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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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故事二則
(一)喟嘆的人生 七歲的小孩就出海捕魚的日子你能想像得到嗎? 老人家該已快七旬之齡了吧。 「阮阿嬤講厝內底吃飯ㄟ人多,我是大孫ㄉ愛到賺錢養家,教我裝啞巴假聾子,老師一看ㄉ沒擱叫我去學校讀冊。就按捏,我一世人無讀過冊不認字做青瞑牛。 我七歲就上船討海,八歲開始擱做人家長工。長工一做三十冬,賺ㄟ錢我自己沒拿到「一線五??吝」(意即一毛錢也沒拿到),錢攏厚阮嬤、阮拔(爸)拿去養一大家族。 後來,我想講我嘛愛娶某生子才對,我就自己去討海抓魚、賣魚來存錢娶某,生兩個後生兩個查某子。 我想講我不認半字,老父阿無厚我「一線五??吝」,我無愛我ㄟ囝仔像我這歹命,不甘囝仔像我伊早按捏甘苦,我就拼命抓魚、賣魚、做苦工賺錢栽培四個囝子讀冊,四個囝仔攏讀私立學校,嫁娶了,我擱一人買一台車厚依賽。 阮老某三冬前先走走返去啊。放我一人底世間做老孤單。……」 老人家喟嘆著他人生的艱辛與無奈及晚年的孤單寂寥的訴說著四個子女「羽翅長硬」後對他的疏遠與漠然的傷懷。 在荒遠的偏僻魚村海堤岸邊,閒散晃逛的我緣逅這一人寂然怔坐而茫望著大海的老人家。 就此,我同老人家閒聊了開來的話談起這荒涼漁村因海水的節節侵刮而步步退卻的村落及那長沉海底的老屋竹宅和他那滄桑過往的人生故事。 「時代無同,阮四個囝仔攏無法度體會感受我伊早的生活是按怎甘苦啦。………」老人家「暢談傾吐」的訴說著他生活的心深感懷。 「古來痴心父母多,孝順兒孫誰見了?」、「父母疼子長流水,子想父母樹尾風」。我,心深感懷的低迴喃唸的想著,「讀有字的書,識無字的人情義理」,這「感恩的心」、「善體親心」的思維,該然是何等的重要呀。 (二)不堪回首的人生故事 「我十七年次出生的。讀過六年的日本學校。在新竹紡織廠當小工。那時有個朋友就說我們來組個讀書會一起來讀讀漢文學學中國字。我一心向學就參加了。 參加後,讀書會成員裡偶爾就有人會提到中國大陸的訊息,然後我們就被當時的治安組織單位盯上了,我也莫名其妙的被抓起來說我是共產黨。民國四十年被抓,從判亂罪的唯一死刑改判成無期徒刑。民國四十一年被關到綠島政治犯集中營的『新生訓導處』直到民國五十二年被轉到當時台東的泰源國防監獄再關到民國六十一年;又轉回綠島關政治犯的『綠州山莊』,一直到民國七十二年時,有國際特赦組織到綠島參觀監獄時才發現有我們這二、三十個被關上三十幾年的政治犯;再經由國際輿論及民意代表多方的極力奔走,終於定案的分五次把我們這些政治犯給假釋出獄。 我從二十四歲無辜又莫名其妙的被關進去後,歷經三十二年的囚牢悲苦歲月,直到五十六歲再倖獲假釋出獄時,青春已逝,又無經濟基礎;而寡母也早已天人永隔未能再見一面。假釋後這三十年來,我就這麼一個人孤獨的過活至今。 我的人生故事是歷史白色恐怖下的悲劇;「不堪回首」是我心中萬千的悲嘆。 能生在承平時代的人們,應該『知福惜福再造福』的共同維護且肩負起國家社會的安定平和,千萬千萬別讓族群意識的紛爭動盪、毀壞了國人美好的生活與日子呀…。」 「原日本海軍鳳山無線電信所」在白色恐怖時期化身為海軍白色恐怖受難者集中營─「鳳山招待所」開放參觀,聽聞導覽員解說時,筆者緣遇了上述那歷史悲劇下不堪回首的人生故事主角,高齡已八十六歲的朱煒煌老先生。 「能生在承平時代的人們,應該『知福惜福再造福』的共同維護且肩負起國家社會的安定平和,千萬千萬別讓族群意識的紛爭動盪、毀壞了國人美好的生活與日子呀…。」朱老先生的深衷感懷,在在讓人深思謹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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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今天才真正領教妳小辣椒的辣勁,小辣椒的聲名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林進豐摸摸頭,笑著說。 「知道就好!」小辣椒得意地,「在本姑娘面前最好正經點,要是敢再說些五四三的話,別怪我蒼蠅拍下不留情。你們也不睜大眼睛看看,你們營長今年幾歲啦,我會看上一個老頭子嗎?真是不識字兼沒衛生!」 「想不到妳小辣椒還真有眼光,將來如果要嫁人,也要找一個年紀相當的才適配,千萬別被那些可以當妳老爸的大官騙了。」張良山說。 「我會那麼沒知識嗎?」 「難道妳不覺得經常在妳們店裡走動的那些大官,一個個都有一副豬哥相嗎?他們存的是什麼心,貪圖的又是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火旺接著說。 「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只要上門來,都是客人,我們沒有不歡迎的理由。就像你們一樣,還不是經常來。你們存的是什麼心?貪圖的又是什麼?」 「我們是來買東西的啊。」林進豐說。 「何以見得?」小辣椒不屑地,「有時還不是來消遣我幾句,叫一聲小辣椒你們也高興。對不對?」 「說真的,來到美麗霞百貨店的軍人,不管是兵還是官,幾乎都是為了想看妳小辣椒而來的啦。」張良山說。 「我有那麼大的魅力嗎?」 「當然有!」李火旺興奮地,竟當著小辣椒的面,低聲唱起: 「有一位女郎真窈窕,高聳的胸脯蛇般腰,新型的頭髮聳後腦,好像喜鵲尾巴翹。有一位女郎真窈窕,高跟皮鞋長旗袍,走起路來擺搖搖,好像風吹就要倒。臉上搽香粉,嘴上塗唇膏,眉毛畫兩條。香水身上澆,香風處處飄,傷風也聞到。縱然是晚上走街道,太陽的眼鏡不可少,瑪麗蓮夢露來比較,看來不如她風騷,看來不如她風騷。」 李火旺唱完後竟雙手插腰,並搖擺著臀部說:「我們心中的小辣椒,最迷人的地方就是:高聳的胸脯蛇般腰。」 「肉麻!」小辣椒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但看到他如此的動作,卻也差點笑出聲來。 「小辣椒豈止只有高聳的胸脯蛇般腰,瑪麗蓮夢露不如她風騷才是重點。」林進豐接著說。 「林進豐,你說錯了,小辣椒不是騷,而是辣!」張良山作了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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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一曲悲歌在人間---梁長明
父親一趟日本行,莫名身陷囹圄很多年,汙點伴一身,冤屈無處申,回到金門心怨嘆,人生怎麼是這般? 含冤不得雪,父子有遺憾,數十年來、陳情過後,終一償宿願,獲頒一紙「回復名譽證書」………。 祖籍在金門、世居在日本,梁家數代異鄉討生活,由白手起家到撐起一片天,而後敵不過俗諺的「富不過三代」,終於結束了海外輝煌的事業。 梁長明,民國二十七年出生,其父梁維芳,八歲到日本,與叔祖輩們在異鄉討生活,十幾歲以華僑身分到天津念「南開中學」;而後返回日本的梁維芳被誣指為抗日份子,蒙受不白之冤,囹圄一待很多年,不見天日心悲傷。 出獄後的梁維芳身心疲憊不堪地抵達上海,忍辱負重地在日本人經營的貿易公司上班,而後日軍投降,始於民國三十五年回金門故鄉。他人詢問身為讀書人,何以不出來替社會做點事?他答以自己只是一個生意人,哪有如此的能力。然而卻因南開中學出高幹,而被議論紛紛說他是共產黨的同路人。 梁維芳縱然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但心存善念為家鄉,只要村人有需要,看信解讀、寫信回信他一手包,鄉親有所求,即是他義務幫忙的時候,從未推托或拒絕過。 梁維芳雖然回到家鄉勤耕種,但牽牛犁田不在行,然他努力學習、用心耕耘,勉可維生,過著與世無爭的農耕歲月。然而在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期間,在某一個單號的夜晚為了躲砲彈,梁維芳背著姪兒到獅山下的土洞,一個不慎,手電筒的光芒往空中一閃;不一會,軍方立即派員前來,指他暗中與匪打信號,從此人身不自由,抓去調查問原由。 自此,梁維芳三不五時即被情治單位傳去問話,身心所受的折磨和苦難,惟有身為獨子的梁長明最清楚。而六十三歲那年,梁維芳敵不過身心的煎熬,身體每況愈下,終與世長辭。然而他人雖走遠,但公道必須由後輩子孫來討回,梁長明經過無數的悲情歲月,在求助無門的情境下,終於遇到貴人,也就是他口中的「陳董」,陳董雖是民進黨員,但對鄉親的服務和協助有目共睹,經過他多方奔走,並向總統陳情,為梁維芳先生爭取應有的公道,終於民國九十八年七月十五日,獲馬英九總統頒發「回復名譽證書」,其內容如下:「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政府長期實施戒嚴,使民主發展與人權保障受到阻礙,前輩因政治案件致生命或自由遭剝奪、尊嚴被侵害,政府秉持勇於面對歷史事實與誠意負責的態度,檢討反省過去所造成之錯誤,致力重建自由、民主、安定與祥和的社會,梁維芳先生及家屬因政治案件名譽受損,中華民國政府特頒此證,以回復名譽。」 沉冤得雪,梁長明感謝陳滄江先生的幫忙,倘若沒有陳董的四處奔走,今生今世,他如何告慰父親在天之靈。陳董亦因有一顆助人的熱忱之心,而蒙受老天的保佑,遞補為縣議員。 說完了父親的歷史,他接著暢談自己的人生,從小學到高中,他努力不懈、奮發向上,心中始終有一個想法、自己是父親留下惟一的遺孤,必須力爭上游。民國四十八年,當他從台灣回金門,在金沙中心當一學期的代課老師後,翌年即到農會擔任農業推廣人員,輔助農友品種改良與農藥和肥料的使用及農友組織的推展,如四健會、家事班與農事研究班………等等。 民國四十九年,梁長明調至瓊林,辦公地點在大宅祖厝,舉凡夏興、成功、尚義、瓊林、小徑………等村落,都是他服務的範圍。翌年則調到小金門西路,辦公室設在臨時搭建的鐵皮屋,冬暖夏熱,擔任農事指導員,一待就是兩年兩個月。他將洋蔥引進小金門栽種,成績斐然。而當他看見烈嶼的泥土肥沃,認為適合種植芋頭,而提醒鄉親做好土質改良,讓土地休生養息。數年之後,特殊的土質,果然應驗了他的預言,烈嶼的芋頭聞名四方,成了當地具有代表性的農產品。 調回大金的歲月,梁長明依然擔任農業推廣,他不厭其煩地傳授新技術給農友,從不遲到早退的他,每天按時上下班,卻也遇到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靈異事件,三番兩次在不同的地方,一位身穿藍長衫的女人,矇矇矓矓地飄浮在眼前,而那些地點,卻頻頻出狀況;他返家向母親秉明,求神問卜囑咐他出入要小心,以保平安;當時村子炸石頭、挖山洞,萬萬沒想到,大禍將臨頭。 他千防萬防,沒被石頭壓著或炸傷,倒是出了一場車禍,途中被一輛吉普車撞擊,摔入溝底,左腳骨折,當時幸有民防隊員在附近訓練,聽到聲響、前往查看,火速將他送往醫院,因傷勢嚴重,醫生建議必須截肢,但他不願意,僅只要求用石膏固定,之後轉赴台灣醫治,從此拐杖成了他的左右手。 療傷期間請病假,同仁的殷殷關懷,深深地感動著梁長明的心,回金門之後,非但沒有離職,反而更加努力地投入工作。傷了左腿的他,平日用右腿支撐,卻也因長年的負荷而又動了右腳的髖關節置換術,可謂雪上加霜,但他勇敢堅強,從不向命運低頭。 身體雖殘缺,在業務方面從不鬆懈,梁長明歷經總務、加工廠廠長、專員、主任到秘書,一路走來雖然艱辛,然則是他努力的成果;而他於民國八十四年退休,將神聖的棒子傳給後進。 處在悲歡離合的人間,梁長明有喜亦有悲,當他民國五十二年與西園村的吳賢治小姐完婚後,育有二女二男,如今在社會上表現亮眼,令他備感安慰;而父親此生乖舛的命運,他牢記在心頭,並利用閒暇時把坎坷的家族史與梁氏族譜、一頁一頁地記錄下來,讓後代子孫來緬懷與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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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與魔鬼
進入候機室,在這乍寒春暖時節,室內的空調仍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尋得一排座位最靠左坐下,不稍片刻,一群喧嚷之聲襲掩而至,所有的座位皆坐滿。一位六十沾邊的婦人,體態豐腴,白圓臉、短捲髮,挨著我的右邊坐下。另一位與她寒暄的同伴,年紀輕些,身材略瘦,膚色也黑,就站在我的左邊,兩人像久別重逢的朋友互相聊起來。我夾在中間,坐得很不是滋味,心頭正在猶豫是否該起身讓座。 「夭壽……哦!阮祖子帶我去看拳頭師,伊說我的肉生連在一起,要拆一拆。」「痛啊!親像在拆手扒雞相款,伊出力的壓……壓…」「我大聲小聲出力的叫,拳頭師講哪有人這樣叫的?」坐著的婦人一邊笑,扯直喉嚨口沫橫飛的說,一邊比手劃腳作拆壓的動作。我噗哧一聲也跟著笑了出來,原本想要讓座的尷尬之情,一時竟放了下來,絲毫無侷促之感。 「阮祖子講若要好,就要繼續去看。」「我驚得要死,驚若這樣拆下去,以後就不能走路了。」「生意好得不得了,一個接一個都沒有停。」「技術好才有那麼多人……」坐著婦人滔滔不絕的說,站著的婦人一句一句的應和著,有時摻雜著幾句鼓勵讚賞之意。聽著聽著,隨著笑聲與漸漸的釋懷,竟讓我也主動的加入了他們的談話。素不相識的萍水相逢一場,三個人卻猶如相識已久的朋友,熱烈的正在開一場小組討論會,不知不覺,竟打發了那段無聊的候機時間。 返金隔日,上街取物,因為需零鈔付款,就近找得一間綠色招牌的連鎖鍋貼店兌換零鈔,正午時分,生意正興,門口的點餐機前,幾個阿兵哥正在排隊。我一旁虛心候著,等店員要收款找錢時,才挨挨擠擠的遞上千元大鈔,請她換零鈔給我。她接過我的大鈔,一臉迷惑,換與不換,一時竟拿不定主意,猶豫之後,問了問旁邊的店員,指了指夾在籃邊厚厚的整疊百元大鈔說:「這可以換嗎?」我連忙接口說:「五百或一百都行。」她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就說:「沒有五百的。」邊說邊不經意的掀起那裝銅板的鏤空塑膠籃,我一眼就瞥見籃底幾張五百的紙鈔,少說也有六、七張。 拿了兌換的百元鈔票,我數也不數就走人,彷彿剛從銀行搶出來的一般,一時悲傷難抑。在臺灣曾光顧過此類連鎖店,但金門這家開張以來,除了幾分鐘前才購買外帶的十個鍋貼外,還不曾進店用餐過,對其餐食與服務,本無可置評,但一次換鈔不愉悅的經驗,竟讓我對該店的服務品質起了莫大的懷疑,服務品質如此,餐食的水準是否也無法導向以顧客為尊? 衣食無缺的生活,物質的需求已不再是生活上追求的重點,反而是心靈上的感覺,帶來的悸動,才是生活是否精彩的潤滑劑。社會風俗之良善,起於人心皆能以善意待人,你善意待人,人也必以善意回之。如果人人言談話語中皆防衛帶刺,行為舉止盡是欺瞞詐騙,一群刺蝟如何取暖?社會風氣如何良善溫馨? 一舉手、一投足,一個小小的細節,都足以扭轉你是天使或魔鬼,所以能不格外謹慎小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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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幸福與天倫之樂
近期於台灣地區各大新聞媒體及報章雜誌,不時讀到有關震驚社會之兇殺或謀財害命及政治人物涉及貪瀆等消息,著實令人痛心疾首,並深感現今之道德淪喪,社會充斥著世風日下及人心不古與笑貧不笑娼之氣,過往那讀聖賢書所為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之氣概,已蕩然無存,此歪風,確實已到需要高度關注及正本清源、匡正是非及加強國人品德教育之時機,以防範其繼續擴大,否則我國未來之社會價值觀,終將嚴重的扭曲。 走筆至此,不自覺憶起,孩提時代,每當春分時刻,即青年節(3月29日)至清明節(4月5日)之際,那時,便是金門地區各級學校放春假之時候,因為當時金門地區大部分之老百姓,都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農稼生活為生,身為農家子弟的筆者,每當放春假時,都是同先父(王公溫忠,人稱:阿吃)、哥哥、姊姊,自沙美小浦頭老家走路前往萬士爺宮(即沙美大士宮與英坑附近之區域)、東埔(即金沙國中附近)及新區內、教戶口(即金沙水庫至洋山及金沙三橋和榮湖旁之區域)等地方,種植落花生(土豆)。仍記,當時諸多農家同我家一樣,幾乎都是全家人一起下田耕稼,雖然艱辛,然而,全家人一起揮汗及雙腳踩在鬆軟的泥土裡,卻又那麼令人深感踏實與幸福,因為,當時金門地區之田野間,家家戶戶的成員,個個都是非常賣力的辛勤工作,在接近中午時分之等待媽媽們挑兩擔午餐前來田埂的期待,更是在那艱難的歲月裡,家家戶戶最為簡單的幸福與天倫之樂,因為,每當午餐休息時分,在那廣闊的金門田野間,不時,都會傳出陣陣的笑聲,此起彼落,瞬間,大家好似忘卻種田之辛勞,雖然,當時大家都沒有豐盛的食物及華麗的衣裳與充裕的物質享受,但是,大家都過得很快樂與知足,這是不曾經歷過的人,無法體會之情事,更是現今諸多都市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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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
初春綻放的那朵茶花 如今掉落泥地 或許,美凝聚了重量 它的結束未選擇隨風紛飛 回首它為我吐露過的心跡 那曾經欲言又止的 已萎縮為一朵枯黃 而時間 似窗外青草分秒不停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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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特產二帖」
1、(金門紀念酒) 都是因為酒的原故 所以擁有許多抽象 而一坏土和一杯酒的關係 一把高粱和一堆土的聯想 一條神泉的吶喊 而浴火的鳳凰 瓷瓶裡; 有人看見春天的天堂 有人聽見高粱落水前的呼喊 有人萬壽無疆,萬歲、萬歲、萬萬歲 2、(黃魚) ─君從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你來看我 看我淚水有多重? 離別後的港灣 一路炮火點亮了海上 躲過了死亡 卻躲不過歷史憂傷的這張網 疏而不露的鄉愁 當 望著我,我望著 在紅燒半天的 「赤壁樓」上 附記:「赤壁樓」一家餐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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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嗨,小辣椒,好久不見。」張良山一踏進店門,就大聲地嚷著。 「小辣椒是你叫的嗎?沒禮貌。」 小辣椒故裝生氣,「快叫大姐!」 「小辣椒大姐。」張良山故意地。 「大姐就是大姐,為什麼還要加上小辣椒?」 「因為大姐辣啊!」林進豐插著嘴。 「我什麼地方辣?」小辣椒指著他說。 「妳全身每個地方都辣。」林進豐說後伸了一下舌頭。 「怎麼個辣法?」小辣椒逼人地問。 「如果我能說出小辣椒怎麼個辣法,那小辣椒就不夠辣啦!」 「漂亮!」李火旺拍了一下手,「這句話說得太漂亮了。我們心中的小辣椒,只供觀賞,不能品嚐。至於怎麼個辣法,只有小辣椒自己最清楚。」 「看你們三個人,盡說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再不收歛一點,就叫你們營長把你們關起來。」 「我們營長是湖南人,他曾經說過:小辣椒比一般辣椒還要辣,所以見到小辣椒他就沒轍。難怪他會聽妳的話,叫他關誰就關誰。」張良山說。 「聽說我們營長請妳看過電影,有沒有這回事?」林進豐低聲地問。 「看你的大頭啦!」小辣椒激動地說,並順手拿起桌上的蒼蠅拍,直往他頭上拍下去,「別說你們營長請我看電影,司令官還請我吃過飯呢,你以為本姑娘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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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鳥語專欄 叩關金門的廈門金蓮升
1987年底,臺灣開放民眾赴大陸探親交流後,臺灣演藝團體也隨之進入大陸,但僅限單向交流。1991年底,大陸演藝團體才能來臺。故1992年大陸演團的相繼來臺演出還引起一陣臺灣演藝圈的「大陸熱」。 金蓮升劇團創辦於1931年,由金門人、同安蓮河人合夥組成。文革時期改為東風文工團,1978年恢復建制,並於1988年恢復「金蓮升」原名。與金門素有淵源的金蓮升,團齡近八十年,名伶輩出,編劇出色,在中國大陸的戲劇比賽中獲大小獎無數,如吳晶晶的中國戲劇梅花獎,如《金刀會》、《阿搭嫂》的福建省劇碼獎等等。在海外的文化交流方面,金蓮升以最佳閩南公辦劇團的聲譽,出使港澳臺、東南亞多次。 在金蓮升的演出史上,有兩件光榮的記錄,一為1986年,劇團赴菲律賓馬尼拉市作為期36天的商業演出,一時間,風靡整個華人社會;一為1994年,作為大陸第一個赴臺灣演出的文藝團體,金蓮升回到了第二故鄉-金門島,原擬定演出1個月,但拗不過熱情觀眾的挽留,最後增加到了46天。 1994年3月26日至5月25日,廈門金蓮升高甲劇團一行45人,首次訪問臺灣、金門,共演出45場。其中,4月8日至5月24日,在金門46天,演出38場,13個劇目。 1994年4月8日,廈門金蓮升高甲劇團應中華民俗文化交流學會之邀,在陳耕團長率領下,由臺灣搭乘金門快輪抵達料羅港。當日下午在西南門里辦公處舉行記者會,金門代表楊肅元指出:「為了慶祝浯島城隍遷治紀念,特別歷經半年的籌備,才讓劇團成行,這也是兩岸文化交流以來,第一支來金演出的大陸演藝團體。」廈門金蓮升高甲劇團來金前,在臺灣表演了7場,團長陳耕表示:「在臺灣演出,情緒尚能自持,但來到金門,是40餘年來的第一次,心情激動難抑。」 9日,首場在金門高中中正堂演出,劇碼《乘龍錯》。11日起,一連5天在金城北門上帝宮演出。劇碼包括《薛丁山征西-棋盤山》、《春草闖堂》、《寒江關》、《鳳冠夢》、《三請梨花》等。隨後,劇團除了在金城的外武廟、媽祖廟演出外,還應邀深入各鄉鎮演酬神戲,包括金沙萬安堂、金寧中堡、安岐、金湖峰上、烈嶼、金沙西園等地。 5月16日起,慶祝浯島城隍遷治315週年紀念,廈門金蓮升高甲劇團一連5天在廟前演出,在金門已連演3、40日的金蓮升,為求戲好戲新,甚至緊急派人赴廈門傳遞新劇目的幻燈片來金,加緊排練,以滿足熱情觀眾的戲癮!城隍廟前的酬神戲碼包括《審陳三》、《鳳冠夢》、《狄青投軍》、《益春告御狀》、《千里駒》、《乘龍錯》、《畫龍點睛》、《桃花過渡》等等,金蓮升使出渾身解數。 戲迷比較臺灣歌仔戲和大陸高甲戲,普遍反應為:臺灣的歌仔戲大多以聲光取勝,而金蓮升劇團的演出,在布景上僅以典雅稱之,講究的還是演員唱腔的優美、做工的細膩和演技的精湛。 5月24日,廈門金蓮升高甲劇團結束金門的演出,搭機離金赴臺,擬於25日取道香港回廈門,金門鄉親在機場淚眼送別。 金蓮升來金門,原定一個月,後延留為46天,原定演出22場,後加演至38場,最後因過境香港的簽證已經到期,只好婉拒再接戲。演員精湛的演技,優美的唱腔,風靡全島,張麗娜、吳晶晶、林麗雅等這些優秀高甲戲演員的名字,更深深印在金門鄉親的腦海中。《金門日報》自始至終追隨報導。 廈門金蓮升在臺灣的7場演出,反應一般,為何在金門卻能轟動盛演,激起全島性的高甲戲熱?探究原因: 其一,金蓮陞的金門淵源。廈門金蓮陞高甲劇團於1931年由金門人和蓮河人合股接管天福興戲班而成,故取金門之「金」字、蓮河之「蓮」字,加上以示吉祥的「升」字,取名「金蓮升」。 在金廈交通未斷絕前,金蓮陞高甲戲即常常應邀來金演出,後因1949年的戰亂而隔絕。在戰亂的驚恐氛圍下,對金門人來說,大陸的消息成為不可說的敵情,大陸戲的記憶也被迫封存箱底。四十五年後再見金蓮升,除了看戲的欣喜,觸景生情,更勾起老一輩鄉親許多的回憶和感慨,說到傷心處,甚至哽咽成聲。 其二,金門人的高甲戲情懷。金門口中的大陸戲泛指高甲戲,臺灣戲泛指歌仔戲。1949年前,金門民俗慶典除了請大陸高甲戲班來金演酬神戲外,40-50年代,金門亦組有金沙閩劇社、古寧頭金寶春高甲劇團等,後因戰火先後解散。60-70年代,在政府的刻意扶持下,金寶春重組莒光閩劇社,號稱臺澎金馬唯一正宗的閩劇社,還曾代表金門赴臺巡演一個多月,風光一時。但70年代末,終因社會變遷而解散。 故80年代以後,金門人只能觀看臺灣歌仔戲。但對高甲戲,金門中老年人還是充滿懷念,年輕一輩則充滿好奇。見著金蓮升,金門民眾的歡喜看戲、追戲,正是要滿足其念舊、好奇的情懷。而淚眼相送金蓮升的離去,因為面對咫尺天涯的廈門,金門人慨歎不知何年何月得以再見金蓮升? 事隔多年,1994年的金蓮升金門行還常被現在的戲曲界提起,為什麼?其一,兩岸分隔四十五年後,金蓮升是第一支到金門演出的大陸劇團,當年臺灣媒體曾通欄大標題「廈門叩開關閉45年的金門」。其二,金蓮升以高甲戲的鄉音催化了金廈的鄉情。1994年底,大陸國臺辦表揚4個對臺工作突出的團體,福建列名2個,一個是媽祖文物赴臺展,一個即是廈門市金蓮升高甲戲劇團赴臺行。其三,金蓮升由金門私赴廈門取戲本,突顯了金廈長期隔絕的荒謬性。1994年金蓮升來金門,由香港轉機臺灣,再搭船抵金門,千里迢迢,機船勞頓,但由金門私赴廈門取劇目幻燈片,卻是半日往返,清晨的小船開出,不到中飯時間即取回。此演出插曲正突顯出金廈之間因戰爭而咫尺天涯的荒謬性。 1999年11月,在金門舉辦的《金門傳統藝術研討會》,臺灣戲曲學者邱坤良還特別提到:「幾年前廈門金蓮升來金門演出造成轟動,它到臺灣演出時好像沒有什麼效果,可是在金門演出卻長達40多天,因為太受觀眾歡迎了。甚至後來劇本都演完了,需要新劇本,便直接坐船到廈門私取劇本,這是很荒謬的事。」 90年代後,廈門金蓮升高甲戲劇團又來金門演出數次。較具代表性的有: 2001年12月,金廈小三通後,新任縣長李炷烽特別以金馬地區兩岸交流協會名義,邀廈門金蓮升循小三通來金慶賀,演出7天8場; 2007年5月,金蓮升配合浯島城隍廟慶,在金門社教文化基金會的邀請下,來金演出6天8場。 由金、台、閩兩岸三地的媒體報導面向來看金蓮升的來金演出。金蓮升幾次來金,每一次都是《金門日報》的社會要聞,尢其是1994年的首次叩關,報社一路追蹤報導,由「廈門高甲劇團搭乘快輪抵金」,「好戲連台觀眾人山人海」,到「金蓮升取道香港返回廈門」,其間,金蓮升的演出數日即見報一次。 臺灣報紙對金蓮升的首次進出金門亦有所關注,如《民生報》特稿〈廈門金蓮升 金門眾人迷 上戲下戲 水乳交融〉,如《中國時報》寫〈金門一個月 金蓮升快樂返航〉。 至於福建媒體,《廈門日報》對金蓮升數次來金都是隻字未提。被金蓮升劇團列為光榮紀錄的叩關金門資料,皆見於日後多年的論文或網頁採訪稿,如曾學文在《廈門戲曲》一書中為金蓮升的金門行記上一筆,如陳耕在《廈門網》〈閩南戲笑泯恩仇〉一文中受訪談金蓮升赴金的台前幕後。 由金門的邀請單位來觀察金蓮升的數次來金,先後有中華民俗文化交流學會、金馬地區兩岸交流協會、金門社教文化基金會,這些單位都是官方出資、民間具名,且以文化交流為名義。 再從金門民眾的反應角度來看金蓮升,1994年該團轉機搭船到金門,首度叩關,金門鄉親歡喜看戲、含淚送別的激情最令觀演雙方感奮;2001年劇團循小三通,再來金門慶賀新縣長就職,觀演雙方都有新時代、新契機的感動;至於2007年劇團三來金門演酬神戲,觀演之間則已演變為一般大陸戲來金的尋常感受了。 總之,金蓮升高甲戲劇團來金雖僅數次,但從大陸劇團首次叩關金門的歷史意義,從金門人皆識金蓮升的知名度,從邀請單位和觀眾反應的順時應變等面向來觀察,金蓮升高甲戲劇團在閩金文化的交流史上深具指標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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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陪你到最後
那天,我被阻隔在白色兩扇冰冷大鐵門外,依稀聽得門內醫護人員緊張忙碌的急救聲響,我只能無助的望著觸目驚心的三個紅色大字「急救室」,腳軟、心慌、害怕,顫抖著雙手胡亂的狂撥手機,孤單的我期盼親友出現,陪著我一起壯膽…… 幾年前一個農曆年底,你驗出不乖的癌細胞轉移至左肝,已經三公分大了。醫師建議趕緊處理,胸有成竹的說:「還好發現的早,長的位置也漂亮,動手術切除就好了,不用擔心,三天就讓你們出院,來得及回家過年。」安慰我們要保持平常心樂觀面對。不能拖,即刻安排做肝切除腹腔鏡手術。 術後除了第一天狂喊好痛!好痛外!爾後兩天無風無浪平穩渡過,我們心中大喜,總算又衝破一關了。傍晚你還呼嚕吃了一碗最愛的牛肉麵,算是相當成功的手術;我開心的問你:「好了!你還要打桌球嗎?」你鏗鏘有力的回:「當然要!」右手還握拳用力揮一下,因為桌球是你的最愛啊!正高興順利撐過三天,應該可以出院了吧?果不其然,護士前來道賀,並通知可以辦出院手續回家圍爐了! 突然!病情急轉直下,變化之快讓人措手不及,起初表示腦內陣陣眩暈,旋即休克,攤軟在床。緊急插管急救後轉入加護病房觀察,情況相當不樂觀,昏迷指數只有要命的「三」,怎麼會這樣呢?無解?納悶?醫師判定當時血壓過低,腦中缺血過久引起的休克,很可能不會醒了,即使醒來也是「植物人」,老天爺啊!我們受盡千辛萬苦努力抗癌一年多,不該讓我們承受這種結局吧! 血壓再度下降,黃金七十二小時是關鍵期,兒子趴在牆角拭去滴滴不捨淚水,我與女兒互擁情緒潰堤放聲痛哭,難道三十年鶼鰈情深此刻必須被迫劃下句點嗎?礙眼的放棄急救同意書橫躺在桌面,已許久許久了……誰都不忍簽署,假裝視而不見。三人共同認為,你是我們的至親至情至愛,就是傾家蕩產都要維持住你的生命跡象。即使真的變成「植物人」,那麼就把你當做名貴盆栽一樣用心照顧。只要每天能看到你、摸到你、與你說說話、即使僅剩絲絲氣息,我都要你活在我們身邊。 決意放手一搏,守住你照顧你陪你走到最後,或許老天會聽見我們全家真摯的祈禱聲,編派天使來輕輕喚你起床,你聽見了嗎?家人天天期盼你的甦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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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與燈下
晨間 白露,是留給階石 清清冷冷 霧,是留給醉漢 顛顛簸簸 至於飛鳥 一再的追問 有關與妳作別的消息 只有留待當事者 日出東昇 為我澄清 燈下 橙黃的風燈懸在 記憶的門口 而那雙空茫的鞋子 則留下妳曾駐足的石階上 窗口一任濡濕 是為了等待 如果 妳沒來,來的是 一夜清冷的 寂寞 那就祝福我 擒得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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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妳是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我是怕人家說閒話啊!尤其是防衛部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參謀,和他們講話要有分寸,別讓他們誤以為妳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孩子而想入非非。」秋霞有所顧慮地說。 「媽,妳放心。我之於會和他們閒聊,純粹是想利用他們的資源,為我們家爭取更多的生意。就比如中秋節那批豬肉和蔬菜,只跑了兩趟菜市場,就賺了將近四百五十塊,它憑藉的就是平日的人際關係。這種不用本錢的生意,可說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我知道妳有做生意的頭腦,但這個社會就像是一個大染缸,尤其妳是一個女孩子,必須時時加以警惕,將來才不會吃虧。」秋霞苦口婆心地叮嚀著說。 「媽,我知道妳的用心,對於別人的看法,我一點也不在意。人家說我三八就三八,叫我小辣椒就小辣椒。反正嘴長在人家的身上,愛怎麼說、愛怎麼叫,隨他們便,唯一的是妳必須相信我。」 「我知道這幾年來,妳拋頭露面不辭辛勞、一心一意做生意,全都是為了這個家,也替這個家賺了不少錢,的確是苦了妳。」 「這是我應該做的。」美麗眼眶微紅,「只要媽健康快樂,再苦我也願意承受。但願往後我們母女能無憂無愁,過著幸福快樂的時光。」 「妳年紀也不小了,我倒希望妳能找個好婆家,快快嫁人。」秋霞關心地說。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放著妳不管的,況且緣分還未到。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唯一的就是做生意賺錢,以及照顧妳的生活起居。只要妳健康快樂,就是我最大的福份。」 母女正聊著,三位阿兵哥相繼走進來,一位是張良榮,另一位是林進豐,走在後面的是李火旺,他們都是通信營的大頭兵,亦是她們店裡的常客。也因為他們的到來,而中斷母女倆的談話。秋霞緩緩地走進屋內,生意則由美麗獨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