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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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老照片想當年──留金歲月瑣憶
浯江副刊創新設計,推出「老照片‧說故事」專欄,迴響熱烈,但在已刊出的照片中,要算小石子先生所提供的那張四人半身照最「老」了,為何沒出現比這張民國四十七年十月十一日的照片還早的「老照片」呢?究其原因,應與時地背景有關。 想當年,「照相」這玩意兒,在偏遠地區並不普遍。縣城裡雖有照相館,但一般人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窮人,一輩子也不見得會照一張相。其次,所謂的「玩照相機」,可說是有錢人的專利。不僅照相機是高級奢侈品,軟片和沖印也很昂貴。即使在台灣,也只有醫生和富紳才玩得起。而當年的金門,是農漁牧的儉樸社會,誰有錢有閑去玩照相機?沒有照相機,那來古老的生活照片?雖然,金城街上有照相館,多是做戍客或地方機構送舊迎新的生意。民國四十年秋天,連上有位同學通過了防衛部代辦軍校招生的初試,在他即將赴台的前夕,同學四人就曾到金城拍過一張題為「暴風雨中的海燕」的合照。至於民眾,結婚時恐怕都不會去留影。 話說回來,古寧頭戰役後的金門,出產了不少的「老照片」,最初的一批,應是匪俘和戰利品的照片,這可從金防部編印的︽廿年︾一書得知大概,民國三十九年的大膽島戰役後,以及那年年底,蔣總統在雙乳山親校,和隨後巡視各部隊時,都留下了一些珍貴鏡頭,如日前楊世英學長所提供的那張。其他如「毋忘在莒」石刻竣工、「莒光樓」、「無愧亭」、「太武山公墓」:::等許多建築物完工及落成時,也都有照片。只是,拍攝者均為官方或記者,現在只能從舊報紙、老檔案、收藏者資料中見到。此外,莒光樓和台北的中正紀念堂,也展出了一些。 金門地區一般軍民沒有更早的「老照片」,除了前述先天性的窮和儉的原因外,還有後天性的「軍管」。 「軍管」,一般而言,多係對戰地人員和物資的有效管制,以免為敵所用。但金門的「軍管」源於「戰地政務」。據柯遠芬將軍在︽暴風雨︾一書中說,十二兵團早在民國三十八年夏天,在廣東第九行政督察區,就實施了實質上的戰地政務了。胡、柯兩位將軍有對匪鬥爭的豐富經驗,更深知國軍吃了不少「匪諜」的虧。可以想見,他們到了金門之後,「軍管」就已開始了,三十九年四月,蔣經國任總政治部主任,「保密防諜」列為首要工作。「當心匪諜就在你身邊」的口號,當然也不是空穴來風的亂唬人。而金門身為「戰地」,地處「前線」,一草一木,都應「不讓敵人知道」。因此,攝影和照相器材就成了必須管制的項目。然當時的金門,沒有「玩照相機」的,管制的對象,大概只有記者、外賓和照相館了。 「照相機使用許可證」是否自三十九年開始「軍管」時就有?黃振良的︽金門戰地史蹟︾中沒有提到。董群廉的︽戰地金門史話︾,則提到「民國三十九年一月十三日即舉行全島戶口大檢查」,「戶口檢查的同時,也檢查有無私藏違禁品,例如發報機、收音機、照相機等」。不過,金門軍管區行政公署,是同年三月撤銷金東、金西和烈嶼三個軍管區的行政處而成立的。在那以前,血戰剛結束不久,縱明照相機管制,可能只是個「項目」而已。公署成立後,編制完善,能力較強,可能才有「許可證」的設計(含規定事項)。但當時發了幾張出去?恐已無從查考。黃振良在書中所提供的那張「照相機使用許可證」圖片,雖未顯示發證時間,但從照相機的牌子「堪農」,應可確定是民國五十四年以後核發的,因為,民國五十三年出版的攝影入門之類的書籍中,沒有出現「堪農」,而五十五年出版的攝影參考書裡,便有「堪農」了。另外,「堪農」、「美樂達」都是那時流行的牌子,軍中也有不少人買了。又,「許可證」上那隻「堪農」,鏡頭是F一‧七(最大光圈直徑約22m/m ),價格較貴。這種購買力,與那時金門的經濟活力,大致是吻合的,所以,「照相機使用許可證」的真正派上用場的時間,應就在那個年代。 但是,有了照相機,不等於就有大量的照片,原因是除了照相機的數量外,便是「許可證」上的「使用規定」:「(一)不得拍攝部隊駐地及機場港口。(二)非經許可不得拍攝有關軍政佈告圖表。(三)不得拍攝兵要地形及一切與軍事有關之建築物。(四)不得拍攝村落交通狀況。」在這「四個不得」中,除第二個「不得」比較好辦外,其餘三項,稍一不慎,就「犯法」了。原因是條文的解釋彈性很大,除非是在家中拍祖宗的神主牌,否則,拍個掃墓鏡頭也可能涉及「兵要地形」或「村落交通狀況」。故縱使經濟條件許可,在「四個不得」的管制下,也會興趣缺缺,這應是形成金門攝影史上「前空期」的最大原因之一。 金門戰地的攝影「放鬆」(不是解禁),應是民國五十年以後的事。因為,張彥秀著的︽金門︾畫冊,出版於民國五十五年,其中︽砲兵戰士話砲戰︾一文,係民國五十三年所作。該畫冊中,不僅有大膽島上哨兵站崗的畫面,且有羅寶田神父、以及女娃們,分別在巨砲陣地內外與官兵合影的鏡頭。此外,還有中央公路、料羅灣和溪邊等許多「兵要地形」,可說都違反了「四個不得」。若非因宣傳「三民主義模範縣」的需要而作適度的放鬆,斷不可能如此洩露「軍機」。惟拍攝尺度雖已放寬,但抗日戰後出生的一代,這時還沒有力量「玩照相機」,只好讓張彥秀、余如季等專業人士專美於前了。 另一方面,那時的軍中和政委會所屬機構,已有不少的公、私相機。公家的大多用於拍「政績」和「驗收成果」。私人的可就大多在後方「留守」了。一來,他們都知道前方的禁忌多。二來,一些軍官的相機,多是為女朋友「服務」的,到了金門,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所以,往來輪調的人員雖多,但消耗的膠卷,決沒有高粱酒瓶多,再者,縱使當年的過客曾留下雪泥鴻爪,現因不知浯江副刊有這個「老照片」專欄,便也只好在相簿裡默默地「想當年」了。 我很幸運,在金門放寬攝影尺度數年後的民國五十八年重到金門。身兼特戰大隊及指揮組的通信官,保管了兩部情蒐用的,可拍七十二張的「半格相機」奧林拍斯(OLYMPUS)。由於讀了點攝影的書,同時,那時的金門,在我的感覺上真是「滿眼新世界」,處處都是誘人的「獵物」,因此,便常常帶著照相機到各知名景點去「打機關鎗」(攝影行話,即一景連拍多張),有時,為等待太陽照射的角度,不惜苦等一兩小時。兩年下來,照片拍了不少,而敗筆也多。其中一些有「嫌疑」的,如在山頂拍的南海岸全景,或有軍事設施的,沖印後,欣賞了一下,便連底片都銷毀了,剩下的,也足足裝滿了五本印有「金門紀念」的相簿。 我拍的照片,都是在山外「吳開照相館」沖印的。有一次,在榕園、太湖拍了大半天,沖印後,想選幾張放大,吳老板看了我的選樣,認為沒入選的那張彎腰甩釣竿的最好。我恍然大悟,自選照片,跟自選一首詩,有同樣的「不自知」和盲點,原因是主觀的情感太濃,猶如父母對難產出生的孩子,總要多給點關愛的眼神一樣,而不論他的資質,這種偏愛值得警惕。 那時,「吳開照相館」已有相機出租,以應市場的需要,兩年後,我奉調金防部,手癢的時候,也去租過幾次。這個現象,一方面反映了當時的「攝影管制」已鬆綁很多,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當地生活水準已大大提高的事實。此外,新生代正當「青春不留白」的高潮,照片的產量也逐漸提昇了,所以,現在看到的「老照片」,都以那個時候的多,也就其來有自了。(二○○四、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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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打開天堂的鑰匙
如果說寶島台灣是解嚴前的金門人的天堂,的確不為過。因為當時台灣工廠林立、謀生容易,教育普及,經濟起飛後,工商業繁榮,外貿進出口發達,升學就業方便,尤其台灣的大專院校是金門國、高中職畢業子弟進一步求學深造的所在,再加上平日生活上沒有戒嚴軍管等不合理的束縛與要求,所以寶島台灣簡直是處在戒嚴時期戰地金門百姓所嚮往的天堂,這也是金門人口一度大量遷台的誘因。然而通往天堂的路卻是如此的坎坷與不順,因為在同一國度裡僅僅隔一道淺淺的海峽而若非打造一支鑰匙──「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怕通天難鑽地更難!儘管不少有心人士一再提議反對或改善的聲音,但終就如犀牛望月,犬吠火車,徒呼憾恨。 這一本「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早已是金門鄉親出入金門台灣之間最重要的通行證件之一:乘坐登陸艇需經過軍方和港警所人員查驗身分確認後才可登船;坐飛機則需經過機場海關軍警查驗身分後始可登機,政府與金門人耗費在這一本「往返同意書」的時間、金錢與精神等的成本,簡直是不可勝數的,為何一張合法的國民身分證還不足以來證明金門人的身分,而要疊床架屋多此一舉再申請所謂的「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才准予入出境,這說明了軍管戒嚴時期政府軍方對於金門百姓的不信任,處處欲控制百姓的居處行動,甚而加強了戶口聯保、戶警合一等的管制,而一切的一切只為了前線戰地安全的藉口。 曾經,無數的鄉親們為了這一本「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而屈服於軍管戒嚴之下,的確扼殺了當時鄉親不少的豪情壯志,也磨滅掉不少的理想與期待,更有滿腔的忿懟與鬱卒。實在很難想像,在同一個政府下,在同一個國度裡,金門人出入金門居然要申請「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台灣不是戒嚴最久的居方,金門才是啊! 金門位踞在台灣海峽一隅,從地理和文化上而言,金門人有中國大陸的血緣,但是卻被政治劃入另一國度,做次等的國民。甚而因為偽造「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而遭逮捕,出獄時,這項入出境管理法令限制早已解除廢止。其荒謬與錯愕讓金門人失去自己的歷史與文化的價值觀。但即便如此,金門人對家鄉的依戀卻始終不渝的,無論申請手續多麼的繁瑣不便,路程多麼的崎嶇坎坷毅然決然,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只為一支通往天堂的鑰匙││「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然後像所有大多數的百姓一樣求得安生立命的生活罷了。 回溯自民國三十八年十二月一日金門防衛司令部正式成立起,經民國四十五年金門地區正式實施戰地政務,出入金門一律必須申請往返同意書開始。 歷經民國四十七年十月十日金門中學學生九百餘人疏遷台灣寄讀,同年十月十一日民眾六千一百五十四人疏遷至台灣。 而五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正式實施「戶警合一」制度,對全縣民眾戶口管制更為嚴密。 七十七年一月二十六日民眾申請赴台探親免再檢附戶籍謄本。 七十八年十一月四日經國防部修定公佈,內文載明本籍者可發給一年期多次往返同意書。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金門與台灣往返許可證工本費(民眾一百元、學生五十元)自即日起取消。 隨著台海兩岸軍事對峙局勢的轉變,敵我的情勢不在,金門前線早已在民國八十一年(西元1992年)十一月七日解除「戰地政務」。「戰地政務」體制終於在完成階段性的任務後,正式廢止,圓滿功成身退,金門從此結束了軍管時代,回歸民主憲政,還政於民,邁向實施地方自治常軌的新時代。而這一本「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當然也畫下了休止符,金門人終於可以自信又自由地昂然入出自己的家鄉。而有關出入申請「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的相關法令自然走進了歷史記憶中,也成為金門人平日閒話家常與回憶的題材。偶爾從話語與不經意的表情中,才又閃露出幾許的傷感與無奈::: 這將近四十年來的戒嚴軍管時期金門百姓所飽經的心路歷程,從這一小本的「中華民國金門台灣地區往返同意書」就足以充分細訴金門百姓這近四十年一路走來,備嚐苦難、吃盡辛酸、啃足滋味、歷盡滄桑的斑斑血淚史。 吾人可以挺起胸膛自豪的說:金門人在中華民國戒嚴軍管時期的史頁中是絕佳的見證者,見證金門人於歷史舞台上在艱彌勵的一面,也見證了歷史劇本的荒謬與無奈,以及一頁頁非比尋常、高潮迭起動人的故事與詩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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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婦幼衛生工作恰似雪泥鴻爪
一張已經泛黃的老舊照片,勾起美麗的回憶,讓時光一下子倒回二十五年,從照片中讓我體會什麼是表達心意最自然、最率直的一種方式,而透過圖文的娓娓追憶與傳遞,更添幾許浪漫的氣息與無限的唏噓?希望藉由歷史的反差,將您我的祝福傳送給思念的人。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萬事萬物都是默默無言的順大化流行,只有人會痴、會傻、會嘆息,「無計留春在」。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為了把握每一個「現在」,並一本「凡努力過的必會留下痕跡」及「凡流過汗的必能歡欣收割」,為了彰顯前輩同仁蓽路藍縷智慧耕耘付出的點點滴滴,不論是「苦中作樂」還是「苦盡甘來」留下來永恆的見證,期以見證歷史並本「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為後繼者相勉。因為明天太陽依然會升起,而生命的浪濤不知會帶來什麼新的知識與經驗。 金門雖設縣僅八十餘年,但公共衛生並沒有因為戰火顛沛流離而中斷,相反的在歷史的洪流激盪下,不管風雲變幻,滄桑浮沈,尤其戰地政務期間,照一張照片都難的情況下,前輩們還是捕捉到吉光片羽瞬間影象,讓我們可以回溯過往軌跡及進展的梗概,否則除了曾經投入的前輩,似乎再沒有人可以再去尋覓消失在歲月中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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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隨筆兩帖
(一)旅人 三十七號座位。靠近夢的蔓延 南下莒光列車。疲困旅人。落藉沉默如繭未年 速度一格一格從窗口剪接。拼貼。遺棄 曝光韻腳。火和遠方星星 大樓。矮房。山巒。嘉南平原和我單字多情的滑落 故事。繼續混沌和黑水白芒放逐 終點仍是老舊公寓。跳蚤。衣櫥。父母 以及回憶都死了 時光剩下一把鑰匙。腐鏽 三十年。每張票根都安分交給收票員 出站。紛歧的路。暗巷。步履漫漶 風雨年歲。忘了家的胎記 一排排世故霓虹招牌。搖晃 佔領遼闊童小平原 閃爍裂齒冷笑 笑我。萬濤千頃無力的還原 (二)寄語 冬。一顱風霜。荒冷。攀爬脊骨而上 燒凍凝結一行行幽溦人生 出沒。黑天茫茫字句 十二月。我左心室的一首詩。下雪 語詞入世搖晃跌撞了歲月。痛 意象和市廛都受傷 惘惘風塵。想念是一帖跋涉山水 等。明年滄滄盪盪漫開的容貌雨季 敲破孤獨 這蔓生漂泊的記憶 拾得半闕潺潺流聲餘韻 寄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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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與諾貝爾獎擦身而過的金門人
諾貝爾獎是學術的最高榮譽,許多學者終其一生追求這象徵巔峰卓越的桂冠。迄今為止,華人獲此殊榮者寥寥可數:楊政寧與李政道(1957年物理獎)、丁肇中(1976年的物理獎)、李遠哲(1986年化學獎)、朱棣文(1997年物理獎)、崔琦(1998年物理獎)、高行健(2000年文學獎)。他們所取得的偉大成就,足以在科學與文明歷史中佔有重要篇章。 不過,大部份的金門人恐怕不知道,曾有一位本籍的傑出科學家與諾貝爾獎擦身而過。這位就是出生於福建金門山后的王應睞。 王應睞(1907│2001),又名奕明,山后王家第十八世,王敬川之子、王敬祥之侄子。當時,敬川在日本神戶復興號任職,經常往來於中國大陸大連、營口等地做生意。不過,應睞並沒有太多機會得到父親的照顧,2歲時父親過世,6歲又喪母,只得靠華僑親族撫養長大。4歲入山后海珠堂(私塾)就讀,11歲時隨二哥應瞻(奕淇)進入鼓浪嶼著名的英國教會創辦的英華書院讀書。聰穎的他,六年半的時間就讀完了九年的課程,於1925年提前畢業,時年僅17歲。接著考入福州協和大學,大學一年時他對化學產生濃厚的興趣,但協和大學化學課程較少,因此他次年轉入南京金陵大學攻讀化學,專修工業化學。1929年,王應睞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並獲得學校頒發的「金鑰匙」獎。 大學畢業後,王應睞留在金陵大學任助教。當時,可能是工作繁忙等原因,應睞在南京染上肺結核,於是轉赴北平療養。當時肺結核死亡率甚高,幸運的是,經過充分的休養,他在北平病癒了。經過這場大病,他決定放棄工業化學,改學生物化學,以謀造福人群。1933年,他進入北平燕京大學研究生院化學學科部,研究蛋白及牛奶、豆漿消化率等專題。1936年他接受母校金陵大學的聘請,擔任講師。1937年抗戰爆發,被迫回到鼓浪嶼,1938年考取庚子賠款留學英國,赴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入當時海里斯(L. J. Harris)博士門下,進行維生素的研究。這個主題是1930年代生物化學領域中最尖端的部份,為更有效了解維生素在新陳代謝中的作用,以及維生素本身的新陳代謝過程,需建立一個準確的測定方法。他經過認真鑽研、反覆實驗,終於建立了維生素B1的硫色素螢光測定法,可以簡單而精確測定食品與尿液等生物樣品中的維生素B1含量。接下來短短兩年間,王應睞完成四種不同水溶性維生素的微量測定法、其他B群維生素的測定法及維生素C的電位測定法。在當時缺乏精密儀器的年代,這是一種了不起的成就。1941年他取得生化博士學位,時年34歲,並隨後受聘於劍橋大學Dunn營養實驗室,繼續從事維生素研究。他和同事摩爾(T. Moore)合作,首先發現純維生素A過量時有毒性,在英國生物化學期刊上發表了題為︿維生素A過多症﹀論文,引起了各國學者的重視,在國際學界初試啼聲。1943年王應睞到劍橋大學Molteno研究所,在國際著名的生化學家凱林(D.Keilin)實驗室工作。他提供了完整的實驗證據,是全世界第一位發現豆科植物根瘤中含有血紅蛋白,有助於從生物化學的角度解釋生物進化學說;此外,他也對寄生於馬胃的馬蠅蛆之特殊血紅蛋白進行研究,闡明了不同生存條件下血紅蛋白的性質與功能之關係。這些研究成果具有開創性與高度理論價值,受到凱林教授的高度評價,其論文也一再被引用。 1945年二次大戰結束後,王應睞放棄國外優渥的待遇及研究環境,毅然決定返國。他乘船取道印度返國,出任中央大學醫學院生化所教授。1948年王應睞應林可勝、馮德培的邀請離開中央大學,到上海的中央研究院醫學研究所籌備處擔任研究員,從事胺基酸代謝與維生素的關係及的研究。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中國科學院生理生化所成立,王應睞擔任該所的研究員兼副所長,1955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1958年,生理生化研究所進一步分為生理研究所與生物化學研究所,王應睞出掌生化所所長。除了持續不斷的研究工作外,他也親自邀聘了許多留學生返國,如鄒承魯、曹天欽、張友端、王德寶、紐經義等後進學者,為當時中國的生化研究事業奠下重要的基礎。 讓王應睞貼近諾貝爾獎的研究工作,是1965年9月在他的領導下,完成了人工合成的牛胰島素。當時此一成果轟動了學界,瑞典皇家科學院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化學組主席來到中國,但因為參與這項研究工作有二十多位,不符合該獎受獎對象最多3人的規定。在政治因素考量下(文革時期,生化所甚至被視作「小劍橋」來批判,有人被迫離開,有人被迫自殺),中共政府沒有積極為王應睞爭取該獎,甚至提給評審委員會的四人名單中,也沒有王應睞的名字。不過提名四人仍不符合諾貝爾獎的規定,無人獲獎。可惜,王應睞與諾貝爾化學獎失之交臂,雖然他是這項研究工作的召集人與主要貢獻者。他並沒有因此氣餒,1981年研究工作再創高峰,領導的團隊完成了酵母丙氨酸轉移核醣核酸的人工合成,1987年獲得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使得中國在生物分子人工合成技術上領先世界。 王應睞並不在乎名位。中國科學院院士鄒承魯提到王氏沒有在胰島素合成和他所領導的核醣核酸合成之兩項工作的任何一篇論文掛名,他不居功、謙沖為懷、提攜後進的個性,讓他成為幕後功臣而非幕前明星,「按說他都有資格署名,這和今天一些到處署名的人形成了鮮明對比」,「中國的生物化學能有今天的水平和規模,王先生功居首位。」鄒院士如此說。 中國生化所院士許根俊也高度推崇王應睞,「對一個牽涉許多單位、許多人員的研究工作,用今天時髦話來說就是一個大工程,領導者的信心、正確而不是錯誤的判斷和決心,知人善任,組織合適的人才來做合適的工作,所有這些,都是真正學識淵博和極富想像力的人才能做到」。許多科學家也說,王應睞最大的特點是寬容,懂得用學術帶人,為工作場所帶來劍橋的優良學風和研究傳統。專研中國科技史的著名英國學者李約瑟博士,更將王應睞稱為中國生物化學的奠基人之一。 1988年,王應睞在美國佛羅里達邁阿密生物技術冬季研討會中,被授予「特殊成就獎」,在受獎儀式上,會議主席、邁阿密大學生化系主任韋倫教授頒發了一塊獎盾給王氏,上面鐫刻著「王應睞於1958│84年間任中國科學院上海生物化學研究所所長。在此期間他曾作為召集人,完成兩項傑出的、具有開創性的成果。一項是1965年人工合成胰島素;另一項是1981年人工合成酵母丙氨酸轉移核醣核酸」,給了他極高的榮譽與肯定。 2001年5月2日,王應睞病逝於上海華東醫院,享壽94歲。當年7月5日英國︽自然︾雜誌發表專文紀念他,對這份知名英國的科普雜誌來說,撰文紀念一位中國人並不多見。美國加州柏克萊分校王靈智教授也說:「他的故事,應該讓每一個中國人知道」。 幾年前我開始研究山后王家這個著名的金門華僑家族,得知了王應睞這位中國著名的生化科學家,本想和神戶王柏群先生一起去上海看他,沒有到尚未成行,他卻辭世了,無緣見到一面。就在他逝世三週年之際,我努力收集資料、電話訪談神戶王家親族,寫下他的事蹟,對這位與諾貝爾獎擦身而過的金門人表達崇高的景仰。「他的故事,應該讓每一個金門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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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打開天堂的鑰匙
此刻,我手中持握著一本長13.5公分,寬8.5公分的「中華民國金門台灣地區往返同意書」冊子,編號是(79)出入字第NO79002477號。綠色的封面烙印著一幅中華民國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標幟,使這本冊子更顯得突兀刺眼與身世的不凡。 翻開內頁,映入眼簾的是頁首申請人一吋半身近照的欄位,然後是申請人姓名、性別、出生日期、籍貫、身分或職業、前往地點、在金地址、往返事由、效期、十三歲以下隨行子女及附記等欄位。 再翻開第二頁是「申請流動人口登記紀錄」,第三頁以後則是連續十張的往返查驗單,底頁則是一個寬6公分,長8.7公分的「金門防衛司令部關防」九個篆字體的鮮紅醒目印戳,旁邊印有一行「往返同意書」申請核發的日期戳。 這一本「中華民國金門台灣地區往返同意書」的冊子,就是金門百姓大家口中俗稱的「出入境證」、「許可證」。它曾與金門人有一段不解之緣的關係。 打開歷史,民國四十五年(西元1956年)六月,中央政府策劃金馬為「戰地政務實驗區」,以肆應戰時需要,統一軍政指揮權。同年七月十六日,成立金門防衛部政務委員會,從此金門地方行政權,統一移交政務委員會接管,建立軍政一元化,軍民一體戰地政務體制,將軍事與行政結合為一體。 同時在民國四十六年六月五日,行政院台四十六內字第3028號令核定「金馬戰地政務委員會實驗區組織大綱」明定鄉鎮村里、縣政府民防總隊部體系等編制。自此金門百姓接受戰地政務的一切管轄,也切斷了通往大陸各地的通路,又因加強推行戶籍管理,百姓出入境外概一律要申請並經政委會核准後,才能獲得一本「金門台灣地區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也才能通過港口機場的安檢而往返金門與台灣之間。 依稀記得「金門台灣地區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的申辦手續是先由申請人向村里公所索取申請單,將基本資料填入,並親自簽名蓋章後,經村里長確認戶口無誤用印後(當時漁民規定每年必須參加漁訓,若本年度無故未參加者,則副村里長有權不予核准)即完成第一道手續,另附上戶籍謄本(戶籍謄本為在台親友之戶籍影本,以便作為申請赴台的依據)、申請人之最近三個月照片兩張、工本費,再送至村鎮公所,村鎮公所轉送至民防(自衛)總隊,經審查若該申請人是屬民防隊隊員,該年若未參加過民防年訓則限制其出境,除非補訓否則不得核發同意出入境證。通過由民防(自衛)總隊審查後再送至警察局戶籍課審核待發。整個流程快者五六天慢者十天左右。 而戶籍已遷台的金門人若要返回金門,包括欲想來金門勞軍訪問的軍眷屬來賓參訪者則必須親自或以通信或以行文方式到台北市的內政部入出境管理局提出申請,當然也是經過相關程序的審核之後才給予核發「往返同意書」的。 在早期申請「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如果是已結婚女性單獨申請赴台,則必須由丈夫出具同意書,以防家變造成社會問題。而有些「特殊身分者」申請「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除了如前步驟申請外,因其身分敏感特殊則必須由警察局戶政課人員專人送至太武山政委會秘書長處等待批示,核可後才准予核發「往返同意書」。 一般「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由單向(遷台),到一年一次往返再放寬到一年多次往返,到後來已逐漸隨著民意的需求而逐漸簡化申請手續,顯見金門百姓心中對廢除「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極度的渴望與希冀。 記得在一次地區增額國大代表的選舉中,因開放黨外人士參加競選,使得一向平靜的選情一夕之間掀起滔天的巨浪,就在公辦政見會中一位黨外某姓候選人發表到激昂處,揚起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大國旗,一面從口袋中掏出一本「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並當場撕毀,嘶吼著控訴對軍管時期的不滿,聲稱只要他當選一定會爭取金門百姓的權益,更要廢掉不合理的「往返同意書」(出入境證)云云。此一突出舉動令由各機關學校通知參加政見發表會的公教人員一陣錯愕,當然也為此候選人敢於向戒嚴時期的法令挑戰的勇氣報以如雷的掌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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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海一粟集》在生命轉彎處
上個月中旬,因為大女兒剛從大學畢業,在職場上找到一個薪水不是很高的工作,但是她卻悅在工作、樂此不疲,我鼓勵她「行行出狀元」,只要肯虛心學習,社會是一所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的大學。 就在幾個月前,他還在屏東和阿姨同住時,因為有親阿姨照顧,我是比較放心,但是,最近她因為在高雄找到了工作,每天必須屏東、高雄兩地奔波,光是每天來回花在等車、坐車、轉車的時間,就要虛耗掉三、四個小時,實在是很不划算;不得已,我只好勉強答應她,在工作場所的附近賃屋而居,因為,這是女兒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我跟內人自然不放心,所以,就近請在高雄作生意的阿姨代為物色房子,待他們姨、甥都滿意後,才搬進去住。 我這個寶貝女兒,從小就是一個小迷糊,這大概是來自我的遺傳吧;他的舊東西捨不得丟,時常視若珍寶的保存起來,所以總是塞得東一堆、西一堆的,輪到要使用的時候,往往不容易找到,害我和內人都要及時加入「特別偵蒐隊」的行列。 寶貝女兒也是最「會」遺失東西的人了,他大學四年唸下來,真的是由你玩四年,從身分證、提款卡、學生證、健保卡、駕駛執照等等,幾乎沒有沒掉過的證件,有時候,是在搭捷運的時候,因為人擠人丟掉的;有時候,是在匆匆忙忙趕回學校的路上;有時候,則是在自己工作的場所;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丟掉的?是在哪裡丟掉的? 有一次,他從台北車站要搭車回華岡,剛開始,並沒有發現丟掉東西,等到在山仔后下了車,正要把捷運的優游卡,給放進皮夾子時,才驟然發現皮夾子不見了,原來,是她在轉搭捷運的時候,因為下雨,從登山袋裡欲取出雨傘時,不小心忘了把拉鍊拉上,加上旅行袋又背在背後,可能是被三隻手給順手牽羊了,當時,他正要趕回學校,因為學校的宿舍,晚上十二點關門,她一面趕路,一面氣急敗壞的打電話回家,請求支援,我永遠忘不了她因為害怕所發出來的顫抖聲音,很有她一喘一喘的呼吸聲,加上那天又下著雨,天氣既濕又冷,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度過的? 她是我的女兒,他所受的苦,我比別人體會得更深。 從這件事,讓我想起和大女兒很像的三妹,她從小,也是一號小迷糊型、很令人頭痛的人物,她還在唸高職的時候,二弟剛從大學畢業回來,由於一時找不到理想的工作,暫時在家裡開的小店幫忙,三妹有嗜睡的習慣,時常日上三竿了,卻還是叫不醒,等她一覺醒來,早已錯過公車,這時,她面臨的是兩難:不進學校嘛,恐怕任課老師會點名;要進學校嘛,又沒有專車可以送達;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當時二弟已經有了機車的駕照,嫌著也是嫌著,三妹靈機一動,就向她的二哥撒嬌,請求充當義務司機,她二哥雖然是一百個不願意,但是最後,仍然語帶口吃的說了一些抱怨的話,然後,兄妹兩人就一前一後的騎上通往上學的路途。 唉,事隔至今,雖然都已經二十幾年了,但是,一直到今天,我還依稀記得她們兄妹兩人,那一種滑稽的應答與匆忙的身影。 每當閒話家常時,我和內人談到這裡,內人總是會不經意的和我相視而笑,因為當年,她才剛剛嫁到我家來,家人和她的互動,就屬二弟和三妹給她的印象最為深刻,所以,內人才會時常挖苦我說:「我們的寶貝女兒啊,之所以會這麼迷糊,可以說和她三姑如出一轍,這分明就是你們家族的優良遺傳嘛!」我聽了這話,只有苦笑的份,你說,在這個節骨眼上,我還能幫上甚麼腔呢? 當我一個人獨處時,我總會不期然的想起了好心的三妹。 猶記得她還在唸國中時,有一天,她發現一隻小貓,不明不白的摔死在地上,這時,她馬上發揮鍥而不捨,上窮碧落下黃泉的精神,想憑仗一己之力,找出小貓咪落難的原因,憑藉著這股傻勁,終於給她給找出了答案;原來是母貓剛在閣樓上,生下了幾隻小貓咪,當時可能是母貓不在家,小貓肚子餓了,想從閣樓上爬下來找食物或尋母親,沒有爬穩,所以不小心失足墜樓而身亡。 三妹找到原因的假設以後,就把「鎮家之寶」一張十一腳踏的木造樓梯,緊緊的倚靠在閣樓的小門上,讓那些新生的小貓咪,都能夠順利、平安的上下樓梯覓食;三妹如此這般的釋出愛心,果然,從此以後,這一群小貓咪在母貓和三妹無微不至的細心呵護下,終於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長大、茁壯,沒有再橫生任何枝節。 三妹粗中有細的個性,在此塵封的往事中表露無遺;行文至此,我真希望大女兒,也一併遺傳了她三姑的這種美好的素質跟個性,那麼,我應該可以稍稍回敬內人幾句了,最少,我們家族還是有好遺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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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看S型機車路考圖憶金門交通滄桑史
老機車騎士照過來,還記得您的駕照就是這樣考來的嗎? 當年,金門監理所還沒有成立,機車駕照考驗業務由縣政府建設科代辦,機車駕照路考考場設在金門高中大門前面,也就是現今棒球場的空地上,起初是用白灰畫圓圈,考生需沿著線內繞一圈,前輪不得壓線來回兩趟才算合格,不久之後,改為S型考驗,圖中即為考生小心翼翼駕車考照情形。 民國六十三年金門縣公路監理所正式成立,所址設於今公車處左側,即金湖警察所現址,辦理汽、機車駕照考驗業務,機車考照需先通過平衡拉桿測驗才能參加路考;而汽車考驗每半年舉辦一次,集中在湖小舉行筆試,通過筆試後再到前埔教練場「倒桿」考驗,通過者才可繼續參加路考,考場在士校後面的建華村,道路上畫有鐵路平交道、上坡起步等各種號誌的白線,而以淘汰的車輛當考驗車,主考官坐在駕駛座旁監看,認為考生操作不合格即停止考驗,回家練習下次再來。後來,監理所遷往今衛生局現址辦公,由於機車管制進口,一張機車牌照喊價四萬餘元,幾次局部開放進口公開抽籤,場面人山人海,盛況空前。民國74年在現址新建監理大樓,設置電動考照及檢驗場,並陸續完成業務電腦化,83年與全國公路監理電腦網連線作業,業務邁向現代化。 從這一張三十幾年前「S型機車路考」的照片,可以讀出金門一頁交通進步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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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香憶童年
地瓜又名番薯,我們小時候叫它「安茨」,是一種道道地地的金門土產,對我們這一代四、五年級在金門土生土長的人,是非常熟悉的。因為那時代我們三餐都是靠吃「安茨」長大的,早期的金門物質是非常缺乏的,再加上古寧頭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六一七及六一九砲戰,二十年的單打雙不打等長期戰爭的影響,一般百姓生活均很困苦,大部份人只靠著幾畝田地,不是種地瓜,就是花生、玉米、高粱等,自然地瓜就成為我們的主食。 我成長於農村,又身為長女,自幼便常常跟著父、母親上山下海,終日忙於田園之間,對於各種農事的操作方法,自然印象十分深刻,童年時家中清寒,肚子餓時又沒有什麼東西可當點心,只好兄弟姊妹到田裡分工合作,烤地瓜來當點心吃,有的撿枯樹枝,有的撿泥土塊來搭建焢窯,從搭建焢窯到烤好地瓜,這過程約需兩個小時左右,烤熟的地瓜那種香甜味和口感至今還常在我的腦海裡徘徊,所以農家的甘苦,真是體會良多。 猶記得每年農曆三、四月間,父母親就開始用牛拉木犁進行整地的工作,把田地犁成一股一股的,接著採取「安茨苗」放在家裡,待數日苗稍萎凋後,再進行插種,股跟股距離大約一公尺左右,株跟株間距離大約三十公分左右。待插種一個月後,就得進行中耕除草、施肥及培土等工作,此時父親常叫我幫忙除草及整理薯蔓,為防止地上莖節發根,幫助主根地瓜肥大,理薯跟施肥通常有兩次,父親叮嚀我工作時可要小心,不能傷害到莖葉,連日蹲在田間工作下來,不僅汗流浹背,連腰桿也挺不直了。這時如老天不下雨,還得幫忙挑水灌溉,以及幫忙巡視有無病蟲害,有無老鼠偷吃等,一直照顧到地瓜莖葉變黃,葉子脫落時,這時候老神在在的父親滿臉笑容,告訴我說今年的地瓜又要豐收了。 地瓜收成後,總是要經過一番篩選,將好的拿到市場去賣,較差的留著自己吃,同時為了能儲存的更久,我們利用晚上以番薯刀將地瓜皮削掉,第二天一大早見好天氣,就得趕緊以「銅銼」將地瓜削成條狀的「安簽」,或用「安脯椅」將地瓜銼成番薯片,我們也稱為「安脯」,然後再挑到山坡上去曝晒,晒乾後,儲存於缸裡,這就是我們一年的主食。 地瓜除了加工晒成「安簽」、「安脯」之外,還可以再加工碾成「安脯糊」、「安脯脆」等,新鮮的地瓜則可以利用鋸齒狀的銼仔,將地瓜削皮後銼成無數細碎的「安簽仔」再加上水淘洗後,讓它自然結塊沉澱後將水倒出,再將這些沉澱結塊白色固體用鍋鏟鏟出,拿到太陽下晒乾後,就成了細白滑嫩的「安茨粉」了。安茨粉的用途很廣,可炸成又酥又香的海蚵酥,還可以加水、蔥、蒜、蔬菜、蚵仔及調味料、雞蛋等,煎成好吃的「蚵仔煎」。這可是金門道道地地的名產小吃。 如今物換星移,滄海桑田,昔日的番薯田大都數任其閒置荒蕪。隨著物質水準提升,家家戶戶均豐衣足食,地瓜也隨著功成身退了,由昔日的主食變成為今日的副食品了,番薯陪伴著我們走過一段艱辛的歲月,回想從前,總覺得好像又聞到了地瓜香甜的味道,瀰漫在兒時童年的歲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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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山情懷
前途,在社會上的意義,則泛指個人在社會上有一席之地,並因此而形成社會價值觀。比如擁有一份事業或一份職業,在事業上有何成就?或在職業上有何地位?但是,此項價值觀並非絕對的,而是相對的;價值觀有的較高,有的較低。例如,個人在事業上擁有何種成就?在職業上佔有何等位置?成就的大小或位置的高低,也就是說他有何等的前途。譬如說,個人在事業上建立多少版圖?個人在事業或機關中建立什麼地位?最常見的便是,某個人開設幾家公司,某個人在公司或機關中擔任何種職位。 在社會上自然存在有一道主流的價值觀,人們便會自動向它靠攏,譬如莘莘學子求學的目標就是要進入大學,一窺堂奧並習得一技之長,而前途的高低也是價值觀之一。所以,某些時候某些行業的價值觀較高,其前途也較好;而某些行業的價值觀較低,其前途也較差。依稀記得大約在三十五年前,珠山村人除多數務農外,也有少數從事公職及教師者;有的在縣政府擔任工友,有的在小學擔任教師,其月薪均為三百元左右,此一份薪水實在無法維持三代同堂一戶六口之家庭支出所需。因此,在公餘之暇及假日中,尚需兼任農職,畜養家禽,以貼補家用。而農夫一戶中如有三人能夠投入農耕,終年辛勤,亦足以養活一家溫飽無虞,因而,農夫的子女只要長大成人,自然就是家庭經濟生產力的來源,甚至早自十歲以上時,即能協助部份農事。可是,時隔三十多年,風水輪流轉,各行業此消彼長,已經今非昔比,更不可同日而語。像今日農村經濟普遍凋敝,專職農業者大幅衰退,以前苦哈哈的公務員及安貧樂道的教師,只要一份薪水,省吃儉用,都已能支應六口之家支出的需要。 前途輝煌或前途無量,指個人到某種年齡階層,具備足夠的學經歷,則不論開創事業或踏入職業市場,未來都能盼望達到可能的境地。或者,已開創事業有成,或已經在事業中、機關中擔任重要職務,仍然可能達成更高的可能境地。假以時日,此種人選必將是社會的中堅份子或領袖人物。縱觀金門地區,此種人選所在多有,而金門旅台人士中尤見出類拔萃者,如有適當機會讓這些優秀人才能有機會服務鄉里,造福鄉親,實為金門之福。 社會上衡量一個人現有地位的高低,也就是衡量其在社會中主流價值觀的高低。比如說,進入哪一行?擁有多少事業?多大的事業?或在事業上、職業上擁有何等職位?某些行業在某些時候的價值觀較高,所以,從事該行業人士的前途也跟著提高;相反地,某些行業的前途就降低。而且,大約每隔十年,各行各業難免會發生此消彼長的現象,或者,各行業之間的差距逐漸拉大。 放眼當今金門地區出人頭地的頗不乏人,前途非常光明,然而,羨慕者有之,誇讚者無之,何以如此呢?蓋以其能力得以照顧金門鄉親而不為,專以照顧其一家大小及近親姻戚為是,所以,鄉親並不以其成就引以為榮。因此,憶及珠山這些婆婆級的期許:「如有更大的前途或能力,則以照顧社會之鄉親」。令人迄今仍然不得不佩服,是相當有文化水準,不是烏魯木齊的鄉村野婦之流。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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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金歲月》小金的大山頂
一座山是一場生命的演出。春天時登山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種種生機,苦楝樹(苦苓)一樹狂花,是春風裡搖曳淡紫色的花,花期短暫,稍一不注意,一兩週就謝光了。油桐花也開了,有稱為四月雪或五月雪的,走在山路上微風送爽,今年的冬天較長,四月清明節後還春寒料峭。 在小金門東南方的大山頂就在南塘東側,我在退伍前曾多次慢跑經過大山頂,下午沒什麼任務時,由龍蟠山出發,十多分鐘就可以跑到大山頂。由烈嶼的機場地向南跑,路愈來愈陡,終於抵達山上的坪頂,再下坡是一路的泥土路,折回南塘再回東林街。 有時體力佳,就從南塘往南經黃厝到青岐去拜訪李伯母,與她話家常,當時大山頂有一觀測所,常要記錄大陸漁船往來及研判其動向,因為地點屬東南部,記錄有限,時常拿不到良好的評比成績,該營營長感受到壓力,便向那位少尉觀測官施壓,而觀測官也曾向伯母吐苦水,如今想來,似不合宜,但當時軍民如一家的情形,似乎是家常便飯。 大山頂高地缺水,住在上面的觀測所的官兵都要由山下提水上去,洗澡完畢又要提一桶水上去。人住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自然會節約用水!我們也遇過旱季,好幾日沒洗澡,才到民家浴室去洗澡,他們有深井,部隊還向民家買過水。 大山頂一帶多裸露的岩層和土壤,晴天時汽車經過總會揚起沙塵,雨天又泥濘不堪,雨水沖刷掉黃泥,加上汽車輾過的痕跡,路面常凹凸不平。 當年我參加情報班受訓兩個月,因為副隊長廖中尉編制單位在大山頂,他常利用課餘或正課實習時間帶我們考察野外,實地操縱各項儀器。 大山頂原來是廖中尉編制的單位,所以他特別熟悉那一帶,我們一群人沿山坡走上去,沿途揮汗如雨,到達營隊時已有熱騰騰的麵食當午餐,那是中尉事先拜託伙房準備的,我們人多,不便借用中山室,就在集合場一側的水泥地席地而坐,或蹲或站,說也巧,營長正好搭車回來,看到這一幕就破口大罵,廖中尉挨完罵後,叫所有人排好隊坐著吃,吃完後叫人送鋁桶回廚房,也沒有遷怒我們,讓大家鬆了一口氣。 我們登上觀測所的瞭望台,看南海稀落的船隻,在樹林裡休息片刻又踏上征途。 經過一大片相思樹林,地上遍長馬櫻丹,有些山徑因為日久沒人行走,成荒煙蔓草,路徑都快被埋沒。我們看到戰爭時代遺留下來的大壕溝埋沒在雜草裡,那是昔日防止敵人坦克車跨越的防線,可以想像當時有許多士兵日夜趕工挖土壕,而那土又那麼堅硬。 下山時,經過一段公墓地,小徑是一階階的水泥加石塊鋪設,我們很快通過那段路,聽到陣陣槍聲,是南塘靶場的射擊聲,那些居民已習以為常,因為打靶的士兵帶來消費與繁榮。 某個假日,副隊長說要回去大山頂,叫我陪他一同回去,他揮手雇來一輛計程車,我們經過東林、南塘後走一段顛簸的山路,到一營,司機說:「一百五。」副隊長說他忘記帶錢,叫我先付一下,他就回營上處理事情,我則四處走走,半小時後他走出營,說:「我們回士官班吧!」又搭計程車,前後讓我出了三百元,回到班上我才放假出去。 之前我們那連上有一位老學長常四處借錢,有一日死纏爛纏向我借三百元,說過幾天就還我,他的纏功厲害,我終於被迫掏腰包借錢給他,我們連上好幾個碉堡,沒見到啥人是家常便飯,過幾日我再找這位學長,旁人說:「他呀,昨天已經退伍了!」 我懷疑這些人都上過詐騙集團訓練班的課程。 現在我就常騎單車上山,因為單車載我到遠方,有一條自行車道,如果我慢跑,在傍晚時絕不會跑那麼遠,而且常常遇見村人,一聊又已近天黑,我們這裡的山頂叫坪頂,有一都會公園佔數十甲地。變速單車上山可任君選擇調整,使腳節省許多蠻力,下山又如馮虛御風,但山上有許多眷村,每回黃昏見到在路邊休息或樹下休憩的老榮民,看到他們走向人生的黃昏,不禁感觸良多。 大山頂的故事已遙遠,但我常在大肚山騎單車的路程裡想起往事,還有那些人,我覺得自己似乎一直沒有離開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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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菜子
自家門外四週,原是一片片空曠的田地(含有泥土、沙及許多小雜草),一大早上班時,我必定會經過的小路旁,我的眼睛都會看一下覺得很不起眼的田地,因為田地上看起來光禿禿的,還以為會有辛勞的農夫去翻播泥土撒種子要種菜,結果不是,害我心忽然空歡喜一場,不過,還是有辛勞的農夫去翻翻土,讓土壤鬆鬆的好撒下種子,可以呈現出來一整片的─油麻菜子。 就在前些日子下過雨後,我還是一樣每天眼睛都會注意著不起眼的田地,我也慢慢發現田地上有了變化,從原來長出綠色的細小葉片,起初,我還以為是青菜,但是細小葉片慢慢的、慢慢的茁壯、茁壯,現在,我上班前第一個動作就是看看田地上正開著鮮豔黃─油麻菜子,每天的期待正是由原先以為不起眼的田地,竟然開滿了一整片、整個外周圍都是─油麻菜子─綠色細小枝幹上開滿葉片及鮮豔黃色的蕊(手一摸或輕輕碰觸到後)想必這時要有心理準備喔!因為此時你的衣服或裙子、褲子可能會留下遺跡唷!就是沾上少許鮮豔黃的花粉類呢? 前幾天一早要上班時,就看見有欣賞者拿著攝影照相機,親自走到─油麻菜子正中間,將它的美、它的微妙、它的一舉一動都留存在相機中,另外,有一天我們下班後,媽媽還告訴我們,那天下午有幼稚園的老師帶著小朋友整齊排隊去和一整片─油麻菜子照相,好可愛喔!其實!我已經從住家樓上用數位相機先拍照下來,也從路口旁去把美美的油麻菜子照下來,看到照片後,蠻美的。現在,正是油麻菜子開的時節,朋友們!不妨利用假日與親朋好友把相機隨時帶在身邊,開著車子四處逛逛,注意看看馬路旁,會有令人發出「哇」的聲音唷!因為會看到好多好多好漂亮的─油麻菜子,這時,相機就是你們最好的朋友,會把你們的倩影,留下美美的回憶。 看了一片片相似田字的─油麻菜子,鮮豔的顏色,襯托出田野、草地上另一個情景,景象美極了,心情也像進入了另一個夢境,尤以親自站在整片黃黃的綠色大地中,好像身旁無所負擔、責任、重擔,此景與其輕鬆、休閒,置身於夢境,想與世人隔絕,就猶如─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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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豬哥溫與閹豬坎仔
「溫仔」與「坎仔」,既非「親同」也無血緣關係,二者之所以用褲帶,緊緊拴在一起,全因為二人皆靠「豬仔」營生吃飯,平常豬言豬語,有著旁人所沒有的共通語言,故雙方能建立牢不可破的情誼,「溫仔」人如其名,個性溫吞遲緩,更要命的是患有嚴重的口吃,平時開口總先:「吱吱吱吱啥米代誌」當開頭,遇事情緊張時,搖頭晃腦,青筋暴漲,就連吱聲,也吱不出來,由於模樣滑稽好笑,常引來庄頭巷尾孩童模仿的對象,然性情憨厚的他,從未見發脾氣,或有任何不悅之情。相對的他的好哥們「坎仔」性情迴異,「激骨」玩世不恭,「創治」囝仔細小,是他拿手絕活,由其當他從褲帶邊取下那支袖珍型的竹製短笛,吹奏出營生掙錢的曲調時,囝仔大細莫不驚惶失色,其中三至五歲,依舊開檔褲不離身的小娃兒,必是一手緊抓褲腰帶,另一手護著外露,來不及長大的小雞雞,沒命似的哭嚎奔逃,深怕動作過慢,一不留神,小雞雞不保。這是「坎仔」的傑作,這是他那一曲震撼力十足的曲調在作祟,我們稱之為「閹豬調」,曲目單調,並無出奇之處,且歷經百餘年,調音為:「嘀噠─嘀噠─嘀嘟、嘀嘟噠」!後來聽村庄耆老談起:早年「坎仔」伊阿公「黑豬叔仔」,遠渡內地「蓮河」,學得一手閹豬技藝,學成出師後,內地師傅看金門仔,乖巧骨力,可堪造就,油生疼惜愛才之心,除了教授「閹豬調」,並將短笛相贈,另外附加一把鋒利無比的閹豬刀,而「黑豬叔仔」,學成回到金門家鄉,亦不辱師門,精湛的閹豬技藝,不但嘉惠大半個金門山的養豬戶,對營生的短笛、閹刀,並視為傳家寶般的珍惜,可見「食果子拜樹頭」,乃浯島金門傳統的淳良民風,不像有些人心口不一,領受果樹的滋養,到頭來還要充當砍樹人。話說「坎仔」之閹豬技藝,乃係祖傳的功夫,而老實憨厚「溫仔」,同樣靠豬仔謀生掙錢,入行有一段離奇的秘辛,雖非世襲祖傳庇蔭,卻也沾一點族戚的光環,源頭來自於「溫仔」的舅舅,外號「豬哥杏仔」,牽豬哥幫母豬配種是他的職業,有一年仲夏,天剛微亮「杏仔」,就牽著那頭「嬲傑傑」擱檔頭十足的大豬哥,前往十數里外的東村配種,晌午時刻踏上歸程,途經王姓人家的庄頭,適巧村內宗祠竣工,正在這行某項莊嚴的奠安儀式,聽說「杏仔」一時好奇心驅使,上前瞧探究竟,不看還好,一看便禍事降臨,待「杏仔」回到家門,拴好豬哥後,隨即腹痛如絞,兩眼翻白,直到入夜尚未見轉好,約清晨三點時分,「杏仔」便一命嗚呼去見祖宗。事後村內耆老的解讀:指出「杏仔」之流年正走衰運,剛好八字與生肖相沖犯煞,被宗祠奠安的煞氣懾死,祗能怪其自己福薄命短徒留憾事。自「杏仔」無端往生,「杏嫂」內心的悲痛,自無法言喻,留下的「大豬哥」係往日的生財工具,在封建保守的體系之下,婦道人家自然無法頂替瓜代,且為免日日餵食「豬哥」觸景傷情,決定將牠轉手出售,「杏嫂」思來想去,大豬哥自小是她照顧養大,早已培養出濃厚的感情,深怕碰到不好的買主,日後豬哥會跟著受苦,最後終於想到一位最適合的人選,就是「杏仔」生前最疼愛的外甥「溫仔」,他秉性憨厚善良,小時候的寒暑假,經常跟隨他的舅舅四處牽豬哥掙錢,稱得上有實務經驗,且豬哥與其熟稔,每回「溫仔」一靠近,豬哥便咯咯叫、豬哥涎更是流得滿地,可見雙方投契,天生的就是牽豬哥好手。而「溫仔」自從接管舅舅的牽豬哥工作後,不久鄉人便給他「豬哥溫」的封號,與同村的「坎仔」被冠上「閹豬坎仔」相互呼應,雙方不會「同行」相忌,反而建立手足般的情誼,除了個性上的互補,實際上在於二人工作搭配的互惠互利,例如「溫仔」牽豬哥去給某家的母豬配種,母豬之受孕期及生產日期,便能輕易掌握,消息便知會「坎仔」前去接攬閹豬仔的生意,而「坎仔」並非憑空受惠,老早便探聽「溫仔」全家老小善飲、及嗜食小豬仔的寶貝,「豬南佛」是也,故每逢接完生意,「坎仔」便常常提一罐燒酒,捧一碗公好料的「豬南佛」登門「孝敬」,在一番麻油薑絲快炒「豬南佛」,配上不算頂級的燒酒,酒酣耳熱之際,經常脫口而出的言語,「坎仔」戲虐「溫仔」:「牽豬哥袛會賺爽,不如娶某較為實際」。而「溫仔」今年三十好幾尚無對象,「娶某」的敏感話題被挑起,加上雙親大人在場的壓力,憨厚遲鈍的個性,更加迫使「口吃」的老毛病發作,嘴巴含一粒「豬南佛」,所能回嘴的是:「坎坎坎:::呷呷呷:::呷南南南補南南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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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那一年,我們走橫貫公路
民國五十二年暑期青年活動正全面熱烈展開,當年的熱門營隊除各地的「戰鬥營」外,就屬新開辦的「東西橫貫公路徒步旅行隊」,因為橫貫公路在榮民弟兄不畏艱鉅,胼手胝足,辛勤地日夜趕工下,正式通車不久,是最新出爐,熱騰騰的營隊,戰火中長大的金門男女青年,不落人後地搶先組隊參加。 全隊三十三人,因為要徒步走足足五天半,所以體格要求特別注重,有社會青年,有學生,領隊是許丕華,隊長是薛啟明、副隊長黃永標,隊員有鄭慶利、陳介夫、林成族、郭嘉福、許加倚、張超穠、王長庚、王世昌、吳文智、林遠圖、李玉荷、胡彩華等人。大伙兒乘登陸艇抵高雄再轉車到達「深山林內」的霧社農校接待站,受校長李少白親切而熱烈的歡迎,第二天車到」翠峰」後開始徒步,說是「旅行隊「實不輸行軍。從最高的「武嶺」(三千二百七十五公尺)一路往東走,經大禹嶺、慈恩、洛韶、天祥,第六天由天祥走十八公里才由太魯閣乘車到花蓮,腳是起泡,刺破再走,走了又起泡,又刺破再走,戰地青年非常勇敢,不叫苦、不落後、不退縮,在高山峻嶺中,人人走完全程。 本圖是在中途遇到塌方,由山地青年引導下從「豁然亭」繞小路通過,掌旗官是李孝泉,胡彩華則一馬當先,毫無懼色,更無疲態倦容。(註:四十年後雖記憶猶新,實難齊全,遺漏的伙伴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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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山情懷
珠山早年素以人文薈萃,文風鼎盛享譽浯島。但我生也晚,未能躬逢其盛,自孩提懂事到啟蒙教育以來,懵懂無知,看珠山與鄰村東沙、歐厝、泗湖、小西門均屬農村,農夫生活作息,殊無不同,毫無特別之處。一九六○年代的金門,社會普遍貧窮,物質匱乏,家家戶戶均忙於生計,有耕種能力者均須下田協助農耕,家中只有老弱婦孺留守看家。 五、六歲時,因為鄉下白天是不關門閉戶的,留在家中閒著儘是穿門越戶到各家各戶去看大人們,尤其是五、六十歲婆婆級的長輩們打牌,並聽她們詳述左鄰右舍的趣事或軼聞。可我從小站在牌桌旁觀看鬥牌,沒有人教導,看來看去到今天已經四十年,還是看不懂何者為四色?何者為群胡?可見自己天資魯鈍。 倒是,最常聽到長輩們提到某家的少年老成,某家的青年上進,將來必有一番「前途」。雖然,不曉得何謂前途?但多少也知道是一句誇獎和期勉的語氣。而且,還有長輩發展出一種期許,迄今我依然記得如下:「村中的子弟,日後若有前途,除了照顧自己父母、妻子和家庭外;行有餘力,則應以照顧兄弟叔侄及村人;如有更大的前途和能力,則以照顧社會的鄉親,方才不失為本村之好子弟,本村亦以其為榮」。 前途,或稱前程,在字面上的定義,指對未來可能境地的盼望。對於未來,可能需時十年,甚至二、三十年的努力與奮鬥,才能達成可能境地的盼望。所以,這前途二字一般都是針對少年或青年而提出的勉勵和誇獎,如果能努力上進,到了中年或壯年,大都也會達到可能的境地。反之,如不肯奮鬥與努力,白白蹉跎歲月,到了年華老大,必將一事無成,自無前途可言,誠所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個人經過四十年忙於就學、就業,忙於辛勤張羅一家生計,誠不知自己有何前途?也不知自己有何能力照顧村人?更不知自己有何能力照顧鄉親?十九歲時,甫自金門中學畢業後半年,僥倖考取金門電信局開始工作,至今已有二十七個年頭。由青年經過中年,而步入壯年,由孤家寡人而成家立業,養兒育女四人均已成年。於今年近半百,偶一思及前途者何?遂興起一探其本意究竟為何? 社會上因分工合作的關係,而產生各種行業林立,俗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每個行業,互有興衰,就像有時月明,有時星光一樣。每個人進入各個行業,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經年累月之後終究會有所成就或地位。但也不是每個人進入某一行,都能有所成的,也有很多人的興趣與其從事的行業不合。當發現興趣不合,有的人早早放棄,改投他行;有的人再磨練些時日,還是選擇離開該行;有的人雖明知不合興趣,仍然不改初衷,終身不離此行。所以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男人在選擇行業時,擔心入錯行,正如女人在選擇丈夫,害怕嫁錯郎一樣,必須非常慎重其事。 社會上各種行業雖然細分為三百六十行,但又可粗分為士、農、工、商四大行業。農業時代的士,專指官吏,是統治階級,農業為國家之根本,平時的糧食及戰時的徵兵均來自農業,工人及工匠的社會地位尚不及農人,商人通常都受到政府的壓抑,偏偏卻是最賺錢的行業。到了工業時代,社會階級受到很大的變動,進入後工業時代又稱為資訊時代,社會權力的分配又有改變,誰掌握資訊,誰就掌握了權力。在今天民主時代,傳統的四大行業形勢又跟著發生變遷,政府中的官吏,率多改稱為公僕或公務員,以服務取向代替管制取向,更不再以統治者自居。而農業則淪為受政府保護之下的弱勢行業,農業人口大量外流,離開農田另行就業。工業家興起,投資大筆資金,並大量僱用工人,工業家和工人因此形成勞雇關係,尋求勞資和諧成為一項新的社會關係。工業家和商人同屬資本家,資本家的社會地位迅速上升,在民主制度中,政治領袖採用選舉方式產生,資本家對政治人物提供鉅額政治獻金,當政治人物上台後,「政商關係」穩固流暢,凌駕士農工商之上,雙方各取所需,各獲其利,農人及工人大眾僅淪為選舉時之橡皮圖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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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初試啼聲
我生長在曾經是戰地的金門,從小就編織著代父從軍「花木蘭」的美夢,意外的在我讀完專科教育,竟然有機會圓夢,而且回到夢寐以求的母校服務。 那時是第一位金門籍的女軍官走入「軍訓教官」的行列,幸運的是幾位外地來的資深教官學長,都對我指導和照顧有加。 初執教鞭,和學生宛如姐妹,和她們一起分享青春的成長滋味,我們談課業也談感情,師生情誼深濃,照片中的曾傳真教官去年還在金門會面,而同學們想必兒女成群了,再看一眼,青春的倩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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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的衛生棉
大哥從金門打電話來「抱怨」:「真搞不懂阿母,人家功德會前些陣子要到大陸進香旅遊,鄰居阿清嬸約她去,告訴她現在小三通了很方便,六十五歲以上的人還有補助,而且我又剛好休假可以陪她去,她卻怎麼說也不肯去,現在卻又在說誰誰去哪裡玩回來了,真是羨慕:::外人不知道還真以為我這做兒子的真不孝,連帶媽媽出去走走都不肯」。 難怪大哥要抱怨,連我也一直弄不懂阿母為何這麼「古怪」:我們幾個孩子曾多次輪番要帶她出去旅遊,她總是千方百計的推托:「天氣太冷(熱)了!」、「我的腳骨最近擱開始酸疼」、「厝內要拜拜」、「雞鴨無人飼」阿母總用這些「奇怪」的理由來推辭;就連來台灣小住時,想要帶她到百貨公司走走,或哪些名勝或金門地區沒有的場所開開眼界,她還是最多只願意到附近的菜市場繞繞而已;卻又常會語帶欣羨地對我們提起哪個鄰居去米(美)國(在她的認知裡「米國」就是指世界最遠的地方),哪個親戚又跟兒女去遊山玩水回來了││聽在我們這些做兒女的耳裡真有些不是滋味! 久了!我們都有些疲乏了。 我有好些年沒回金門娘家過年了,今年回去阿母份外歡喜,加上小外孫半撒嬌半耍賴的要求下,她例外地和我們一起「金門一日遊」。大哥十二人座的車擠滿了坐的、抱著的大人小孩,歡言笑語滿車廂,坐在阿母身旁的我注意到了她忽地有些不安的神情和隱約的一股尿騷味。 到餐廳吃午飯時,我陪她上廁所:「阿母,妳便所了後(上完廁所後)要用衛生紙稍拭一下!」我小聲地對阿母說。 「不是啦!我若是咳嗽還是卡出力就會漏尿,墊衛生紙嘛攏無路用,所以我攏不敢出門就是按呢!」阿母羞赧的低頭漲紅了臉,像個不小心尿了褲子被媽媽罵的孩子。 「啊?:::」我的心頓時扭痛了起來!原來,阿母不管心裡再怎麼嚮往、如何的欣羨別人能出去遊山玩水,自己卻都總是怯步,是因為這個「難以啟齒」的原因:::。 阿母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煩惱」的?有多久了?,我這個做女兒的非但一無所知還責怪她「古怪」:::。我立刻跑到餐廳對街那家便利商店,買了免洗棉褲和衛生棉回來給阿母換上;阿母不敢就醫,連兒女都羞於吐訴:::想著向來愛乾淨幾近成癖的阿母為這個「煩惱」所受的「委屈」,我的心,又疼了起來。 晚上睡前,阿母拿著一片衛生棉,神秘地輕問:「這款『紙巾』真好用,要去叨位買?有這款『紙巾』,後擺我若去甲『米國』七逃嘛攏免煩惱(意即就算是到最遠的地方玩也不必擔心這件事了)。」 「阿母!我買給妳!」。我到「金城聯」買了讓收銀員為之側目的兩大環保袋所謂「流量多型」和「一般流量型」的衛生棉;我告訴阿母外出時就用「流量多型」:「擋卡久!」,在家時更換比較方便就用「一般流量型」。 在阿母飄著明星花露水的小房間裡,我像個三十多歲小母親似的,一遍遍詳細示範衛生棉的使用方法;而阿母彷彿是個才來初潮的七十歲老女兒,有些羞赧又有些驚喜地笨拙學習著。 「這款『紙巾』這呢水、擱幼綿綿,一定不少錢喔?」阿母問。 「嘸啦!這款『紙巾』是破棉仔加工製造的,一大布袋才五十塊,價錢比衛生紙擱卡俗,所以儘量用無要緊(阿母生性節儉我必需「報假帳」才行)」。 假期結束要回台灣時,我特意委請嫂嫂要經常幫阿母察看衛生棉的「庫存量」並隨時「補貨」。 我期待下次有人邀阿母出去玩時,阿母都能懷著「若去甲米國七逃嘛攏免煩惱」的歡喜心情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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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曠野過動兒白鶺鴒鳥
人類對於「美」的偏好各有不同。前一陣子擁有堅挺的臀部,可以快速擺動雙臀的拉丁歌者│瑞奇馬丁成了螢幕寵兒,是時下許多年輕人競相模仿的對象。擁有堅挺臀部,不再是女性專有的夢想,許多男性也加入了扭臀一族。不過筆者發現,本島每年中秋節過後不久,就會出現一群更會扭腰擺臀的鳥類朋友。這群鳥友們大都身穿灰白或些許黑紋的羽色,常常是單獨或成對的出現在寬闊的草地或泥灘地上。這群朋友我們稱牠們為「鶺鴒(音:即玲)」。 全世界目前至少已經發現有56種鶺鴒鳥,而本島常見的鶺鴒鳥大都為白鶺鴒及其亞種(白面白鶺鴒和黑眼線白鶺鴒),還有牠們的近親大花鷚和身體黃色的黃鶺鴒。關於這群朋友們的長相,咱們就從白面白鶺鴒的形貌說起吧!纖細的身材拖著長長擺動不已的灰黑色尾巴,正是牠們的正字標記。此外,細看牠們的腳丫子,您一定不難發現牠們的後腳指特長。至於身長,由頭到尾約莫十五到廿公分,腹部大都是白色的、背部則以灰色為主,有時會有黑色區塊自頭部延伸而下。要區分這三種鶺鴒,看看牠們嘴臉就能分曉。「白面白鶺鴒」顧名思義是一副清秀白臉,白淨的臉蛋上貼著兩顆綠豆大小般的烏黑眼珠子,喉嚨上還掛張黑色餐巾。「黑眼線白鶺鴒」自然是愛美的在眼睛上做了點裝扮,畫上兩條細細的眼線;此外,喉嚨、頭頂也都撲上黑色的濃妝,像似國劇臉譜中的大花臉。至於「白鶺鴒」就介於這兩者之間囉!白鶺鴒的眼線較淡、頭上包的黑頭巾也沒那麼大。各位讀者如果還是不甚明白,那就花點時間多留意身邊這群鳥友們的模樣。 鶺鴒鳥的英文名稱為Wagtail,意思是「揮動尾巴」。聽名字就知道,這種鳥類最大的特色就是當牠們在地面上行走時,尾翼會不斷的上下擺動。聽台灣友人說,在台灣人們管牠叫「釣尾仔」,意思也是尾巴擺動不停。如果讀者觀察仔細,一定會發現當鶺鴒鳥在地上行走時,總是左顧右盼、形色匆匆。一會兒翻土覓食,一會兒卻又抬頭四望保持警戒。無怪乎富有想像力的老祖宗,會把牠們在地上行走時,尾翼上下擺動的行為、快速四處走竄的樣子,用來形容心急如焚的心情。詩經上記載:「題彼脊令,載飛載鳴,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生。」這裡所說的「脊令」指的就是鶺鴒鳥。此外,判斷鶺鴒鳥的方式,還可以從牠特殊的飛行技巧來看。鶺鴒鳥的飛行路徑,像似在空中上下起伏的波浪。而且這些鶺鴒鳥在飛行時上下起伏的節奏中,還伴隨著細小的鳥鳴聲。經過這樣的描述,相信讀者一定想起自己居家週遭的曠野上,這些白鶺鴒鳥的模樣。 不過讀者可曾想過這些鶺鴒鳥究竟來自何方?牠們的出生地(人類所稱的家鄉)又是在哪裡?根據筆者所知,白鶺鴒的繁殖地位於中西伯利亞森林附近的曠野上及北極凍原附近。白鶺鴒鳥習慣生活在四野遼闊的沙地或碎石的河岸邊,以及廢棄的農場、草原上等,總之就是要夠寬廣、夠遼闊。喜歡溪流、大河流、海岸邊這些低海拔地區。每年的五、六月間白鶺鴒鳥會飛回牠們的繁殖區;以此看來,這群朋友們可是經過千山萬水才飛至本地,咱們怎可不好好善待人家。不過說實在,把牠們當成客人其實也說不過去。各位讀者想想,雖然路途迢迢,不過對這群鳥友們生活的空間而言,或許只是廚房和臥室的區別吧!有時筆者想到咱們總是以人類的生活的空間尺度來看待大自然的空間尺度,實在是有些以管窺天。百年前,萊特兄弟實現人類飛行夢想,現代人則成了「職業候鳥」,哪裡有「頭路」吃就往哪裡飛,比起自然界中的候鳥也不惶相讓。而且大多數的人還會選擇在工作地落地生根,相較於鳥兒們選擇回鄉繁殖後代。想想啊!比起這些橫越幾萬里到此覓食度冬混口飯的候鳥們,最後還是不辭辛苦萬里回鄉繁衍後代的鳥類朋友們。這種對土地的情感,咱們能不感到汗顏嗎?對於那些整天把「愛國、愛家、愛土地」掛在嘴上的政客們,筆者更敬重這大自然無言的偉大。 說到這群白鶺鴒鳥混口飯的能力可說是神乎其技。每次滿潮之後,潮水將退之際,海濱河口的沙洲上,總是會夾雜著約莫十來隻的白鶺鴒鳥。這群白鶺鴒鳥看起來可是各有各自的地盤,相互之間追來趕去的,而牠們在空中瞬間暫停的捕食技術,定會讓讀者大開眼界。此外,平坦遼闊的田野或運動場上,也很容易看到三三兩兩的白鶺鴒鳥和牠們的近親大花鷚,在草原上奔走、相互追逐。不過若想觀看牠們的特技表演,建議讀者最好把自己當成「稻草人」,既不能有太大動作,也不能發出聲響,否則只會聽到一陣陣惋惜聲。金門的冬天因為有了這群過動的白鶺鴒鳥,以其特殊的飛行方式穿梭在曠野與市郊的天空中,而格外多了幾分熱鬧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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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探討震撼先生的─遇見一位長者與兒童橋
九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金門日報副刊,震撼先生「一位不具姓名的長者」一文,述及自己在金門高中畢業,考上北部一所大學,在大三時,接到家信,母親心臟病突發仙逝,急得欲回家奔喪,南下高雄回金,苦無船期,唯一希望便是乘搭飛機,匆匆忙忙乘公車到羅斯福路公館,金門外島服務處求助,時已近中午時分,只剩一位充員兵,說下班了,明日再來,聞話內心至為悲傷,自不死心,在階梯旁等待。 至下午上班,自己持信至櫃檯給阿兵哥試圖排機位,阿兵哥以機位已滿為搪塞,本想放棄,突然一位穿著西裝褲配米色上衣,身體魁梧,約三十多歲出頭男子,一副桀傲不馴樣子,依靠櫃檯旁,巡視四周,突然示意,要我手中之信給他看,充員兵手中資料拿過去,翻開第二頁,再翻第一頁,拿了原子筆劃了一下,就叫我櫃檯排隊,輪到我時,就將名字填在劃線旁邊,並且撕一下一張飛機登記證,並囑明早六點到松山機場報到,當時我抬頭過來要說聲謝謝,那位中年男子不見了,十多年來,心存感激,如果沒有那位不透露姓名男子幫忙,就不能順利回家奔喪,成為不孝之人。 震撼此則排機感人故事,也代表金門當年軍管戰地政務時代,解決民眾疾苦,也有好之一面。回想金門自四十三年「九三」,四十七年「八二三」兩度砲戰期間,戒嚴時期,烽火漫天,地區長官,不但「確保金門」,全面禦敵,同時展開軍經建設,戰鬥與生產結合以求自保,傷患搶救、災民救助、軍民合作、愛民助民事蹟,不勝枚舉,好之一面,後人很少記述,迄今時空遠隔,逐漸湮沒。 金門防衛司令部,在台北羅斯福路公館,設外島服務處,乃為台金軍民進出,海空船機位安排服務單位,設處長、副處長、參謀等業務人員,每日服務來往軍民入出境登記,十分繁瑣,民間又無海空運輸工具,補給船登陸艇,每週班航一次,空軍C一一九機位不過二、三十位,每日一航次,如遇天候不佳停航,當時飛機規定少校以上才可乘船,尚有外賓、華僑、公差勤務、傷患接送等,列入優先,粥少僧多,所以一般軍民搭乘軍機,確實相當困難。震撼先生因母喪而獲得外島服務人員,安排機位回金,也是服務人員,秉持正義,急事相助,愛民精神,受惠者感念不忘。漢韓信不忘漂母一飯之恩,也成為歷史佳話。 九十二年十二月廿一日,震撼先生「記憶中的兒童橋」文中提到,該橋記憶中約建於四十幾年,正確年份待查考,國軍班超部隊所建,橫跨由東往西浯江溪,為連絡兩岸之便橋:::兒童橋約寬兩公尺,長二十餘公尺,中有一橋墩,用水泥鋼筋築橋,兩旁用水泥柱,用五公分鋼筋作欄杆,小巧玲瓏,可能因此之故命名「兒童橋」,或另有原因,正待查考。讀之有思古幽情之感,因兒童橋在民國八十幾年,興建浯江溪停車場時拆除,原豎立橋頭水泥碑一塊,亦已毀滅,查考建橋時間及命名原因,著實具有五十年歷史兒童橋,令後浦大人小孩一同回味依戀。 浯江溪由東門林家花園起,至南門體育館浯江溪出水口,約一千公尺,原無橋樑,浯江兩旁土堤,由香蓮廟至浯江溪土堤,國軍進駐後,卅九至四十年間,部隊兵工,將溪口土堤填高,圍成池塘,退潮時水頭、賢厝等村民來後浦,可由香蓮廟涉足到南門,後浦到水頭碼頭,來往軍民很多,有騾馬僱用載搭人貨,南門為終起點,四十二年莒光樓落成後,始將池塘命名「莒光湖」,引浯江溪淡水注入池內,池內淤淺,不能養殖,一度給金門生產隊,黃埔軍校一期,退役上校王邦御上校養鴨,發揮軍人自力更生精神,防區軍校同學餐敘,胡璉將軍,引王為首席優遇。 據筆者清晰記憶,兒童橋係於四十一年元月,由班超正安大隊,在今「浯江亭」地下堡旁,建築水泥橋一座,通往莒光湖景點,朝夕遊人如織,橋頭南端,豎立用水泥製成約一公尺高,六十公分寬,兒童橋碑刻,記載建於民國四十一年元月,班超正安大隊上士某某題款(上士姓名忘記),在四十年代,浯江溪唯獨一座小巧玲瓏水泥橋,又有安全護欄,命名「兒童橋」,頗有思巧含義。 兒童橋在民國八十幾年,蓋停車場時拆除,堤上木麻黃砍伐殆盡,闢成公路,兒童失去玩橋取樂笑聲,金城方志,也未留下兒童橋,四十餘年來為人們來往之便,一絲光輝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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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得出血的七色光譜──張國治《戰爭的顏色》讀後
從上面這些詩句中,不難聽出詩人「立足台灣,擁抱金門,放懷大陸」的心聲。因此,可以臆測出當他聽到有人欲置金門於不顧的訊息時,他內心的滴血一定比老兵還多。 金門,曾是個馳名國際的島,但也是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島。駐守過金門多次的老兵,不一定能瞭解金門人的內心世界。如今,金門不是此岸反攻彼岸的「跳板」,卻又成了兩岸間的「夾心餅乾」,這塊餅乾的滋味如何?縱起「金門王」胡璉將軍於地下,也不一定能道出他們癢痛處,更別說一般走馬觀花的參訪者對金門的描述了。是以,唯有懷著古代採詩觀風的心情與態度,到金門人寫金門的詩文裡去尋覓、諦聽,才可能味出與眾不同的、道道地地的酸甜苦辣來。因為: 我們沒有和故鄉相隔廿五海里,走了五十二年,然後卻又以五十二分鐘的直航行程,回到了已然陌生的故鄉的經驗與感受(參見︿風雨航渡﹀)。我們也沒有對胡璉將軍敬如父兄,視若「恩主公」的景仰情愫,和「黃沙飛舞一如黃淮平原」的聯想經驗(參見︿這款穀種的酒﹀)。更沒有過家家挖防空洞,並納入戰地組織,參與戰鬥勤務,且不能拒絕,只有接受的被屈辱的感受。而當有人拍桌子大罵「大陸豬滾回去」(金門人算不算「大陸豬」?有待大法官釋憲),我們也沒有當年在猛烈的炮火下,置親人死傷於不顧,仍冒死去料羅灣搶運軍用物資的錐心往事:::。 沒有,我們都沒有他們的「非常經歷」,所以,要想認識他們當年是如何在為「捍衛中華民國,守護台灣澎湖」,所做的犧牲奉獻,或想瞭解他們今天在想些什麼?需要些什麼?那就再來細細傾聽詩人的心聲吧: 「經歷一層又一層寒冬的擠壓/被午后的一聲雷震/爆出於枝椏沉柯之上/用綠的語彙的大地/宣示愛/孤獨的苦楝子/沐浴濕雨中/紛紛墜落乾澀的紅褐上/一如島上鄉民的命運」(︿歌吟記憶的外島‧早春的苦楝新葉﹀)。「我想起了小時候,作文/年年寫到:/『努力讀書,報效國家/社會;就是母親節最好的獻禮!』/母親,我努力讀書,讀完專科/再讀完大學,實踐諾言/而且,準備出國唸書/社會很殘酷/我謙卑奉獻自己/但我很累,我只不過在尋找/一頓晚餐」(︿母親節﹀)。 夠了,今天的金門,何嘗不是一粒「孤獨的苦楝子」?大媽不想搶回去,二娘恨不得把它送人。活命的「小三通」和「中途島」的希望,在大媽二娘各自的慾海中浮沉得奄奄一息,它要何時才能「渡盡劫波」呢?台北華燈初上時,另一種熱鬧光景才開始。而金門,街上的門窗,已經冷餓得「愛睏」了,它的「一頓晚餐」在那裡呢? 不敢說詩人是金門的代言人,但他的詩聲,至少也是金門的風獅爺們部分的悲歌。 綜觀全集,立意明確,語言明朗。材料、意象,不再捨近求遠。頗能印可他在︿歸來﹀一詩中的剖白:「停棲前衛的腳步,回來聆聽/大地的脈動,泥土的叮嚀/讓傳統與現代,城市與鄉土不再論戰」。這個調整,當然與他這些年經歷了兩岸開放後的雙向參訪,及與國外詩家的交流有關。技術上,詩句中還有分行、斷句,及順一順的空間。另外,「西風東漸」四字,早已不太適用了。成語的盲點很容易發現,稍加留意,即可汰沙存金。(二○○四、一、二十六)(下)