體上各部分的名稱記得牢,對於以後的解說,就較能以專業的名詞介紹。翼上部分在背羽和翅膀中間,及翅膀上方的地方稱之為「肩羽」,翅膀張開來,從肩羽往外有小覆羽、中覆羽、大覆羽,一層層覆蓋上去,此部分羽毛較短,小翼羽、小初級覆羽、中初級覆羽、大初級覆羽、三級飛羽、次級飛羽、初級飛羽等的稱呼,其中用於飛翔部分的為飛羽。翼下部分一般不太管,那是算很專業的部分,翼下覆羽可分大、中、小翼下覆羽,通常鳥的翼下羽色很一致,並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倒是對鳥體型有否清楚的認識,對於講解時是有所幫助的。每種鳥類,翼羽的色澤都不同,層層覆蓋,使飛行時減少阻力,具有保護作用在,鳥類的羽毛有點像拉鍊樣,常可見到鳥兒用嘴巴拉開、梳理、整順,這有利於其飛行。鳥的骨頭為中空狀,充滿氣體,沒有骨髓,很輕,有利於飛行。有些鳥的羽沿有特殊顏色,有些淡、有些加深,學這羽色的描繪,你必須觀察入微,才能很清楚的講解,否則只是學到皮毛粗淺處,若你能描繪一站立很久的水鳥-大杓鷸:「頭像西瓜皮樣,有中央線,側線、過眼線、眉斑很明顯:::」,這是下苦功後,才有這等功力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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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烈嶼民間諺語
一、青岐祖厝、湖下宮 在烈嶼青岐洪氏家廟,堪稱古樸清雅,氣勢宏偉的祖厝。而湖下忠義廟原為三落三殿的大型寺廟,其後毀於日寇,八二三炮戰,迄至民國八十年重建,廟宇維新,氣勢雄偉,故有「青岐祖厝、湖下宮」之諺。 二、儉腸窄肚,八月十五 烈嶼后井每年農曆八月十五日為該社劉府王公聖誕,都要建醮拜拜、宴客。 「儉腸窄肚,八月十五」這句諺語,意即昔日民生不豐,當地居民省吃儉用,等待農曆八月十五日劉府王公聖誕這天才大肆宴客,慶祝一番。 三、無朱不成紅(洪) 烈嶼埔頭居民據說來自青岐,因而村中居民大都以洪姓為主。 根據風水先生說:「「無朱不成紅(洪),而『紅』、『洪』諧音,故該村廟中一定要奉祀朱王爺,如此埔頭社才會昌隆。 四、大道公押後 「大道公押後」這句俚語,意思是說:重要人物總是最後才出現。有時候也拿這句話來消遣落後而最慢到的人。 五、山不要,移海邊 早期移民以漁鹽為主的擇處而居,以近海邊聚落取漁鹽之利維生,故有「山不要,移海邊」之說法。 六、東林物歹食,無鬃簑亦柴屐 烈嶼東林在農曆四月二十二日拜拜(洪府元帥聖誕建醮宴客),每逢這一天,常會下雨,鄉人常戲謂:「東林物歹食(難吃之意),無棕簑亦柴屐。」 七、佛祖生三項新 農曆六月十九日,是觀音佛祖誕辰,這時候芋頭、地瓜、花生將開始大量生產,故有「佛祖生三項新」這句民間諺語。 八、初一正,初二正,初三無人行 本鄉傳統習俗在農曆正月初三忌拜年,故有此諺語。 緣由乃是:俗例此日家祭亡靈(燒新床日),忌來往,行人少。另有諺語謂:「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睏甲飽。」意即此日無客登門,晚起無妨。 九、烈嶼芋甭免哺 烈嶼鄉目前種植芋頭面積約十一點二公頃,年產量約十九萬四千六百七十餘公斤。 本鄉芋頭口感鬆綿,風味極佳,頗獲賓客讚賞,在盛產季節,大家爭相購買做為餽贈親友、嘉賓的禮品。凡是吃過「烈嶼芋頭」莫不說好,故有「烈嶼芋甭免哺」之諺語。 十、茶諺 「透早茶一杯,卡好吃俏雞。」 「清早一杯茶,卡好吃大蝦。」 「寧可三日無米,不可一日無茶。」 「茶葉不是藥,處處用得著。」 十一、二十四節氣諺語 正月立春雨水,二月驚蟄春分, 三月清明穀雨,四月立夏小滿, 五月芒種夏至,六月小暑大暑, 七月立秋處暑,八月白露秋分, 九月寒露霜降,十月立冬小雪, 十一月大雪冬至,十二月小寒大寒, 諺語: 一、人們長期生活經驗的結晶。 二、蘊涵著他們對人生的體驗。 三、流露他們喜、怒、哀、樂的情感。 四、反映著他們日常生活的民風民俗。 讓我們: ──共同來採擷、整理、保存它。 ──一起來記錄、珍惜、寶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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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川劇演出
當我前往金門文化局演藝廳的時候,距離演出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我想自己來得已經夠早了。然而人潮絡繹不絕,直奔演藝廳。我心裏詫異著怎麼回事,「啊!難道是:::」,不敢再多徘徊停留,跟著進演藝廳,只見前面數排已經坐滿了,後面的座位也正迅速填滿中。心一慌,這人數真是一次比一次多啊!趕緊找了位置坐下。熱鬧烘烘地,尚有三十分鐘才開演,已經沒位置了,有坐在走道上的、站在門口的,再來的,門都擠不進,只能遺憾地搖頭離開了。︽中國川劇民族藝術團︾這次來金門,可說是風靡全島,所到之處皆吸引來大批的人潮。 全部的演出,結合了川劇引人入勝的精采段落,以及十位美少女帶來的舞蹈,穿插的安排,使節目很緊湊,有很強的娛樂效果,這天已經是第三次來,雖然演出的是同樣的戲碼,仍覺得百看不厭,依舊好看而樂在其中。最出風頭的自然是本地少見的川劇變臉秀,那排在最後的川劇集錦節目中,其他川劇段落︽花榮射雕︾的「勾線傳情」、「變鬍鬚」等特殊表現手法、︽拜新年︾裏丑角的詼諧逗趣、︽三岔口︾裏打鬥的場面,皆讓人難忘。而年輕女孩的曼妙舞姿,也使人回味無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體態妖嬈、丰姿綽約,閉起眼睛回想,仍歷歷在目。 我國傳統舞蹈由漢至唐,已發展茁壯,在唐代更達到了鼎盛期,自宋以後,進入轉型期,受了許多戲劇的影響。中國舞蹈品類繁多,異彩紛呈,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舞種都具有不同的性格和色調。但也不難發現,中國舞蹈無論是雅樂舞蹈、伎樂舞蹈、宗教舞蹈、祭祀舞蹈、民俗舞蹈:::等都有著共通的神韻和風貌,例如經常是熱鬧歡愉的景象、富有象徵意義的手勢和體態動作、善用扇子、綵帶等增加美感等,種種特色,不勝枚舉,加上我國是多民族國家,舞蹈在同中有異,構成了民族舞蹈的特色。 觀四川民族藝術團的舞蹈,採擷了民族舞蹈的元素,加上現代編舞的觀念,以繼往開來,所以保留了傳統民間舞蹈許多技藝,吸收了武術、戲曲、雜技中的營養而發展形成。在序曲︽吉祥的祝福︾中,紅綢飄舞、手絹飛旋,是宮廷舞蹈常見的表現,而舞著彩棍,喜氣且逗趣的戲耍,則有民間舞蹈的風味,舞著扇子的少女,讓人想起戲曲中的扇子功,然而五彩繽紛的表現,能無間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熱鬧吉祥的氣氛。 在︽苗族女子群舞:顫︾的表現,可看出一些運用民族舞蹈的方式。民族風的服飾,自然是最明顯的,從其形色看,灰藍色飾花紋短衣,火紅長裙,頗有苗族風味。音樂初有黎明蟲叫,舞者從伏臥在地逐漸甦醒,抖動身體,有剛綻放的花朵,被清風吹拂似的羞怯。身上的鈴鐺隨著搖晃發出聲響。然而青春的萌動,在感情上是炙烈的,不久就熱情地舞弄身姿,如飛動的十隻彩蝶,甜美的笑容,流轉的眼波,更顯動人,然而這樣對愛情嚮往的舞蹈,卻至終沒有男子出現,反而是女子間的和諧親密的共舞,應該還是「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階段,充滿了少女如詩的情懷吧!中間有一人獨舞,仰頭面孔朝上,像是期待著未來的幸福。 花旦,本是傳統戲劇中活潑的青春少女的角色,︽俏花旦︾將戲劇中的身段加以誇張,花旦的身段原本就嬌美可愛,又經過精練安排,新加上創意,編製成舞碼,更加表現了少女的嬌與俏,舞者不時地搔首弄姿,又個個青春美麗,真是風情萬種,直讓人賞心悅目。特別的是頂上有一根長長的翎子,甩起來搖擺動盪,其中還有以翎子相互戲耍逗弄的舞碼,增添了女孩調皮的趣味。翎子有如湖上的柳條,撥弄著水面,也動人心弦,討人喜愛。 ︽維族女子群舞:美麗的少女︾中有維吾爾族的服飾,淡黃象牙色的薄紗,頭上裝飾著黃色羽毛,襯著白嫩的肌膚,甜美的微笑,左右搖動脖子,加上繁複手勢產生了趣味,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在眉目傳情,顧盼著讓現場每一個人都覺得看到自己了,音樂富異國風情,節奏輕快。看她們排成隊伍,有時聚集在一處,一會兒連成一線,又有圍成個圈,或分出小組配合地舞蹈,變化多端,相互應和,那是維族少女春天裏幸福動人的情景,好似百花繽紛,千嬌百媚的,令人目不暇給。 ︽藏族女子舞蹈:溜溜康定、溜溜的情︾是根據著名演唱者容中爾甲演唱的康定情歌編的舞,音樂節奏輕快,戴著軟帽,短衣長裙的少女,手臂或舉或落,有時還熱情地來回擺動,身體或仰或伏,姿態迷人,感覺動作俐落大方,舞形忽疏忽密,讓人應接不暇,氣氛十分歡快。在︽川劇集粹:春滿天府︾裏,我們見到先是少女舞著淺綠綵帶,她們將綵帶繞在脖子上,用手持著,顯出優雅的弧線,又旋轉身體,繞出波浪的半圓環,將前方川劇的扇子功襯托了出來。身著粉紅衣裳,跳著群舞,營造出春滿人間的活潑氣氛,之後又配合川劇的甩水袖,拋出長線條的綵帶,背景即形成一排綠線條。水袖的演出也似舞,收放之間形成長長的白線,前後呼應產生了豐富的美感。 應李縣長的力邀,四川民族藝術團決定加演一場,以答謝觀眾熱情的捧場,大家都很高興,這麼好的節目,非但自己要來,還要帶親朋好友一起共襄盛舉。在門口,巧遇要前往搭車的舞者,已換了便服,是十幾歲的妙齡少女。我由衷地讚美:「妳們表演的好好喔!」一個轉過身來,親切地笑說:「歡迎明天再來!」我說:「好。」第二天現場人山人海,演藝廳擠得水泄不通,每個節目都贏得熱烈的掌聲,一致叫好,結束時大家仍依依不捨,於是李縣長與藝術團約定,明年還要來金門演出,誠如主持所言:「歡樂是短暫的,友誼卻是長存。」這樣美好的演出是不會忘懷的,但願早日能再次相見,再來一場絢麗爛漫的藝術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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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居隨筆》讀書漫談
若有人問我這一生最喜歡的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說:「讀書。」也許認識我的人會笑我:「笨!越讀越笨!越讀越輸!讀了一輩子的書,還不是成了一個笨拙的老頭!」即使有人如此的譏嘲我,我也不會在意的。而且也不會改變我的這一個永久的嗜好,只覺得老來有閒日子讀書,已經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大幸福了! 而且,愚見以為讀書可以說是一件很佔便宜的事,作者費心思辛苦寫成的一篇文章、一本著作,也許需要花上不少時日,整年或數年,然後方能完稿出版。我閱讀的時間,短的篇章,只需數十分鐘、一小時、數小時;長的整本的書,則或者需要一日、數日的時間。但從書裏得到知識的增益,智慧的啟悟,樂趣、欣喜皆在其中,天底下那有比這更佔便宜,更有益,更「ㄧ本萬利」的事呢? 讀書是一種生活中靜態的腦力活動,是一種最好的生活方式。一九二一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法國安那托爾‧法朗士說:「我發現了很多種的生活方式,而我認為最好的方式是投身於讀書中。」這是因為讀書最有益的是,從讀書中可以獲得身心的寧靜與快樂,這是其他的生活方式都不能比得上的。所以真正愛讀書的人,要是有人以南面王的權位和他交換清閒的讀書幸福,他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當然,喜歡讀書和不喜歡讀書,多半和天生的性情有關,晉代詩人陶淵明作五柳先生傳,自述說:「閒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就因閒靜少言的性情,便很自然的會好讀書。至於不慕榮利,那是好讀書的嗜好趣味遠超過榮利的汲汲營求的必然結果。功利中人也許要把淵明的話看作是窮酸,然而在淵明本人,卻是衷心的老實話,一點也沒有虛矯吹噓的意思。 嗜愛讀書的幸運兒,卻也有人要笑他是「書呆」、「書癡」,或譏嘲他是「書蟲」。英國小說家毛姆在他的著述「你與書Books and you」中說:「『書蟲』們會自己尋路,好奇心將引導他們踏上人跡罕至的小徑,重新發現已被遺忘的好書,會帶給他們莫大的愉快。」書蟲們天性對書有無與倫比的興趣與好奇心,他們自然會自己尋路,從書裏尋找心靈的清境與天地。即使是已被遺忘的好書,也由於重讀而有新的發現、新的喜悅。宋代詩人蘇東坡也同樣說過:「舊書不厭百回讀。」這裏所說的舊書,自是指好的舊書,那些傳世的偉大著作。 林語堂先生的名著「生活的藝術」,也有一段話說:「讀書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時間或地點。只要當一個人覺得想看書時,隨處都可讀。如果他能享受到讀書的樂趣,那麼不論他在不在學校或在什麼學校,他都會讀書。」真正愛讀書的人,多半來自天性,未必一定要在學校才能讀書,有高學歷的人也未必是真正的愛讀書的人,因為真正的愛讀書,是他能真正享受到讀書的樂趣。以讀書為樂,生活裏自然可以忘憂,甚至可以忘卻老之將至了!古今中外,有不少十分傑出的讀書人都不是由學校裏高學歷走出來的,我國著名的學者如王雲五、錢穆先生。文學家如美國的馬克吐溫,我國的司馬中原、沈從文諸先生。他們都是自己讀書成功的,對讀書有天生的熱烈愛好。 寫幽夢影的張潮說:「天下無書則已,有則必當讀。」這是讀書人嗜愛讀書的豪語,若今日的讀書人,必不敢作此語,作此語,則類於誇大不實。由於當今世界,出版極易,著作日出,書的良莠不齊,亟需讀書人細心選擇。讀好書,如對良友,可以得益;讀壞書,浪費時間,戕害身心。所以現代人得書容易,讀書容易,是一件福事;然而胡亂讀書,非僅無益,甚至有害,也是一件禍事。選擇好書,應該是現代讀書人讀書時最聰明的節省時間的方法。 佛家教人不要有分別心,讀書也是不要有分別心,要把眼光放遠,把心胸放寬。讀好書不須分古今,別中外;只要是好書,都是我們的良師益友。要如蜜蜂採擷花蜜一樣,將書裏的精華吸收為己有,釀造為我們思想、感情的一部分,日長月久,自然會使我們的思想更為成熟,感情更趨和善,豐富我們的生活情趣,提高我們的人生境界,這尤其是讀書最大的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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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
想起我的阿嬤,我便想起:「女人不是月亮,不靠他人的光輝照亮」這一句話。我深深覺得我的阿嬤像是光焰照人的太陽,當太陽被雲霧遮掩得意態闌珊之際,慵懶地匐匍著一整片光亮的溫煦;當太陽露出電光似的明焰,激盪著在白日流轉的風雲大氣,而舒展出生命的獨特之姿。 阿嬤像陽光般烈焰明亮的個性與雲霧繚繞形成的靉靆未明,她影響著身邊的人事物,就像世間的光亮與陰影,在剎那間的交替之際,牽動世間的微塵萬物。阿嬤的一生絕無屈服與妥協,但她不與人針鋒相對,僅只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不與人嫉妒樹怨,以寬柔的心胸肯定他人的才氣。她生長在一個困苦的環境,仍然不會憂慮著要走向何處,她帶著一顆沉著、果敢的決心,以及對人生的信心,一直往前行。當阿嬤邁出一步的動態,就隱約地告訴我:「不怕走得慢,就怕路上站。」她的意志力堅如磐石,聲若洪鐘,做事情勇健剛強,身手矯健靈活,待人態度寬和敦厚,呈現「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的精神面貌。阿嬤的鋒芒亮而不畢露、不傷人,像是一道彩麗的虹,在我童年如夢的幻覺之中,漸漸喚起一種生機,只是年幼的我毫不自覺,一直到現在,阿嬤如夢似真實的情境出現在我的眼前,一道道光亮絢彩的虹與黯淡無光的灰,漸沉漸落在我過去的光影裡,逝去的童年以及不再的人生光陰。 在我心裡的某個地方,阿嬤其實就像月光那麼明亮;她的心靈就像月光照射整個家族,也照射我們的過去與未來的兩端。阿嬤像過去的金門傳統婦女一樣,也都有一段悲傷、痛苦的回憶,但是也都熬苦過來,那是一段無語言說的歷史滄桑,是時代悲劇的綑綁,誰又追得回原諒,僅能遺忘,但是人又會忍不住回頭想,只有把那些不能言說的傷緊緊鎖上,然後再以寬闊的心態來面對未來的方向。阿嬤的一生勤儉持家,她威嚴的氣勢時而使我們震懾,然而,她親親柔和的寬容與善心,都表現在她善於經營的買賣生意的能力上。阿嬤的計算速度就好像腦海放置一只算盤,常常在短時間就計算出買賣總額,無論是論斤算兩的量秤,或是有細微刻度的一桿秤仔,阿嬤都能詳細計算實際的金額,這些往事使我們這些晚輩們佩服得五體投地。阿嬤雖然長時間置身於市場的雜貨買賣,但她仍然是一身素淨乾爽的絲綢穿著,深藍的外衣或是黑色的絲布長寬褲,那一種摸起來的柔質細料,彷彿在我的肌膚上深吻一記,永遠也難忘記。 阿嬤是一位很喜歡乾淨的人,她習慣性地在髮尾梳個髮髻,再用髮油整飾前額髮際,最後再用黑網布和黑髮飾包裹著,雖然沒有漂亮髮飾,但阿嬤光鮮亮麗的容貌,掩飾不住逝去的風華歲月。阿嬤在病榻床眠之前,一直都很積極、熱心地做雜貨生意,沒有一天停歇。她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精神矍爍,神采奕奕的面貌。直到她病後的那一段時日,我才驚覺所有的人事是是非非,只不過是雲煙一場,一旦面臨病痛之際,誰也無法自主,所有的神明、宗教、信仰都無法給予真正的助益,只有憑藉自己的毅力,堅強地來面對病痛,而非自怨自艾。我從阿嬤的眼神以及勇敢的精神裡,看到了一位耆老者不願被打敗的氣勢,那一種氣勢絕非盛氣凌人,也不是因為不服輸而與人競爭論高下,或是想賺取更多金錢。那一種昂揚的鬥志彷彿在我的心深處滋長,而在鎮日忙碌的日子裡逐漸受到蒙塵,唯有在清明寧靜的時空裡,我才能靜思阿嬤曾經說過的話:「這個世界是個自由競爭,大吃小的社會,人與人長時間的頻繁接觸,有些事情以理來談論,但是很多時候也要重於理。人之所以異於禽獸,便在於人們之間良好的互動關係,以及在變動社會下還保有源遠流長的情感。」這些話雖然不是什麼人生雋語,我卻能在靜極思動的人生過程中,尋找到一方心靈淨土,進而在現實的環境裡覓得一種自然具足的生活。 阿嬤在我的心中是太陽與月亮的象徵,她具有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強烈特質」,具有一種勇於面對,戰勝各種困難的勇氣,而隱藏在人生的下意識裡,卻是一種「溫柔特質」,無論是太陽的明焰被雲靄追逐著陰晴,或是月光的明亮追逐著圓缺的自然現象,都幫助我們宣洩的情緒化為涵泳,去蕪雜成真純,讓激情成真意,讓苦悶鬱結的心靈得以淨化昇華。阿嬤亦如陽光覆蓋著油油綠綠的稻田,亦如月光篩落出細細疏疏的碎影,對於我們的成長也有其關鍵性,然而,那一條已逝去的狹長碎石道路,儼然只是一個路段,但我們家也顛顛簸簸走過了好幾年。我們逐漸從阿嬤的教導之中走出自己的一條人生道路。阿嬤常常要我們姊妹放學之後就要煮一鍋番薯糜,要不然就是雇店。記得在我小學階段,有一位婦人向我買一斤豆干,她說她要跟我阿嬤算錢,我馬上說:「那請妳留下名字、住址和電話。」那個婦人聽了之後便放下手上的豆干就跑掉了,事後我向阿嬤說這一件事情,她還誇獎我一番,在我印象中能被阿嬤誇獎的機會不多,能和她聊天的機會也少之又少,也許是我一味認為她嚴肅的外表下難以令人親近,但是,等我成長之後,才發現阿嬤的性格面貌,她藏於意識下的溫暖原來多於她所綻放出的光熱能量。她的溫柔敦厚原來是一種「律己甚嚴,待人以寬」的精神。誠如論語中:「望之儼然,即之則溫」的君子人印象。 金剛經中:「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在過去一段段花香溢滿的明亮日子中,或是幽浪暗潮如晦光陰裡,都已不再有朝聖般的心情,而並不是我不想看世界,意識底下已然崩毀的時刻轉眼成真,只有閉上雙眼,我的旅程正在世界人生起落之中開啟,生活就在我的掌心綻放,人群在剎那間漂浮成雲彩,而出現一道道彩麗的虹。阿嬤在十八年前往生的那一日,天際突然在灰暗朦朧的月色下出現一片橙紅黝亮的光影,剎時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前幾天還一直細雨纏綿,惹人心煩。當時我什麼也不記得,只記得我哥哥騎著腳踏車載我回到住宅區的一段路程,我難過地哭了起來,覺得每天見到的人突然走了,心裡有著千百個不願意與捨不得,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生死之別更是令人感到沉痛無比。這世界還有什麼比「死」更令人難堪呢?當我們活在當下,什麼希望也都有可能實現,只要堅持自己的信念,自己內在的企圖心一定會達成的。古語中有句話:「苦到盡頭倒是補,斷奶方知長齒好」。我想,人生活的最終無疑像阿嬤晚年每日晨起茹素禮佛,敲著木魚,點著清香,奉上清茶的「沉靜」。如斯的生活一直長伴她平靜清如渠的晚年,在人生的旅程中找到一畝智慧田園。 我一直覺得阿嬤就在我們身邊庇佑著,無論在哪裡探觸一朵花、一株草,我也都能銘記阿嬤的言教和身教。所謂「一花一天堂,一沙一世界」的娑婆奧妙,原來就像兩道拋物線,一道是黑影,一道是光亮,沉降悲傷與歡笑的日子,如春雨纏綿,又如小陽春的暖暖陽光。阿嬤給我的生活方向不言而喻。我感謝阿嬤冥冥之中要我堅持著我要的人生方向,就連愛情和婚姻同等重要的觀念,阿嬤要我堅持,要我審視心中的想法就會找到自己所專注的愛情對象,以及用心經營婚姻、事業。為人父母之後,並不需要時時刻刻跟在孩子身邊,跟太緊反而會驅離孩子,關心孩子除了言教還有身教,最重要就是做榜樣給孩子看。推到教學相長的教育理念亦是如此。阿嬤賜給我的勇氣與力量,要我學習如何以堅定的毅力及勇氣來期盼生活的經營方向。世間的道理誠如佛家語:「十方諸世界彷若清晨之微星,又如水上之聚沬,夏日雲雷電光火,閃爍不定風中燭,如夢如幻非真實」的無常本質。在「無常」的世界裡尋找到自己的定點。 阿嬤在我的人生裡是一座指引方向的燈塔,在我的心靈中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薩。人生的低潮猶如幽暗發臭的黑水溝,而人生是否要待在萬苦深淵,端看你如何走下去。我阿嬤的精神就像菩薩化身的許多面貌帶我走過人生殘月幽影的困頓;她像燭光般點燃自己而照亮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在不斷地剪燭挑芯明滅之際,燃燒成足以育煦溫暖給天地萬物的有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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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你不是怕讓人家說我三八嗎,怎麼一霎眼,你竟也三八起來了?」 「走在這個陡坡上,不想跟妳說大聲話,」我有些微氣喘,「所有的帳等上了山房再一起算!」 「算就算,誰怕誰?」她喘的比我還厲害,竟然不再嘴硬,「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拉我一把。」 我一把拉住她,她竟軟綿綿地斜靠在我身旁,不一會,她的手竟環過我的腰,把我摟得緊緊的,讓我聞到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 而此時,我能把她推開嗎,把一位少女的自尊推落山谷,換取自身的清高,把所有的過錯全歸咎於這個熱情的女子,而自己卻不必承擔任何的責任,如此的思維,是否妥當、是否公平?倘若說她三八,我便是一個不知廉恥為何物的男人。 我們在太武山房旁邊那塊巨巖坐下,夏夜漫漫,蟲聲吱吱,微風輕輕地吹在我們的臉龐,更增添幾許怡人的氣息。面對如此的情景,我們是否還有吵架的興致,還是該珍惜這夏夜裡的情愫。 「坐在這塊巨石上,仰望寂靜的太武山谷,不知怎麼的,剛才滿肚子火氣,就在一瞬間全消。」我淡淡地說。 「你氣全消,我還在冒火,別想四兩撥千金,就此了斷!」她以強硬的語氣說。 「有什麼深仇大恨,妳儘管講。」我不在意地說。 「上從司令官、主任、組長到隊長,幾乎都以最大的誠意想挽留我,為什麼獨獨你連一句慰留的話都沒講?」 「尊重妳的選擇。」 「你有沒有愛過我?」 「我的愛隱藏在內心裡,不是用嘴說的。」 「為什麼我想留在金門和你共同生活,你始終不答應?」 「其一、因為妳挑不動一擔水。」 「我可以鍛練,我可以分次挑滿水缸!」她激動地說。 「其二、我家的大廳堆滿著五穀雜糧,一只美麗的花瓶,沒處擺。」 「美麗是你自己說的,我只是一個庸俗的凡人,我需要你的愛,我需要你的關懷!」她大聲地。 「其三、我家的田地種滿著農作物,沒有空閒地可做舞台。」 「一旦嫁給你,我絕對不再唱歌跳舞,我不僅會做一個賢妻良母,也會做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她的聲音震耳。 「其四、妳煮不熟大鍋飯。其五、妳不會餵豬。其六、妳不懂牧牛。其七、:::」 「好了、好了,別把我想像成一個白痴!」她依然高聲地,「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或許,你心中只有黃鶯,但我王蘭芬那一點比不上她?難道黃鶯她挑得動一擔水?難道你家的大廳能做為她的播音室?難道她真能幫你煮飯、餵豬、牧牛?你未免太偏心了!」 「黃鶯並沒有提出這個問題。」我辯解著。 「如果有一天她提出來呢?」 「我依然會以我的家庭,為優先考量。」 「別忘了,女人為了愛,絕對能犧牲所有、牽就一切!」她感性地說:「如果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不會離開金門一步,我有信心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環境。」 「妳甘心放棄如日中天的演藝事業就此落居金門,成為一個沒有掌聲喝采的金門媳婦?王蘭芬,妳想像的太完美了,迄今我仍然沒有改變我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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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業命」ㄟ年代
一、日子歹過:天剛微亮,村民頂著冷冽的寒風,依然挑著空蠔籃準備下海鏟蠔,鄉耆「通伯仔」,年過八十高齡,依然不服老,搶搭入海的早班車,不同的是老人家肩揹一只碗公開口大小的「開仔」,拖著不甚俐索的步伐,往哪熟悉的海棚挺進,離開好走的「蠔路」,轉進鬆軟爛泥層時,初時左腳邁出陷入泥沼中,右腳跟進靠前行動力,拔出左腳發出「口皮」、「口皮」的聲音,狀雖滑稽,惟旁觀的村民,一反常態,不敢笑出聲來,眾人內心皆湧現一絲酸楚與不捨,原來老人家日前「尻川」頭,才開過刀,病因是終日下海工作,雙腳負重行走,腸子不堪擠壓下墜,為俗稱「凸大腸頭」。剛開始老人家強忍痛楚,照常工作,就是不肯就醫,直到腸墜嚴重,塞不回腹腔時,才在家人及鄰居合力勸說下,勉為其難的就醫,急診掛號前,老人家的健保卡還是A卡,他當真老當益壯,身子硬朗?答案頗令人意外,據看診的花崗石軍醫透露:老人家早已過了退休年齡,身體患有嚴重肺氣腫、血壓、糖尿皆屬不正常,就連向來為人稱道,健步如飛,走路不輸年輕人,都是假象,他骨質疏鬆,膝關節已磨損嚴重,若再惡化,祗有換人工膝關節一途::。然此番甫挨完刀出院幾天,竟不聽醫生的叮嚀囑咐,還是往海裡鑽,他是「錢鬼」還是勞碌命?若說愛錢,人人愛!可惜他不是,因為舉凡村內酬神做醮,捐錢作公益,他老人家從不落人後,他強忍病痛,賣命工作是有原因地,「通伯仔」膝下育有八名子女,老大至老六皆為女孩,其中老四、老五因時局艱困,送人做童養媳,其他女兒則早已遠嫁他鄉,概因自顧不暇,所以也無力過問娘家事務,而當年「通伯仔」亦難跳脫生男延續香火的巢臼,故想盡辦法也要生個兒子,給祖宗一個交代,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第七胎果真盼到「LP」,但老天爺好像愛開他玩笑,在兒子七個月時,一次發高燒,竟將頭殼燒壞掉,「通伯仔」當然無語問蒼天,內心怨懣上天的不公,故索性將兒子的綽號取為「憨LP」,就可看出他的怒氣,然他堅持著「種到歹田望後冬」的韌性與毅力,絕不就此認輸,第八胎,就是第八胎,來的又是「LP」,而且是「好」的。時年的「通伯仔」已是五十好幾了,他內心的歡喜自不在話下,但仍戒慎恐懼,深怕有所閃失,故乃循鄉俗來保護這粒得來不易的「LP」,方法是將兒子穿耳洞,並給他取一個不怎麼衛生的綽號,叫做「狗屎仔」,自此應是「通伯仔」方法奏效,「狗屎仔」平安成長,並未受老天找麻煩,如今討了個印尼新娘,且生了二男一女,照理說「通伯仔」應可告慰列祖列宗了。然由於「狗屎仔」書讀不多,平日靠建築工地當小工賺錢,近年又碰到不景氣,已賦閒在家二年之久,生活重擔又重回「通伯仔」的手裡::::今日起了個大早拖著老命下海,內心有一股渴望,盼望能抓到一尾罕見的「筆串」賣個好價錢::::可是「通伯仔」您已八十好幾,慣性的顫抖雙手,怎麼能::::唉! 二、說三道四:「下沙園腳」哪片海墘防風林,圍攏著五女四男,他們共通的特色是扁擔一支,空米袋二只,女生包頭巾戴斗笠,男生戴不同候選人的選舉帽,他們或躺或坐,就是沒有人站著,他們聲音壓低,講到激動處又控制不住音量,但若聽到類似摩托車的聲音,會很有默契的禁聲,哪位戴宋楚瑜選舉帽的男生,最呱譟,脫口便道:訐!人講「瘦蟳一窟水,瘦虫市食後腿」,昨天跟「大嶝」哪位「黑豬仔」,買十斤蟳,拿回家一秤,祗剩下七斤重,原來他將綁蟳的草繩,浸泡海水來增加重量,而且哪些蟳「怕碌碌」,拿到沙美街上,賣不出去,害恁爸「了」千餘元,真正係「夭壽骨」。語畢戴連戰帽子的男生亦應聲:訐恁老師咧!「黑豬仔」本來嘟「歹料」,前些日子跟他買三十條「三五」香煙,回家拆一包來抽,才知道煙絲摻地瓜葉::::訐!阮若唔係「青暝牛」,考不上酒廠工人,也不用來賺這「歹命錢」。女生終於有人參與「答嘴鼓」,她說:三個月前,伊尪做小工,從建築工地摔下,迄今還上著石膏,她的二位兒子在台灣讀書,考不上公立大學,改讀私立學校,一學期註冊費要十幾萬,她若不來海墘做這「小生意」,日子不知怎麼撐::::正當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講到忘神之際,突然有人冒一句:「海巡仔來啊」!現場除了「訐」聲四起,並未見他們落荒而逃,原來他們還未做到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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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廈門》大陸人眼裡台灣的民主
延續談「大陸人眼裡台灣的民主」這個話題,真的不是件令人愉快的經驗,在人家的地盤裡,自己所堅持的民主價值遭到如敝屣般的置疑,實在是有些丟臉,或許更清楚的展現彼岸人民對台灣現今民主體制的看法,可以稍為我們當下混淆的民主真義,帶來一絲警訊。 「台灣的民主讓大陸人失望和反思!」自總統大選後,便時常在大陸的報章上出現這類斗大的標題,事實上,大陸並不是沒有民主的主張,他們也有一批「民主派」的學者,時常的疾呼當局應該更寬廣的開放地方選舉,容許不同的執政黨派,對於異議的政治主張可以以更包容的態度來因應,也因此台灣的民主經驗,一直是他們最熱衷的話題,不論是以前立法院的肢體抗爭,街頭運動,他們嘴上雖談不上讚許,但倒十足欣賞台灣的政治環境,至少那代表多元、代表包容、代表更一次的民主進程與民主的價值的體現,直到了這次的總統大選! 台灣大選的熱度,遍及海內外的華人圈本就勿庸置疑,台灣自威權體制,到蔣經國總統晚期的民主改革開放,民主進程的發展活脫是一部中國民主實驗史,就連李登輝承繼法統後偶有的脫序,倒也都還不脫「中國式民主」的發展方向,總體而言總是欣羨多過批評,期待多過傷害,直到了這次的總統大選! 台灣這次的總統大選對中國大陸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答案不僅侷限於中大陸的兩岸政策是否會因而調整,這場被中國大陸知識分子普遍視為「鬧劇」的選舉,還可能衝擊大陸自身的民主發展道路。報導上「搞民主的,丟臉!」、「兩顆子彈將台灣打入了第二世界!」詆譭式的標題,讀來觸目驚心,恐怕一次大選的爭議不僅只是台灣內部的事,更代表著政權代表的合理性,甚至是影響到日後中國的民主走向,台灣當局實在不可不謹慎以對。 在大選之後的日子,選舉的結果並未隨著陳總統的就職而停歇,對於一場超過千萬人參加的選舉,最後是由黑槍和廢票來決定結果,很多大陸友人的反應是幸災樂禍,但對那些樂於看到台灣給大陸做民主示範的朋友來說,卻是深層的失望和反思。 「中國人搞民主一定變味!」 傳統的社會主義教條,又在某些反獨的民眾心裡復活,這種「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做法,獲得了不少喜歡單向思考朋友的認同,想當然耳的推演,讓「理解」的人聯想到文革時期所謂「大民主」的亂民政治,台灣足以自傲的民主成就,受到這樣不堪的評價,到底又是誰的錯? 國父說:「夫國者人之積也。人者心之器也,國家治者一群人心理之現象也。」「人民的思想反映在日常的具體行為上,但在台灣的選民行為,有時是不會和他的思想掛上邊的。」我常這樣對大陸友人解釋他們嘴裡的台灣選舉亂象,任何光明的城市也有陰暗的角落,身為在大陸的金門人,我站的位置是自小可望不可及的土地,就因為我們屬於民主的一方,所以在行為上、心靈上我們有著更大幅度的自由與開創,也因為彼岸曾經歷過人為操控的奪權式「大民主」,所以他們對民主的腳步走來格外謹慎,不要去忽略彼此存在的事實!我們現在有很多的機會在國際發聲,很多的因素是因為我們自傲的民主成就,現今大陸可以躋身世界經濟市場的新巨人,倚仗的也是它們願意敞開部分的閉鎖,民主是我們堅持的最後防線,不僅是兩千三佰萬人,彼岸有更多指望台灣能成功實踐民主經驗的中國人,不論大中國情結,不講台灣優先,我們政治人物不為別人也該為自己、為後代樹立一個民主的典範,無止境的內耗,將招致無止境的苦難,台灣的政治人物又該用什麼顏面去面對拋頭顱、灑熱血的民主先驅? 報導上有這麼一段話:「兩岸我看著你你看著我這麼多年了,現在是我們看台灣的笑話,但台灣這些年來何嘗不是一直在看我們的笑話呢?」 假如有一天,彼岸的人民都認為台灣不過是個搞民主的笑話,我們該用何種態度來因應,台灣又有什麼重新坐上談判桌上的機會! 著名的日裔美籍學者法蘭西斯.福山在他的著作「誠信」中說道:「一個社會能開創怎樣的工商經濟,與他們的社會資本息息相關,而所謂的社會資本,則是在社會或特定群體中,成員之間的信任普及程度。」 若以福山的標準來檢驗我們的社會,我們「誠信」的社會資本是匱乏的,朝野惡質的鬥爭政治已將這項社會資本消耗殆盡,選後藍、綠雙方的報復式的抗爭更將社會中的「誠信」價值摧殘成廢墟,在沒有誠信的國度裡,我們如何繼續民主的未來? 「世事有是非對錯,你一定要擇一而行。如果你選擇對的做,那你就能生存下來;如果你做了另一個選擇,你還是會活著,卻會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只是自由中國的民主未來又該由誰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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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在哪「有耳嘸嘴」的年代
昔日的年代,大人們「教示」後生晚輩,經常脫口一句:「囝仔人有耳嘸嘴、有尻川勿會放屁」。來喝令小孩子閉嘴,若再多言,五指金龍巴將下去,頂上無毛的西瓜皮,祇會以「啪」聲作回應,在哪個年代惦惦,少應嘴應舌,才會得人疼,因為「囝仔人」,在大人的眼中,根本不識一個芋仔蕃薯。 反觀大人定通博古今,或學問足裝五卡車,這倒也未必,因為充其量,祇不過還是哪句:「呷鹽卡贏汝呷米,過橋卡贏汝走路。」專是唬人的老步數罷了!看倌若不信,翻開鄉俗部份趣味十足的篇章,來考問大人「為什麼」?答案若不是支吾其詞,便是聽人講的啦! (一)換牙篇:「囝仔人」換牙,本屬生長過程的正常現象,但昔日的小孩子,牙齒掉了,大人總是會叫他將牙齒,按上下齒的不同,丟上眠床頂或床底,且要雙腳併攏站好,如此程序,牙齒才能長好,長得整齊漂亮。倘若經過許久,牙齒仍未長出,換來鄰里一陣:「嘴前嘸齒含卵做生意」的嘲諷訕笑是免不了,大人們更會亮出「撇步」,叫小孩子去「啃牛橛」,姑不論方法是否有效,然叫一個稚齡孩童,去面對龐大的牛隻,若有不慎,實為大人之罪過矣! (二)碗嘸食乾淨:男丁將來會娶「貓某」,女生長大會嫁「貓尪」,恫嚇小孩的本意旨在灌輸惜物不可浪費,可以理解,然編哪一大套吃飯與麻臉的關連性,似乎過於牽強。若是時下命好的小孩,問他信否?便可印證。 (三)魚刺梗喉:媽媽哪套土方法,是擰住小孩的雙耳,並附上幾句:「咪─咪─咪嘸骨」!此法往往是小孩如梗在喉,已是痛苦難當,再加上雙耳遭擰通紅,雙重的傷害,實在是種折磨,結果魚刺依然插在喉嚨,若有旁觀者在場,所獻的步數亦未見高明,方法就是挾一個煮熟的蕃薯塊,叫小孩用力吞食,企圖借蕃薯塊之力,將魚刺擠入腹中,結果往往是雪上加霜,魚刺受擠壓,越刺越深,倒楣的當然是當年當小孩的你我囉! (三)「囝仔人」尻川三斗火:昔日的年代,小孩沒有懼寒怕冷的權利,即便日常「飫飢失頓」,黃酸黑乾瘦,也要假裝不怕冷,否則在大人眼中,屁股有三把火護持還懼寒,就是燠少年、破少年,兼嘸路用的腳小,而大人怕冷好像理所當然,殊不知鄉諺有句:「老骨釘空空、老皮勿會過風」。難不成是講假的?還是對照哪句廣告詞:「四十歲的乾埔,祗會出哪張嘴」罷了。 (四)「LP」文化的崇拜:東洋日本很多宮廟,豎立狀似乾埔人的陽具,當神靈來崇拜,據說舉凡求子心切的婦女,祗要參拜時,摸他幾回來年必然生兒子,而對照浯島鄉俗,竟也不遑多讓,祗是民族性的差異,不敢用手去摸,但我們動起嘴來可不輸人,例如每逢新娘子奉甜茶時,必來段:甜茶飲乎乾、乎汝明年生「LP」。祗是令人費解,天地間之「陰陽」二極須相互平衡,我們祗重陽,而不重陰,除了有違性別平權,試問若每家戶都生「LP」,而不生女兒,將來你我的兒子,可能得面臨娶不到老婆的窘境。 (五)錢鼠叫「番屏」僑匯到:是真是假我也「莫宰羊」,祗是從小聽大人說的,迄今四十幾已過,還是猜不透真偽,唯一可以解讀的是:「斯斯有二種,一種治感冒,一種治頭痛」,而家鄉老鼠亦有二種,「一種有錢,一種沒錢」,有錢的是好人,沒錢的是壞人,大人們常說「錢鼠」是好人,會送來僑匯,所以不能打,而一般老鼠是壞人,因為牠們沒錢,因為牠們常「過街」,所以「拍乎死」。唉!一樣是鼠輩兩種運,怪衹怪牠們投錯胎,生錯哪個久遠的「僑匯」年代。 (六)「報白」要灌渀水: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態,親人往生對家屬均為錐心之痛,惟擔任通報死訊俗稱「報白」,亦為苦差事,早年不知哪位仁兄,定下如此不人道的規矩:對前來「報白」者,要施予「灌渀」,試想早年生活艱苦,食米不易,「渀水」泰半為大雜燴,可用污穢之水來形容,試想「報白」者交通條件差,徒步「步輦」數十公里,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對他還要來頓「灌渀」的凌遲,我想當事人對此種待遇,必「訐」在心裡口難開,所幸近年民智已開,多數已將「灌渀」,改為喝杯高粱酒替代,但想想「報白」者一路下來,無數杯入肚,縱使酒量再佳,亦難免誤事,因此彼此將心比心,莫將「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的口號棄置一邊,才是鄉親們共同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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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廢話,現在幾點了還不吃飯,難道要被餓死!」她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王蘭芬自討沒趣地看看我,我用力地推開紗門讓她進去,心裡想,我是不是瞎了眼,才會錄用這種人當會計。 「碰」地一聲,我又使力地把門關上。 「別和這種人計較。」她柔情地安慰我說。 「生的是一張清秀的臉,講起話來既尖酸又刻薄,和李小姐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我憤憤地說。 「好了,別生氣啦,想帶好這種員工,就必須靠你的智慧了。」她順手為我倒了一杯水,「先喝點水,潤潤喉,我們的架還沒吵呢!」 「老實告訴妳,」我指著她說:「我現在是一肚子火氣還未消,找我吵架是自討若吃!」 「真理是愈辯愈明,不要辯輸了惱羞成怒就好。」她喝了一口水,「在我臨走時,有些問題必須問一個清楚,倘若在回程的路途中,不幸船沉海底,我也會無憾。」 「少說那些五四三的話好不好,」我瞪了她一眼,「在這裡吵,等一下驚動了員工,說不定還會有人向組長告密,我們就到太武山房去,坐在旁邊那塊大石頭上,任妳再大聲,鬼神也聽不見。」 剛走出房門,王蘭芬的手又主動地挽著我。 「把手放下!」我輕輕地把她撥開。 「怎麼了,是金手臂啊,挽一下也不行,妨礙你走路啦?」 「妳沒看見這裡有幾十對眼光望著我們。」 「和我王蘭芬在一起,彷彿有失你的面子、有失你的身分,會讓你抬不起頭來似的,你自己不覺得好笑嗎?」 「妳走遍金門的大街小巷,有沒有看見挽著手走路的人?」 「那是他們不懂得情調。」 「難道妳忘了入鄉隨俗這句話。」 「老頑固!」 「這裡還有我的員工,他們會用什麼眼光來看妳!」 「在藝工隊唱歌跳舞的,她的人格比人矮了一截,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那是妳自己說的。」 「要不然你怕什麼?」 「我怕人家說妳三八。」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她有些激動,「你不妨到隊上打聽打聽,是我王蘭芬三八,還是說我三八的那個人三八。在隊上那麼久了,你聽過我吃過、喝過人家一口嗎?想認我做乾女兒、乾妹妹的一大堆,我有沒有去拉攏這層關係?我有那麼幼稚地上過當、受過騙嗎?從司令官、主任、組長到隊長,有那一位長官說我王蘭芬三八或不正經的?只有你,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聽到這句讓我不能認同的三八話!坦白告訴你,我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做我該做的、愛我想愛的,這點你懂了嗎?」 我一時答不上話來,看她那得理不饒人的神情,是否以前只在意她的舉止,今天才真正領略到她的伶牙利齒,我感到懊惱。 步上明德圖書館的階梯,必須順著左邊的石階而上,始可抵達太武山房。但那陡峭的石板階梯,走來卻倍感吃力,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你幹麼拉我,」她甩開我的手,「挽你一下都不行,你為什麼可以拉我的手?」 「怕妳走不動。」 (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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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吃頭
「十月初六祭祖,要回來吃頭喔!」母親來電叮囑著,想起童年隨父親前往祖家瓊林「蔡氏家廟」時鑼鼓喧天熱鬧的景象。 每年農曆二月初七、十月初六是我「瓊林蔡」大宗祭祖的日子。前水頭到瓊林有段距離,清晨即準備祭品趕往,到了家廟,父親與眾多族親寒暄後,擺上祭品,隨著司儀的儀典程序祭祖,總覺得好莊重,張望著所看到的,心中有好多疑問,父親總說:「我們的開基祖是從瓊林來的,有祖才有我們!」我很喜歡慶典的感覺,一有機會總是央求父親能讓我隨行。 父親這句話引起我考證的動機,有近百年歷史的老家門楣書寫著『濟陽衍派』是蔡姓的堂號,正廳「將軍柱」對聯:「源由瓊林綿金水,支分坑墘振家聲」,點出前水頭(亦稱金水)蔡姓的源流,祖輩柱示源流,期望子孫永記 。 前水頭蔡厝的開基者是蔡公允能,蔡公於明崇禎己亥年(西元一六三五年),出生地在今之瓊林坑墘。瓊林聚落細分為五「甲頭」,分別是大厝甲、大宅甲、樓仔下甲、坑墘甲,「甲頭」是宗族不同房份的區域,允能公幼時就住在位於坑墘甲,坑墘指今瓊林溪沙旁,此溪源自於雙乳山,雨季時溪中有水,今大部分淤塞。坑:低漥有水源之地,墘:水邊。今瓊林十五號的房子,根據前水頭蔡氏族長口述,遷居之後的蔡姓子孫,每年農曆二月初七及十月初六皆要回瓊林蔡氏家廟祭祖,早期交通不便(民國四十年代以前尚未有現代馬路),從前水頭到瓊林路程甚遠,清晨天未亮就得出門,挑著裝祭品圓籮(家鄉話,指竹蔑製成用以盛放榖類等作物的大竹籮),徒步行走,年老者則僱馬、騾伕或轎伕隨行,沿著「官路」(亦稱大路)走,路線是:前水頭││金門城││官路邊││許福墓道碑││官裡││蔡希旦(蔡守愚之父)墓道碑││許獬墓道碑││庵前││蔡希旦墓道坊││下後垵││許振之(許獬之父)墓道碑││東洲││往雙乳山方向││蔡守愚墓道碑││一門三節坊││瓊林,到了瓊林都得回到坑墘甲的祖宅準備祭品並稍作停歇。 允能公離開瓊林原鄉選擇遷居前水頭的『中界』,元配許氏早逝,再娶前水頭黃厝人黃氏士官(諡號慈慎),黃氏士官生於崇禎癸未年(西元一六四三年),因為與前水頭黃厝建立姻親關係,就血緣及地緣上相互提攜和照顧是人之常情。推估當時允能公約二十六歲、黃氏士官十八歲,時間明崇禎末年(約西元一六六一年),當時前水頭聚落兩大姓氏是中界李厝李姓及頂界黃厝的黃姓,此二姓氏各自聚居在一定的範圍,分別將耕地、住宅、水源(如井)連成一氣並與族人共享。允能公初到水頭選擇落腳之處就是在此二姓氏區域之間的「空白地帶」,那該是僅能容納一家人的房子吧!地點在今之『蔡氏宗祠』周圍,當時的『酉堂』還是一片耕地呢!(酉堂建於乾隆三十一年,西元一七六六年)。 祭祖是每年農曆二月初七及十月初六(此二日分別是瓊林蔡氏五世祖靜山公及祖妣顏氏之忌日,因為始祖所傳的四世,或為僧、或開別族、或他遷,真正留在瓊林者皆靜山公之後),趕早送祭品於十點前到達瓊林的大宗祖祠『蔡氏家廟』與各宗親會合一同祭祖,依明代流傳下來的︽瓊林蔡氏祭祖儀註︾可知,祭祀時採用古禮以大三獻(即行初獻禮、亞獻禮、終獻禮)的儀式進行,祭典時要請「大鼓吹陣」吹奏,大鼓吹的樂器編制,有四支嗩吶、兩支掃角、大鼓、鈸、鉦、鑼等,陣陣熱烈飛揚的鑼鼓,組合成喧囂的樂聲,將祭典喧騰得更熱鬧。最為特殊是祭禮開始時有「出主」的儀式,是全島各姓氏家廟祭拜所罕見的,「出主」就是指將祖龕內祖先神主牌位請出來,按照昭穆(輩分)順序,擺在特製的太師椅上,享用子孫們準備的祭品,祭祀時,始祖等三十六位祖先第一回祭拜,五世祖等二十六位祖先第二回祭拜,祝文內容亦不同,宣讀祝文時,鏗鏘有力,抑揚頓挫,文句優雅。祭祀畢,又沿者「官路」返回前水頭,傍晚時招集宗親團聚「吃頭」。瓊林明代雖多達官,但居家仍甚質樸,族中流傳「官作轎夫吃」,承祖訓儉約,「吃頭」的菜色常以蒜仔肉、白斬雞、蒸魚、清蒸芋頭、筍乾、當令自產的菜、蚵等,尤其以自製麵線炒蚵││「麵線盤」最為出名,族老稱此為我「瓊林蔡」的名菜。祭祖主事者是由裔孫輪值「當頭家」,當頭家者又分為「新婚頭」及「老人(已婚)頭」兩種,凡新婚者在第一次祭期(農曆二月初七)前結婚報新婚者,在農曆二月初七「吃頭」,逢第二次祭期(農曆十月初六)即「當頭家」;同理凡新婚者在第二次祭期(農曆十月初六)前結婚報新婚者,在農曆十月初六「吃頭」,逢第一次祭期(農曆二月初七)即「當頭家」。若無人報新婚則由之前已排序的已婚「老人頭」「當頭家」,同時為敬老,年滿七十歲者免當頭家,理論上只有已結婚者才可「吃頭」,但吾族出外到南洋、台灣者多,允許未婚兒子、外甥代替「吃頭」,打從我懂事起,即年年可出席「吃頭」,父親說代表下南洋的伯父。 在每年兩次的祭祖同時,當年內有生男孩者,請頭家向蔡氏家廟(族人稱大宗)報丁,主事者將男丁名字書於總牌上,登錄族譜,交報丁錢,並發給紅龜粿一雙,作為入族的賀禮。 允能公雖然定居於前水頭,仍然會回瓊林老家參與蔡氏家廟祭祖及掃墓,家鄉古諺:「一代有三子,六代成千丁」,今已下傳十二代,人口自然興旺發達,所謂「木本一根,發芽千枝」。對先祖的緬懷,崇祖之情甚是濃厚,就血緣宗族所形成的聚落而言,族內的凝聚力因祭祀活動更強,今歷經約三百六十年,前水頭蔡氏子孫仍依循此傳統,代代相傳,年年如此,藉由祭祖吃頭、祭掃祖墓、人情事故的往來,瓊林蔡氏宗族與分派衍生的前水頭蔡氏建立緊密的感情。 蔡厝是前水頭聚落內的血緣聚落,區域內的田、宅皆有龐大的歷史、人文背景,這個聚落是在長時期的演進而定型,其定型的過程蘊涵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容,同時也是動態的進行式,最為關鍵的是一個或隱或顯的凝聚核心,是那些曾在此生活的人,帶來最鮮活的生命力,形成生活方式,祭祖││吃頭只是其中一項,那是無形、無價的資產,據此豐盈、延續老聚落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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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小光
最近剛上映的日本電影「再見了,可魯」,在台灣首映即創下四百萬的票房,在日本,更是突破日幣二十三億票房,感動一百七十五萬人。電影是由真實故事「再見了,可魯」一書改編,描述導盲犬「可魯」平凡而瑰麗的一生。原著作者石黑謙吾及攝影師秋元良平,以簡單平實的文字,及一幅幅自然生動、充滿深厚情感的黑白相片,紀錄可魯從出生到嚥下最後一口氣的生活點滴,傳達人與動物相互依靠、真誠而動人的情誼。 導盲犬是一種工作犬,被稱為「盲人的眼睛」,主要功能在於帶領視障者及早避開行進間的障礙物,以及突如其來的車輛,使視障者更安全、更有效率的行進。我雖不是盲人,但在我的生命中,也有一隻「人生導盲犬」。小學五年級時,愛狗的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第一隻狗狗,第一眼見到他時,憨厚無辜的小臉,令我一見鍾情。在那個沒有網路、第四台、各式娛樂的淳樸年代,一隻可愛的狗,使我單調的童年,有了美麗且豐富的回憶。我用自己的名字為他命名│「林小光」。 每天下課,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回家看可愛的小光。剛離開媽媽的小光,總是鬱鬱寡歡,連運動時,也是有氣無力般的緩慢行動,經過家門口前,就會自動停下腳步,窩回家裡睡覺,回頭看他時,早已不見蹤影。為了彌補小光缺乏的母愛,我用更多的時間陪伴他,認真的照顧他,洗澡、吃飯、遊戲,讓他可以快樂的成長。終於有一天,當我回頭時,看到小光「哈哈哈」的笑臉,寸步不離的跟隨我的腳步,我知道,小光終於接受我了,「愛」讓我們從陌生到緊緊相依。 每當我遇到挫折或是心情沮喪時,小光總是體貼的聽我傾訴,溫柔的眼神,讓我受傷的心,得到慰藉,重新調適好情緒,再度堅強的面對現實,突破困境。小光有一身會發亮的閃閃金毛,在陽光下十分耀眼,放學時,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他雄糾糾的英姿,專注的在放學人潮中,尋覓我的身影。當看到我時,小光就會汪汪叫及大力的搖著尾巴,熱情的歡迎我回家。在原野中奔跑的小光,散發著活力男孩的氣質,帶領著其他狗狗,追逐動物及玩耍,自在的嬉戲,總讓我聚精會神的觀看著,這是兒時回憶中,一幅最美的畫。 升上高中後,繁重的課業壓力,讓我和小光的相處時間驟減,讀書時間漸漸佔據小光的溜狗時間,粗心的我,忽略了小光的心情,總在下課後,摸摸他的頭,和他說說話,就回房間準備考試,忘了小光對我的依賴,忘了給他需要的溫暖與愛。高一暑假的一天午後,小光忽然不動了,對這突發的狀況,我在錯愕中,立刻向獸醫求救,但為時已晚,小光的病情迅速惡化,當天下午就閉上雙眼,與我道別了。 回想這一切,其實小光的病是有徵兆的,而我卻沒有即時察覺。想起小光逝世前的心情,身體上的病痛無人了解,孤單的度過生命最後一程,小光無奈的眼神,讓我日夜處在不捨與懊悔的自責情緒中。第一次養狗的我,沒有任何育犬資料可以學習,只好向有養狗經驗的人,請教飼養方式,貧瘠的養狗知識,讓我和狗狗吃了不少苦。如果我懂得更多正確的養狗知識與觀念,如果金門有更好的動物醫療資源,小光不會那麼早離開人間,不會受到那樣的病痛折磨,我可以給他更好的生活、更多的愛。 在小光離開後的日子,悔恨與悲傷的心情,讓我一時難以回復正常生活。總是忍不住的落淚,回到小光埋葬的地方,陪伴小光,在夕陽下懷念我最愛的好友、人生的夥伴。記得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小光頑皮的模樣,可愛得討人喜歡;第一次生病時,難過的躲在爺爺的花圃下,等待我回家帶他看醫生的可憐樣;每次洗完澡,大大的身體卻總愛賴在我的懷裡撒嬌,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孩;放煙火時,膽小的他,緊緊的靠在我身邊,一動也不動的逗趣樣;偷偷跟在我後面陪我上學,卻總讓我得再陪他回家,害我上學遲到的搗蛋傢伙:::,總是留著眼淚笑著想念小光。謝謝你│我的寶貝狗狗,是你用你的生命,陪伴我成長,讓我懂得珍惜人生的美好,生命的可貴,勇敢的面對死亡。因為你的愛與付出,讓我學會堅強,面臨抉擇時,不再徬徨無助,不再畏懼的迷失方向,謝謝你引領我前進並始終陪伴著我。 隨著電影「再見了,可魯」的票房成功,許多人沉迷於電影的感動情緒中,可能會在思慮不周的情況下衝動購買拉布拉多飼養,但養狗就像養小孩,需要足夠的責任感與飼養條件。拉布拉多是活潑好動的大型犬,成長過程中,需要較大的生活空間及活動量,充分的營養及飼料。許多人在過了可愛的幼犬期後,沒有耐心與愛心好好飼養、教育大型犬,即自私的任意遺棄,像數年前的「101忠狗」電影盛行時,許多人一窩蜂的購買大麥町犬,卻在發現無法照顧的情況下棄養,造成社會的負擔與狗狗的悲劇。 狗狗是人類最忠實的好朋友,他們無私的付出一切,奉獻生命給人類,無論是工作犬或是寵物犬,狗狗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陪伴並協助需要幫助的人,從不奢求回報。希望在電影的熱情退燒後,大家能學習到「尊重生命,愛護動物」的正確觀念,給予狗狗足夠的人性關懷,不要再讓遺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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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吃飽才有力氣啊!」 「好,陳大哥,我跟你拚了!」她說後,想了想,「不過吵歸吵,誰也不能變臉哦。」 「當然,看誰的風度好。」我信心滿滿地說。 晚餐時,大部分官兵都在武揚餐廳用餐,文康中心的小吃部並沒有太多的人潮,我簡單地吩咐後,掌廚的劉班長,給我十足的面子,除了陽春麵外,又做了幾道拿手好菜,兩人盡情地吃著、聊著。 「或許,這頓飯是我倆在武揚最後的晚餐,」她停下筷子看看我,低聲而感性地說:「但願來日重回金門時,我能親手為你煮飯。」 「妳願意當我家的下女啊?」 「服侍你一輩子也甘心。」 「王蘭芬,別忘了,妳是明日歌壇一顆閃亮的慧星,不能兌現的諾言最好少說。」 「如果你膽敢說一句:『王蘭芬我願意娶妳』,我不留在金門,就跟你同姓!」 「好,吃飽飯後,我們一起到廚房,如果妳王蘭芬能挑得起一擔水,我不娶妳跟妳同姓!」我有些激動。 「一擔水分二次挑,難道就不行!」她辯解著,「世間有天生的大力士嗎?」她的聲音略為高點,許多人都轉頭看著我們。 「好,真想吵的話,吃飽後找一個空曠的地方吵個痛快。」我低聲地說。 「本姑娘奉陪到底,別以為你有學問!」她不甘示弱地。 我為她夾菜,勸她吃菜,讓她感受到我的盛情和心意。 「多吃點吧,王蘭芬,」我為她夾了一塊肉,卻也有滿懷的感慨,「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始能同桌再相聚。」 「對我,你一向不是很冷漠嗎,什麼時候竟動起了真情啦?」她斜著頭笑著問。 「人非草木啊,真正到了要離別時,才知道它的可貴!」我坦誠地說。 「我原以為你是一個頑固不化、麻木不仁的人呢。」 「不,妳什麼都好,如果少點三八,那就更完美了。」 「妳很在意我先吻你,」她低聲地說:「對不對?」 「妳張開嘴,」我夾了一塊排骨,「我要用這塊排骨堵住妳的嘴,看妳還敢不敢胡說!」 她伸伸舌頭,笑笑,卻突然說:「陳大哥,我們快點吃,你不是說吃飽了要吵架嗎?」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話,笑出了聲音。 「笑什麼?」她看看我,沒有笑容,「坦白告訴你,我有滿腹的委屈要發洩,想跟你吵個痛快!」 「委屈?」我不解地,「誰欺負妳了,妳受到什麼委屈啦?」 「吵過後你就知道!」 雖然以簡單的菜餚為她餞行,但她在意的並非大魚大肉或排場,而是我的一番誠心和真意。 飯後,我們相偕穿過武揚坑道,因為是下班時刻,碰到的同僚並不多,實際上我們相識已有一段時日,一旦走在一起,似乎也是極其自然的事,並沒有引來一些奇異的眼光和不必要的困擾,這是我們感到心安的地方。 回到站裡,王蘭芬又一次地遇見許小姐,她禮貌地說: 「許小姐,吃過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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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隊長,人各有志,凡事不能強求。王蘭芬今年已二十二歲了,不再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孩,我們雖然是無所不談的朋友,但我向來尊重她的選擇,至於她會不會回來,那是她的事,我那有權利去干涉。」 「難道你一點也不珍惜?」 「當然珍惜。」 「既然珍惜,就要讓她留下呀!」 我冷冷地笑笑,沒有回應他。 「那我請組長跟你說好了。」他見我沒回應,內心有點不悅。 「應該去說服王蘭芬才對,跟我說有什麼用,我做得了主嗎?」我不屑地看看他。 王蘭芬的不續約,竟然驚動許多長官,我也成為罪魁禍首的元凶。長官似乎都相信,只有我才能把她留住,除了勸我去遊說外,也紛紛以職權加以施壓。然而,我依然不為所動,我一直相信,她有選擇自己理想和方向的自由,是好是壞必須由她自己來承擔,我又算得了什麼! 她的堅持,藝工隊彷彿失去了支柱,隊長的無奈,全寫在蒼老的臉龐,長官對我雖有微詞,但終究也無可奈何。我只不過是她眾多友人其中的一個,誠然我能留住她,但卻不希望她留在金門,她的癡情,讓我消受不起,我何能把一朵眾所觸目的花朵,自私地插在自家的地瓜田裡,任風吹、雨打、太陽曬。 長久以來,我始終認為她的活潑、大方和熱情,是三八、不正經的象徵,但多數人卻肯定她的專業和敬業,從各方的慰留聲浪中,足可認定是我誤解她了。 她婉謝所有的餐會,竟連組長請她吃飯,由我作陪她也不願意,幾乎不近人情,這或許是她個性的使然吧。 臨走的次日,我告訴她說: 「晚上我請妳吃飯。」 「好啊!」她爽快地答應。 「金城、山外任何一家餐館都可以,由妳選。」 「我們到文康中心吃陽春麵。」她興奮地說。 「妳不是說,我對妳特別小氣嗎,今天想請妳吃大餐,妳卻偏偏要吃陽春麵,真是的!」 「以前是激你,現在已明瞭你的心意。陳大哥,只要你的心意到,喝白開水也感到甜啊!你不認為嗎?」 「不,陽春麵留到以後吃,今晚別到文康中心去。」 「為什麼?」 「那麼多人想請妳吃飯,妳一個也不接受,如果我們一起在文康中心吃麵,對他們也不好交代。」 「你怕人家說閒話是不是?」 「不是!」 「既然不是,我們就大大方方進去吃麵,又有什麼好顧慮的!」 「用一碗廉價的陽春麵替妳送行,那太不公平了。」 「這世界不公平的事太多了。」她有些感慨。 「怎麼講?」 「就譬如:我愛你七分,你愛我不到三分那樣的不分平。」 「怎麼老是把我的話給忘了呢,」我數落她說:「看在這個航次妳就要回台灣的份上,不想罵妳。」 「我寧願說出真心話,再挨罵也甘心。」 「好,既然妳想跟我吵架,我們就吃完麵再吵吧!」 「為什麼還要等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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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愛,生日快樂
打開沉睡已久的信箱,赫然發現裡頭竟躺著一封署名給我的邀請卡,雖然已明白是誰所寄來的,也知道是為了何事而寄,但心中不免仍存有一絲絲盼望,拆信的動作早已不這麼文雅了,從隻字片語間,驚見「慶祝展愛隊十歲生日」字樣,我愣住了,回過神來時,已是步入家中的途中,令我吃驚的,竟是展愛隊已經十歲了,真是無情歲月催人老喔,加入展愛隊已有五個年頭了,回憶起剛加入展愛隊之初,認識了那一群可愛的大孩子,我的「傻樣」在大家熱情的招呼中,漸漸融入了這個圈子中,從陌生到深交,大家不因陌生而產生疏離感,反而因理念一致,加速彼此情感的交流,想到這群精力旺盛的年輕人,臉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 憶起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不管是兒保一日營、扶助家庭單車之旅或是寒冬送暖園遊會等等,歷歷在目,讓人不忍抹去它曾經存在的價值,因為每一次的活動背後,伙伴們投入的心血是如此的多,捨去了與家人共處的時間,自身投入義務性的活動中,沒有怨言,一路秉持「歡喜心」來參與,大家無私的奉獻精神實在令人欽佩;伙伴們來自金門各地,士農工商業的菁英匯聚,全都成了展愛隊之寶,在此一展長才,為展愛隊的活動增色不少。 一路走來,在伙伴的陪伴下,我覺得自己並不孤獨,想起活動中的歡笑與汗水,我們常自詡為一群「快樂的傻瓜」;回憶這些年的歲月,讓我的心充滿了感恩,感謝展愛隊的成立、感謝所有伙伴的支持與鼓勵,知識易從課本獲得,但經驗卻得靠生活中不斷的學習,每位伙伴就像是一座座的知識寶庫,我從中學習學校無法授予的課程,他們是我人生中的導師,親身參與、真心付出讓我明白「施比受更有福」這句話的涵義,雖然目前我已慢慢淡出展愛隊,但看著展愛隊不斷的在成長,不斷的有新血注入,我相信,日後,這一群快樂的傻瓜將會不斷的出現在金門各地,只要是有陽光的地方、有需要他們的地方,即能看到展愛隊伙伴喜悅的笑容。 最後,我仍要以最真誠的心跟展愛隊說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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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碉堡藝術館解說
我是金門碉堡藝術館塔山一號堡解說員,很高興有這機會參與碉堡藝術館解說工作,因為又是一項挑戰,可與來賓切磋,相互溝通,讓生活更充實,得到自我成長。也可以結交同好,有的雖僅一面之緣,經拍照留念,互通訊息,成了好朋友。經一事長一智,多認識一位朋友,就好像多看一本書(因為每個人的本身就是一本書),因此這項工作,給我感受是樂在其中,欲罷不能。 在軍管時期,國共對峙期間為防禦共軍砲彈的威脅,構築掩體,如砲塢、彈藥庫、碉堡等。如今因大幅裁軍,一些軍事設施,都成了閒置空間。政府當局有鑑於當今世界各國,都將廢棄閒置空間善加利用,作為音樂廳、咖啡廳或藝術館,成為觀光景點或休憩場所。金門縣政府用盡心力,邀請國內外知名藝術家,協助完成了十八座碉堡藝術創作,並於九月十一日開展。茲就個人解說心得,提出報告,疏漏之處,尚祈指教。 藝術家的心理世界,其意境、意涵足以激發人們去做不同的思考、想像與探索。看似簡單,其實不然。多加思索、才能領悟。 塔山一號堡是藝術家謝素梅的創作,她於一九七三年出生,住盧森堡和巴黎兩地,二○○三年她以四項裝置和錄影作品,以『空氣調節』為題獲得威尼斯雙年展國家館的金獅獎,震驚世界藝壇。 這次她在塔山一號堡以「一項裝置(透透氣)和一項影音(黃山)」為主題,在堡內中心垂吊一座巨大的螺旋槳,旋轉時三個葉片幾乎涵蓋整個砲塢範圍,稍加靠近即產生強烈的壓迫感,讓人望之生畏、恐懼有被掃到的感覺。葉片離地約一百五十公分,相當於成人的頸部高度。讓人無法輕易進入,所以進入裡面,就像進入斷頭台、鐵蹄下,不是死即是傷。因為那是危險的恐怖地帶。假設人們長期生活在這軍事狀態的地區,樣樣受到束縛,生活沒有自由,就會像生活在密閉的空間透不過氣來,所以藉著螺旋槳的啟動,讓空氣得到調節,產生一些新的氣流。指的是各種創新與除舊,它所涵蓋的層面很廣,讓人們去做更多的思考、想像與探索。所以她以(透透氣╱黃山)為主題。 黃山位於安徽省歙縣與太平縣之間,海拔一千八百公尺以上山峰,有蓮花峰、天都峰及太平頂三座,較有名的山峰共七十二座,據說黃帝曾在此煉丹想求取長生不老之術而得名,現在是中共的國家公園,隨著山的不同高度、雲海翻騰、氣象萬千,景色之美,名聞中外、美不勝收。明代詩人徐霞客讚美道:「五嶽歸來不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因為黃山之美,不僅是獨特的,而且是綜合性的,它兼有泰山之雄奇、華山之險峭、衡山之煙雲、廬山之湍瀑、峨眉之絕秀,除此之外,它還有四個景觀,使它享名中外,即奇松、怪石、雲海、溫泉。 長期處於軍事狀態的危險地帶,讓人感到厭煩、沈重、無奈甚至感到焦慮,人們渴望的是早日擺脫。古人曾說:「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民」意義在此。而黃山在一天之內,氣象多變,真是人間仙境,為人們嚮往的好去處。兩者形成強烈對比,值得我們深思,如何去作抉擇(戰爭與和平)。 藉著螺旋槳的啟動,讓人看起來就像進入戰爭,那是可怕的事,旨在提醒國人,不要覺得現在是太平無事,要有憂患意識,居安思危,更不可忘記過去慘痛的教訓。而國人自救之道,要像這部螺旋槳不停的轉動,自強不息,讓空氣更清新,也即是讓國家更強盛,人民更快活。 空氣是各種化學元素巧妙的組合,適合生物。當它的成份有了改變,比率出了問題,就會形成空氣污染,受害者是所有的生物。一位主政者的施政方針,如果拿捏得好就像新鮮空氣,各種元素組成的準確比例,讓人們在有限之中得到調適和平衡。普天之下充滿了新鮮的空氣。則他所統治的人民是快樂幸福的,如果拿捏不準,或倒行逆施,則人民遭殃,絕對沒有好日子可過,而國家也將無法長治久安。所以上焉者,應設法如何讓人們呼吸到新鮮空氣,讓人民過快樂的生活,那就要想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廣納百姓建言,集思廣益,使施政方針拿捏得準。以上是藝術家謝素梅所要表達的心聲,個人也希望藉著報端,讓大家對此項藝術創作有更進一步的認識。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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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停火要到台灣去
民國四十七年金門「八二三」砲戰,乃是一場聞名中外的大戰爭,從那天開始,住在金門的軍民,不分晝夜,生活不但不安定,而且生命也無保障,在每天的砲戰中,民眾要謀生、要工作,也要在砲響中設法躲進防空洞,這種無固定的時間,無規律的排定,無薪水可領的老百姓,他們的痛苦,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其時,居住戰地的人民,受著戰爭的折磨,有淚也無法可流,為了生活下去,只有勇敢,只有向前,當砲聲稍為停一下,又要想辦法上山去耕作,不然,家庭的生活,怎麼維持下去呢?天天打,天天躲,也是要天天去工作。一天過一天,根本沒有休息,也沒有輕鬆的放假天。直到十月六日,才忽然傳來消息,中共對金門射擊,要停火一週,據云,這是因為他們與美國有一個華沙會議的談判,才有這個好消息。 民眾的心情,在連續砲戰這麼多天以來,心情都生病了,這時候,政府也來了一個規劃的消息,金門老百姓,可以遷到台灣去,但這段時間,台灣的經濟尚未起飛,生活還是很落後,到台之後,生活要怎麼辦,為了這件事,老百姓反而增加痛苦,不去在金門砲戰很危險,要去無處謀生。那時候金門人與台灣有親戚的也很少,就是有親戚,也不能依賴人家來養你。為了逃難,很想去台灣,又恐怕生活無依靠,所以不敢去。 停火的那幾天,因免怕砲戰的危險,老百姓就敢到處跑,有的跑到街上,到處打聽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消息,有的跑去村公所看看有沒有人在申請赴台的手續,這時候,有的說要去,有的說不要去,你看我我看你,在每個人的內心裡,大家都很不穩定。 正好,停火那幾天內,其中有一天十月十日,是我們的國慶日,那一天,我有到金門街去,街道的店前雖然都有掛國旗,看那種場面,國旗是飄飄,而心裡是煩煩,因是亂世,所以心情自然不佳。 這幾天,為了疏散要去台灣的問題,很多老百姓,流了很多眼淚,尤其那些婦女,有的捨不得離開家,有的因無法全家一齊走,在這種情景之下,也變成了男人不是沒眼淚,只是痛苦無人知,眼淚不敢流出來。 在那急亂的停火時間中,政府好像有計畫民眾都快遷台,而先走第一批是金門的中學生,他們都馬上赴台去了,再來小學生也要去,老百姓也要去。 在那時候,我因為不是公務人員,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要去台灣,不必請假,隨時都可以走,所以,在十月十一日這一天,我也挑了行李,同母親也帶了嬰兒(我的長子)就到料羅灣碼頭去等船要去台灣。又據說,小學生明天也要去,那時候,我內人是在職的小學老師,無經准假,無法與我們同船去。所以採用今天我們先去,明天她才同學生一起去。我到了碼頭之後,看了去等船的民眾,人山人海,秩序也很亂,我的想法,明天內人既然要同學生去,我可等明天才同學生一起去,因之,就不再等船了,把行李再挑回家。 到了明天,政府可能考慮到假使全金門的民眾都走了,島上只有軍隊而無人民,會影響軍人之心理,因之,遷台的大門,從十二號就開始關起來了,所以我也沒有到台灣去。 過了一週之後,砲戰又開始了,我們一群躲在防空洞的鄰居,那時候,大家後悔了,為什麼那天我們沒有去台灣呢?假使去了,現在就免受驚險了,所以大家都自嘆的說:「沒有疏遷,是大錯特錯。」幾天後,又得到消息傳來,疏遷赴台的人民,政府發給每人台幣參仟元,以當時的三千元,其數相當可觀。因之,沒有去的人,原本是怕去了沒有飯吃,所以不敢去,現在聽到去的人有錢可領,又免受驚,也免有危險,因之,更增加大家心理上的不平衡。 再過一段時間,那些去的人,有的又再回金門了,問他們為什麼要回家,是不是為了愛聽砲聲才回來,他們說,在台灣沒有辦法找到工作,為了吃飯,不容易也不得已,就給人家僱去做挑糞的臨時工,以算擔給錢,用勞力根本吃不飽,還是回家冒砲火種田比較好。 當時,台灣經濟尚未起飛,乃是以農維生,想出外謀生的人,才深深體會到:「在家日日好,出外朝朝難。」沒有飯吃的人,做了戰時的流浪漢,求生活實在不容易,就是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在表面人活著,但精神上沒有寄托,可能會比死更痛苦,所以大家疏遷之後,又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